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回京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了沈如月的屋子。她伸手遮了遮眼睛,半眯着眼起了身,漂亮的杏眼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错愕。

    没有丫头在身边,她只好自己起身打扮,刚坐到梳妆台前,雷炎便在门外道:“沈千金,您醒了吗?可以出来用早饭了。”

    沈如月回道:“你和王爷稍等一会,我动作比较慢。”

    雷炎只是负责传信的,听到她的声音传出来,便离开了,回到前院,江柏舟在院子里摆了个八仙桌,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吃食。

    江柏舟已经吃上了,看着雷炎走过来,淡淡问道:“怎么样,大小姐醒了没?”

    雷炎的情绪相比昨天已经好多了,他微微点头:“醒了,让您稍等,说是会慢一些。”

    江柏舟答非所问:“阿炎,这不是在王府,没那么多规矩。你不必拘束,坐下吃饭吧。”

    雷炎抿唇,低声到了句谢,便坐下了。

    沈如月磨蹭了好久,原因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柏舟,昨日她打扫那间屋子,无意中发现这座府邸竟是以前的江府。

    她心情有些许的复杂,她不知道这府邸对江柏舟来说意味着什么,昨日她本想继续打扫,但听力甚好的她听见了脚步声,便从窗子遛了出去,正好碰上过来的江柏舟。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沈如月语塞,总不能说是我刚从你屋子的偷溜出来吧?

    她搪塞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江柏舟眯着眼盯了她片刻,一直盯到沈如月耳根子发红才移开那双美轮美奂的眸子。

    “烤鸡是吃不上了,有干粮,先垫垫肚子吧,吃完就早点歇息。”

    说罢便把手里的袋子递了出去,沈如月接过,随口一问:“烤鸡为什么吃不上了?”

    这会轮到江柏舟语塞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第一次烤没烤好,烤焦了。”

    沈如月:“......”

    院中。

    等江柏舟和雷炎快要吃完时,沈如月才从里头出来,她穿的还是昨日那身满天星藕色岚衫,未施粉黛,脸颊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

    “对不住,来晚了。”

    江柏舟吃着粥,道:“无妨,昨日睡得可好?”

    “尚好,”沈如月逃命似的道,“就是回家的心情比较迫切,想来是吃不下这早饭了。”

    江柏舟睨她了一眼,“这饭菜不是我做的,不用怕。”

    沈如月心思被拆穿,干笑了两声,“当然不是害怕,我就是比较想回家。”

    江柏舟表示理解,放下碗表示道:“既然如此那便启程吧。”

    雷炎出门去准备马车了,沈如月趁机问:“阿谦哥哥,你和我舅舅,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江柏舟见她问起这个,不由得挑了挑眉:“别问,问就是合作关系。”

    “......”沈如月瞪了他一下,“别搪塞我,如实说来。”

    江柏舟笑了,“你昨晚不也搪塞我了么?不如我们一起坦白,你看怎么样?”

    沈如月暗骂一句,她就知道,江柏舟是习武之人,昨夜又盯了她那么久,她就知道他肯定看出了什么端倪来了。

    他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沈如月还能怎么办,于是她破罐子破摔道:“先说好啊,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可能不太礼貌。”

    江柏舟没吭声,微微颔首。沈如月深呼吸,把昨晚在他儿时居住的屋子里干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有些忐忑的看向江柏舟,她说不清楚江柏舟对这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情感。

    江柏舟面上也没多大改变,依旧是淡淡的:“出发点和想法都是好的,本王不怪你。”

    “下次别这样了,不是所有好的想法都可以实施,好心也不一定办的是好事。”

    沈如月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松了口气,她见江柏舟情绪没多大波动,所以便得寸进尺的道:“那殿下现在能告诉臣女关于白衣人的事情了吗?”

    上一秒还是“阿谦哥哥”和“我”,下一秒就“殿下”和“臣女”了,江柏舟勾唇,小姑娘有点意思啊。

    “都说了,合作关系。”

    “骗人,”沈如月道,“昨夜我舅舅才和我说不是合作关系的!”

    江柏舟突然俯身靠近,凑到她眼前,笑的像个孽畜:“那沈千金又怎么知道是谁在骗你呢?”

    沈如月呼吸一窒。

    你说巧不巧,雷炎刚好进来想叫两人出去,结果看见了这一幕。

    雷炎:“......”王爷,您能矜持些吗?

    两人立刻分开,一个摸脸颊,一个摸耳朵。

    雷炎面不改色道:“马车备好了,王爷和小姐可以启程了。”

    沈如月一溜烟就跑不见人影了,等溜到门口发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她立马冲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愿竹!!我想死你啦!”

    愿竹闻声转过身来,笑着抱住了她:“嘿嘿,小姐,可以回家了,你高兴吗?”

    沈如月抱着她不撒手:“当然高兴!哦,对了,让你等关耀过来查,他有没有说什么?”

    愿竹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面色有些不对劲:“小姐,上马车奴婢再和您说吧,现在不是时候。”

    沈如月也没多想,站在原地和愿竹一起等江柏舟出来,其实江柏舟已经出到门口了,但看他们俩叙旧,不忍心打扰他们,便躲在门后,看她们两个不说话了,就和雷炎大步走了出来。

    “走吧,回家。”

    沈如月的脸似乎又红了,这人说的明明挺正经的,但在她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像浑话呢。偏偏愿竹还不随着自己主子的意愿,问道:“呀,小姐,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生病啦?”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一字一句都落在了江柏舟耳朵里,他微微勾唇一笑,然后走近,把手上的面帘子递了出去。

    沈如月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会准备,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几人都急着回京都,都急着回家,所以便不再耽搁,雷炎在外面与车夫一起驾车,愿竹本是要在外面随行的,但沈如月怕尴尬,便跟江柏舟说想让愿竹坐车厢里,江柏舟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他不太喜欢那些规矩,所以便答应了。

    马车一路颠簸,江柏舟在一旁闭目养神,像个死人。沈如月瞥了他一眼,然后便问愿竹:“现在可以说了吧?”

    愿竹神色依旧不对劲,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她思索了片刻,“小姐,您确定要听吗?”

    “听啊,”沈如月道,“为什么不听?”

    愿竹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一闭眼道:“关少爷带自己的人查了一下,他说......很像是出自自家人之手。”

    沈如月笑了,不明意味的笑:“怎么可能,关耀那小子又开哪门子的玩笑呢?”

    愿竹咬牙,仿佛难以启齿:“小姐,关少爷没有开玩笑,他还和我说......让我先不要告诉您,除非您自己想知道。”

    沈如月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有些颤抖的问道:“关耀真是这么说的?”

    关耀是她表舅舅的儿子,她表舅舅打小就和关之筠不睦,所以关耀的人多数都是自己人,友好善良,也不做违法勾当。她表舅舅也十分疼爱她,不过往来不多,沈如月只记得他是一个非常和蔼的男人。

    沈如月看愿竹那副窘迫的模样便什么都明白了,她冷笑了一声:“关家人么......除了关耀和表舅舅,关家还有谁手下是有人能做这种事的?”

    沈如月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是谁?她只是想自欺欺人罢了,她不想从愿竹口中听见那个名字。

    愿竹支支吾吾,正打算说话,一旁的江小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接了话:“当然只剩你那个亲舅舅了。”

    沈如月扭头看他,他不躲不避地迎上沈如月的目光,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事先知道一般:“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

    说完就又别过眼去看窗外。

    沈如月求证般的看向愿竹,愿竹有些无语的点点头,沈如月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下来,一滴眼泪划过秀丽的脸颊。

    “为什么是他,他为了钱真的可以什么都做吗?”她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伤心过度的呢喃。

    愿竹也是关琼从关家带来的,自然为关家人开脱:“小姐,没准关先生他是有苦衷的呢!”

    沈如月快崩溃了:“他有什么苦衷!我那么信任他!”

    刚落下话音,沈如月的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放佛要裂开了一般,她揉了揉太阳穴,丝毫没有作用,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了。

    江柏舟毫无征兆的靠过去,揽住了沈如月的肩膀,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哭。”

    热气拂过她的耳垂,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她顺势便扑进了江柏舟的怀里,呜咽道:“我也不想哭了,可是真的止不住了...呜呜呜呜......”

    江柏舟被她逗笑了,肩膀耸动着,笑意泛滥的对她说:“沈千金要是再不起来,本王就告你诽谤了。”

    这么浪漫的时候,这个人居然可以说出这种话!沈如月像听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从他怀里“跳”出来,然后正襟危坐,若无其事的把眼泪擦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没心没肺的问:“到哪了?”

    如果不是她的问句里带着浅浅的鼻音,江柏舟真要觉得刚刚的景象是假的了,但是还好,怀里的温度是真的。

    “沈千金再多哭一会就可以到了。”他笑着调侃道。

    沈如月拿眼瞪他,江柏舟立马怂,瘫着脸掀起车帘子出去了。

    沈如月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随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那场闹剧她就是想测试一下江柏舟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这下看来是知道的。

    她也就第一滴眼泪是情真意切的,后面的还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结果还全毁在江柏舟怀里了。

    “小姐,关少爷让奴婢不要告诉您的,这下搞砸了,奴婢会被打死的......呜呜呜呜...”

    眼看她眼泪就要留下来,沈如月眼疾手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个饼:“先别嚎,回去后先让关耀来见我。”

    愿竹还想说什么,但无奈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两声表示答应,沈如月把她扶起来,“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呢。”

    愿竹凝望着沈如月,吸了吸鼻子,含糊道:“谢谢小姐。”

    与此同时,马车缓缓停下,外边有守城的士兵问道:“来者何人?请到城门登记!”

    雷炎朗声道:“在下乃旭王暗卫,急需入城,请小兄弟通融通融!”

    那士兵挠挠头,与身旁几位交流了一下,片刻后与雷炎道:“进去可以!得让王爷留个手印!”

    随即便听见江柏舟撩衣跳下马车的声音,不久,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由慢变快。

    沈如月连忙询问愿竹:“你看我今日气色如何?瘦了还是胖了?好看还是丑了?”

    愿竹不禁笑出声来:“气色可好了,身材和外貌都没有变化呢!”

    江柏舟又撩了帘子进来,“马上到了,准备一下吧,带上面帘。”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沈如月认认真真(不情不愿)带上了面帘子,很快就到了闹市区,马车窗外的喧闹声怎么都盖不住,吆喝的声音夹杂着儿童“咯咯”的笑声,卖艺的乐声传到糕点铺里余音绕梁。

    沈如月悄悄掀起了窗帘的一角,看见了窗外热闹非凡的景象,顿时觉得身心舒畅——到家了。

    江柏舟让人把马车停在了尚食坊门口,命雷炎去买些糕点,“把店里所有的糕点都买两份,每个种类都要有。”

    沈如月翻白眼,您这是买“一些”吗?明明就是把人家半个店都买了。

    掌柜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发福的身体略显臃肿。她听说是旭王殿下来买糕点了,还一下子买那么多,笑的合不拢嘴,说是要亲自把糕点送上马车。

    愿竹早已经下车了,毕竟到了京都内,规矩还是要有的,江柏舟便悄声问她:“你家小姐平时也这样?”

    愿竹面上带着笑,俨然一副俏皮的模样:“王爷,小姐只是随性了些,没有坏心眼的。”

    江柏舟单挑眉,面色没多大改变,也没说什么,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掌柜娘子突然就过来了,那女人嘴里说着“唐突唐突”,却还是热情的掀开了车帘子,一眼就望到了坐在窗边的沈如月。

    她已然带上面帘子,但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是遮挡不住的妖艳动人,她睫毛轻颤,有些错愕,随即向掌柜娘子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掌柜娘子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动作顿了顿——没人告诉她旭王殿下的马车里有一美人啊,王爷这是......金屋藏娇?

    江柏舟随后钻了进来,把掌柜娘子打发走了,还说什么下次一定还光临的鬼话。

    等掌柜娘子离开后,两人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的对峙。

    “你故意的是不是?”沈如月质问道。

    江柏舟也毫不遮掩,坦诚道:“嗯,故意的。”

    沈如月刚想问为什么,江柏舟就接着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引蛇出洞吗?”

    “现在这样就是。”

    沈如月不是很明白,问道:“诱饵是什么?”

    江柏舟微微笑了笑:“谣言。”

    沈如月明白了,不得不说江柏舟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很妙。

    他故意去京都糕点最好吃,人最多,嘴最杂的糕点铺子买很多很多的糕点,然后引起掌柜娘子的注意,让她有机会见到沈如月,并传出暧昧谣言,这样的话,“那群人”就会知道他们关系很好,甚至非同一般,就不会只是攻击他们两个其中的一方了,而是两人一起被攻击,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沈如月在心底笑了一下,这人还真是不放心她啊,找了个这样的法子试探自己,自己可不能辜负了他的用心良苦。

    但沈如月不置可否,这样得到的线索提供更为多和准确。

    沈如月又问:“你如何能保证那掌柜娘子能见到我呢?”

    江柏舟依旧淡淡的:“我自有办法。”

    沈如月追问道:“什么办法?”

    江柏舟神秘一笑,“金钱的力量。”

    那掌柜娘子匆匆下了车,看着马车开走了才与厨娘说起刚刚那一幕。

    “呀!真的假的?旭王殿下不是一心为事业吗?看来这美人真是国色天香呀,勾走了我们小王爷的心。”

    那掌柜娘子附和道:“哟,可不是嘛,那美人的眼睛一看就绝非善类。”

    这时有一个偷听的小伙计插了一嘴:“这车里的怕不是沈家千金?”

    掌柜娘子八卦心强,也不怪他偷听,追问道:“说来听听,何以见得啊?”

    小伙计把脖子上的毛巾一甩,故作神秘:“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沈千金陪同皇后娘娘一同出游,后来与旭王殿下共乘一车,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啦。”

    那厨娘张大了嘴巴,合都合不上:“你是说那个刚回京没多久的沈千金吗?我的妈呀,那可真是千金难见一面啊,听说之前有人想见她一面都见不着呢!掌柜的!您可真是饱眼福了。”

    掌柜娘子笑了笑,搓搓手道:“说不定两人已经私定终身啦!刚刚小王爷买了两份糕点,想必是让沈千金带回家中的,这算是提亲了吧!”

    说着,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说话声音毫不遮掩,铺子里还有许多的皇权贵族都听了去,正巧沈舞悠也在。

    因为祖母想吃糕点,遣她出来买,那一字一句全落在了沈舞悠的耳朵里,她笑了笑,妩媚又多姿。

    她眼睛一转,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银环,都听见了吧?去,花重金收买醉花楼的说书先生,让他添油加醋点讲出来。”

    醉花楼是整个京都最火热的酒楼,贵族们都喜欢去那里消遣。

    银环微笑,拍马屁道:“小姐英明呀!奴婢这就去!”

    沈舞悠勾唇一笑,低声呢喃:“我的好姐姐呀,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随即便转身拂袖而去,阳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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