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曾经居住于家族的本宅。记忆中的房屋厅堂庙宇阔气而威严,每个女眷都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走过檐下,男子则穿着旧式和服,大踏步地穿行在或纤细或粗实的柱子隔开的空间。这座盘踞在大片土地上的宅邸,像严密的蜂巢,我们只顾钻进自己熟识的房间,却对几墙之隔的秘密和公事茫然无知。

    初来时是初夏的下午,银莲花、矮豌豆、虞美人争相在庭院中绽放。那些鲜活的色彩宛如诱饵,成为天井中饱受太阳照耀的方寸天地。那方小天地之外,便是重重禁制和厚重的墙壁。

    被母亲牢牢地攥着手,我东张西望着。很容易便看到倾泻下的光中,那一位陌生的少女。

    她的长发在阳光中看上去要灼灼燃烧的火焰。和服的半襟显露出她姣好精致的脖颈和下颌,以层层叠叠礼制繁复著称的和服,在她身上却仿佛轻飘飘地像悠游的鱼尾。

    对,宛如大人物们饲喂的水红色的金鱼,囚禁在这坛透亮的水汪中,失重般漂浮。

    突然,她身后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黑色浴衣的男生走来,右嘴角旁有一颗黑痣。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他说:

    “在外边是不是很无聊?”

    像是不在意对方毫无应答,他继续说道:“里面也是一样,还有一群半截入土老妖怪的体味……一个个油盐不进,我连话都插不进去。”他的表情可怜极了,像大雨淋湿皮毛的狗狗。

    我的手被猛然一拽,身子便不听使唤地被带的往前而去,同时听到母亲略带轻蔑地啐了一口:

    “是外来咒术师。”

    我明白这股傲慢来自何处。在这座宅邸中,地位最为尊贵的是主家和正统继承人所在的一脉,旁家次之,血脉更为疏远淡薄的已经半是沦为仆从。而就连我们这样的下等人都低看一眼的,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咒术师。在我还不理解人与人为何等级分明时,这些潜在的规则已经烙印在我和其他孩子的脑海,并成为行动和礼节的依据和章法。

    确实,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们身上的和服都没有家长们暗中留意的家纹。

    咒术界左不过是几大家族的囊中之物,因而前来投诚的草根咒术师年年月月,如过江之鲫。

    禅院家,好像是有不受宠的女儿……不谙世事的我以毫无觉知的残忍思考着,那个男生是来入赘的吗?

    不知为何,他胜券在握的微笑令我无法想象他像其他外来者那样,向那些老家伙摇尾乞怜。我更不愿想象那个金鱼一般的少女,沦落为洒扫女佣。在儿时狭窄的认知中,我的世界被咒术家族分割成三六九等,世界被简化为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和围绕他们转动的虫蚁般的附庸。

    那天的家族会议持续了很久,当我进屋去换上新的果盘和鲜花时,我再一次看到那个男生。在一屋子夹杂诸如“五条”“咒术高中”“星浆体”词语的争执中,他悄悄对我招手。我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我的存在后跑了过去。

    男生向我伸出手,掌心躺着几块金平糖,他剥开一块放进我的的嘴里,“给你一块,剩下的送给门外那个漂亮的姐姐,可以拜托你吗?”

    我使劲点头。

    片刻后,我和水红色和服的少女并肩坐在廊下,惬意地享受着穿堂风和糖果的甜味。她穿着的和服熨帖合身,一头灿金长发却任由披在肩膀上不做扎束,像即将消逝的飘絮。我闻到她的身上有西洋香水的清澈香味。

    星型的糖块在嘴里融化棱角,我拘束而略带紧张地开口,牙齿弄碎了嘴里的硬壳:“姐姐,你们是什么人?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是恶魔猎人。”

    “恶魔?”

    “嘛……和你们口中的咒灵和诅咒差不多。我们从东京来这里,希望参加咒术师等级考试。”

    我知道东京是咒术高中的所在地,既然没有加入高中体系,那便是希望加入各大家族、获得家主认可后拥有报名资格。不过一介外来人,要得到肯定肯定没有我们这些内家子弟容易。

    “不顺利吗?”

    “是的。”没想到少女竟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引荐我们的人是禅院旁支的一位,今天正好列席几大家族的会议。看来事态够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插嘴提我们的事。”

    一扇门之隔的室内,吉田宽文用衣袖挡住无聊的哈欠。

    真是活久见。

    曾任职官方猎人、也曾当过民间猎人的他习惯了简洁有力的命令,眼前推诿扯皮的话术拖延令他大开眼界。主位上的老头子们皱纹都能夹死苍蝇,却从田庄今年的收成讲到咒术师年轻一代无可用之人统统揪住不放,说是保卫星浆体的任务分配,硬是挨个把中年家族头领痛批一顿,惯例在族人面前横眉怒目,维护自己的权威。

    在人群中,唯有一个穿高中校服的年轻人格外显眼,只顾嘎嘣嘎嘣嚼着糖果,那些老头却忌惮地刻意不去管他。吉田宽文收回目光,从案上拿起笔刷刷写下几个字,撕下纸条后手指在桌下扣拢,做出召唤章鱼的手势。

    “把这个带给她去。”

    百无聊赖的白发年轻人一下子坐直身体,饶有趣味地扶了下墨镜。

    镜片后,蔚蓝色的眼眸紧紧盯住消失在门外的章鱼触手,他咳嗽一声,席间的争吵霎时清净。

    白发年轻人清了清嗓子。

    “我困了,回去睡觉。反正最后是交给我和杰的对吧?到时候把星浆体的位置发给我就行。”

    “你说什么?!五条悟,你不要在正式严肃的会议擅自离场……”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起身,长腿跨过案几,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屋外。

    暗色的软体动物触须凭空钻出,吓得小孩叫出声。她看到触手卷着的一页纸,刚拿到手就被身后的人居高临下拿走了。

    “让我看看——‘不要生气了,散会以后我们去吃巧克力芭菲’。好呀,我肚子正好饿了,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埃列什基伽尔:?

    这个白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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