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晟与祁交战的第二年。
晟国名将京华庆大将军携其女京墨还有大晟万千将士驰骋沙场，连连大胜，将祁军逼退围困至彬州城内。
依山傍水的彬州城最是易守难攻，据闻祁国此封地藩王早在数月前，晟军祁军还未打到城门口之时，早已闻风丧胆，连夜带着家眷逃之夭夭。
彬州城内数月无物资进来，城主弃城而逃，军心涣散，民生凋敝，饿殍遍野。
这天一连阴了数日，灰败的云压在深沉的低空，雨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城外千军万马虎视眈眈，城内怨声载道。
“主帅已经数日未进食了，吃点吧。”一将士将一碗带有零星碎肉的汤水置于祁军主帅陈卫案前。
陈卫嗅到肉香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定睛一看：“哪来的肉食？”
“您的汗血宝马病死了，兄弟们吵着闹着就……”
“没事。”陈卫眸子深了几分，紧握军事图的手纹丝未动：“我不饿，拿去分给将士吧。”
“可……”
“拿走！”他的语气不容质疑。
城外，晟军主帅京华庆营帐内，军师立于彬州地形图前，各部统领围坐其间，共同商议着该如何破城，并将自家军队将士伤亡程度降到最低。
为此他们已经不眠不休整整商讨了三日。
“主帅，祁军如今已是山穷水尽，云梯投石车均已备好，今夜子时强行攻城，不日，想必彬州城即是我大晟囊中之物。”
京华庆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这彬州城难攻啊。”
祁军盘踞彬州城内数月，虽是弹尽粮绝，但城内状况始终晦暗不明。祁军统帅陈卫多谋，若是在城内设下埋伏，诱敌深入，虽祁军兵力远不敌晟，但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是不可能。
纵使大晟军队此战依靠强攻勉强得胜，元气大伤，他日别国来犯，必然是无力回击，到那时又该当如何呢？
“难攻也得攻啊，主帅，寒冬将至，彬州一带极寒，虽粮草充足，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将士们必然水土不服，到时祁军若抓准时机反扑，我军必然损失惨重啊！”
进退两难，京华庆苦苦思索间猛然惊觉席间少了一个人。
“京墨将军呢？”
京墨早在昨日就悄悄消失了。
她在驻地不远处的山谷溪流间发现一密道，起先她还以为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山洞罢了，直到无意看见洞口处落有一支金钗，它被踩在泥地里。
“这荒郊野地的，怎会有女人的东西。”
那洞口很窄，仅仅只能容纳下一个人，京墨猫着腰往里走了很久很久，才到尽头，这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口干涸的水井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爬上那井口。
此时已是子时，无月当空，万籁俱寂。
京墨警惕地环视四周，朱红高墙环立，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此地是一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她鬼祟地四方探查，发现这偌大的宅院是刚被废弃不久的，宅子里的人皆已不知所踪。
耳边传来细碎的兵甲摩擦撞击声响，还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京墨跃上墙头，看见大院外几个将士散漫路过的背影。她极迅速隐匿在墙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来，心仿佛在一瞬跳到了嗓子眼。
是祁军的士兵。
想起洞口处那只被踩在泥土里的金钗，空无一人的深宅大院，京墨今日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这户人家被困彬州后不久，借助这口旱井下深不见底的地道，暗暗逃出生天，而祁军想必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儿的，否则院内各个大门的锁头不会沦落到落灰结丝无人拨动的地步。
见围墙外军士走远，京墨一跃而下，重返那井口，准备原路返回向父亲禀报这一重大发现。
北风骤起，被乌云层层拢住的银色月盘冲破束缚，缓缓重现于幽暗的深空。
京墨将目光从那漆黑如墨的井口，渐渐移向天边孤高清冷的月。
那一刻，她萌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走得匆忙，大件的古墨文玩古董花瓶遗落下不少，京墨在各间厢房搜罗一番，终于找到寻常百姓家穿戴的服装饰品。
她脱下铠甲，换上其中一件较为合身的粗制石青长袄，将高高束起的马尾拆下，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模仿祁国妇人的发髻将青丝盘起，最后在发间插上一根素色银簪，待这些做完，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但时间还早，她将盔甲藏起，找来一层棉被，裹在身上，在西厢房的榻上眯了半晌。
醒来已是正午，京墨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寻遍整个府邸不见一点粮食，她只有翻墙出去，随身带了一点碎银准备先去街上换些吃食。
但事情远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街道荒无人烟，处处弥漫着腐烂的臭气，偶见路边横有干瘦如柴的尸体，各家门户紧闭，俨然一座死城。
走了一路，终于她在石桥口看见一老者，追上去，只见老人青黑的两颊深陷进去，满脸深深的皱纹和衣服皱褶几乎连成一片。
“老先生！”
“你这小娘子怎如此大胆，青天白日的在这城内乱晃。”老者眉头紧蹙，拄拐的手青筋暴起：“如今城内物资短缺，□□频起，你一届弱女子，若是不慎被歹徒掳走，那后果……”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力地长叹了一口气。
京墨心里一阵唏嘘，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平民百姓，生不如蝼蚁。
但如今她没什么时间伤怀了，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老先生，我……只是想寻我那许久未归家的丈夫。”京墨佯装抹泪：“他身在军营之中，现下不知怎样了，老先生可知我大祁军队，现下驻扎于城内何处？”
老者为她指明方向后反复叮嘱她一路小心，哪条路可以走，哪条路去不得，说罢还将自己身上最后半块饼子塞给了她。
那是半块硬透了的烧饼，京墨握在手中，眼眶有些发热。
“老身家中本有七口人，如今只剩老身一个了，这是我那老婆子省下的唯一口粮，如今我也用不上了，小娘子一路小心，若有幸寻得夫家，有幸看到彬州复兴的那一刻，只需修书一封烧给老朽，权当报答今日了。”
老者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西边走去。
西边是一整片荒芜的田地，与惨白的天色紧密相接，寒风在低空中呼啸悲鸣。
京墨的泪像忽然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祁军驻地四散分布于王府周围，据闻陈卫就住在那王府之内，府门口有重兵把守，京墨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受到驱赶。
“哪里来的疯女人，快滚快滚！”
她识趣地低下头，疾步离开那是非之地，她深知现在硬闯是根本行不通的，祁军士兵被困这城内数月，现在正是压抑憋闷的状态，若不慎在此时擦出一点火星子，那结局必然是引火自焚。
唯有等到天黑再另寻机会了，她偷摸匿在离营地十几米远的干草堆处，皇天不负有心人，遇上一个落单的士兵。
那士兵本是随便找个地撒尿的，看见草堆处蹲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贼心顿起。
他悄悄绕到女人身后偷袭，一拳击在她后脑上，当即她就晕了过去。
正当他急不可耐扒去她衣服之时，却发现身下原本昏迷的女人猛然睁开了眼。
他来不及反应，只感到脖子一凉，冰冷的刀刃划过，鲜血喷薄在女人脸上，她眼神如炬。
他本能的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张了张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血流得极快，不一会倒下便没了动静。
京墨依旧保持着刚刚躺在地上姿势，紧握手中粘血的匕首，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眼神空洞。
后脑痛感一阵阵袭来，半晌，她才能勉强起身。
“本不想要你性命的，你自己偏要送上来。 ”她将那士兵身上衣服扒下，血迹和尸体埋在干草堆里。
抱上兵服，沿路往林子深处走去。
找到一条小河，摸黑将身上的兵服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而后又拾了些柴火燃起，将衣服烤干，自己顺带也取取暖。
第二日，她便穿着那还未干透的兵服顺利混进了兵营内。
在伙房晃荡许久，见两个大汉进来，一胖一瘦，模样粗犷，凶神恶煞的在吵些什么。
“要我说索性就打开城门，杀他个痛痛快快，也好过做缩头乌龟活活饿死在这荒城内。”
“你懂个屁，主帅自有他的对策，这话你跟我说说便罢，切不可到处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山头的杂草野菜都被采尽了，元帅的汗血宝马被分而食之，接下来我们吃什么，树皮还是人？”
“你……”
“你别拦我，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替兄弟们讨要一个说法。”
……
身形较魁梧的那个大汉，说话间目光对上正在灶头前假装忙碌的京墨，她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喂，主帅的午膳做好了没？”
听到是询问饭食，京墨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好了已经好了，将……将军。”但她仍不敢抬头。
“那还不快点端上，随我一同送过去。”
“是。”
京墨大喜过望，没想到接近陈卫一事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似乎是连老天都在默默助她。
她迅速思索一番，趁转身拿膳食的空档，将随身携带的药丸扔进嘴里含于腮边。
这是京家自祖上传下来的毒药，被密封在枣核之中，咬开里面便是独门密药，毒性极烈，服下不出半刻，即可毙命。
记得初次上战场时，父亲将这毒药分给她，万般叮嘱，战场凶险，不到最后一刻，切不要轻易放弃性命，但若实在活得太痛太辛苦，咬破枣核，世间一切，烟消云散。
此行凶险，但为了苦守在城外的万千将士，为了困在彬州城内的无辜百姓，为了那个将自己唯一半块饼子都给予她的垂垂老者，她愿意豁出性命来，赌上一把。
她拿上食盒，跟在这个身形魁梧的将军身后，顺利的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
“主帅，末将有要事相商。”
正殿内，一年过四旬男人落坐在成堆兵书之中，鬓间白发横生，他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若还是开城迎敌的事，便不必多言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陈卫你一届鼠辈，在这里惶惶度日，可知营里的弟兄们已经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晟国名将京华庆大将军携其女京墨还有大晟万千将士驰骋沙场，连连大胜，将祁军逼退围困至彬州城内。
依山傍水的彬州城最是易守难攻，据闻祁国此封地藩王早在数月前，晟军祁军还未打到城门口之时，早已闻风丧胆，连夜带着家眷逃之夭夭。
彬州城内数月无物资进来，城主弃城而逃，军心涣散，民生凋敝，饿殍遍野。
这天一连阴了数日，灰败的云压在深沉的低空，雨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城外千军万马虎视眈眈，城内怨声载道。
“主帅已经数日未进食了，吃点吧。”一将士将一碗带有零星碎肉的汤水置于祁军主帅陈卫案前。
陈卫嗅到肉香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定睛一看：“哪来的肉食？”
“您的汗血宝马病死了，兄弟们吵着闹着就……”
“没事。”陈卫眸子深了几分，紧握军事图的手纹丝未动：“我不饿，拿去分给将士吧。”
“可……”
“拿走！”他的语气不容质疑。
城外，晟军主帅京华庆营帐内，军师立于彬州地形图前，各部统领围坐其间，共同商议着该如何破城，并将自家军队将士伤亡程度降到最低。
为此他们已经不眠不休整整商讨了三日。
“主帅，祁军如今已是山穷水尽，云梯投石车均已备好，今夜子时强行攻城，不日，想必彬州城即是我大晟囊中之物。”
京华庆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这彬州城难攻啊。”
祁军盘踞彬州城内数月，虽是弹尽粮绝，但城内状况始终晦暗不明。祁军统帅陈卫多谋，若是在城内设下埋伏，诱敌深入，虽祁军兵力远不敌晟，但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是不可能。
纵使大晟军队此战依靠强攻勉强得胜，元气大伤，他日别国来犯，必然是无力回击，到那时又该当如何呢？
“难攻也得攻啊，主帅，寒冬将至，彬州一带极寒，虽粮草充足，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将士们必然水土不服，到时祁军若抓准时机反扑，我军必然损失惨重啊！”
进退两难，京华庆苦苦思索间猛然惊觉席间少了一个人。
“京墨将军呢？”
京墨早在昨日就悄悄消失了。
她在驻地不远处的山谷溪流间发现一密道，起先她还以为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山洞罢了，直到无意看见洞口处落有一支金钗，它被踩在泥地里。
“这荒郊野地的，怎会有女人的东西。”
那洞口很窄，仅仅只能容纳下一个人，京墨猫着腰往里走了很久很久，才到尽头，这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口干涸的水井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爬上那井口。
此时已是子时，无月当空，万籁俱寂。
京墨警惕地环视四周，朱红高墙环立，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此地是一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她鬼祟地四方探查，发现这偌大的宅院是刚被废弃不久的，宅子里的人皆已不知所踪。
耳边传来细碎的兵甲摩擦撞击声响，还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京墨跃上墙头，看见大院外几个将士散漫路过的背影。她极迅速隐匿在墙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来，心仿佛在一瞬跳到了嗓子眼。
是祁军的士兵。
想起洞口处那只被踩在泥土里的金钗，空无一人的深宅大院，京墨今日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这户人家被困彬州后不久，借助这口旱井下深不见底的地道，暗暗逃出生天，而祁军想必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儿的，否则院内各个大门的锁头不会沦落到落灰结丝无人拨动的地步。
见围墙外军士走远，京墨一跃而下，重返那井口，准备原路返回向父亲禀报这一重大发现。
北风骤起，被乌云层层拢住的银色月盘冲破束缚，缓缓重现于幽暗的深空。
京墨将目光从那漆黑如墨的井口，渐渐移向天边孤高清冷的月。
那一刻，她萌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走得匆忙，大件的古墨文玩古董花瓶遗落下不少，京墨在各间厢房搜罗一番，终于找到寻常百姓家穿戴的服装饰品。
她脱下铠甲，换上其中一件较为合身的粗制石青长袄，将高高束起的马尾拆下，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模仿祁国妇人的发髻将青丝盘起，最后在发间插上一根素色银簪，待这些做完，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但时间还早，她将盔甲藏起，找来一层棉被，裹在身上，在西厢房的榻上眯了半晌。
醒来已是正午，京墨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寻遍整个府邸不见一点粮食，她只有翻墙出去，随身带了一点碎银准备先去街上换些吃食。
但事情远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街道荒无人烟，处处弥漫着腐烂的臭气，偶见路边横有干瘦如柴的尸体，各家门户紧闭，俨然一座死城。
走了一路，终于她在石桥口看见一老者，追上去，只见老人青黑的两颊深陷进去，满脸深深的皱纹和衣服皱褶几乎连成一片。
“老先生！”
“你这小娘子怎如此大胆，青天白日的在这城内乱晃。”老者眉头紧蹙，拄拐的手青筋暴起：“如今城内物资短缺，□□频起，你一届弱女子，若是不慎被歹徒掳走，那后果……”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力地长叹了一口气。
京墨心里一阵唏嘘，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平民百姓，生不如蝼蚁。
但如今她没什么时间伤怀了，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老先生，我……只是想寻我那许久未归家的丈夫。”京墨佯装抹泪：“他身在军营之中，现下不知怎样了，老先生可知我大祁军队，现下驻扎于城内何处？”
老者为她指明方向后反复叮嘱她一路小心，哪条路可以走，哪条路去不得，说罢还将自己身上最后半块饼子塞给了她。
那是半块硬透了的烧饼，京墨握在手中，眼眶有些发热。
“老身家中本有七口人，如今只剩老身一个了，这是我那老婆子省下的唯一口粮，如今我也用不上了，小娘子一路小心，若有幸寻得夫家，有幸看到彬州复兴的那一刻，只需修书一封烧给老朽，权当报答今日了。”
老者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西边走去。
西边是一整片荒芜的田地，与惨白的天色紧密相接，寒风在低空中呼啸悲鸣。
京墨的泪像忽然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祁军驻地四散分布于王府周围，据闻陈卫就住在那王府之内，府门口有重兵把守，京墨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受到驱赶。
“哪里来的疯女人，快滚快滚！”
她识趣地低下头，疾步离开那是非之地，她深知现在硬闯是根本行不通的，祁军士兵被困这城内数月，现在正是压抑憋闷的状态，若不慎在此时擦出一点火星子，那结局必然是引火自焚。
唯有等到天黑再另寻机会了，她偷摸匿在离营地十几米远的干草堆处，皇天不负有心人，遇上一个落单的士兵。
那士兵本是随便找个地撒尿的，看见草堆处蹲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贼心顿起。
他悄悄绕到女人身后偷袭，一拳击在她后脑上，当即她就晕了过去。
正当他急不可耐扒去她衣服之时，却发现身下原本昏迷的女人猛然睁开了眼。
他来不及反应，只感到脖子一凉，冰冷的刀刃划过，鲜血喷薄在女人脸上，她眼神如炬。
他本能的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张了张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血流得极快，不一会倒下便没了动静。
京墨依旧保持着刚刚躺在地上姿势，紧握手中粘血的匕首，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眼神空洞。
后脑痛感一阵阵袭来，半晌，她才能勉强起身。
“本不想要你性命的，你自己偏要送上来。 ”她将那士兵身上衣服扒下，血迹和尸体埋在干草堆里。
抱上兵服，沿路往林子深处走去。
找到一条小河，摸黑将身上的兵服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而后又拾了些柴火燃起，将衣服烤干，自己顺带也取取暖。
第二日，她便穿着那还未干透的兵服顺利混进了兵营内。
在伙房晃荡许久，见两个大汉进来，一胖一瘦，模样粗犷，凶神恶煞的在吵些什么。
“要我说索性就打开城门，杀他个痛痛快快，也好过做缩头乌龟活活饿死在这荒城内。”
“你懂个屁，主帅自有他的对策，这话你跟我说说便罢，切不可到处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山头的杂草野菜都被采尽了，元帅的汗血宝马被分而食之，接下来我们吃什么，树皮还是人？”
“你……”
“你别拦我，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替兄弟们讨要一个说法。”
……
身形较魁梧的那个大汉，说话间目光对上正在灶头前假装忙碌的京墨，她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喂，主帅的午膳做好了没？”
听到是询问饭食，京墨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好了已经好了，将……将军。”但她仍不敢抬头。
“那还不快点端上，随我一同送过去。”
“是。”
京墨大喜过望，没想到接近陈卫一事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似乎是连老天都在默默助她。
她迅速思索一番，趁转身拿膳食的空档，将随身携带的药丸扔进嘴里含于腮边。
这是京家自祖上传下来的毒药，被密封在枣核之中，咬开里面便是独门密药，毒性极烈，服下不出半刻，即可毙命。
记得初次上战场时，父亲将这毒药分给她，万般叮嘱，战场凶险，不到最后一刻，切不要轻易放弃性命，但若实在活得太痛太辛苦，咬破枣核，世间一切，烟消云散。
此行凶险，但为了苦守在城外的万千将士，为了困在彬州城内的无辜百姓，为了那个将自己唯一半块饼子都给予她的垂垂老者，她愿意豁出性命来，赌上一把。
她拿上食盒，跟在这个身形魁梧的将军身后，顺利的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
“主帅，末将有要事相商。”
正殿内，一年过四旬男人落坐在成堆兵书之中，鬓间白发横生，他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若还是开城迎敌的事，便不必多言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陈卫你一届鼠辈，在这里惶惶度日，可知营里的弟兄们已经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