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止?”贺扶月又怔住了。

    他也姓贺?

    贺止看了凑到他面前对着通关文牒发怔的贺扶月一眼,默默的等着官兵检查完自己,然后把那块骨片塞进他破旧的包裹。

    他抬腿走进了那厚重的城门所投出的阴影。并未理会贺扶月。

    “你怎么走了啊?”贺扶月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出了城门,正式的进了城。

    她只好放下她刚刚在思考的内容,那她所捕捉到的片刻思绪,急忙的赶上他。

    贺扶月无视了旁边的官兵,向他奔去,撞入了一片蔚蓝,可还没等贺扶月细看,那美丽的蔚蓝之色便淡化成一片的浅蓝,最后彻底消失。

    贺扶月停下脚步,向后扭头,她脚后是城门投下的大片阴影和城池铺做路面的大块平整的岩石,剩下的已然没有任何东西了。

    许是……眼花?

    “喂,你知道这座城城门那蓝色的东西是什么吗?”有什么事不能去问别人呢?她应该去问问贺止,他的常识显而易见比她丰富的多。

    “你进来了?”贺止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你以为我进不来?”贺扶月敏锐的捕不捉到了贺止的话外之意。

    他不说话,显然是已经默认了。贺扶月轻笑两声,也不再说话。

    这种沉默一直漫延到贺止走进一座印着巨大牌匾的建筑——福来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此时正值辰时,但客栈的人手却相当宽裕,小二见有客来,满脸堆笑的上前。“一间房。”他近乎无视了贺扶月的存在,却在转角轻瞥了她一眼。

    如无意外,贺扶月从他眼里面读出来的就是这几个大字,“你怎么还不走?”

    眼看着他已经走过了转角,贺扶月呆呆的看着他,开始思考。

    要不要跟上去呢?啊啊啊,好纠结,这是现在唯一一个能看到她的人。

    但是,他很明显的不太欢迎她。

    她在这客栈里转了两圈,成功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贺止转移到了——那新鲜的刚烤出来的油呼呼的烤猪蹄,软弹多汁,配合着一碗浑而不浊,能清晰看到肉块的汤汁。

    她扇动鼻翼,试图去闻闻这道菜。可惜,什么也闻不到。那肥美的猪蹄被一张油腻的大嘴狠狠一咬,它煮的软烂,被咬的也很快,飞速的从贺扶月的眼中消失了。

    贺扶月又看向另一位食客,他吃的比上一位要略显朴素,只有一大碗的粥,但那白粥颗粒分明,青色菜叶和煮到乳白色的肉安详的坨在一起,被舀起来,一勺一勺的喝下。

    吃东西……什么时候……

    贺扶月的眼神变得越发幽怨,她最近吃到的唯一一点就是贺止给他上的香。

    很久很久以前,贺扶月还不算是孤魂野鬼的时候倒是有人给她上过供,但是很明显,她现在已经彻头彻尾的算是个孤魂野鬼了。

    虽说算不上前尘尽忘,但基本上已经记不清供品的滋味了。

    ……

    眼见着,逐渐过了饭点,桌上的人逐渐稀疏起来,贺扶月阴晴不定的看着那逐渐空空荡荡的桌子,冷哼一声,从这个客栈里面走了出去。

    街上的人倒是不像客栈里面那么稀疏,车水马龙,商人的吆喝叫卖、不同音色的嬉笑怒骂、猫猫狗狗的吠叫和清脆而又富有穿透力的蹄声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可惜日头正好,贺扶月进城的时候,天还有着蒙蒙的雾气,而当她离开客栈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了数不清的云层,将整座城照明净、透亮。

    贺扶月的半个身子已经跨进了阳光,却因为这灼人的感觉退了回去,站在客栈的影子和阳光的分界线上。她声色晦暗难辨。

    恍如隔世。

    多久没见过这么明亮的光芒了。

    ……

    她恍惚的抬手触碰了一下那倾斜着的光束,一些模糊的东西在她脑海里面闪来闪去。

    “小姐”“回头”“不要再……”最后能被她记住的却只剩下了两个字。“扶月”

    这是她的回忆,仅剩的差不多只够拼出来她的名字。

    扶月,恰如其名,她总是伴着月亮醒来,随着月亮睡去,倒也不是完全没见过阳光,只是这太阳太烈,以至于晃了她的眼。

    并且,带她到了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哪怕只是一刹那。

    客栈的食客们咧着笑高抬阔论,聚在一块进进出出,有位站的比较偏的一边谈笑一边从愣神的贺扶月的身体里穿过去,大大的打了个喷嚏,被他旁边站着的人调笑几句,也不在意的拜拜手走了。

    贺扶月却因此回过神来。

    被人穿过身体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不痛,也没有别的难受的感觉,但能够感觉到自己被分开。有温暖的东西从身体里路过了,自己的灵魂因此而让路,让它有了一个小小的空洞。

    可能没有死过的人永远也没办法理解。

    我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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