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三，下午两节课后有一段比较长的休息时间，沈岁还在做题。他沉下心时，周围变化的事物很难影响到他，沈岁在做一套英语试卷，，他写得很快，笔尖在卷面上划出沙沙的，蚕吃桑叶一般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明显了，沈岁意识到了这个事情。他抬起头，发现教室安静地过分，人群不知在何时离开，只有三四个人留在座位上，有的在补觉，有的在做些自己的事情，而付明坐在他的身边在看一本小说，见沈岁在四处打量，他扭头问道：“咋了你找什么呢？”
“怎么人都没了？”沈岁问道。
付明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于是回答道：“到社团活动去了呗。”
他想了想又问道：“哦对，你怎么不去阅读室了？”
刺啦一声，沈岁的笔尖在卷面上划出一道墨蓝色的钢笔水渍，他抬起头看向付明，眼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在闪烁着。
他想起来了，今天下午的阅读课，在他的记忆里，是自己和于冰的初见。
沈岁冲出教室，往阅读室的方向跑去，他的脑海中关于初见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课外活动课一周一次，今天的主题是包法利夫人。
阅读社团的老师是一位返聘的女老师，沈岁对她还有一些印象，那位老师很喜欢于冰，常常在阅读活动后和她谈话。沈岁和于冰谈恋爱后，周三便是他们隐秘的基地，他常常坐在阅读室的椅子上等她和这位老师聊完，在旁边的书架上找一本随机的杂志，有时是军事刊物，有时是地理，有时是世界百科。当沈岁差不多翻完一本杂志后，就会看到从老师办公室走出的，于冰的身影。
这位老师的习惯是上周通知好主题，这周大家进行观念分析。
沈岁记得很清楚，他是在这节课上被老师点到名，分享关于包法利夫人观点。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甚至觉得她不如茶花女有意思，女人壮烈地死亡在文学作品里是一个很常见的情节，沈岁读过茶花女和安娜卡列妮娜，与之相比他不喜欢包法利夫人，他觉得她不够壮烈。
他也是这么说的，没有一点遮掩。当然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对于法国当时社会的思考，一些十分浅显的性别分析，他向来是个认真的人，就算是这事不感兴趣，也会做得高出平均线。
在这节课结束后，于冰找到了自己。
那是在阅读室的走廊，沈岁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摸了摸头发，有点紧张又有点谨慎，笑着说同学你刚刚有几个观点很好，可也有几个观点我不同意，我想和你讨论讨论，你有没有时间。
那个时候沈岁压根不懂什么爱恨纠葛，但他迟迟没开窍的脑子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仿佛春日的柳树在一夜之间长出嫩叶，抽条成细嫩的柳枝。
沈岁点头说，我有时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她叫于冰，冰雪的冰。
她的名字是冰雪，整个人却像是三月的梨花。
沈岁这样想着，然后将手伸过去，他说：“你好，于冰，我叫沈岁，岁月的岁。”
其实这动作有几分傻气，哪里的学生交朋友会像个中年人一样去握手呢，但沈岁就是这么做了，于冰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只是笑着说：“沈岁？好名字，顺遂，一生顺遂。”
沈岁跑到一半，通知时间的铃声响起，他暗道一声不好，迟了。
在一路跑到阅读室，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扭过头的众人以及坐在人群中，于冰惊愕的面孔。
沈岁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忽然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偶然。
时光并没有让他穿越回更早或者更晚，它将自己送回这里，这个时间。只是因为于冰。
他想挽回于冰，所以回到了这里。
在那个十字路口，或许才是他们第一次相识，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给了沈岁一次重来的机会，而沈岁却在犹豫。
我在犹豫什么啊，真是。
沈岁在心里笑了，他嘲笑自己的懦弱与胆怯。
他当时怎么对于冰说来着，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
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放开的。
“沈岁同学？”沈岁刚刚坐下没多久，一边的女孩轻轻踢了踢沈岁的凳子，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问女孩怎么了。
“刚刚老师点名发表观点，你没来，她让我告诉你写一篇观点稿给她。”女孩轻声说道。
沈岁这时才发现因为自己来得太迟，发言早已到了末尾部分。
每一只南美洲蝴蝶的翅膀上都蕴藏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他忽然想到了这句话，光明女神蝶像金属一样的亮蓝色翅膀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沈岁看向离他好几个座位的于冰，她不知道在写什么，嘴唇微抿，像是在和谁赌气一般。
这只蝴蝶翅膀上的风暴，沈岁感受到了。
他根本没有发言，于冰自然不可能下课来找他谈论问题，他们更不可能熟识。
事物在发展的源头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势必会影响到后续。
沈岁皱紧了眉头，而此刻，被他目光注视着的于冰站起身来，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很年轻，少年时的身子像是一杆竹子，长发在脑后垂到腰间，说话时声音清丽，不骄不躁。
“我认为包法利夫人的悲剧主要在于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她没有任何的上升渠道，也没有任何的世俗意义上的目标。”
于冰说道，她的声音很轻，握着一张白纸，那是她刚刚在打的提纲：“如果她生活在现代社会，她可以拥有别的途径来排解热情或者是欲望，事业，友情，亲情，当然她也可以追求爱情，但不是像原文中那样。或者说，她也可以像原文中那样追求爱情，但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前面发言的几位同学说过的话题我不再重复，但如果让我自己来看的话，我不觉得包法利夫人是为爱情而死亡的，她应当是为巴黎而死的，她向往巴黎的生活。这是一种人都会有的欲望，向往美好，奢侈，在社会意义上更高级的一种生活，如果她有自己的产业，或者如果她是一个男人，或许真的可以走进巴黎，看一看核心圈子里的污秽，这样虽然痛苦，但可以很好得祛魅。”
“但她是个乡下女人，她的脚被自己的出身套住了，她的眼睛却被巴黎的浮光套住了，欲望在她心里更迭，最终只能把目光投以事业的平替，爱情，或者说，情人。因为在她的脑子里，爱情是可以被称之为女人的目标的，虽然我们现在明白她遇到的不是好人，她做得也不是聪明事情，但环境对于人的异化是一件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如果她在一个下沉的盒子里，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就不能责怪为什么这个人会去抓那根会断的蛛丝。”
“然后她失去了爱情，也从没有获得事业，友情似乎也并不多，作为一个社会上的人来说，除开她厌恶的包法利夫人这个身份，爱玛几乎是死亡了的，当然，她也最终选择了死亡。”
她说完后坐下，教室内响起掌声，这是阅读室的礼节，每个人在发言后都会有，但沈岁感觉于冰值得更大声些的掌声，他目光热烈地看着于冰，于冰没有察觉到他，反而是她身边的南牧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岁，面色微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所以，你的核心是她的死亡本质原因是，她没有一项可以成为上升渠道的事业？”那位老教师问道。
于冰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事业并不准确，我想，主要是因为她没有一个来自外界的，有合理正反馈的真实社交环境，但这么说，和事业也差不多，她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要么巴黎，要么死。如果她有一个目标的话，或许会先去够那个目标，然后再够下一个，这样即使没有巴黎，她也能意识到现实存在的矛盾，而这矛盾是可以打碎巴黎的魅力的”
老师点了点头，她夸奖了几句于冰，然后在厚厚的笔记本里记了些什么，开始进行下一个环节。
南牧一直坐在于冰身边，他有些坐立难安，因为对这些东西他确实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于冰选择了这个阅读课外活动，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打开任意一本名为夫人的小说。
而现在，他不仅得看，还要写读后感。
他歪了歪头，趴在桌子上看着于冰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不觉得无聊么？”
于冰没有抬头，她仍旧看着自己的提纲，改了几笔后问道：“无聊什么？”
“那个什么什么夫人啊，”南牧抓起笔记本看了一眼，说道：“包法利夫人，一个出轨的故事，干嘛要这么研究？”
于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没有去纠正南牧的话，只是轻声问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换一个社团呢？”
她顿了顿，说道：“我记着你不是挺喜欢踢足球的，咱们体育老师也喜欢你不是？”
“我去踢球，你又不来看我。”南牧反驳道，“我让你和我一起去足球俱乐部，你不是说不去吗？”
于冰有些奇怪得看了一眼南牧，她说道：“我？咱们女子队都凑不齐十二个人，怎么踢，踢五五没意思，去男队踢强度我又跟不上。”
更何况，咱俩不一定非要在一块儿啊。她想到，又不是小时候了。
“跟不上又怎么了，你来呗，我把前锋位给你，然后给你喂球，你就站在那别动就行。”南牧笑道。
他笑起来时像个表情包似的，眼睛眯成两弯月亮，头发微卷，柔和了他的面孔，让南牧看起来有点像个女孩子。
于冰笑他说胡话，她刚想说什么，老师便开始讲包法利夫人的成书背景了，于冰立刻收起笑容，仔细地看着老师的方向。
她是个普通孩子，没什么过目不忘的过人天资，做事便要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才能达到目标。
这所高中里聪明的人太多，如每次月考总在前十的那几个名字，次序倒是有过变化，但名字基本没有变过；而这里有家世背景的人也不少，如于冰身边的南牧，他的成绩很差，但因为父母的原因可以来到这所学校。
南牧和于冰一起长大，但相较于于冰普通的家庭，南牧的父母是有名的企业家，前几年做生意没有功夫照顾孩子才将他送到了大院里和已经退休的爷爷奶奶居住在一起，因此两人才会相识。
如今老人早已故去，他们幼年时在一起打闹过的房子也被租赁，如果不是于冰擦着线进了A市最好的高中，恐怕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于冰很早接触到了天资与资本的双重打击，或许十几年后她回首往事，会有那么一丝难过，但现在，她也就只是想要好好度过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高考而已，至于其他的，她目前还没有想到。
“不过，说真的，南牧。”于冰在记完重点后咬着笔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边呢，你明明不喜欢读书啊。”
“不是都说了，你不去足球那边，我有什么办法。”南牧看着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笔记本，他想画点什么，便直接把于冰的笔拿了过去，涂涂画画。
“咱俩不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啊，你看我当时要是少考几分，分流去了二中，你找谁当搭档？”于冰说道，她就带了一支笔，现在两手空空。
南牧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就是考到十九中了，咱俩也还是搭子。”
十九中，本地一所威名远播的传奇学校，主要以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而出名，在他们初中时，老师最喜欢的威胁话语就是，这题你也能错？收拾收拾去十九中吧。
于冰很明显没有差到那个地步，她切了一声，说道：“你才去十九中。”
“你去，我肯定就去了。”南牧在纸上画奥特曼，“我爸妈又不是把我送不进去。”
“我才不去，我要上医学院。”于冰轻轻皱了皱眉，她说道。
“是喽，要不然咱俩在这儿干嘛。”南牧笑道，他把奥特曼撕下来和笔一起递给于冰，笑道，“送你，于医生。”
好丑的迪迦，怎么画得跟个鸭蛋似的，于冰想到。
“很有风格。”短暂思索过后，于冰说道，“要不你别练体育了，走艺术吧。”
南牧只当她是发烧在说胡话。
这声音太过明显了，沈岁意识到了这个事情。他抬起头，发现教室安静地过分，人群不知在何时离开，只有三四个人留在座位上，有的在补觉，有的在做些自己的事情，而付明坐在他的身边在看一本小说，见沈岁在四处打量，他扭头问道：“咋了你找什么呢？”
“怎么人都没了？”沈岁问道。
付明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于是回答道：“到社团活动去了呗。”
他想了想又问道：“哦对，你怎么不去阅读室了？”
刺啦一声，沈岁的笔尖在卷面上划出一道墨蓝色的钢笔水渍，他抬起头看向付明，眼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在闪烁着。
他想起来了，今天下午的阅读课，在他的记忆里，是自己和于冰的初见。
沈岁冲出教室，往阅读室的方向跑去，他的脑海中关于初见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课外活动课一周一次，今天的主题是包法利夫人。
阅读社团的老师是一位返聘的女老师，沈岁对她还有一些印象，那位老师很喜欢于冰，常常在阅读活动后和她谈话。沈岁和于冰谈恋爱后，周三便是他们隐秘的基地，他常常坐在阅读室的椅子上等她和这位老师聊完，在旁边的书架上找一本随机的杂志，有时是军事刊物，有时是地理，有时是世界百科。当沈岁差不多翻完一本杂志后，就会看到从老师办公室走出的，于冰的身影。
这位老师的习惯是上周通知好主题，这周大家进行观念分析。
沈岁记得很清楚，他是在这节课上被老师点到名，分享关于包法利夫人观点。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甚至觉得她不如茶花女有意思，女人壮烈地死亡在文学作品里是一个很常见的情节，沈岁读过茶花女和安娜卡列妮娜，与之相比他不喜欢包法利夫人，他觉得她不够壮烈。
他也是这么说的，没有一点遮掩。当然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对于法国当时社会的思考，一些十分浅显的性别分析，他向来是个认真的人，就算是这事不感兴趣，也会做得高出平均线。
在这节课结束后，于冰找到了自己。
那是在阅读室的走廊，沈岁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摸了摸头发，有点紧张又有点谨慎，笑着说同学你刚刚有几个观点很好，可也有几个观点我不同意，我想和你讨论讨论，你有没有时间。
那个时候沈岁压根不懂什么爱恨纠葛，但他迟迟没开窍的脑子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仿佛春日的柳树在一夜之间长出嫩叶，抽条成细嫩的柳枝。
沈岁点头说，我有时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她叫于冰，冰雪的冰。
她的名字是冰雪，整个人却像是三月的梨花。
沈岁这样想着，然后将手伸过去，他说：“你好，于冰，我叫沈岁，岁月的岁。”
其实这动作有几分傻气，哪里的学生交朋友会像个中年人一样去握手呢，但沈岁就是这么做了，于冰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只是笑着说：“沈岁？好名字，顺遂，一生顺遂。”
沈岁跑到一半，通知时间的铃声响起，他暗道一声不好，迟了。
在一路跑到阅读室，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扭过头的众人以及坐在人群中，于冰惊愕的面孔。
沈岁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忽然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偶然。
时光并没有让他穿越回更早或者更晚，它将自己送回这里，这个时间。只是因为于冰。
他想挽回于冰，所以回到了这里。
在那个十字路口，或许才是他们第一次相识，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给了沈岁一次重来的机会，而沈岁却在犹豫。
我在犹豫什么啊，真是。
沈岁在心里笑了，他嘲笑自己的懦弱与胆怯。
他当时怎么对于冰说来着，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
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放开的。
“沈岁同学？”沈岁刚刚坐下没多久，一边的女孩轻轻踢了踢沈岁的凳子，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问女孩怎么了。
“刚刚老师点名发表观点，你没来，她让我告诉你写一篇观点稿给她。”女孩轻声说道。
沈岁这时才发现因为自己来得太迟，发言早已到了末尾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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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到了这句话，光明女神蝶像金属一样的亮蓝色翅膀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沈岁看向离他好几个座位的于冰，她不知道在写什么，嘴唇微抿，像是在和谁赌气一般。
这只蝴蝶翅膀上的风暴，沈岁感受到了。
他根本没有发言，于冰自然不可能下课来找他谈论问题，他们更不可能熟识。
事物在发展的源头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势必会影响到后续。
沈岁皱紧了眉头，而此刻，被他目光注视着的于冰站起身来，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很年轻，少年时的身子像是一杆竹子，长发在脑后垂到腰间，说话时声音清丽，不骄不躁。
“我认为包法利夫人的悲剧主要在于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她没有任何的上升渠道，也没有任何的世俗意义上的目标。”
于冰说道，她的声音很轻，握着一张白纸，那是她刚刚在打的提纲：“如果她生活在现代社会，她可以拥有别的途径来排解热情或者是欲望，事业，友情，亲情，当然她也可以追求爱情，但不是像原文中那样。或者说，她也可以像原文中那样追求爱情，但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前面发言的几位同学说过的话题我不再重复，但如果让我自己来看的话，我不觉得包法利夫人是为爱情而死亡的，她应当是为巴黎而死的，她向往巴黎的生活。这是一种人都会有的欲望，向往美好，奢侈，在社会意义上更高级的一种生活，如果她有自己的产业，或者如果她是一个男人，或许真的可以走进巴黎，看一看核心圈子里的污秽，这样虽然痛苦，但可以很好得祛魅。”
“但她是个乡下女人，她的脚被自己的出身套住了，她的眼睛却被巴黎的浮光套住了，欲望在她心里更迭，最终只能把目光投以事业的平替，爱情，或者说，情人。因为在她的脑子里，爱情是可以被称之为女人的目标的，虽然我们现在明白她遇到的不是好人，她做得也不是聪明事情，但环境对于人的异化是一件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如果她在一个下沉的盒子里，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就不能责怪为什么这个人会去抓那根会断的蛛丝。”
“然后她失去了爱情，也从没有获得事业，友情似乎也并不多，作为一个社会上的人来说，除开她厌恶的包法利夫人这个身份，爱玛几乎是死亡了的，当然，她也最终选择了死亡。”
她说完后坐下，教室内响起掌声，这是阅读室的礼节，每个人在发言后都会有，但沈岁感觉于冰值得更大声些的掌声，他目光热烈地看着于冰，于冰没有察觉到他，反而是她身边的南牧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岁，面色微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所以，你的核心是她的死亡本质原因是，她没有一项可以成为上升渠道的事业？”那位老教师问道。
于冰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事业并不准确，我想，主要是因为她没有一个来自外界的，有合理正反馈的真实社交环境，但这么说，和事业也差不多，她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要么巴黎，要么死。如果她有一个目标的话，或许会先去够那个目标，然后再够下一个，这样即使没有巴黎，她也能意识到现实存在的矛盾，而这矛盾是可以打碎巴黎的魅力的”
老师点了点头，她夸奖了几句于冰，然后在厚厚的笔记本里记了些什么，开始进行下一个环节。
南牧一直坐在于冰身边，他有些坐立难安，因为对这些东西他确实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于冰选择了这个阅读课外活动，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打开任意一本名为夫人的小说。
而现在，他不仅得看，还要写读后感。
他歪了歪头，趴在桌子上看着于冰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不觉得无聊么？”
于冰没有抬头，她仍旧看着自己的提纲，改了几笔后问道：“无聊什么？”
“那个什么什么夫人啊，”南牧抓起笔记本看了一眼，说道：“包法利夫人，一个出轨的故事，干嘛要这么研究？”
于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没有去纠正南牧的话，只是轻声问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换一个社团呢？”
她顿了顿，说道：“我记着你不是挺喜欢踢足球的，咱们体育老师也喜欢你不是？”
“我去踢球，你又不来看我。”南牧反驳道，“我让你和我一起去足球俱乐部，你不是说不去吗？”
于冰有些奇怪得看了一眼南牧，她说道：“我？咱们女子队都凑不齐十二个人，怎么踢，踢五五没意思，去男队踢强度我又跟不上。”
更何况，咱俩不一定非要在一块儿啊。她想到，又不是小时候了。
“跟不上又怎么了，你来呗，我把前锋位给你，然后给你喂球，你就站在那别动就行。”南牧笑道。
他笑起来时像个表情包似的，眼睛眯成两弯月亮，头发微卷，柔和了他的面孔，让南牧看起来有点像个女孩子。
于冰笑他说胡话，她刚想说什么，老师便开始讲包法利夫人的成书背景了，于冰立刻收起笑容，仔细地看着老师的方向。
她是个普通孩子，没什么过目不忘的过人天资，做事便要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才能达到目标。
这所高中里聪明的人太多，如每次月考总在前十的那几个名字，次序倒是有过变化，但名字基本没有变过；而这里有家世背景的人也不少，如于冰身边的南牧，他的成绩很差，但因为父母的原因可以来到这所学校。
南牧和于冰一起长大，但相较于于冰普通的家庭，南牧的父母是有名的企业家，前几年做生意没有功夫照顾孩子才将他送到了大院里和已经退休的爷爷奶奶居住在一起，因此两人才会相识。
如今老人早已故去，他们幼年时在一起打闹过的房子也被租赁，如果不是于冰擦着线进了A市最好的高中，恐怕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于冰很早接触到了天资与资本的双重打击，或许十几年后她回首往事，会有那么一丝难过，但现在，她也就只是想要好好度过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高考而已，至于其他的，她目前还没有想到。
“不过，说真的，南牧。”于冰在记完重点后咬着笔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边呢，你明明不喜欢读书啊。”
“不是都说了，你不去足球那边，我有什么办法。”南牧看着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笔记本，他想画点什么，便直接把于冰的笔拿了过去，涂涂画画。
“咱俩不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啊，你看我当时要是少考几分，分流去了二中，你找谁当搭档？”于冰说道，她就带了一支笔，现在两手空空。
南牧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就是考到十九中了，咱俩也还是搭子。”
十九中，本地一所威名远播的传奇学校，主要以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而出名，在他们初中时，老师最喜欢的威胁话语就是，这题你也能错？收拾收拾去十九中吧。
于冰很明显没有差到那个地步，她切了一声，说道：“你才去十九中。”
“你去，我肯定就去了。”南牧在纸上画奥特曼，“我爸妈又不是把我送不进去。”
“我才不去，我要上医学院。”于冰轻轻皱了皱眉，她说道。
“是喽，要不然咱俩在这儿干嘛。”南牧笑道，他把奥特曼撕下来和笔一起递给于冰，笑道，“送你，于医生。”
好丑的迪迦，怎么画得跟个鸭蛋似的，于冰想到。
“很有风格。”短暂思索过后，于冰说道，“要不你别练体育了，走艺术吧。”
南牧只当她是发烧在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