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赶到最近的医院时,靳寒已经昏死过去。

    半个钟头,李局和临津市公安局局长风尘仆仆赶来,抢救室外站着黑压压一帮人。

    黄鹏给程幼幼打完电话后回到现场,他一抬头便对上了李局满含怨怼的眼神。

    “你们行动前的准备工作怎么做的!”临津市局局长怒吼:“连他妈对方手里有枪都不知道!?”

    他指着一个便衣,头发被气的差点倒竖:“你的辖区!隔三差五巡察巡到狗肚子里去了!就这么对待你们同伴的性命安危?!我警告你们,要是靳寒出了什么事,你们统统给老子停职滚回家!”

    护士胆战心惊地提醒他小点声,说完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老领导一通乱骂,抢救室外的氛围降至冰点。

    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惨白的光线照着一张张死寂紧张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白大褂推开抢救室的门,告诉他们,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了。

    *

    灵魂和着仪器的声音飞旋迤逦,在空中交织出两条绵延的生命线,向深海地底滴答滴答地谱写续章。

    世界的声音仿佛隔了层水膜,似远似近,波澜起伏。

    他听不真切,只循着声音朝上游,身体没有支撑点,未知的恐惧阻断了呼喊嘶吼。

    他无望又倦怠地垂首,只想随着命运的洪流漂泊,可身后永远有个声音在不停叫他名字。

    回首,顺着胳膊望去,一只白皙有力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

    那人蹙着眉心,担忧不解地凝视着他。

    良久之后,耳边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持续响着。

    “哔”一声后,突然外界的一切都清晰真切了。

    靳寒皱了下眉,眼睛睁开一道细缝,目光微微偏移,看见一颗脑袋正俯趴在床边。

    程幼幼没察觉到靳寒醒了。

    她几乎三天没合过眼,病房位置极佳,午间日光灿烂强盛,她没撑住便睡着了。

    靳寒吃力抬手,轻轻挨了下她的头发。

    他的意识仍有些涣散,呼吸面罩表面的白雾时起时消。

    程幼幼刚想换只手趴着,不经意间瞥到靳寒半睁的眼帘。

    “......你醒了?”她瞌睡瞬间全无,起身按铃,“医生,靳寒醒了!”

    约莫一分钟,主治医师和几个护士前后进了病房,给靳寒做了检查,严肃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又嘱咐了程幼幼几句,便离开了。

    吵闹的病房很快安静,视野影影绰绰,跌宕晃动。

    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黄鹏打着漂移闪进病房,第一眼便上前查看靳寒的状况。

    程幼幼微微笑:“医生说他需要再休息休息,很快就会完全恢复意识。”

    黄鹏张了张嘴,没说话,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她的侧脸。

    “你要不回酒店休息会儿?你病也才刚好,我在这儿守着吧。”

    程幼幼摇摇头:“不用了。”

    她握住靳寒的手,握起来,贴着自己的脸。

    “医生说,他能听见我们说话的,应该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吧。”

    黄鹏叹了口气,面色稍霁,靠着墙壁,“靳寒也算是...因祸得福,苦尽甘来了吧。”

    程幼幼不置可否。

    俩人又聊了会儿,病房关门声再次响起,程幼幼重新打起精神,静静盯着靳寒的睡颜。

    一整个下午,她不吃不喝,生怕错过一秒。

    终于在夜幕降临时,靳寒的手指动了一下。

    “靳寒。”她握住。

    靳寒睁开眼睛,慢慢眨了下,“我...睡了多久?”

    “三天。”幼幼笑起来:“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没多大事。”他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中了枪怎么可能没事,连这你也骗我。”

    “......”靳寒沉吟片刻,声音嘶哑:“你一直守着我醒来?”

    “我跟黄鹏哥轮流守着。”

    “那你单位......”

    “我请假了。”

    程幼幼舒了口气,声音有些哑:“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上班。”

    靳寒敛眸,喉结滚动了下,反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已经好了。”

    “医生说还得养几个月呢。”

    从窗外远眺,临津市夜景璀璨。

    晚空一望无云,风撩起窗帘一角,雏菊花瓣缓缓花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靳寒。”程幼幼眼睛酸涩,“你还在,真好。”

    *

    案件告一段落,后面的事基本跟靳寒没多大关系,李局特准了他两个月长假。

    在医院躺了大半月,身体仿佛要生霉,他急吼吼说要出院。

    终于在程幼幼第四次敲响主治医师办公室门时,医生摆摆手,总算同意了。

    出院当天,邵尧来接他。

    这些年,邵尧依旧忙得头脚倒悬。他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每天不是在出现场就是在审讯的路上,稳坐临津市公安某分局大队一把手,从榄洲回来几年了,跟靳寒拢共没见成几面。

    此刻,邵尧悠闲地坐在摇椅上,惬意地看着靳寒十分吃力地穿衣服。

    医生说,靳寒现在基本生活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能过度运动,以免牵扯到伤口。

    “你憔悴了,”他毒舌点评:“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你不捯饬捯饬还是不行啊,在弟妹面前就没点偶像包袱吗?”

    “?”靳寒觑他一眼,“你指的是?”

    邵尧摸摸下巴,“胡茬。”

    靳寒下意识看向玻璃窗的反光,晒笑一声:“你懂个屁。”

    “没大没小,就这么跟我说话?”

    靳寒懒得理他。

    “诶对了,你跟弟妹后来到底是怎么重逢的?通市这么大,就这么巧吗?”邵尧问。

    靳寒扯唇,“我跟她之间的缘分,全靠我硬求。”他把当初怎么去法大办讲座的事叙述了遍。

    听完,邵尧啧啧称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为了娶媳妇,社恐都被逼成社牛了,这居然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靳寒:“......”

    这时,程幼幼办好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她这一趟去得有点久,见有人在,以为是来探望的警局同事。

    程幼幼冲邵尧颔首微笑。

    “这是邵尧。”靳寒没过多介绍,也提前叮嘱邵尧别在她面前提起陈年旧事。

    程幼幼:“邵尧哥你好。”

    邵尧直爽应下,“弟妹好。”

    在车里,邵尧提议要不要回趟靳宅,跟老太太吃顿饭。

    “好歹出院了,怎么也得让家里人知道是死是活吧?”

    “我都没告诉她。”

    邵尧眉梢一挑,别有深意地瞥他一眼。

    “...不是我说啊,我跟你奶奶的关系都比你跟她好,她偶尔还能认出来我是谁呢。”

    “挺好。”靳寒煞有其事点点头:“我奶奶又多个孙子。”

    “......”邵尧佯怒,笑起来:“没大没小,我他妈都跟你成平辈了?”

    程幼幼清了清嗓子,试探道:“要不...回趟老宅吧?”

    靳寒:“......”

    “反正这么久没回去了,正好回去看看她。”她眨眨眼,“怎么样?”

    邵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靳宅邵尧来过很多回,家里的阿姨们十分熟悉他,看见纷纷喊邵队。

    明明饭桌上只多了个人,但是却比他们上一次吃饭更加热闹。

    邵尧是个话唠,跟靳奶奶聊起天有来有回的,老人家脸上的笑意都深了些。

    言语中,程幼幼听出来,靳寒的父母跟邵尧还是旧时。

    当天没在老宅过夜,靳寒执意回通市,程幼幼便叫了辆网约车。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把靳寒扶回卧室后,幼幼出来简单收拾了下客厅。

    这么久没回来,家里跟离开时一模一样。

    沙发上散落的衣服,装着大半的水杯,处处透漏着生活气息。

    程幼幼按照护士推荐的食谱熬了粥,又在手机上点了几样蔬菜,准备炒几个清淡的菜。

    靳寒一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幕。

    程幼幼袖口挽至手肘,小臂纤细白皙,弯腰站在水槽边,眼睑微垂,几缕碎发落在鬓边,暖黄的灯光照着她消薄的背,安静祥和。

    他没出声,默默看了会。

    洗完菜,程幼幼抻了下腰,刚转头便瞥见靳寒。

    “不是让你在房间休息。”她愣怔。

    靳寒眉宇染上一点柔和:“我出院就是想活动活动,你还让我躺着?”

    幼幼别过视线,轻轻呼口气,开始准备佐料,“因为我怕,怕你落下什么病根。”

    靳寒走过去,摸了下她的手,是热乎的。

    知道她没用冷水洗菜后,他便由着她做饭。

    “与其担心我的身体,不如操心你自个,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

    程幼幼弯了弯唇,“哪有这么夸张。”

    “有,”靳寒靠在料理台上,视线紧紧盯着她的侧颜,“才不到一个月,你瘦了一圈。”

    吃过饭,程幼幼将厨房收拾好,又把从医院拿回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在阳台。

    忙完全部,夜已经深了。

    她看了眼时间,忽地想到煤球。

    自从他出事,她便让小雨帮忙将煤球寄养在宠物托管所,上周她抽空去看了它,小家伙身强体壮,似乎还认得她,活泼的很。

    明天一早就把它接回来吧。

    程幼幼洗完澡,把客厅灯关了,然后回到卧室。

    推开门,她愣了下。

    靳寒没在自己房间,他穿着一件浅灰色家居服,正靠着床头看手机。

    程幼幼抿了抿唇,装作平常般爬上床,刚躺下,屋内一暗。

    他放下手机,幽暗的屏幕光跟着熄灭,长臂一伸,将她揽了过来。

    程幼幼不敢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便顺从着窝进他的胸膛。

    “靳寒,我——”

    “睡吧,很晚了。”似乎感觉到她想说什么,靳寒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沉沉的呼吸落在耳畔。

    她的气息因开始哽咽而颤抖,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扬起下巴,却跟男人漆黑深邃的瞳仁对上。

    她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温吞道:“你没睡呀,我...想跟你说件事。”

    靳寒沉了口气,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好让他看清楚她的脸。

    “如果是关于你我之间的,那就不用说了。”

    “......”

    程幼幼摇了摇头,深呼吸口气,起身把灯打开。

    灯亮起的瞬间,所有秘密暴露在阳光底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身子一僵,强迫自己转身面向靳寒。

    “我觉得,不该瞒着你,还是该让你知道的。”

    说完,幼幼把自己的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靳寒。

    手机音量不大,但视频里的声音仍然清晰传来。

    开着混响的音乐回音极大,她的哭喊声,以及一个男人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句咒骂。

    画面就在眼前,但靳寒没看,目光空空地落在斜墙角。

    “我不知道张清蔓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事实真相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程幼幼全身止不住的颤,一滴泪都没有,“我没有跟他发生关系。”

    默了会,靳寒把视频关了,冷声道:“你怎么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她找你了?”

    程幼幼坐在床边,环抱住腿,没吭声。

    靳寒径自翻她手机,很快在短信箱里找到了那张图片,点开号码,发现俩人还有段时长三分钟的通话记录,而日期正是在他出事前一天。

    几乎是瞬间便想明白了。

    他的脸色蓦地阴沉,床单里,紧握的指节白得发青。

    发生这些事,那两天她该多痛苦,而他远在临津,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她就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

    幼幼心一横,利落褪去裤子,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腿,原本光洁无暇的大腿上,一道道月牙似的,扭曲生痂的疤痕斑驳交错。

    “不止这些,我腰上也是。”她的语气已经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绝望,“这些...都是那人强迫我的时候,弄到的。”

    “事后我没敢去医院,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没想到痕迹越来越深,再擦药,已经没用了。”

    “靳寒,这些疤,会跟着我一辈子。”她将头埋进膝盖,“我...我每次洗澡,一看、看到这些,就会想到那个人,想起,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

    靳寒一言不发,眼尾却肉眼可见地洇红。

    他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恨不能揉进骨髓,让她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受不得旁人半点欺负。

    “他上次又骚扰你,被我撞见那次,为什么不跟我坦白清楚?”

    “我害怕,”程幼幼抽了口气,死死扯着人衣领:“我以为不提这件事,自己骗自己,就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怕告诉你,你会嫌弃。”

    “傻。”靳寒捏捏少女的耳垂,“你都没嫌弃我,我有什么可嫌弃你的,不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宝贝,到死都是,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珍贵。”

    程幼幼天生的泪失禁体质,“哇”一声哭了。

    靳寒心念微动,压抑住无止境的爱怜,动作轻柔地帮她顺气。

    粗粝温热的手掌抚上少女的后脑勺,疼爱地揉了揉,接着从怀里带出一点距离,轻轻的,仔仔细细地吻干她脸上的泪痕。

    “除了这些,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有。”程幼幼提了口气,压住抽泣,快速说:“他还用这件事威胁我,让我放弃申请奖学金。”

    靳寒薄唇紧抿,嗯声,“然后呢?”

    “我不想受胁迫,就说把视频发在网上,他怕名声受损,这事就不了了之。”

    男人薄唇湿濡温热的触感贴在她的脸颊,不带一丝情.欲,只是安慰着疼惜。

    “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反抗,别怕,背后有我给你撑腰。”

    程幼幼的世界里本没有多余的温情够分给她。

    从小到大,她活得谨小慎微,因而造就了长大后的性子,也是本分守拙,沉默内敛的,她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给了她莫大的底气和骄纵的权利。

    眼睛不由一热。

    她抿了抿唇,用力挤出一个笑脸,“那如果是你欺负我呢?”

    “如果是在床上欺负你,就忍着吧。”靳寒扯唇,流里流气地笑:“这个帮不了你。”

    “......”

    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开车。

    她面上绯红,小心挣开他的怀抱,用被子将自己悟得严严实实。

    裤子被扔在枕头旁边,不过眼下也管不了了,她心里紧张又羞涩。

    靳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了句等等,接着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瓶。

    程幼幼顿了下,瞬间想起来,这是以前她送给他的礼物。

    靳寒是昏迷着被送回临津的,这玻璃瓶就被落在了他在榄洲租住的公寓里。

    醒来后,他便让人去榄洲取了回来,之后一直放置在卧室的抽屉里。

    “这个东西...你还留着的?”她微讶,不免多看了几眼。

    玻璃瓶被保护得很好,几年了一点划痕都没有,颈口的粉色蝴蝶结崭新。

    读书时觉得新奇有意义的玩意,现在看来太简陋,怎么都送不出手。

    “你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留着。”靳寒把玩着玻璃瓶,翻来覆去的看,“怎么也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

    程幼幼脸颊一烧,咳了下,接过他手里的玻璃瓶。

    “不过,我现在都忘记千纸鹤怎么叠了......”

    靳寒眉梢轻挑。

    “那个,”她似乎也想起什么,拔掉木塞,从里面拿出一个千纸鹤,“送给你的时候,我好像,在一个千纸鹤上写了字...”

    “什么字?”

    程幼幼微微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就、就是...我看周围同学,他们都是这么写的,就跟着写了。”

    靳寒:“写的什么。”

    她鼓了下腮,嗓音细若蚊声,“...我喜欢你。”

    他愣了下,一抹笑意不自觉漾在嘴角,明明听清楚了,却还是想让她再说一遍。

    “嗯?我没听见。”

    程幼幼眨了下眼,老老实实道:“明明就听见了。”

    他总算忍不住笑出声,“那这个写了字的千纸鹤你还找得到不?”

    “找不到了。”她暗忖:“这些图案就几样,外面看起来都一样。”

    况且,放进去的时候,怕在面上被他发现,她还摇了一下。

    “那我们一个一个拆开找。”

    “嗯?”她像是听到什么不敢置信的事:“这么多,要一个一个找?”

    靳寒懒懒地“啊”一声,“我就想找,你不陪我找就算了,回头我自个慢慢找,不过,要是我没找出来——”

    男人的脸庞忽地整个凑到她面前,清洌的气息扑在脸上,漆黑眼瞳直勾勾地缠绕着她,幼幼被盯得脊背发凉。

    “别,我帮你一起找。”

    程幼幼舒了口气,抹了把还挂着泪渍的眼睫,把被单往床头一堆,然后把千纸鹤全部倒在中间的空地上。

    一千个纸鹤,一个一个找,怎么也得花点时间。

    俩人埋头开干,半小时过去了,没拆开的纸鹤还剩一半。

    “找到了么?”靳寒懒懒地问。

    “还,还没有。”

    不对,她说话怎么有点心虚?她记得,她是写了字的。

    程幼幼甩甩脑袋,突然想自证清白似的,加快了速度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临近结尾时,这个千纸鹤总算被找到了。

    是靳寒找到的。

    卡纸周围已经泛黄,他看着图案上用黑笔写的四个字,端正秀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程幼幼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写“我喜欢你”时的模样。

    “找到了吗?”幼幼发现靳寒盯着手上的卡纸好长时间,忍不住问。

    “嗯。”

    他翻面给她看。

    看到自己几年前写的字,还是这种内容,幼幼心尖微动。

    “我收回上次对你说过的话,原来你这么早之前就说过喜欢我了。”

    程幼幼害羞地咬了下唇。

    “找到就好,把这些千纸鹤重新折好放进去吧。”男人语气颇为轻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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