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鸣蜩,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虽还不是夏天,但夏如晴觉得,此时的五月和六月没什么区别。

    她开始想念现代的空调和电风扇。

    “景少凌,你热吗?要不要去弄些冰过来。”

    她吃着腌渍过的杨梅子,皱眉盯着鸠占鹊巢的某人,他正斜斜躺在她的贵妃榻上。

    手里握着一卷书,垂着眼帘。

    “我在同你说话呢,你聋了不成?”

    “喂,你还要赖我这什么时候,不出去做事吗?”夏如晴吐了吐果核,复又拈一颗杨梅送进了唇里。

    自从这人搬进她的华阑院,陆陆续续,他差不多整个东西都搬空了,全部放在她的院子里。

    公主府众人满是恭顺眼神看她,再不似以往有意无意的忽视和鄙夷。

    甚至,他们还吃到了她做的全鱼宴。

    那时,从蛟山一行回来,她没带什么东西,反倒景少凌的载货马车满满当当的,有野羊,野兔,野豕,山麻雀,还有捞的各种野生鱼类。

    夏如晴为此做了很多荤菜,众人亦跟着大饱口福。前段时间,她还做了烤全羊,众人更加惊叹她的手艺。从前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养尊处优,都不知从何处学来烹饪之术。

    “我不热,夫人眼下这点热受不住,那往后炎炎夏日如何过?”

    “我近来无事,躺躺也无妨。”景少凌开腔道。

    见他这般不急不燥、处之怡然的模样,蓦然夏如晴眸色转沉,眼底掠过一丝精光。

    他这般散闲,是不是对后面发动起事胸有成竹,安排地有条有理?

    夏如晴默默地着想。

    关于他的身份,金桔和雪柳,扶风和石燕,她前段日子给他们四人说了。金桔一度震惊不敢相信,和当初太子一样的反应,她要去向崇明帝通风报信。

    夏如晴制止了金桔,并道告诉崇明帝也没有用,崇明帝如今病榻在床,疾病缠身,只怕有心无力。

    且崇明帝病情来势汹汹,宫里的太医都焦头烂额,对着皇帝的怪病束手无策,几乎药石无医。夏如晴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景少凌的手笔。

    可偏又于理不通,他已给了她承诺书,真的犯不着那般做。

    那么,会是谁呢?

    她曾问过景少凌。彼时景少凌唇边的讽刺明显,神色冰冷,只简短说了句兴许是他吧。

    景少凌口中的他,夏如晴并不陌生,正是他的叔父赵绍。

    夏如晴便知,剧情高潮开始了。虽然有一定的偏差,但大体上还是正常发展着。

    崇明帝一旦驾崩,离景少凌发兵篡位也不远了。

    夏如晴低头想着心事,全然不觉门外的叩门声响了又响。景少凌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对门外的人说道:“进来。”

    夏如晴听到动静,便稍稍回过神来,抬眸落向门外之处。

    来的人是雪柳,她自从知晓景少凌的身份后,便收敛了性子,愈发不敢在景少凌面前放肆。

    金桔也曾说了她,为了公主,要学会忍。

    她心中雪亮,他们这些人全仰景少凌的鼻息而活。公主好,他们都好,公主若不好,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雪柳低眉,语气恭谨而道:“回禀公主、驸马,五公主来咱们府上了。”

    夏如晴一愣。

    夏芊来她府上?

    她和夏芊来往甚少,二人不过泛泛之交,夏如晴实在想不透夏芊因何找她。

    她用帕子试了试唇边的杨梅糖渍,“让她正厅候着,我一会过去。”

    这时景少凌却下了榻,望着夏如晴轻轻一笑,“既然瑶儿要更衣会客,那为夫回避回避。”

    夏如晴颔首,景少凌很快出去了。

    不一会儿,金桔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步伐颇急,神色有点古怪。

    夏如晴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好奇地落在她们身上。

    方才雪柳脸上的异色,她瞧见到了,现在金桔也来这副模样,她不能不谨慎一下,以防发生什么不可挽救的意外。

    “说吧,是什么让你们慌成这样?”

    金桔目光复杂,来到夏如晴跟前,弯下腰凑到她耳畔低语。

    稍后,夏如晴便杏眼圆瞪,一脸惊愕。

    正厅。

    夏芊素面素衣,坐在圆椅上静候,她垂着头,时不时抚了抚裙下微微隆起的肚腹。

    她目光散发着即将为人母的温柔,眉宇间尽是坦然和无惧。

    夏如晴一脚踏进来,便看到这副情景。她眸光复杂地看着夏芊,一时她不知从何处开口。

    夏芊反而缓缓起身,不施粉黛的面庞上带着笑容,稍稍行了礼,“皇姐,您来了。”

    夏如晴连忙伸出手臂,快步来到夏芊跟前。

    她搀扶着夏芊慢慢落座,“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还管那些繁文缛节作甚?”

    “皇姐我没事,太医说这胎象很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夏芊笑盈盈说道。

    夏如晴视线落在夏芊的肚子,见此比以往她见过的稍大了些,眉心蹙了蹙,“这孩子几个月了?”

    “我瞧着有点大。”

    闻言,夏芊呵呵一笑,抚着肚子道:“实话不瞒皇姐,太医说了这是双胎。”

    啊。

    夏如晴一惊。

    她打量了夏芊半晌,遂问:“如今,你有何打算?要一人抚养这两孩子吗?”

    她想了想,轻声问:“这孩子的父亲,是江悒?”

    夏芊点头,默认。

    “我今日来,只是和皇姐道个别。”她端着茶盏说道,上面早已让人换下了清水。

    “道……道别?”

    “是的,我已向父皇讨来了恩典,他许我离开洛安,赴封地。”夏芊静静而道,“我明日便动身离开,走之前想来见见皇姐。”

    夏如晴没想到夏芊是为此而来。

    连夏芊……也要走了吗?

    夏如晴心下伤感起来。

    “父皇身子不太好,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有点神志不清。”夏芊忽然说,“皇姐若有空,便去瞧瞧父皇吧。”

    “臣妹不孝,不该在这时候离开的。”夏芊抿了抿唇,“但洛安于我已毫无意义,待下去对我和孩子没有益处。”

    “我该回去了,不叨扰皇姐了。”夏芊慢慢起了身子,她身边的嬷嬷扶着她的手臂。

    夏如晴欲送夏芊至大门外,夏芊再三推辞下还是受了。

    “就送到这里吧,皇姐止步。”夏芊微微摆了摆手。

    她最后环顾一眼公主府,而后笑着对夏如晴说:“对了,还没贺喜皇姐,臣妹祝福皇姐与驸马琴瑟调和,白头偕老。”

    “皇姐,咱们就此别过。”

    深夜,华阑院。

    门外的绿衣婢子一脸焦急,重重敲了敲华阑院的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室内缓缓亮起了烛火,人影憧憧。里侧的方秋去开了门,见来人是碧落院的婢子宝竹,微微一怔。

    他淡淡开口,“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吧。”

    谁料,那宝竹一把扑到他身上,死死扣住他的手臂,“方秋,你行行好,赶快让我进去禀报驸马爷,我主子中毒了。”

    她口中的主子,正是沈诗茵。

    方秋一脸骇变,晓得兹事体大,再也马虎不得,遂急急率领着宝竹进了里内。

    室内,烛光晃动。

    景少凌已拥着夏如晴起身,后者慵懒地窝在男人怀里,“外面怎么了?你还不快去看看?”

    “不急,方秋方春自有分寸。”景少凌淡淡而道。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其他声音,景少凌一听,脸色下沉。

    到底何时让方秋失了态。

    于是他速速下了床榻,为夏如晴掖好薄衾,“你别等我了,先睡,我一会来。”

    夏如晴颔首,一时无话。

    景少凌只着中衣,掀开珠帘,越过屏风,大步流星来到侧室厢房。

    方秋在那里候着,一旁还有方春,二人脸上神情凝重。

    “出何事了?”他眼色墨沉。

    方秋拱手道:“爷,方才是宝竹过来,说沈姑娘中了毒,正昏迷不醒。”

    景少凌一震。

    “此话当真?”他略一迟疑,沈诗茵医术毒术尚不在话下,好端端怎么会中毒?景少凌沉吟片刻,“唤那婢子进来。”

    夏如晴此时睡不着觉,她心里挂念着外面发什么事,顿了顿,便下榻穿好衣裳,边唤来了雪柳和金桔。

    不多时,夏如晴坐在贵妃榻上,金桔正在跟前向她禀报。

    “是碧落院那边出了事,听说那沈姑娘中了毒,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闻言,夏如晴挑了挑眉梢,心下讶异一片。

    这沈诗茵起什么幺蛾子?

    不会这场局是为了她而设吧?

    “景少凌过去了?”夏如晴和金桔四目相对,低声而道:“他怎么说的?”

    雪柳却插了进来,悄悄而道:“我听方春说,驸马一开始不信,唤那婢子细细问话。而后就去瞧瞧了。”

    不知怎的,听到雪柳说景少凌没有马上相信那番说辞,她心中稍稍松了些。

    她内心深处其实希望景少凌站在她这边的,无论发生什么,她希望他对她不问对错,深信不疑。

    以女人的第六感,她十分肯定,沈诗茵是冲她而来的。

    若是她一直不作为,默默在一旁看着她和景少凌秀恩爱,夏如晴才觉奇怪呢。

    终于,这位沈皇后出手了。

    夏如晴牵了牵唇角,缓缓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她说,“金桔雪柳,伺候我更衣,本公主要穿最艳丽的衣裳,一会咱们去瞧瞧那沈姑娘。”

    雪柳和金桔相视一眼,互相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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