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房间里的大象。
一般指那些明明存在、却被故意忽视的异常。
这是一个概念，而并非实物。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虹村形兆惊愕地仰头——某种存在自空气中缓缓浮现而出。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东西。
该说是大象吗？那一团占据了大半房间的不明生物上长着如蒲扇的耳朵和长长的象鼻，还有一对极其鲜明的、洁白的象牙。但它整个身体像是没有硬度，四肢像打了结一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蜷缩交缠在一起，构成一幅让人精神错乱的古怪景象。
它正缓缓将身体舒展开，露出松垮的粉色皮肤。在它身上，□□这个概念仿佛缺失了，粉色的皮肤像一层薄纸，每根被包裹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难道这是白石志美被箭刺中后产生的替身吗？
这个疯女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她的精神该有多错乱，才能有这么精神污染的替身啊？！
“吼——”
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完全被那庞大的身躯遮住了，随着一声低沉的啸鸣，大象蒲扇般的耳朵从肋骨的缝隙中拔出，在狭小的房间中转过一个弧度。
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双没有瞳孔，只剩一片浑浊的乳白色双眼，仿佛发酵凝结的牛奶。与那对纯洁雪白的象牙不同，正鲜明地宣告着它的异质。
——它在看自己。
有种强烈的、被看作猎物盯上的感觉。
虹村形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扑到门上，手脚并用地试图开门，门把却在疯狂的拉拽下纹丝不动。
这是一个封闭空间！
而且多半是“替身意义”上的封闭空间！
按照替身使者战斗的准则，要么攻击大象直到大象被击溃，要么攻击替身使者本人——
开什么玩笑！他的所有替身都已经派了出去，但就算他的“极恶中队”全员到齐，也没办法抵抗这么一个鬼东西啊！
“吼——”
身后的生物又一次发出嘶哑的声响，震耳欲聋。
虹村形兆这才意识到那玩意不知何时已经膨胀到他背后，回首时只能看见扑面而来的粉色皮肤。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充满褶皱且毫无弹性的大象皮肤，真实压在身上的时候，却仿佛钢筋铁块。
毫无反抗之力。
仿佛被一整块大象形状的雕像从背后压在墙面上，虹村形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内脏在挤压中被移位的痛苦。就连呼吸的空间也几乎要被挤压殆尽了，他渐渐喘不上气了。
难道他的下场，就是被压成一片尸体吗——
随着不断加大的压力，逐渐模糊起来的视野中，浑浊的乳白色眼睛嘲弄似的，转移到了他被挤压而变形的脸边。
然后，在紧挨着眼睛的地方，粉色的皮肤裂开了一个口子——它用异化扭曲的嘴，发出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声响。
“吼——”
那是用于庆祝狩猎成功的叫声。
粗大的象牙轻而易举地贯穿失去意识的男人身体，将其顶到只剩一点缝隙的天花板上。
污浊的血水顺着纯白的象牙流下，在满是褶皱的粉色皮肤上蔓延出一团团血红色的雪花簇，最后汇聚在一起，向下滴落——
脸上落下了温热的液体。
白石志美动了动手指，将其拂落。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朦胧地睁开了眼睛。
被钉在屋顶的男人垂着头，无意识睁开着的眼睛毫无焦距地与她对视着。
而将他的身体固定在那里的——白石志美在持续滴落的血雨中只一眼就辨认出了——是一只钢笔。
笔帽被拧下、盖在尾端，钢笔尖朝向身体，将他牢牢钉在天花板上。
被已经发黑的暗红色血水浸润着，显出笔帽上凹陷的纹样。
“MIZUKI”。
那是她女儿的名字。
东方仗助走下楼梯。
楼梯下是正涌动着的黑泥，仿佛泥沼。雨中人给他的那个怀表发出一抹流光，为他抵御来自黑泥的侵袭。
随着他一步步向下，周身的光线逐渐被吞噬殆尽，他只能盲目地向前。黑泥包裹、挤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肉身捏扁重塑，直到就连呼吸和眨眼也感到困难的时候——
光线刺入了眼睛。
勉强睁开眼的那个瞬间，东方仗助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身体。
原因很简单。
视线若无其事地下移——
眼前的这两坨肉，总不能是他突然发育起来的胸肌吧？！
但很快，东方仗助进一步发现，他现在的状态更近似于观看舞台剧演员的视角，对这具身体没有操纵权。
女人的视线转开，对一个方向远远看了一眼。大概是有在意的东西，却没有发现，很快又将头转了回来。
——你转那么快干什么？
虽然女人看不见，但东方仗助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在被两个无面人遮挡、唯一一个有五官的人！
是弥希！
大概是过于着急想多看一眼弥希的原因，他的视角一闪，仿佛附身到刚刚那两个无面人中较高的那个上，眼前就是小弥希的发顶。
——他可以把无面人当摄像头彼此切换！
反正也没有行动全，趁着这个绝佳的位置，东方仗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做什么。
小弥希半蹲在地上，一手牵着狗绳，一手略显犹豫地伸出来，想要摸一摸端坐在她面前的小狗。小狗歪着头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凑上来舔了舔她的脸。
短促地“啊”了一声，她下意识向后躲避，又承受不住小狗过分的热情，有些羞涩、又有些无措地抬头，望向东方仗助。
仿佛有幕布拉起，第一幕便是如此——
沉闷的夏日里，女孩穿着洗了太多次、过大泛黄的T恤，脸上沁着汗，额发一缕缕地贴在眉宇间。远处，某种微弱的声音如变异的蝉鸣，有规律地低声嗡鸣。
潮湿的低气压中，似乎有不安的气氛，隐隐约约地渗了出来。
这就是，就连白石弥希本人都觉得乏善可陈的、令人讨厌的故事的开头。
一般指那些明明存在、却被故意忽视的异常。
这是一个概念，而并非实物。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虹村形兆惊愕地仰头——某种存在自空气中缓缓浮现而出。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东西。
该说是大象吗？那一团占据了大半房间的不明生物上长着如蒲扇的耳朵和长长的象鼻，还有一对极其鲜明的、洁白的象牙。但它整个身体像是没有硬度，四肢像打了结一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蜷缩交缠在一起，构成一幅让人精神错乱的古怪景象。
它正缓缓将身体舒展开，露出松垮的粉色皮肤。在它身上，□□这个概念仿佛缺失了，粉色的皮肤像一层薄纸，每根被包裹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难道这是白石志美被箭刺中后产生的替身吗？
这个疯女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她的精神该有多错乱，才能有这么精神污染的替身啊？！
“吼——”
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完全被那庞大的身躯遮住了，随着一声低沉的啸鸣，大象蒲扇般的耳朵从肋骨的缝隙中拔出，在狭小的房间中转过一个弧度。
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双没有瞳孔，只剩一片浑浊的乳白色双眼，仿佛发酵凝结的牛奶。与那对纯洁雪白的象牙不同，正鲜明地宣告着它的异质。
——它在看自己。
有种强烈的、被看作猎物盯上的感觉。
虹村形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扑到门上，手脚并用地试图开门，门把却在疯狂的拉拽下纹丝不动。
这是一个封闭空间！
而且多半是“替身意义”上的封闭空间！
按照替身使者战斗的准则，要么攻击大象直到大象被击溃，要么攻击替身使者本人——
开什么玩笑！他的所有替身都已经派了出去，但就算他的“极恶中队”全员到齐，也没办法抵抗这么一个鬼东西啊！
“吼——”
身后的生物又一次发出嘶哑的声响，震耳欲聋。
虹村形兆这才意识到那玩意不知何时已经膨胀到他背后，回首时只能看见扑面而来的粉色皮肤。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充满褶皱且毫无弹性的大象皮肤，真实压在身上的时候，却仿佛钢筋铁块。
毫无反抗之力。
仿佛被一整块大象形状的雕像从背后压在墙面上，虹村形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内脏在挤压中被移位的痛苦。就连呼吸的空间也几乎要被挤压殆尽了，他渐渐喘不上气了。
难道他的下场，就是被压成一片尸体吗——
随着不断加大的压力，逐渐模糊起来的视野中，浑浊的乳白色眼睛嘲弄似的，转移到了他被挤压而变形的脸边。
然后，在紧挨着眼睛的地方，粉色的皮肤裂开了一个口子——它用异化扭曲的嘴，发出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声响。
“吼——”
那是用于庆祝狩猎成功的叫声。
粗大的象牙轻而易举地贯穿失去意识的男人身体，将其顶到只剩一点缝隙的天花板上。
污浊的血水顺着纯白的象牙流下，在满是褶皱的粉色皮肤上蔓延出一团团血红色的雪花簇，最后汇聚在一起，向下滴落——
脸上落下了温热的液体。
白石志美动了动手指，将其拂落。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朦胧地睁开了眼睛。
被钉在屋顶的男人垂着头，无意识睁开着的眼睛毫无焦距地与她对视着。
而将他的身体固定在那里的——白石志美在持续滴落的血雨中只一眼就辨认出了——是一只钢笔。
笔帽被拧下、盖在尾端，钢笔尖朝向身体，将他牢牢钉在天花板上。
被已经发黑的暗红色血水浸润着，显出笔帽上凹陷的纹样。
“MIZUKI”。
那是她女儿的名字。
东方仗助走下楼梯。
楼梯下是正涌动着的黑泥，仿佛泥沼。雨中人给他的那个怀表发出一抹流光，为他抵御来自黑泥的侵袭。
随着他一步步向下，周身的光线逐渐被吞噬殆尽，他只能盲目地向前。黑泥包裹、挤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肉身捏扁重塑，直到就连呼吸和眨眼也感到困难的时候——
光线刺入了眼睛。
勉强睁开眼的那个瞬间，东方仗助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身体。
原因很简单。
视线若无其事地下移——
眼前的这两坨肉，总不能是他突然发育起来的胸肌吧？！
但很快，东方仗助进一步发现，他现在的状态更近似于观看舞台剧演员的视角，对这具身体没有操纵权。
女人的视线转开，对一个方向远远看了一眼。大概是有在意的东西，却没有发现，很快又将头转了回来。
——你转那么快干什么？
虽然女人看不见，但东方仗助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在被两个无面人遮挡、唯一一个有五官的人！
是弥希！
大概是过于着急想多看一眼弥希的原因，他的视角一闪，仿佛附身到刚刚那两个无面人中较高的那个上，眼前就是小弥希的发顶。
——他可以把无面人当摄像头彼此切换！
反正也没有行动全，趁着这个绝佳的位置，东方仗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做什么。
小弥希半蹲在地上，一手牵着狗绳，一手略显犹豫地伸出来，想要摸一摸端坐在她面前的小狗。小狗歪着头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凑上来舔了舔她的脸。
短促地“啊”了一声，她下意识向后躲避，又承受不住小狗过分的热情，有些羞涩、又有些无措地抬头，望向东方仗助。
仿佛有幕布拉起，第一幕便是如此——
沉闷的夏日里，女孩穿着洗了太多次、过大泛黄的T恤，脸上沁着汗，额发一缕缕地贴在眉宇间。远处，某种微弱的声音如变异的蝉鸣，有规律地低声嗡鸣。
潮湿的低气压中，似乎有不安的气氛，隐隐约约地渗了出来。
这就是，就连白石弥希本人都觉得乏善可陈的、令人讨厌的故事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