太虚幻境中。

    敖寸心身处淮水水府,行宫处可见辉煌灿烂。

    而杨戬周身,杨府幻境已散,只余白茫茫一片。

    二人虽不过几丈之距,却生生割离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杨戬看着坐在君座上的敖寸心,他见过她很多的样子,天真的,灿烂的,怨怼的,绝望的,嘲讽尖刻的,抗拒冷漠的,可唯独现在这般,以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他的,却是第一次。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敖寸心与他之间的距离。

    遥远的,割裂的,不可触及的。

    杨戬闭了闭眼,将心底浮现出来的异样统统镇压下去。

    再睁眼时,他依然是那个沉默内敛,稳如山岳、深不可测的杨戬。

    杨戬:“我知道三公主不愿领杨戬的情,只是如今之事非同小可。元始天尊向来不问三界之事,尤其是天庭在册的神仙,昆仑向来不插手。如今却在不曾知会天庭的情况下将三公主困于此处,于情于理,杨戬都不能坐视不管。”

    杨戬:“还请三公主告知,元始天尊为何要将三公主扣留在这里。”

    敖寸心看着杨戬分毫不让的目光,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一声。

    天庭的司法天神,确实有理由也有资格与无辜扣留天庭在册神仙的昆仑交涉。

    敖寸心目光轻移:“好,既然司法天神一定要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元始天尊将我困在此处,是因为我置三界众生安危于不顾,做了一场豪赌。”

    杨戬讶异,而后皱眉。

    敖寸心自出西海以来,他虽对她的事情知之甚少,可也并非浑然不知。

    虽说比以往大胆了些,可并无出格之处,如何便能牵扯上三界众生?

    杨戬略一沉思,想起了于北冥之中看到的那名女子以及当时的异象。

    难道说,那般异象影响的不止是北冥?

    杨戬抬眸,当即询问出口:“可是与北冥出现的那位仙子有关?”

    敖寸心回眸看他,杨戬便心中有数。

    杨戬:“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够影响三界?”

    杨戬:“三公主、、、又为什么非帮她不可?”

    敖寸心:“她是盘古大神留在三界的神念所化,自然能够影响三界。至于我为什么帮她、、、我想帮就帮,又没有违反天条,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杨戬:“可就杨戬所看到的,那位仙子想要一颗心。可有了心之后,万物生灭,大地震动,海水倒灌,天地为之变色。若要一颗心的代价是让三界动荡不宁,杨戬以为,三公主还需三思。”

    敖寸心:“那是因为那颗心不合适。”

    杨戬:“那三公主怎么知道之后的心便合适了?”

    敖寸心:“如今三界安好,便是证明。”

    杨戬:“、、、所以,三公主果真寻了一颗心给那位仙子。”

    杨戬:“也是因为那位仙子有了心,让天尊觉得她会影响到三界的安危。”

    敖寸心:“、、、”

    杨戬:“那位仙子既是盘古之念所化,神异非常,法力高强,动辄影响三界。无心,或许便是天道对她的制衡。如今三公主强行给她一颗心,便是打破了这种制衡。于她,于三公主,于三界而言,绝非善事。”

    敖寸心:“、、、善不善,谁说了算?”

    杨戬刚要说话,敖寸心便打断了他:“杨戬,你别忘了,你当年也是三界所不容。”

    可如今,不也成了天庭的司法天神,还谋划了新天条出世?!

    若她当年也站在天庭的那一边,他杨戬,早就死了。

    杨戬看着敖寸心眼中的冷漠和抗拒,心知她已经将自己当做成了对立的立场。而原本,他也的确站在与她不同的立场之上。

    三界好不容易安宁,他不想再有任何隐患。

    尤其是,这隐患,与她有关。

    杨戬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可这一声却直接出现在太虚幻境。

    整个空间随着一声叹息,眼前幻化出来的水府消散,敖寸心警惕而起,而杨戬更是在一瞬间变幻了眼神,三尖两面戟直接握在手中,横栏一侧,看向空间动荡之处,将敖寸心护在其后。

    敖寸心看了握戟背对她的杨戬一眼,也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元始天尊的身形出现在两人面前。

    刚刚那一声叹息便是他发出来的。

    他看了看杨戬将敖寸心护在其后的姿势,目光落在敖寸心身上,微微摇头:“看来即便是司法天神出面,也无法改变你的心意。”

    他早便感应到有人闯入太虚幻境,本想看看,以这两人之间的孽缘,能不能让敖寸心改变心意,可惜、、、

    敖寸心:“除非是念自己不要,不然我是不会收回那颗心的。”

    天尊的目光看向持戟的杨戬:“那司法天神的意思呢?”

    杨戬:“、、、三公主乃是天庭敕封在册的神仙,便是当真犯下罪孽,也需带回天庭,由玉帝王母审判。”

    杨戬顿了一下,目光微微向后:“、、、若三公主当真危害三界,天庭,自有公断。”

    天尊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恪守天规、秉公执法的杨戬,而后目光落在神色不变的敖寸心,摇了摇头,“可惜,可惜。”

    元始天尊:“若是千年之前的敖寸心,无论是当初无忧无畏的西海三公主,还是后来以情为重的龙女,或许都能听人之劝。可惜,站在眼前的是淮水水君,历经跌宕,情根尽去。”

    元始天尊:“如此看来,是谁也劝不了你了。”

    敖寸心:“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千年之前的敖寸心,走不到西海深处,遇不到念。而能够遇到念的敖寸心,只能依靠念来自救。”

    敖寸心:“她救了我,与我朝夕相处,情绪相通。我信她,更甚于自己。”

    那个曾经在西海海底将她从绝望中捞起的念,那个陪着自己在解山修行了无数个日夜的念,那个会说起万年前过往的念,那个什么情绪都不懂、连酸甜苦辣都是初尝的念,那个会说自己心软的念,那个会问爱是什么的念,那个说会在八卦阵前迟疑的念,那个始终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念。

    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赌她拥有了心之后也依旧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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