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一处邻水的亭子坐下,秋心自然地站我身后,我扭过身拉秋心坐我身旁。坐下后,两人不语,这儿如此像翠湖,恐怕也勾起秋心的种种心事。
湖面隐隐水雾,有游船画舫立于水面,我盯着湖面出神,一个恍惚,湖面上那艘正对我行驶的船,浑身泛出金光,仿佛从远方而来,我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它说:“你来接我了吗?”话出口把秋心吓一大跳,她拉住我,惊慌地喊:“姐姐!”
猛然醒神,我诧异地看着秋心。秋心眼神露出担忧与怜悯,她轻轻说:“没事。”
看来她真有事瞒着我。罢了,她不愿意讲,我也没必要逼她,再说我也不是一个喜欢逼迫人的人。我说:“秋心,我想回青山。我两年没见安儿,我好想他。”
我离开青山的时候,安儿才四岁,被我惯得路也走不好,走着走着就来个平地摔,然后趴在地上张着嘴巴大哭,我羞他不是小男子汉。不知他现在能不能好好走路,亦或是已经能在青山上满山头跑了。
上帝都复仇,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临行当晚,我抱着安儿,安抚他:“娘亲上帝都去找爹爹,好不好啊,安儿不是想爹爹吗?娘亲帮安儿把爹爹找回来。”
安儿嘟着嘴,倔强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他囔囔道:“娘亲是不是也不想要安儿了?”
我眼睛一酸,想到安儿还这么小,但一想到连幸的仇,我玩笑地搓了搓安儿像土豆蛋一样的头,说:“怎么会呢,娘亲听说爹爹受坏人陷害摔下悬崖,生死未卜,娘亲不仅要找到他还要照顾他。而且那些坏人一定在爹爹口中打听到安儿,知道安儿是爹爹的宝贝,娘亲可得把安儿藏好了,免得我们安儿被坏人抓了去,别等娘亲把爹爹找回来,安儿不见了,爹爹又会大喊我的安儿呢。”
安儿嘻嘻笑了,估计想到以前有爹爹的快乐时光,可过一会他露出与小小年纪不符的愁云,“那……那娘亲要去多久啊?”
我把下颚轻轻抵在安儿头顶,喃喃说:“娘也不知道,娘也不知道爹爹摔在哪个山头,不过……”我语气一正,对着安儿说:“哪怕要花上三年五载,娘也要帮安儿找到爹爹。这段时间,安儿就留在青山跟着师父好好学武艺,将来等安儿长大,安儿可以保护爹爹跟娘亲,安儿就去帝都找我们,好不好?到时候有安儿在,娘亲看那些坏人还敢不敢欺负爹爹。”
安儿不明所以,愣了愣,然后特别牛气地回答:“好!”
我忍俊不禁,可笑着笑着,眼泪要落下,我怕安儿发现端倪,赶紧抬头看天。
忽然安儿挠头问我:“娘亲,什么时候我才叫长大啊?”
我眼睛别顾,说:“师父说安儿长大,安儿就长大啦。娘以后不在安儿身边,你一定要好好听你师父的话,不能在像现在这样调皮捣蛋。”
安儿又问:“那我长大到什么地方,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娘亲跟爹爹呢?”
我笑了笑,收回眼泪,看着安儿说:“帝都,那个地方叫帝都。”
安儿像模像样地复述我说的话:“帝都,帝都,帝都帝都帝都,安儿记住了。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安儿就在帝都找一家周围种了十棵杨柳树的房子……”
“我知道,爹爹喜欢柳树,娘亲帮爹爹种的是不是?”
“哇,我们安儿怎么这么聪明?”我对着安儿肉嘟嘟的脸颊啄了一口,把他放在他的小床上,挠他胳肢窝,惹得他咯咯直笑,好不容易他止住笑,问:“娘亲,您跟爹爹叫什么名字呀?”
我说:“打听爹爹娘亲的名字做什么呀?”
他说:“免得我到帝都,找不到家的时候,找人打听呀!”
我说:“你不怕被坏人发现吗?”
他神气地爬起来,在小床上耍了一套把式,嘿嘿哈哈,把我逗乐了,他说:“我长大会比这更厉害,我才不怕坏人!坏人敢来,我打得他满地……满地……”他终于想到一个合适且他知道的形容,一脸神气地说:“满地学狗爬汪汪叫!”
我再一次忍俊不禁,鼓掌,高兴说道:“我们安儿真厉害!”
安儿也再一次问道:“娘亲,您跟爹爹叫什么名字啊?”这次他问的非常认真。
我让他躺下,帮他盖好被子,他激动地说:“娘亲,您快说嘛!”
我想了想,说:“现在是什么季节?”
安儿抓着小被子,小脑袋瓜动了动,试探说:“春天。”
“那春天过后是什么季节呀?”
“这个我知道,夏天,是夏天!”
我说:“答对了!那你要记住了,娘叫夏昙,因为昙花啊是在夏天开的。”
我看着安儿默默在心里念了好几遍夏昙夏昙。我问:“记住了吗?”
安儿说:“记住了。”说完紧接着补了一句:“还有爹爹的!”
“爹爹啊,爹爹叫连幸,心连心的连,连安儿的连。”
“那心呢?”
我笑说:“是幸。”
“哦,那幸呢?”
“当然是幸福的幸!”
安儿的小脑袋瓜用力想了想,他忍不住问:“娘亲,什么是幸福的幸啊?”
我说:“幸福的幸就是幸福的幸啊。”
“我以连为姓,单名一个幸,十八年的人生,不过以为是接踵的侥幸,庆幸,直到遇见你,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侥幸、庆幸,也是一种幸运、幸福。”
“从今日起,我连幸的幸是幸福的幸。”
“公子啊,你心胸可真狭窄,多美好的寓意,你是怎么理解的,还能一曲解就是这么多年。”
连幸眉峰一横,眼稍一挑。“嗯?”
“哦,哦,相公!”夏昙笑眯眯说道。
秋心说:“安儿生辰快到了,姐姐今年想送什么?我去准备。”
我想了想,说:“我想送安儿一匹小马,我想让他跟小马一块长大。我跟他说,长大要来帝都找爹爹和娘亲,他一定会来。他在青山也许从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他害怕怎么办,我送他一匹小马,等他独自上帝都,有马儿陪他作伴,他应该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想到离开青山那天,不敢亲临离别且害怕自己心软,决定偷偷走掉,那日大清早,赶着夜色也趁安儿还在睡梦里,不想在山脚下听到半山腰上安儿响彻天际那撕裂般的哭喊:“娘亲——”“娘亲——”“您不要走——”“娘——”“你不要走——”“您回来——娘——”
那年他才四岁呀。我心头一酸,我是一个自私的娘。安儿啊,娘亲不能回头了,你不要原谅娘亲。
我跟秋心在邻水亭坐了一会儿,林野找到我们,夏至跟在他身后。林野看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湖上画舫,他问:“想坐吗?我去租一艘。”
我摇头。我不想再做任何回忆起连幸的事,我的心我的身体它们现在很难受了,我怕超过负荷,我怕我失了理智会不顾一切。
林野在我对面坐下,可能我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导致他有些许不安。他坐下后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不由得没有目的地四处张望。他发现湖岸边一排排栽种的全是还没有发芽的柳树,他想等天再暖和一点,这些柳树就要露芽了,他想象柳枝发芽碧玉妆成,忽然他想到蒲韧香一个月前烧掉的衣裳上绣的也是柳枝,还有无意中撞见的一家“系兰舟”的点心铺,不禁暗思自己跟柳树还真结缘。
林野要给自己倒杯茶,手出来腾了一个空,邻水亭内并没有茶水,游园的客人要么自带要么自己去园内的商铺买,秋心眼明嘴快,站起来说:“我去买!”
“等等!”林野拦住她,起身说:“我去,这些天,奶奶肯定把她关家里闷坏了,她难得出门,你还是多陪陪她吧。”
夏至抢着说:“不,还是我去吧!”她也站起来。
秋心按住夏至,不容她争,态度坚决地说:“你有孕在身,小心洒了茶水被烫到就不好了,你别争,这时候我去最好。”
夏至身孕有十六周了,因为出来外面衣裳穿得厚实肚子不明显。等秋心回头,哪知林野已经不在亭内,他在秋心对夏至说话的时候就偷偷走了,秋心跟夏至也争不成了。
我木讷地坐着,目光仍旧盯向一处,夏至与秋心不知在打什么手语,她们时不时会看我一眼。
我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不管为了连幸,还是为了安儿,我不能再等了,我上次能激怒璋王,我肯定还能激怒他。那林野呢?
我突然很迷茫。林野……蓦地我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林野,当然也杀,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吗?我怎能犹豫。
“韧香!”
是谁在喊我?
我愣了愣,向声源投去疑惑的目光。
湖面隐隐水雾,有游船画舫立于水面,我盯着湖面出神,一个恍惚,湖面上那艘正对我行驶的船,浑身泛出金光,仿佛从远方而来,我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它说:“你来接我了吗?”话出口把秋心吓一大跳,她拉住我,惊慌地喊:“姐姐!”
猛然醒神,我诧异地看着秋心。秋心眼神露出担忧与怜悯,她轻轻说:“没事。”
看来她真有事瞒着我。罢了,她不愿意讲,我也没必要逼她,再说我也不是一个喜欢逼迫人的人。我说:“秋心,我想回青山。我两年没见安儿,我好想他。”
我离开青山的时候,安儿才四岁,被我惯得路也走不好,走着走着就来个平地摔,然后趴在地上张着嘴巴大哭,我羞他不是小男子汉。不知他现在能不能好好走路,亦或是已经能在青山上满山头跑了。
上帝都复仇,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临行当晚,我抱着安儿,安抚他:“娘亲上帝都去找爹爹,好不好啊,安儿不是想爹爹吗?娘亲帮安儿把爹爹找回来。”
安儿嘟着嘴,倔强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他囔囔道:“娘亲是不是也不想要安儿了?”
我眼睛一酸,想到安儿还这么小,但一想到连幸的仇,我玩笑地搓了搓安儿像土豆蛋一样的头,说:“怎么会呢,娘亲听说爹爹受坏人陷害摔下悬崖,生死未卜,娘亲不仅要找到他还要照顾他。而且那些坏人一定在爹爹口中打听到安儿,知道安儿是爹爹的宝贝,娘亲可得把安儿藏好了,免得我们安儿被坏人抓了去,别等娘亲把爹爹找回来,安儿不见了,爹爹又会大喊我的安儿呢。”
安儿嘻嘻笑了,估计想到以前有爹爹的快乐时光,可过一会他露出与小小年纪不符的愁云,“那……那娘亲要去多久啊?”
我把下颚轻轻抵在安儿头顶,喃喃说:“娘也不知道,娘也不知道爹爹摔在哪个山头,不过……”我语气一正,对着安儿说:“哪怕要花上三年五载,娘也要帮安儿找到爹爹。这段时间,安儿就留在青山跟着师父好好学武艺,将来等安儿长大,安儿可以保护爹爹跟娘亲,安儿就去帝都找我们,好不好?到时候有安儿在,娘亲看那些坏人还敢不敢欺负爹爹。”
安儿不明所以,愣了愣,然后特别牛气地回答:“好!”
我忍俊不禁,可笑着笑着,眼泪要落下,我怕安儿发现端倪,赶紧抬头看天。
忽然安儿挠头问我:“娘亲,什么时候我才叫长大啊?”
我眼睛别顾,说:“师父说安儿长大,安儿就长大啦。娘以后不在安儿身边,你一定要好好听你师父的话,不能在像现在这样调皮捣蛋。”
安儿又问:“那我长大到什么地方,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娘亲跟爹爹呢?”
我笑了笑,收回眼泪,看着安儿说:“帝都,那个地方叫帝都。”
安儿像模像样地复述我说的话:“帝都,帝都,帝都帝都帝都,安儿记住了。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安儿就在帝都找一家周围种了十棵杨柳树的房子……”
“我知道,爹爹喜欢柳树,娘亲帮爹爹种的是不是?”
“哇,我们安儿怎么这么聪明?”我对着安儿肉嘟嘟的脸颊啄了一口,把他放在他的小床上,挠他胳肢窝,惹得他咯咯直笑,好不容易他止住笑,问:“娘亲,您跟爹爹叫什么名字呀?”
我说:“打听爹爹娘亲的名字做什么呀?”
他说:“免得我到帝都,找不到家的时候,找人打听呀!”
我说:“你不怕被坏人发现吗?”
他神气地爬起来,在小床上耍了一套把式,嘿嘿哈哈,把我逗乐了,他说:“我长大会比这更厉害,我才不怕坏人!坏人敢来,我打得他满地……满地……”他终于想到一个合适且他知道的形容,一脸神气地说:“满地学狗爬汪汪叫!”
我再一次忍俊不禁,鼓掌,高兴说道:“我们安儿真厉害!”
安儿也再一次问道:“娘亲,您跟爹爹叫什么名字啊?”这次他问的非常认真。
我让他躺下,帮他盖好被子,他激动地说:“娘亲,您快说嘛!”
我想了想,说:“现在是什么季节?”
安儿抓着小被子,小脑袋瓜动了动,试探说:“春天。”
“那春天过后是什么季节呀?”
“这个我知道,夏天,是夏天!”
我说:“答对了!那你要记住了,娘叫夏昙,因为昙花啊是在夏天开的。”
我看着安儿默默在心里念了好几遍夏昙夏昙。我问:“记住了吗?”
安儿说:“记住了。”说完紧接着补了一句:“还有爹爹的!”
“爹爹啊,爹爹叫连幸,心连心的连,连安儿的连。”
“那心呢?”
我笑说:“是幸。”
“哦,那幸呢?”
“当然是幸福的幸!”
安儿的小脑袋瓜用力想了想,他忍不住问:“娘亲,什么是幸福的幸啊?”
我说:“幸福的幸就是幸福的幸啊。”
“我以连为姓,单名一个幸,十八年的人生,不过以为是接踵的侥幸,庆幸,直到遇见你,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侥幸、庆幸,也是一种幸运、幸福。”
“从今日起,我连幸的幸是幸福的幸。”
“公子啊,你心胸可真狭窄,多美好的寓意,你是怎么理解的,还能一曲解就是这么多年。”
连幸眉峰一横,眼稍一挑。“嗯?”
“哦,哦,相公!”夏昙笑眯眯说道。
秋心说:“安儿生辰快到了,姐姐今年想送什么?我去准备。”
我想了想,说:“我想送安儿一匹小马,我想让他跟小马一块长大。我跟他说,长大要来帝都找爹爹和娘亲,他一定会来。他在青山也许从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他害怕怎么办,我送他一匹小马,等他独自上帝都,有马儿陪他作伴,他应该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想到离开青山那天,不敢亲临离别且害怕自己心软,决定偷偷走掉,那日大清早,赶着夜色也趁安儿还在睡梦里,不想在山脚下听到半山腰上安儿响彻天际那撕裂般的哭喊:“娘亲——”“娘亲——”“您不要走——”“娘——”“你不要走——”“您回来——娘——”
那年他才四岁呀。我心头一酸,我是一个自私的娘。安儿啊,娘亲不能回头了,你不要原谅娘亲。
我跟秋心在邻水亭坐了一会儿,林野找到我们,夏至跟在他身后。林野看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湖上画舫,他问:“想坐吗?我去租一艘。”
我摇头。我不想再做任何回忆起连幸的事,我的心我的身体它们现在很难受了,我怕超过负荷,我怕我失了理智会不顾一切。
林野在我对面坐下,可能我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导致他有些许不安。他坐下后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不由得没有目的地四处张望。他发现湖岸边一排排栽种的全是还没有发芽的柳树,他想等天再暖和一点,这些柳树就要露芽了,他想象柳枝发芽碧玉妆成,忽然他想到蒲韧香一个月前烧掉的衣裳上绣的也是柳枝,还有无意中撞见的一家“系兰舟”的点心铺,不禁暗思自己跟柳树还真结缘。
林野要给自己倒杯茶,手出来腾了一个空,邻水亭内并没有茶水,游园的客人要么自带要么自己去园内的商铺买,秋心眼明嘴快,站起来说:“我去买!”
“等等!”林野拦住她,起身说:“我去,这些天,奶奶肯定把她关家里闷坏了,她难得出门,你还是多陪陪她吧。”
夏至抢着说:“不,还是我去吧!”她也站起来。
秋心按住夏至,不容她争,态度坚决地说:“你有孕在身,小心洒了茶水被烫到就不好了,你别争,这时候我去最好。”
夏至身孕有十六周了,因为出来外面衣裳穿得厚实肚子不明显。等秋心回头,哪知林野已经不在亭内,他在秋心对夏至说话的时候就偷偷走了,秋心跟夏至也争不成了。
我木讷地坐着,目光仍旧盯向一处,夏至与秋心不知在打什么手语,她们时不时会看我一眼。
我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不管为了连幸,还是为了安儿,我不能再等了,我上次能激怒璋王,我肯定还能激怒他。那林野呢?
我突然很迷茫。林野……蓦地我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林野,当然也杀,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吗?我怎能犹豫。
“韧香!”
是谁在喊我?
我愣了愣,向声源投去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