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宫人的哀嚎声里,孟年慧反而冷静下来。

    这样,总比把命丢了好。

    宫人皆不敢近身,换上崭新的衣衫,顶着可怖的脸出去,沿途收获无数惊恐眼神。

    胡子早已撕下,其实现在的伪装反而是最好的,没人会怀疑这张毁容的脸是刚刚才形成。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狗皇帝饶有兴趣地等着看他,孟年慧将头抬起,整张脸大大方方的露出来。

    “哎呀!”

    就在他露出脸的一瞬间,身边给帝王拿扇的侍女吓得惊叫一声,御扇掉落在地。

    狗皇帝不悦地眯起眼,脸色漆黑,他倒是没被吓到,只以为可以看到个和皇后肖似一两分的脸,没想看到个夜叉鬼。

    “来人,给他一块布!”

    宫人上来用布挡住他下半张脸,方才能回狗皇帝话。

    “小人小时经过一场意外,火烧了半边脸,害怕为世人嘲笑,只好留一把大胡子掩以遮面。”

    孟年慧解释道。

    狗皇帝道:“怪不得,你形容邋遢,原是这般缘故。”

    孟年慧凄凄道:“正是如此。”

    他没有看谢如玉,他暂时不想看。

    狗皇帝也不愿多管,更无同情之意,只道退下。孟年慧默默推着轮椅下去,宫人将布留给他遮脸。

    ……

    回去,下了马车,管家上来迎接却被嚇得不行,要不是看他坐的轮椅,还以为误认了他人。

    那块布被他扔下,孟年慧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没有选择遮脸。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两个侍女神色战战,自来府上后从未如此低眉顺眼。

    对他热情而越发暧昧的厨娘脸色苍白,眼里的爱慕消失不见。

    连是个大小伙子的长工都不敢正眼看他。

    点开面板,果然“璀璨光芒”的状态栏是灰下去的,以前他卸了伪装便会亮起,现在这个世界怕是再不会亮。

    想想他上个职业还是顶流爱豆呢,真是讽刺。

    往事现今如梦一般,总觉模糊不清。

    深夜。

    孟年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心底难过,他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也知晓这是避过狗皇帝查验的好方法,可是,心里始终有一颗刺,梗在那里翻不过也越不了。

    他心想:“谢如玉做这个决定用了多久?他有想到过我的感受吗?”

    谢如玉啊谢如玉,我以为我了解你一些,但也许连半分也算不上。

    是我自作多情,你谎称我是你远方表亲,召我入宫是为何?

    难道深宫寂寞,你也需要人陪?

    孟年慧讽刺一笑,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我把所有剧情都告诉你,希望你避开危险好好在宫内生活,你却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召我入宫,我在今天之前甚至不知该编个说辞。

    人,不可信,只有自己的东西才能信。

    自己的心、自己的武功、自己获得的成就,这些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还有小圆。

    不希望它担心,干脆没有叫醒小圆,任由它沉睡。

    窗外的月光洒满一方小小的角落,孟年慧心底的角落布满阴影。

    “嚓嚓。”

    一阵声响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踩着瓦片,孟年慧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

    练武后,各项感官更敏锐了。

    他翻身坐上一旁的轮椅,如临大敌。

    “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来人停住脚步,纵身一跃,站在孟年慧前面。

    “念辉兄。”

    孟年慧哑然。

    谢如玉还是那么光风霁月,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就像一座玉做的雕像。

    “念辉兄可还怪我?”

    孟年慧目视前方,却不看谢如玉:“谢兄,你言重了。”

    “念辉兄,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进宫,只是那日被皇帝的人盯上,我只好放出消息承认你是我的表亲……”

    “那皇帝何时盯上我?”

    “大概是在前日。”

    “既然如此,明明昨日可以通知我一声,为何什么都不说,明明可以和我计划,为何我什么都不知道。谢如玉,这是你所谓的信任吗?还是你觉得我没有知情的权利?不配和你共进退。”

    谢如玉忙急得辩解,说道:“非也,念辉兄,实是那皇帝的狗撕咬得紧,在下一分破绽也不敢有,未告诉念辉兄也是不想念辉兄卷入这场漩涡啊。”

    孟年慧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本就身处其中,谈何无辜。”

    谢如玉平常一个温润的大家公子,此刻眼里的着急都流露出来,孟年慧见此苦笑道:“谢兄,我暂时不想见你,再过几日罢,也许那时我也就想通了。”

    谢如玉不曾答应,只想和孟年慧秉烛夜谈。

    孟年慧道:“谢兄今晚冒着风险出来,不怕被发现吗?我可是才从宫内回来。正如适才谢兄所言,皇帝的狗追查得凶,谢兄此番还是赶紧回宫吧,莫要因我暴露了身份。”

    他不想见谢如玉的难过,他分不清他是否在做戏,又怕自己心软。

    谢如玉道:“念辉兄,我会……为你找到恢复容貌的方法。”

    孟年慧不置可否。

    谢如玉又叫了一声:“念辉兄。”

    孟年慧还是忍不住答应了:“嗯。”

    应答的下一秒又后悔了,转过身去。

    两人之间一阵无言的沉默。

    只听背后的人叹了口气,一个纵身一跃的声响,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

    孟年慧眼眶有些酸涩,一摸,没有落泪。

    他从轮椅上下来,再度躺下。

    就在心里风波未平时,听见脚步声去而复返。

    “……”

    仔细再听,不是一个,是好几个。

    “!”

    孟年慧心里惊讶。

    这番脚步声来得急匆匆,然而听声音个个身怀武功,气息不弱。

    孟年慧已练到阳雪四层,这番人估计打倒一半没问题,然而想不负伤解决所有人,却困难了,还要保证他们不逃出去泄露消息。

    现在的腿脚还离不开轮椅,限制了他速度的发挥。

    想到这里,孟年慧没有做出醒来的样子,而是假意睡着,手心捏着一股真气防身,暂且看看他们意图为何。

    几人在卧室外,从窗口吹了一股迷烟。

    孟年慧屏住呼吸,用真气封住几处重要的穴道,静待几人进房。

    过了一柱香。

    他感受几人搬动自己身体,按兵不动,直至似乎是上了一辆马车。

    中间只有一人泄露出两句话:“你说我们绑个瘸子干什么。”“根本没有守卫。”

    很快被另一人低声训斥“闭嘴”。

    马车停下,感受到自己被换了地方,孟年慧仍没有睁眼。

    过了很久。

    直到一个人走到自己身边,旁边人上前来弄醒他。

    孟年慧才做出一副幽幽转醒的样子。

    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徐度梁。

    “怎么会是他?”

    孟年慧还以为是狗皇帝的人,怎么会是徐度梁。

    跟上次相见一比,徐度梁身上的书生气减弱不少,更明显的是那股薄情寡义的气质。

    都说相由心生,这徐度梁越活越不行。

    还以为孟年慧惊讶得说不出来,徐度梁勾起嘴角嘲讽道:“这不是皇后娘娘的表亲吗?怎么如此狼狈,还是个……”

    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丑、八、怪。”

    徐度梁应该已经忘了车行相见的那次,他这种人是记不住自己遇见的市井小民的。

    只道是第一次见面。

    孟年慧做出惊恐的样子道:“大人,这……”

    徐度梁不出所料地说:“乖乖听话,住在这里别想逃跑,不然,你知道该是什么下场。”

    孟年慧喊冤:“小人什么也没干啊!”

    徐度梁笑道:“你做何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本公子想绑便绑,识相点就好好住些时间,不识相的话把你剁了喂狗!”

    孟年慧惶惶不语。

    徐度梁见状,嗤笑一声,满意离去,留下一个看守的人监视他。

    不愧是原著后面最后一个反派,瞧这目无法纪的样子。

    躺在床上,顶着监视的眼线。

    孟年慧不打算现在就逃跑,正好无事可做,便顺着原著剧情梳理了一下徐度梁此人。

    他乃是原著第一号冤种、后期反派和剧情男三。

    看到这里也许有疑问,为什么他比孟辉还要排在冤种榜前一名呢。

    还是因为狗皇帝的骚操作。

    相对来说,孟辉至少还留下了一大家子人,算是牺牲一个人,保卫一家人。

    徐度梁,直接被狗皇帝安上勾结外邦的名义,满门抄斩。

    忠心耿耿的丞相,为南夏添砖加瓦,鞠躬尽瘁几十年,换的个卖国贼的名号。

    就说是不是第一大冤种。

    徐度梁死里逃生,没错,他比孟辉运气好,直接被人劫大牢,活下来了。

    随后快速收拢势力,蛰伏,并且真的去勾结外邦势力,为拆掉南夏的一砖一瓦做出努力,和他老子走上一模一样但是相反的道路。

    这就是后期反派的由来。

    为什么狗皇帝要这么干呢,因为徐度梁是男三。

    作为男三,占据和主角受互动的一大部戏份,经常眉来眼去、眉目传情、打情骂俏,不同与五王爷的男二光环,至少人家还要留在最后和狗皇帝争风吃醋。

    徐度梁这个男三,在沈月蓉的反派戏份下线后,就被狗皇帝磨刀霍霍向猪羊,弄去顶替空缺的反派位置了。

    话说是个人,被狗皇帝这么对待都得造反吧。

    两个主角的爱情故事里,就像没了反派不能活一样,这个下线了那个又顶上去。

    对了,孟辉在早期也算反派。

    最后没有意外,徐度梁的结局当然是追随他的一大家子人去也。

    短短一段概括,说完了他后面所有的命运。

    徐度梁纵然后期可悲,孟年慧理解归理解,不过并不能洗白他前期的行为,作为男三,他有着和狗皇帝五王爷一样的品质,欺男霸女是常事,草菅人命也不是一两次。

    孟年慧祝这些人都落得反派的下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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