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家游戏厅能免费玩之后,程信朋隔天就翘了晚自习。

    第一节下课铃响起,幼幼从书堆里抬起头,朝程信朋座位那块望去,没见着人。

    不止他,幼幼发现跟程信朋玩得要好的几个男生也不在。

    桌椅挪动的呲啦声响起,丁钰湘起身:“幼幼,要不要去上厕所。”

    “好。”幼幼缓缓收回视线,“钰湘,你看见我哥没?”

    “没注意诶。”丁钰湘也看过去,淡淡道:“那家伙又逃课了吗。”

    程幼幼深深地叹口气,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

    一直到晚上放学,程信朋也没出现。

    收拾书包时,她在纠结是去找他还是直接回家。

    丁钰湘瞥了眼程信朋的位置,抿抿唇,问道:“你哥还没回来,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不知道。”

    “那今天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了。”幼幼露出一抹浅笑,“我们不顺路,你快回家吧。”

    “那好吧。”丁钰湘把椅子往里放,“那你早点回去哦,拜拜。”

    “拜拜。”

    待教室的人走得差不多时,幼幼才起身,把灯关了出门。

    如果她一个人回去,肯定又会被燕姨骂,到时候还得再出来一趟。

    犹豫片刻,程幼幼决定还是先去游戏厅找程信朋。

    游戏厅离学校很近,路程不过五分钟。

    但万万没想到,她在门口碰到了靳寒。

    数日不见,男人穿着短袖和灰色抽绳卫裤,半倚在一辆摩托车上抽烟。

    游戏厅里投来的光线和指尖微亮的烟蒂映照着他的脸庞,比以往多了些少年气。

    在看见少女后,靳寒瞳孔深邃,面无波澜,似是早就料到她会出现。

    他掐断烟头,手掌扇了扇空气中的烟雾,直起散漫的身子。

    幼幼脚步放得缓慢,“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寒面露讥诮:“这游戏厅你开的?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

    胖子从屋里探出个脑袋,惊喜道:“嘿,小阿嫂!”

    当着靳寒的面这么喊她,幼幼耳根一烧,尴尬地别开视线。

    靳寒低声嗤笑,甩了句滚。

    “好嘞!”

    胖子笑容满面,又向程幼幼敬了个礼,随后进去了。

    程幼幼:“......”

    “你哥在半小时前回去了。”

    “......哦。”程幼幼温声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胖子把昨天的事跟我说了。”末了,靳寒补充,“就刚才那人。”

    程幼幼又干巴巴地“哦”一声。

    她穿着榄洲一中的校服,扎着马尾,鬓边的碎发服贴地顺着脸颊,双手拉着书包肩带。

    脸蛋很漂亮,但有种未长开的稚气,尤其那对眼睛,黑汪汪的似会说话。

    看起来真的很乖那挂。

    靳寒眯了眯眼,有些出神。

    “饿不饿?”

    鬼使神差地,他居然这么问出了口,在大脑意识到之前。

    程幼幼一时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鼻子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草。

    靳寒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我没在跟你说话。”

    程幼幼手指一僵,尴尬了。

    他阴阳怪气地拖着尾音,凉凉道:“我在跟鬼说话。”

    “......”

    *

    靳寒带她去了家烧烤摊,同行的人还有胖子。

    到那后才发现已经有几个人等着了。

    他们起身,齐刷刷喊寒哥,又在看见程幼幼后,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露出跟胖子如出一辙的神情,狗腿地喊她嫂子。

    幼幼被这种阵仗弄得很不自在,手无意识地攀着靳寒的衣角,躲在他身后。

    靳寒身型高大,她只到他的胸口。

    视野被这么挡着,幼幼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感受到她的小动作,靳寒冷硬的面容不禁柔和几分,“行了,都这么爱站那就站着吃?”

    “坐啦死衰仔!”

    胖子猛地拍旁边人的后脑勺,那人吃痛的哀嚎。

    众人忙回过神坐下。

    “老板!”阿成抬手,“还是老样子啊,诶等等,阿嫂你想吃什么?”

    桌上就一个女的,老板自然看得出是在叫谁。

    他从围裙兜里扯出一张被油糊得看不太清的菜单,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幼幼面前。

    “呃...我都可以。”幼幼不习惯在这么多生人前讲话,下意识看向靳寒。

    靳寒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可不知为什么,幼幼没那么怕他。

    知道少女浑身不自在,靳寒晃了晃虎口的酒杯,微微颔首,老板会意俯身。

    “每样都上点,对了,有什么饮料?”

    平时他们出去吃饭都喝酒,突然多出个小姑娘,怪不习惯的。

    老板用脖子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汗,回头瞅眼冰柜,“有凉茶、酸奶,可乐雪碧。”

    靳寒看向幼幼。

    幼幼嗫嚅道:“豆奶吧。”

    “好嘞!”

    须臾,菜上齐后,幼幼刚抬头,便看见了之前在巷子里调戏自己的人。

    那人笑着同她眼神示意,三十来度的临海小镇,幼幼只感到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指尖霎地一紧,骨节和面色都泛着青白。

    余光瞥见少女的异样,一旁的靳寒顺着她的视线睨去,脸色瞬间一沉。

    心底忽地烦躁不安。

    这姑娘还真是乖得要命,难受也忍着不说。

    他从骨子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竟然带她跟这伙人吃饭。

    “你们全都出去。”靳寒放下酒杯,瞳仁漆黑,冷冷道:“自己找个地方吃。”

    众人愣住,面面相觑。

    哪里惹到寒哥了。

    “都听不懂老子说话?”酒杯被重重磕在桌面,靳寒脸色阴沉,“都他妈滚出去。”

    “......”

    话音刚落,众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出去后胖子还摸不着头脑地问:“寒哥是咋了,我们没做错什么吧?”

    魏家成瞥向阿彬,凉凉一笑:“他不知道,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阿彬有些心虚,稍大声道:“我他妈知道什么,你属狗的乱咬人?”

    “长点记性,别他妈总跟发.情期的狗似的。”

    *

    靳寒单手将豆奶瓶盖抵在桌边撬开,又插上吸管放在程幼幼手边。

    半晌,幼幼双手捧住豆奶瓶,温吞道:“谢谢。”

    “吓到你了?”他低声轻嗤。

    “还好。”幼幼看向靳寒,“...我习惯你这样了。”

    “习惯?”靳寒舌头抵着后槽牙,咂摸这俩字,“你统共见过我几次就习惯了。”

    “是没几次,但是每次印象都很深刻。”

    幼幼说完,尴尬地低下了头。

    什么时候,她能说出这种厚脸皮的玩笑话了。

    果不其然,靳寒淡淡哂笑,问她:“你不害怕?”

    “......”

    “放了学不回家,让你跟我来吃饭就跟我来。”靳寒把玩着开瓶器,“万一我真是坏人怎么办。”

    闻言,幼幼疑惑地看向靳寒,神情分明在说:就你这样的,难不成还是假的坏人。

    靳寒读懂了她的表情,微翘起的嘴角逐渐敛去,“快吃吧。”

    “这么多菜,你把他们都叫走了,我们肯定吃不完......”

    靳寒挑眉,“怎么?”

    “太浪费了。”

    “又不要你给钱。”

    靳寒受不了少女这副温软模样,缴械道:“吃不完打包,行不行?”

    宽大的书包还在背上,靳寒抬手帮她脱下书包,挂在自己的靠椅上。

    “几点之前得回去?”

    “十一点前吧。”

    燕姨从来不会管她什么时候回家,所以只要赶在大伯下班前回去就行了。

    靳寒睨一眼手机,“还有半个多小时,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

    幼幼闷闷地应,悄悄地看靳寒。

    他几乎没怎么吃,只是一个劲地喝酒,手边已经有两个空瓶了。

    幼幼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吃呀?”

    “我没什么胃口。”

    “哦。”

    吃着吃着,幼幼又情不自禁地偷偷瞥他。

    她从未见过这么矛盾的人。

    他是很坏吧,又凶,随时都冷着脸,可似乎又很好。

    半晌,男人盯着屏幕,凉凉道:“要看就大胆点,偷偷摸摸的我能吃了你?”

    “......”幼幼连忙垂下眼皮,脸颊有点烧。

    “没、没,就好奇你怎么不吃。”

    等幼幼吃得差不多了,靳寒已经抽完一支烟。

    他冲老板说:“剩下的打包,我待会儿来拿。”

    说完,单手拎着少女的书包,淡淡道:“走了。”

    “嗯。”幼幼乖巧颔首,起身后理了理额前的刘海,跟在靳寒后面走出去。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摩托车,靳寒走到车旁,自然地将书包挂在后视镜上,又拿下来一个头盔。

    “戴上。”

    见身旁的人迟迟不动,靳寒侧身,视线淡淡地扫过她。

    “不敢坐?”

    “不是......”

    幼幼磨磨蹭蹭地走到车旁,摩托车身到自己腰部,有些高,她在思考怎么坐上去。

    看她一副跃跃欲试又害怕的模样,靳寒眸中闪过一抹讥讽,玩味道:“就你这个头,刚都叫你多吃点。”

    幼幼闷声辩驳:“我有一米六好不好,更何况我还在长身体……”

    男人没再说什么,突然弯下腰,手臂揽住少女的腿窝和后背。

    毫无预兆的肌肤相贴,幼幼浑身像过了道闪电,低声惊呼时整个人已被抱到半空中。

    “那你可得,快点长大。”

    还未等幼幼深究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就被安稳放在了摩托后座。

    男人敛着眼皮,面色冷硬地给她戴上头盔。

    头盔很笨重,罩着脑袋还会漏风。顿时有种头重脚轻,随时会往后仰的感觉。

    幼幼下意识用双手撑住。

    “你很想摔下去?”

    “啊?”

    “待会抱紧我。”靳寒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脑袋,薄唇挑起淡淡的弧度。

    摩托车随即启动,提速的那刻,幼幼听话地抱紧男人的腰。

    夜晚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掠过缓坡,蜿蜒在浓密的树影中。

    身旁是波澜壮阔的大海,远方,地平线染上湛蓝色弧光。

    四下夜深人静,她闭紧双眼,只能听见风在耳畔的呼啸声。

    鼻息间萦绕着男人的烟草味,混杂着不知名洗衣粉香味包裹着她。

    车子最终停在离家不远的空地。

    靳寒摘下头盔,下车后照样将程幼幼抱下来。

    幼幼费力地扯下头盔,递给靳寒,还未开口便被插了一嘴。

    “又想说谢谢?”

    “……”

    幼幼抿着唇,下意识摸耳垂。

    “去吧。”

    他情绪藏得极淡,转动车头的钥匙,脚踩住踏板,准备要走。

    “你…等一下。”

    幼幼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其实问出这句话前,她心中已有七八分猜想,或许是那天清晨的斑马线,或许是钰湘的八卦戏言。

    闻言,男人将头盔环抱于侧腹,眯起眼瞰望远方。

    他的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下孤寂而落寞。

    “靳寒。”他转过头,低沉沙哑的嗓音道:“我叫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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