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决心

    关琼回到沈家后就和沈清广大“吵”了一架,随后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里,把自己的心腹莲藕留下,剩下的人都屏退了。

    莲藕是她的陪嫁丫头,也是她在这府里唯一的心腹。

    莲藕就在她身旁,有些愤愤道:“夫人,照奴婢看,那皇后娘娘心里指定有什么事儿呢!”

    关琼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怕不只有皇后娘娘心里有事,怜儿也有事瞒着我。”

    莲藕惊讶道:“夫人怕不是多想了,小姐如此听话,怎会有事瞒着夫人?”

    关琼睁开了眼睛,眼眶酸胀,内心软的一塌糊涂:“我的怜儿当然听话,她唯一叛逆的就是当年那件事。无论我如何跟她保证都无果,她依旧是奋不顾身,毫不畏惧。”

    莲藕沉默着,等着关琼继续说下去,“我深知那件事于她而言不是小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忘掉的,可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这样下去......” 关琼哽咽道:“我狠下心来,阻止她,逼迫她,把她送走。就是希望她不要再纠结于其中了。”

    “可她宁愿违背我的意愿,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也要坚持查下去。”

    最后变成了无声的落泪呢喃:“我的怜儿啊......”

    莲藕在一旁细声安慰,关琼的心情随即平复了下来,眼里的朦胧变为了坚定。

    “所以我想,既然我怎么做都没有用,那就帮她一起查。”

    莲藕虽然惊讶,但并不意外,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沈如月的性格虽温和,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可如若她真的认定了一个人或一件事那便永远无法违背。

    关琼的决定,对两个人都好。

    关琼觉得头痛欲裂,让莲藕扶着自己回房歇息去了。

    与此同时,沈府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位青衫公子,管家立马就迎了出来,一口口亲切的唤着:“少爷。”

    “少爷”微微一笑,走进了阔别已久的家。

    *

    关琼从床榻上悠悠转醒,望出窗外,竟已是夜色,一轮弯月挂在天空,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她正要起身,外面就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夫人!有人传信来!”

    关琼刚放松的心情又紧绷起来,立刻起身:“是谁来的信?是不是怜儿?!”

    外面的小厮答道:“额,不是小姐!是关先生!”

    在沈府,“关先生” 只代指一个人,那就是关之筠。

    关琼让莲藕把信拿进来,展开,只见寥寥几行字。

    “姐姐,多日不见,实在是如隔多秋啊。请不要惊讶,我回来了,我见到了怜儿,如今长开了,成大姑娘了。不用担心她,她跟旭王殿下在一起,王爷会保护好她的。问安,勿念。”

    关琼一看见“关之筠”这个名字就气的半死,又看见他见到了沈如月,那更是要被气的昏过去了。

    “他怎么敢!谁给他的胆子啊......”

    关琼本就知道沈如月平安无事,但看见沈如月跟江柏舟在一起并且会保护她时,不得不说,她是真的放了心。

    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江家的小王爷四岁学文五岁学武,年未满二十岁便取得了一番辉煌的成就。

    且干的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事,百分艰难,万分惊险。

    关琼起身,刚起床的慵懒被关之筠气的散了大半,让莲藕扶自己到外面走走,莲藕领命,带着关琼去院子里的花圃去了。

    假山亭台,花团锦簇,众树交错,投下一片片温柔又斑驳的影子。亭台里站着一个人,脊背如松柏般挺拔,一看就是参军,带兵打仗的人。

    他一身青衫飘飘漾,负手而立。

    关琼眼尖,眯着眼看过去,问莲藕道:“府里何时来的客人?

    莲藕答道:“回夫人,将军不在府里,想必是不会有客人来的。”

    关琼觉得那抹背影特别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只说:“过去看看吧。”

    走近,那青衫公子闻声转过身来,唇瓣含笑,五官俊美。一双杏眼里含着春意朦胧,两眉弯弯,温润如玉,却不见文弱之气,反倒有些万夫难敌之威风。

    他朱色红唇一启一合,轻声唤道:“母亲,春天了。”

    关琼怔在原地,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所景,眼前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儿子,沈如玉。

    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意,寓意美好。

    关琼上前去,握住他微凉的手,埋到他怀里,有些哽咽的道:“我的慷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如玉也很无奈,反过来帮她擦眼泪,随便扯了几句家常,而后便问:“如月又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人出来迎我?”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随即从他怀里出来了,抹着眼泪:“出去玩了,很快就回来。”

    “母亲莫要欺骗于我。”沈如玉道,“如月能去哪里玩?还一玩就是四五天不见人影。”

    关琼敛眸沉思,走了两步,又顺着石凳坐下了:“你既知道,又何必再问。”

    沈如玉负手站着,脸上并无其他神色,淡淡道:“如月生性本就要强,她做的选择无人能驳。”

    这番话是在告诉关琼,他也劝不动,沈如月如果执意要一意孤行,他也无能为力了。

    关琼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片刻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沉声对沈如玉道:“我想支持她。”

    沈如玉面上带着微微的错愕,随即舒眉坦然一笑:“母亲能想开,那便最好不过了。”

    “今早与你父亲说了一会话,其实就是探探他的口风,还是一样严,根本撬不开。但我还是想要支持你妹妹,你可有什么异议或想法?”

    沈如玉开心极了,眉眼弯弯。

    关琼看他乐的像个傻子,嗔骂道:“说吧,暗中帮了你妹妹多少?怜儿也是的,这么多年了都没长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任性。”

    沈如玉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眼里还有残余的笑意,摆手道:“没帮多少,不过谢谢母亲能支持妹妹。”

    关琼摆手,扶额:“我也不知这决定是对是错,你父亲对此依旧是缄口不言,这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最后一句纯属就是无意识下说出来的,沈如玉听到后也是一惊,忙让母亲今后不要再说。

    关琼淡淡一笑,摆摆手,让他不要紧张,只说是今日有些累了,口不择言罢了,日后必然不会再出现。沈如玉听她说累了,刚想开口说:“母亲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话未出口,关琼就把他打断了,“和我说说你妹妹现在的状况吧,不许说不知道,也不许说不理解、不清楚,更不要说你猜。你是我的儿子,你起身我都知道你要做什么。”

    沈如玉:“......”您可真是把我预判的明明白白的啊。

    沈如玉作了个长揖,躬身道:“母亲,孩儿真的不知道妹妹现在的处境,但事情的经过,我倒是略知一二。”

    关琼瞪他,眼神似乎在说“要说快说,不说滚”,沈如玉汗颜,扶着桌子坐下了。

    “据我所知,妹妹是同皇后与常家女儿出门游玩的。中途呢,有人蓄意谋杀,对妹妹和常小姐的马车动了手脚,导致马车塌陷。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本共乘一车,许是为了拉近常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关系,皇后娘娘让常小姐与他们共乘。让妹妹与旭王殿下一起,妹妹无法,只好与旭王殿下同坐一马车。”

    关琼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荒唐!这像什么话!未出阁的女子怎能和王爷同乘一车呢?这不是胡闹吗?这皇后娘娘也是的。”

    沈如玉听得出关琼并未生气,只是装的,但还是安慰道:“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婚事操心。”

    见关琼不吭声了,沈如玉才接着道:“在去目的地的途中,江小王爷的马车遭到了土匪的袭击,车夫被弓箭射死,我......派的人到达的时候,死伤躺了一地,不见旭王殿下和如月的身影。”

    关琼的心猛的一揪,心痛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沈如玉见状立马道:“不过母亲也别担心,妹妹自幼学武,想必是可以自保的,再加上旭王殿下在妹妹身边,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关琼听了才微微放下了心,示意沈如玉继续说。

    “我的人追踪到了他们的踪迹,在一个小镇子里,听说请了郎中,但打听半天也不知究竟是谁受了伤,观察几日后,他们终于启程了。但就在回来的路上,快到城门时,江小王爷的马车却突然失去了踪迹,四下并无落脚的地方,所以我说不清楚如月如今的处境就是如此。”

    关琼错愕道:“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儿子不知,”沈如玉道,“不过可以确定妹妹平安无事。”

    关琼追问道:“这又是如何得知?”

    “舅舅与江小王爷联系甚密,那封信也是昨日我从他手中拿来的,他见过如月了。”

    关琼这才想起信,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她认为一定是有人指使的,山中道路虽常有土匪,但江柏舟的马车一定是皇家马车,土匪看见皇家马车恨不得绕着走,又怎么会上赶着送死呢?

    还有马车上的手脚,又是什么人能在皇家的地方动手脚,周边都是护卫,想动手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答案便很明显了,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从中作梗之人便在皇家的人或自家人中。

    关琼不敢在细想,匆匆起身与沈如玉告了别,让他早点回房休息,夜里风凉。

    关琼走后,沈如玉与翻墙进来的黑袍人相对而望,叹了口气:“舅舅,你既然那么想见母亲一面,又何必忍耐呢。”

    那人微微摇头,“傻孩子,你母亲如今怎么可能会愿意见我,他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姐姐,我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可您又实在想念吧,”沈如玉道,“我不知你们上一辈有何等的恩怨,使你们变成这样。”

    黑袍人心中一动,便想与他坦白,也真的这么做了:“如玉,你听舅舅说。你可能会很震惊,也可能会很厌恶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得先答应我,不许告诉其他人,包括你的父亲母亲,以及如月。”

    沈如玉没多想,信服的点了点头。

    黑袍人开始缓缓说出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与结果分析,和其中每个人物对事情的作用。

    “如月的马车是我让人做的手脚,你别惊讶,我是有苦衷的...!我也不想这样,土匪那件事我也知情,他们请的郎中我也知道,但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如玉,舅舅是有苦衷的。”

    沈如玉听完后,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他很平淡的开了口:“我之前并不知你借我之手给母亲那封信,然后又借我之口告诉母亲那些事是什么用意,但我始终愿意相信你,并且照着做了。”

    “因为你是最疼如月和最疼我的舅舅,我认为你是为我们好的,可是,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关之筠眼里泪光泛滥,心里五味杂陈,又重复着那句话:“如玉,舅舅是有苦衷的。”

    沈如玉眼眶也悄然红了,他忍着眼泪:“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变成这样,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对如月下此毒手,就算你知道旭王殿下武艺高强,他们可以万无一失的逃脱又怎样?你已经不是那个江南水乡里温柔和蔼的舅舅了。”

    关之筠早就已经不是那温润可亲的江南公子了,在世俗的随波逐流里,在生活的磨砺下,如今的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沈如玉又道:“舅舅,您不该告诉我实话的,如果您没告诉我事情的真相,那您就还是我印象中那个温润和蔼的舅舅,可现在,您不是了。”

    关之筠狠下心来,昧着良心说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你和如月,就当没我这个舅舅吧!”

    说完,跃上墙头,消失在了夜色里,只留沈如玉一人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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