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误会

    沈如月走得很快,但她还是时刻留意着身后,留意了片刻,巷子里只有听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江柏舟确实不是一个适合结交的朋友,自己之前应该是看错他了,传闻还是比较对的。

    她脚步放慢了些,观察起了这条巷子,倒也不是荒无人烟,人家都隐藏在拐角处,要是不仔细观察,还真不会发现。

    沈如月绕了一圈,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这条巷子虽然窄,但七拐八绕的,沈如月之前都是一股脑跟着江柏舟走,根本没记路。

    正当她停在原地思索时,她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

    正常人肯定是听不见的,因为这个脚步实在太轻了,都是常年习武之人,沈如月自然可以听出来,她心想如果是江柏舟找来了她也不会跟他回去的!这种人不值得!

    但她很快发现不是江柏舟来了,因为脚步声杂了起来,依旧很轻,但明显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心跳快了起来,在这种绝境下,不用想都知道来者何人。

    她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站在原地,等死;二是跑;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引起注意,那群人的功力只会在她之上,站在原地是死,跑的时候发出声音也是一个死。她咬咬牙,身体一轻,掠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随即闪身躲进屋顶下的麦堆后。

    沈如月侧耳仔细听着,那群人果然听力很好,从她掠上房顶开始,那些脚步声就大了起来,想必是在到处找人,周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杂,沈如月深呼吸了一口气,默默的活动手脚,准备等会打不过就跑。

    突然,这户人家的大门被推开了,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吱呀”声,脚步声明显了起来。沈如月屏住呼吸,心跳得极快,从她这个角度,正巧可以看见门口处,但门口处却看不见她那里。

    她看见了两个人影,身形都很魁梧,一个拿着砍刀,一个拿着弓。

    沈如月眯着眼看过去,这下看清了,是两个蒙面白衣人。

    本来这白衣服并无什么显著特征,但坏就坏在沈如月对于上次的事情疑心太重,她越看越熟悉,当人影走近了些时,沈如月看清了他们的脸,脸色瞬间就变了,险些叫出声来。

    那两个人虽然蒙着脸,但凭沈如月对关家人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认错,那两个人正是她舅舅手下的得力干将——关武和关恭。

    沈如月内心震惊根本止不住,难不成这一路追杀他们,害的雷炎受伤的,都是关家人?!

    沈如月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但却不小心靠到了墙壁上,发出了声响,那两个人听力极好,立马就往她的方向来了。

    正当她调整呼吸,准备硬碰硬时,嘴从后面被人捂住了,然后那个人带着她,躲到了更深的地方。

    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挣扎了一下,但那个人却捂得更紧。

    “别动,是我。”

    江柏舟低低的嗓音响起在她耳畔,犹如一个惊天炸雷。

    沈如月身子僵了一下,随后江柏舟放开了她,伸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然后用很低的声音问:“自己可以么?”

    沈如月看了看那高高的屋檐,心里汗颜,恐怕不太行啊。

    江柏舟看了看她的脸色,抿唇,随后说:“无妨,我带你过去。”

    说完不等沈如月反应,江柏舟的手已经揽上了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跃,就上到了屋檐上。

    江柏舟的轻功很好,刚落下,沈如月脸色微红,她觉得腰痒,轻轻推了他一把。

    江柏舟象征性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失笑。

    “你笑什么?”

    江柏舟闻言立马收了笑,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没什么。跟上我,快走。”

    沈如月不想深究他到底为什么要折回来救自己,他连自己的好兄弟都可以放弃,她就是一个女人,没什么可以威胁他的,为什么他会回来救自己?沈如月越想越乱,最后下了定论,自己身上绝对有他需要的东西,他是为了利用她。

    江柏舟不知道某人心里想了那么多,仍是在往前走,时不时还回头催促沈如月快点。

    沈如月趁他转身的片刻,翻了个白眼,却不巧被江柏舟用余光撇到了。

    江柏舟停下,只是看着她,表情很是耐人寻味,随后问她:“沈千金对我意见很大?”

    沈如月懒得搭理他,盯了他一会,气氛实在太诡异,沈如月想走,然后就朝着江柏舟的方向快步走过去,江柏舟没躲,于是沈如月一脚踩在他脚背上,还不轻。

    沈如月懵了,心说这人怎么不躲?她偏头去看江柏舟,却发现他在笑,眼睛弯了起来,牵起了那平缓的唇,他笑的连肩膀都在颤。

    沈如月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就破功了,轻轻推了他一下,有些娇嗔的语气:“你怎么不躲啊?”

    江柏舟笑着勾住她肩膀,然后弯腰在她耳边道:“我脚被驴踩了,疼得很,劳烦沈千金照顾一下我这个半身不遂的王爷。”

    低低沉沉的嗓音环绕的沈如月的耳畔,还带着笑意,连带着呼出的气息也是炙热的,沈如月想躲,但半个身子都已经在他怀里了,整个人都被洋槐花的香味包裹着,让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沈如月也顾不得江柏舟在拿她开玩笑了,低声说了句“别这样说话”,就从江柏舟的怀里挣了出来,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

    江柏舟眼里还有未褪去的笑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白靴上的绣花鞋底的泥印子,再往前看小姑娘红的快要滴出血的耳根子,他再次失笑,每次一旦碰见她,他总要抑制不住的想笑。

    江柏舟看了看四周,他们已经走得挺远了,那帮人应该是不会再找来了,于是他便打算找个地方休息。

    沈如月见江柏舟没跟上来,也停下了,在原地踱步思索,毕竟她也不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险,还是跟着江柏舟保着小命要紧。

    她扭头看向江柏舟的方向,却发现他很认真的在望天,于是她也抬头网上看,结果发现就是很平常的天空嘛,什么也没有。

    她走过去,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江柏舟没理她,依旧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天空看,过了一会,他突然伸手指了一个方向,“你看那是什么?”

    沈如月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里一片云都没有,沈如月眯了眯眼,突然好像看见了一丝红光闪过。

    “那道红光……难道是信号弹?”

    江柏舟点头,幅度很小,沈如月就站在他身旁,丝丝缕缕的槐花香钻进了她鼻腔,江柏舟虽然面上很平静,但沈如月很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走吧。”江柏舟道。

    沈如月跟了上去,“是谁发的信号弹?”

    江柏舟并没有回答她的话,颇有些懒洋洋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句:“走快些,路途不算近,天黑之前就要到了。”

    沈如月听完,不禁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失望。

    她一直默默的跟着他,但还是会想起那辆被丢弃在巷口的马车,以及马车里浑身是血的人。

    “江柏舟,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沈如月在后面问。

    江柏舟往前走的脚步一顿,转过了半个身子,沈如月看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琥珀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无声的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

    沈如月这次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他的一双眸子温柔似水,但因人常年淡漠而显得有些漠然,可此时,他的眼里分明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纷乱情感。

    最终是他先低了头。

    “我不是任何人口中的谁,别信传闻,信我。”

    沈如月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就算是那日坦白,她也从没有在他面上看见这样的神情和这样复杂的眼神,情感全都交织在了一起,沈如月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这个人,太复杂了。

    沈如月站在原地出神,江柏舟回头看了她一会,发现小姑娘并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便走了过去,那片影子盖过来的时候,沈如月甚至还听见了淡淡的叹息声。

    江柏舟比她高出许多,她微微抬头仰视他,眼里不含任何情绪,他却弯下腰来与她平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是本王败了,走吧,别闹脾气。”

    语气里尽是碾碎的柔情,沈如月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蜜,她微怔,这个时候的江柏舟看起来,又不太像他了,像是被另外一个人夺舍了。

    她一语不发,面上除了刚才的那点怔外,并无波澜,但却在她心里炸开了花,心中闷气仍未消散,但这个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了。

    两人接着赶路,又是一路无话,沈如月已经感觉到了空气在凝固,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江柏舟却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了,沈如月不解,却又不想同他讲话,于是便干站着生闷气,却听到了一旁传来的微弱笑声。

    沈如月抬眼望去,还真是江柏舟在偷笑,她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你在笑什么?”

    语气里无奈的意味越来越深,江柏舟轻咳了两声,带着笑意和浅浅的沙哑说:

    “我笑某人生闷气别扭的样子,真可爱。”

    沈如月一时语塞,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吗?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还说上她了?这件事的起因难道不是他吗?沈如月气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金鱼。

    谁知江柏舟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那个信号弹,只有阿炎有。”

    沈如月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句什么,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这信号弹是雷炎发的吗?可是雷炎……不是被他一个人丢在马车上了吗?

    她抬眼朝江柏舟看去,眼里充满着懵逼与迷茫。

    江柏舟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了笑,小虎牙露了个面,声音缓和的不得了:“如月啊,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沈如月被这一声温柔缱倦的“如月”震麻了,脸爆红,平时自己的亲人也会这么喊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喊出来的……就这么好听呢,好听到忍不住脸红。

    正当她无地自容的时候,又听见了江柏舟低低的笑声,虽然他笑得很委婉,很小心翼翼,但是!他就是!在!笑!她!眼睛都弯起来了,平时平缓的嘴角也牵得老高。

    沈如月求饶似的,带了些娇嗔的语气:“殿下,别笑了……”

    江柏舟收了些笑意,往她那走过去,靠的很近。

    “害羞什么?”

    沈如月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怎么像幽灵一样,走路没声音的吗?

    沈如月支支吾吾:“你……好意思问嘛……”

    声音越来越低,低得江柏舟都听不见,但也不再逗她了,正色道:“本王与你说过,信我,别信其他人。”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之间应该有的信任,沈千金可是一点没给我啊。”

    沈如月除了那次听他讲故事外,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那么长的话,抬头看他俊美的脸庞,不由得想笑。

    她也真的笑出来了,笑得江柏舟不知所措,还没等江柏舟问,她就冲江柏舟眨了眨眼道:“误会解除!我们走吧!”

    江柏舟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冰冷,可似乎比往常多了些柔和的神情。

    “走吧,快到了。”

    京郊废宅。

    两位白衣人悄然掠上房顶,毫无声息地又落下。

    破旧的木门被风吹的“嘎吱嘎吱”作响,其中一个白衣人推开房门,朝坐在屋内的人作了个揖,然后两个人进了屋子,房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少爷,属下办事不利,让人逃了。”两个白衣人异口同声。

    屋里未点烛火,厅堂正中央端坐着一个男人,墨色长袍,用金线绣了麒麟踏鬼图案,脸上带着一黑一白的面具,声音轻佻平静。

    “没抓到人没关系,姓魏的死了吗。”

    “死了。”一个白衣人说。

    “少爷,您果然没猜错,旭王殿下果真带着沈小姐去了,他们行动很快,估计沈小姐已经知道了。”另外一个白衣人道。

    那人一下就怒了,翠玉茶杯被他捏碎,“废物!废物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马上,马上给我去追!不要再有顾忌了!给我杀了江柏舟这个祸害!如月不能再查下去了!”

    两个白衣人迟疑了,“少爷,旭王殿下……动不得啊!”

    “我让你们不要再有顾忌了!!杀了他,就不会在有人阻碍了!我立刻终止与他的合作,如月跟着他,只会越陷越深!给我杀了他!哦,千万别伤到如月……她是我的命啊……”

    看着眼前的人越大癫狂,两个白衣人默默退了出去,夜风一吹,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正是关武和关恭。

    “旭王殿下,沈小姐,对不住了。”关武叹息道。

    关恭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叹了口气,“你我这等亡命之徒,没得选择,都是命。”

    月夜微凉,两人没入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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