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刻，万籁俱寂，天空的颜色很神秘，是我喜欢的很深很深的深蓝色。
因为还在正月，林家铺子没有开张。我起了一个大早，秋心帮我收拾好后，我在镜前看了看。
我今日穿的是一件浅浅淡淡的水红色衣裳，上面绣满马缨花，十三年前我娘给我做的那件小了，我比着又重做了一件，这颜色很久没尝试，首次穿起来看着很新鲜。头发是我以前在别院常梳的发式，倒没什么特别之处。我对着铜镜比量着身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能是看到我微蹙的眉头，秋心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罢了罢了，一定是我的心已老了，不习惯这样鲜嫩的颜色。
秋心为我挑了一件白色斗篷，我系绳带空档她去掩灭了我偷偷放在林野床前的香炉，我回望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林野，香炉里的迷药有两个时辰药效，这两个时辰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出了院子，夏至已在后门等着我们。昨天我给何大郎的酒里放了睡眠药，不到三竿何大郎跟王婶不会醒，夏至跟我说林老夫人房里她昨晚也放了薰香，林老夫人跟陈娘这会儿跟林野一样，都还在梦里。小燕儿年轻，她这个年纪睡着就不容易醒，而且睡得又沉又香，我一点也不担心她突然醒来。至于二牛，秋心应该也安排好了。
我要去秦尧山望峰亭赴璋王之约，临行前，我对夏至说：“机会我给了，至于后面……”
至于后面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十年姐妹情分，我能给的，都会给她的。
马车缓慢行驶在路上，清早的街道，太阳还没有升起，裹着晨雾，透着一份清宁，赶早的人，挑着两个担子，也不自觉放慢脚步，享受这份宁静中的舒心。
秋心愁眉忡忡赶着马车，我从车里走出来坐在秋心身边，把脚自然垂下，腾空蹬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对秋心说：“这次出门是偷偷出来的，如果……我们回江宁府吧。”
秋心专心赶着马车，没有看我，她只向着前方点了点头，含糊不清说：“好。”
“你跟我也有十年了吧，这十年，谢谢你。”
秋心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她又要哭了。
“对不起。”我缓缓说：“你跟二牛，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果，是我的问题。但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到江宁找你，我……好了，还是不说了。”我把头撇向另外一边。
有罪就是有罪，指望能奢望什么，就像我不敢向林老夫人道别，向王婶道别，向陈娘道别，向大郎叔道别，向二牛道别，向小燕儿道别，向林家那些可爱的人道别。
今天见璋王，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失败回江宁，如果赢了，命还在的话，也回江宁。
秦尧山是我为连幸复仇画上的终点地。
十三年前，我穿着这一身离开帝都，十三年后，我再次穿这一身离开。我抽出藏在手腕处的尖刀，我第一次见连幸也穿着这身衣裳，后面不管绕多少路，我的终点是江宁，那儿有连幸，我要回到有连幸的地方去。
一个时辰后，我们来到秦尧山山脚，秋心停好马车，两人一起上山。
秦尧山风景秀丽，四季如画，各有千秋，山体不算高，上山路途平缓，沿路走过皆是古松，底下枯黄的草地铺满针叶，脚踩上去软绵绵的。
不多时到半山腰，天空出现了蓝紫红的渐变色，好漂亮，我们看见太阳探出了地平线，云被夜晚的风吹成薄薄的一层，像轻盈的羽毛。雪白的云被初升的太阳染得金红，发着耀眼的光亮，秦尧山也被太阳染成金红色，山上覆盖在树桠、草地上未化的晶莹白雪，一簇一簇闪着梦幻般的星光。
我像踏进一处世外高地，紧绷的心情不由自主随着天地万物放松下来，露出久违地微笑——这世上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释怀后，一切都将变得轻松起来。
今日之后，回到江宁府，我要给连幸扫墓，三年未去，也该面对了。
相约的望峰亭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山顶积雪未化，各处被大片白雪覆盖，好一个银色世界。望峰亭周围种满红梅，红梅迎雪花开正浓。山风吹来，嗅着梅香，我忘了冷。
穿过红梅林。我看见璋王身边的常公公刘小都候在亭外，新侍卫也在亭外，只有璋王一人端坐在亭中煮茶。一身灰蓝色的儒袍，发髻打理的一丝不苟，头上的白玉簪在如墨的发丝中尤为显眼。
炉子上的水滚了，突突冒着热气，璋王端起陶壶在身旁的桌上倒好两碗茶，然后他放下陶壶说：“本王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我让秋心侯在亭外，独自进去。
释怀后的我，对他的恐惧也一并释怀。
“不用行礼，来了就坐下吧。”他把倒好的两碗茶水其中一碗向前一推，示意我在那儿坐下。
望峰亭外堆满雪，亭内倒是干净温暖。我跺了跺鞋上的残雪，走到璋王为我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
“今日你能来，证明你已经不怪本王了。”
我说：“我今日来，是向王爷辞行的。”
璋王自顾自端起茶碗，轻轻吹了一口，用碗盖拂了拂茶沫，小心地品尝刚刚泡好的茶，以此掩饰自己的意外，点头说：“嗯，武陵进贡的茶，这茶不错。”随后放下茶碗，长吁一口气，叹气道：“韧香啊，为什么你总能让本王捉摸不透。”等缓足了一会儿劲又说：“除夕晚你说的些话，现在倒过头想想，本王是一句不信，奇怪那天本王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呢？”
我说：“那天是王爷您喝多了，难免出现判断上的失误。”
璋王说：“有时本王会想，你到底是不是蒲大人的女儿？”
我说：“王爷还记得您送给我爹的一只鞋吧。”
璋王仔细回想了想，突然说：“你描述描述是怎样一只鞋？”
“鞋身是一幅把大虫画作狸的画，内侧署名十四郎。”
璋王大笑，说：“你爹有没有跟你讲来历。”
我摇头，很认真地对他讲：“王爷，一只大虫都变成狸了，我爹怎么可能告诉我来历。”不是让我笑话您吗？
璋王一声叹息，仿佛回到年少轻狂的一段光阴。他示意我喝茶。我端起茶有那么一下迟疑，璋王开口：“怕本王在茶里下毒？”我不动声色笑笑，吞了一口，烫也要咽下去。
璋王已在秦尧山各处山道上设下埋伏，看他一副悠闲的样子，与我长话短话，是准备留我一命，还是观望我，等有风声再杀不迟。
我盯着璋王，心想：你终于不想跟我演戏了，两人虚情假意这么久，是时候撕开伪面硬碰硬了。我无声地叹了一声气，我知道此时此刻我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既然齐宗现在不准备动手，那就跟他耗着吧。
我出神地望向亭外的红梅，可能是我表情过于专注，璋王先认真地看了一眼我，后又看了一眼红梅，他说：“你跟她真的很像，她也喜欢红梅。”
我想告诉他我什么花都喜欢，但显然他并不想跟我聊梅花，我问：“她也是王爷的红颜知己吗？”
璋王表情有点微妙，像怒不像怒，像悲不像悲，他说：“她是本王最爱的女人。”我惊讶地做出一个哦的表情。他接着说：“不过她已经不在很多年，是本王杀了她。”
我端起陶壶把他碗中的茶续满，轻轻问：“您杀了您最爱的女人，那您懊悔吗？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可有原谅那时的自己？”
璋王眼神动了动，本该温情的双眼此刻像老鹰锁住猎物一样死死盯着我，璋王不愿错过我脸上所有表情，他说：“本王是恨。”
我又问：“她是谁？”
“王妃的堂姐。从小寄养在王妃家里，一个卑微又可怜的女子。”
我轻笑，璋王总说我像她，看来在璋王眼中我也很卑微亦可怜。我问：“您说她是您最爱的女人，您那么爱她，杀了她后为什么也不把自己也杀了下去陪她？”璋王没料到我会这样问，他惊讶地望着我。
“说什么爱啊恨的，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是一个胆小鬼。”
璋王表情变化微妙，惊讶完紧跟着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他说：“你不明白，有的人看似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我不明白？呵，我毫不掩藏自己对他的轻蔑。
“别用这种神情看本王！”璋王语气有点重。
好像一牵扯到那位女子璋王不惊的心会起波澜，我突然很好奇她与璋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璋王又为什么会杀掉自己最爱的她。沉思一瞬，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大概猜到一点，除夕夜我说过的话，那位女子也说过，这才使璋王愤怒，顺藤摸瓜，蓦地我心一沉。
那位女子进宫了，做了皇上的妃子，或者已经成为皇上的妃子。
家里叔婶逼嫁，等在外建功的爱人回来，一切都将结束，事成定局，自己已是皇上的人，为了深爱的他，女子不得已说出违心话，男子恼羞成怒，失手杀了女子。
中间可能还有种种，结果不外乎如此。
原来齐宗年轻时候的感情也是一出悲剧。如此便是他控制情绪的源头吗？我注视着璋王，回想他刚刚提到她时的表情，悲、怒、恨、爱，一起交织。
女子的背叛、欺骗，哪怕女子去世这么久璋王对她的恨意也没有完全消失。而女子，她到死都让他蒙在鼓里，如果让璋王理解女子良苦用心，让璋王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错怪女子，会怎样？
我说：“她是骗您的。”
“本王知道。”
“那您为什么还放不下对她的恨。”
璋王不想掩饰自己的伤痛，叹息地说：“这道恨是支撑本王活下去的支柱。”
巧了，我就是要折断你的支柱。
他看着我说：“谁也撼动不了。”
我笑笑。
“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本王不知道你到底要从本王这儿得到什么？权？还是本王的命？”
我想告诉他当然是你的命，我想手脚干净地致你于死地，保住所有我想保住的人。今天就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你命大没死，我就放过你。
我说：“打个赌，怎么样？”
璋王饶有兴趣，他说：“怎么赌。”
“您平日装作我对您很重要的样子，一次次试探不就是好奇我到底要对您做什么吗？今天您在秦尧山布了这么大的局，等的是什么？我就赌的是什么。”
璋王笑。
我说：“您如果赌他输，我就赌他赢。”
“好，如果他赢，本王就放过他。”
赢啊……我笑了笑，那这个赌约对我有什么意义，我说：“不，是他输了，您就放过他。”
输了，你放过他，我放过你们。
“那你想他赢还是想他输。”
我盯着璋王的眼睛，很坚定的告诉璋王：“我想我赢。”
我赢，你死，他也死。
璋王笑了笑，“你要来一场赌中赌？”这个笑在我眼里甚是冷漠。
我毫不示弱地笑回去。
“王爷，不想玩吗？”
突然，我很庆幸我像她。
因为还在正月，林家铺子没有开张。我起了一个大早，秋心帮我收拾好后，我在镜前看了看。
我今日穿的是一件浅浅淡淡的水红色衣裳，上面绣满马缨花，十三年前我娘给我做的那件小了，我比着又重做了一件，这颜色很久没尝试，首次穿起来看着很新鲜。头发是我以前在别院常梳的发式，倒没什么特别之处。我对着铜镜比量着身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能是看到我微蹙的眉头，秋心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罢了罢了，一定是我的心已老了，不习惯这样鲜嫩的颜色。
秋心为我挑了一件白色斗篷，我系绳带空档她去掩灭了我偷偷放在林野床前的香炉，我回望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林野，香炉里的迷药有两个时辰药效，这两个时辰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出了院子，夏至已在后门等着我们。昨天我给何大郎的酒里放了睡眠药，不到三竿何大郎跟王婶不会醒，夏至跟我说林老夫人房里她昨晚也放了薰香，林老夫人跟陈娘这会儿跟林野一样，都还在梦里。小燕儿年轻，她这个年纪睡着就不容易醒，而且睡得又沉又香，我一点也不担心她突然醒来。至于二牛，秋心应该也安排好了。
我要去秦尧山望峰亭赴璋王之约，临行前，我对夏至说：“机会我给了，至于后面……”
至于后面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十年姐妹情分，我能给的，都会给她的。
马车缓慢行驶在路上，清早的街道，太阳还没有升起，裹着晨雾，透着一份清宁，赶早的人，挑着两个担子，也不自觉放慢脚步，享受这份宁静中的舒心。
秋心愁眉忡忡赶着马车，我从车里走出来坐在秋心身边，把脚自然垂下，腾空蹬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对秋心说：“这次出门是偷偷出来的，如果……我们回江宁府吧。”
秋心专心赶着马车，没有看我，她只向着前方点了点头，含糊不清说：“好。”
“你跟我也有十年了吧，这十年，谢谢你。”
秋心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她又要哭了。
“对不起。”我缓缓说：“你跟二牛，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果，是我的问题。但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到江宁找你，我……好了，还是不说了。”我把头撇向另外一边。
有罪就是有罪，指望能奢望什么，就像我不敢向林老夫人道别，向王婶道别，向陈娘道别，向大郎叔道别，向二牛道别，向小燕儿道别，向林家那些可爱的人道别。
今天见璋王，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失败回江宁，如果赢了，命还在的话，也回江宁。
秦尧山是我为连幸复仇画上的终点地。
十三年前，我穿着这一身离开帝都，十三年后，我再次穿这一身离开。我抽出藏在手腕处的尖刀，我第一次见连幸也穿着这身衣裳，后面不管绕多少路，我的终点是江宁，那儿有连幸，我要回到有连幸的地方去。
一个时辰后，我们来到秦尧山山脚，秋心停好马车，两人一起上山。
秦尧山风景秀丽，四季如画，各有千秋，山体不算高，上山路途平缓，沿路走过皆是古松，底下枯黄的草地铺满针叶，脚踩上去软绵绵的。
不多时到半山腰，天空出现了蓝紫红的渐变色，好漂亮，我们看见太阳探出了地平线，云被夜晚的风吹成薄薄的一层，像轻盈的羽毛。雪白的云被初升的太阳染得金红，发着耀眼的光亮，秦尧山也被太阳染成金红色，山上覆盖在树桠、草地上未化的晶莹白雪，一簇一簇闪着梦幻般的星光。
我像踏进一处世外高地，紧绷的心情不由自主随着天地万物放松下来，露出久违地微笑——这世上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释怀后，一切都将变得轻松起来。
今日之后，回到江宁府，我要给连幸扫墓，三年未去，也该面对了。
相约的望峰亭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山顶积雪未化，各处被大片白雪覆盖，好一个银色世界。望峰亭周围种满红梅，红梅迎雪花开正浓。山风吹来，嗅着梅香，我忘了冷。
穿过红梅林。我看见璋王身边的常公公刘小都候在亭外，新侍卫也在亭外，只有璋王一人端坐在亭中煮茶。一身灰蓝色的儒袍，发髻打理的一丝不苟，头上的白玉簪在如墨的发丝中尤为显眼。
炉子上的水滚了，突突冒着热气，璋王端起陶壶在身旁的桌上倒好两碗茶，然后他放下陶壶说：“本王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我让秋心侯在亭外，独自进去。
释怀后的我，对他的恐惧也一并释怀。
“不用行礼，来了就坐下吧。”他把倒好的两碗茶水其中一碗向前一推，示意我在那儿坐下。
望峰亭外堆满雪，亭内倒是干净温暖。我跺了跺鞋上的残雪，走到璋王为我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
“今日你能来，证明你已经不怪本王了。”
我说：“我今日来，是向王爷辞行的。”
璋王自顾自端起茶碗，轻轻吹了一口，用碗盖拂了拂茶沫，小心地品尝刚刚泡好的茶，以此掩饰自己的意外，点头说：“嗯，武陵进贡的茶，这茶不错。”随后放下茶碗，长吁一口气，叹气道：“韧香啊，为什么你总能让本王捉摸不透。”等缓足了一会儿劲又说：“除夕晚你说的些话，现在倒过头想想，本王是一句不信，奇怪那天本王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呢？”
我说：“那天是王爷您喝多了，难免出现判断上的失误。”
璋王说：“有时本王会想，你到底是不是蒲大人的女儿？”
我说：“王爷还记得您送给我爹的一只鞋吧。”
璋王仔细回想了想，突然说：“你描述描述是怎样一只鞋？”
“鞋身是一幅把大虫画作狸的画，内侧署名十四郎。”
璋王大笑，说：“你爹有没有跟你讲来历。”
我摇头，很认真地对他讲：“王爷，一只大虫都变成狸了，我爹怎么可能告诉我来历。”不是让我笑话您吗？
璋王一声叹息，仿佛回到年少轻狂的一段光阴。他示意我喝茶。我端起茶有那么一下迟疑，璋王开口：“怕本王在茶里下毒？”我不动声色笑笑，吞了一口，烫也要咽下去。
璋王已在秦尧山各处山道上设下埋伏，看他一副悠闲的样子，与我长话短话，是准备留我一命，还是观望我，等有风声再杀不迟。
我盯着璋王，心想：你终于不想跟我演戏了，两人虚情假意这么久，是时候撕开伪面硬碰硬了。我无声地叹了一声气，我知道此时此刻我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既然齐宗现在不准备动手，那就跟他耗着吧。
我出神地望向亭外的红梅，可能是我表情过于专注，璋王先认真地看了一眼我，后又看了一眼红梅，他说：“你跟她真的很像，她也喜欢红梅。”
我想告诉他我什么花都喜欢，但显然他并不想跟我聊梅花，我问：“她也是王爷的红颜知己吗？”
璋王表情有点微妙，像怒不像怒，像悲不像悲，他说：“她是本王最爱的女人。”我惊讶地做出一个哦的表情。他接着说：“不过她已经不在很多年，是本王杀了她。”
我端起陶壶把他碗中的茶续满，轻轻问：“您杀了您最爱的女人，那您懊悔吗？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可有原谅那时的自己？”
璋王眼神动了动，本该温情的双眼此刻像老鹰锁住猎物一样死死盯着我，璋王不愿错过我脸上所有表情，他说：“本王是恨。”
我又问：“她是谁？”
“王妃的堂姐。从小寄养在王妃家里，一个卑微又可怜的女子。”
我轻笑，璋王总说我像她，看来在璋王眼中我也很卑微亦可怜。我问：“您说她是您最爱的女人，您那么爱她，杀了她后为什么也不把自己也杀了下去陪她？”璋王没料到我会这样问，他惊讶地望着我。
“说什么爱啊恨的，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是一个胆小鬼。”
璋王表情变化微妙，惊讶完紧跟着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他说：“你不明白，有的人看似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我不明白？呵，我毫不掩藏自己对他的轻蔑。
“别用这种神情看本王！”璋王语气有点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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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子进宫了，做了皇上的妃子，或者已经成为皇上的妃子。
家里叔婶逼嫁，等在外建功的爱人回来，一切都将结束，事成定局，自己已是皇上的人，为了深爱的他，女子不得已说出违心话，男子恼羞成怒，失手杀了女子。
中间可能还有种种，结果不外乎如此。
原来齐宗年轻时候的感情也是一出悲剧。如此便是他控制情绪的源头吗？我注视着璋王，回想他刚刚提到她时的表情，悲、怒、恨、爱，一起交织。
女子的背叛、欺骗，哪怕女子去世这么久璋王对她的恨意也没有完全消失。而女子，她到死都让他蒙在鼓里，如果让璋王理解女子良苦用心，让璋王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错怪女子，会怎样？
我说：“她是骗您的。”
“本王知道。”
“那您为什么还放不下对她的恨。”
璋王不想掩饰自己的伤痛，叹息地说：“这道恨是支撑本王活下去的支柱。”
巧了，我就是要折断你的支柱。
他看着我说：“谁也撼动不了。”
我笑笑。
“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本王不知道你到底要从本王这儿得到什么？权？还是本王的命？”
我想告诉他当然是你的命，我想手脚干净地致你于死地，保住所有我想保住的人。今天就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你命大没死，我就放过你。
我说：“打个赌，怎么样？”
璋王饶有兴趣，他说：“怎么赌。”
“您平日装作我对您很重要的样子，一次次试探不就是好奇我到底要对您做什么吗？今天您在秦尧山布了这么大的局，等的是什么？我就赌的是什么。”
璋王笑。
我说：“您如果赌他输，我就赌他赢。”
“好，如果他赢，本王就放过他。”
赢啊……我笑了笑，那这个赌约对我有什么意义，我说：“不，是他输了，您就放过他。”
输了，你放过他，我放过你们。
“那你想他赢还是想他输。”
我盯着璋王的眼睛，很坚定的告诉璋王：“我想我赢。”
我赢，你死，他也死。
璋王笑了笑，“你要来一场赌中赌？”这个笑在我眼里甚是冷漠。
我毫不示弱地笑回去。
“王爷，不想玩吗？”
突然，我很庆幸我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