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大厅。
今天是中秋节，排队领证的人有点多，覃曜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根烟在手里捏来捏去，皱得不成样子。
周乐月看他烦躁的样子，心想有钱人果然脾气不好，小声安抚：“老板，马上就到我们了，没几个号了。”
覃曜“嗯”了一声，正要换一条腿翘二郎腿，碰倒了旁边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一次性纸杯，水淌了一地。
他刚一皱眉，周乐月就起身，从裤兜里掏了块手帕出来，准备蹲下去擦。
那手帕黑不黑蓝不蓝的，边缘也不怎么规则，看着像是从劣质牛仔裤上裁下来的，与其说是手帕，更像是块抹布。覃曜拿过去丢在地上吸水，居然还褪色，丝丝缕缕的蓝色在地板上扩散开来。
覃曜傻了眼，周乐月“啊”了一声，又准备上手去收拾，被他拦了下来。
“你别碰，我来就行。”
周乐月眨了眨眼，心想或许他脾气也没有那么差？
折腾了一会儿，覃曜弄干净地板，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洗干净手，正要顺道把那块手帕搓一搓，突然觉得眼熟。
仔细一瞧，这不就是小姑娘昨天穿在身上那条破牛仔裤上剪下来的？他一时有些无语，反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再出去的时候叫号已经到了z187，下一个就是他们了。覃曜先往负责登记的窗口走，还不忘问一句：“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吗？”
“带了带了。”周乐月把一个塑料袋递过去。
她的身份证夹在户口本里，用一个塑料袋裹着，怪严实，覃曜拿出来一看：“你今天刚满20啊？”
周乐月吓一跳，赶紧问：“年龄不够吗？我听村里人说满20就能领的！”
“够了，我就是没想到这么极限。”覃曜说完，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要是早一天，咱俩这生意还做不成了。”
他瞧了瞧身份证上小姑娘稚嫩的脸，旁边写着她的名字，问：“你这是音乐的乐啊，还是快乐的乐啊？”
周乐月一愣。
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因为大家都喊她周二，兴许村里压根没人知道她叫啥。
“都行，看老板你喜欢吧。”
反正会在意这个的人已经都没了，叫啥都行吧，无所谓。
覃曜又忍不住笑了：“还能这样？我不猜就不会错，还是照旧喊你小周得了。”
……
两个人走出民政局，周乐月捏着刚打了钢印的红本本，心里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老板，然后呢，咱们干嘛去？”
覃曜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皮肤有点黑，眼睛挺大，又矮又瘦，穿着一身他昨晚给买的运动服。
不行，不够劲儿。
覃曜在心里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提的步包，率先往前走。
“带你买衣服去。”
他腿长，迈的步子也大，周乐月赶紧小跑着追上去，不解地问：“又买啊，昨天不是买过了吗，我够穿了。”
“你不懂，咱们今天买的，是战袍！”覃曜笑着龇了龇牙，语气里还带着点期待。
覃曜领着她往cbd最大的商场去了，先是挑了一身土到堪称十分俗气的大红色连衣裙，上面全是蕾丝，一看就像某宝中年女装爆款，价格还不菲，穿在周乐月身上，显得她更黑了。
然后又去买了一双闪到刺眼的凉鞋，本来覃曜想买那种一看就能踩死人的高跟，奈何周乐月不会穿高跟鞋，走不了路，只好作罢。
最后拐进一家金店，覃曜财大气粗：“来一套克重最大的纯金首饰，耳环项链戒指手镯全都要，戒指和手镯要两只手都有。”
导购本来看见个帅哥进门，觉得眼前一亮，刚要上去，又看见帅哥领了个土了吧唧的女人，立马觉得没戏了，谁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是个大单。
她摆出热情的笑脸，上去帮他们试戴，凑近了发现那土妹怪年轻的，仔细看也不丑，心里诧异，这帅哥难道想玩那个什么，养成？
不过这都不耽误她赚钱，他们很快就挑好了，真就一个标准，那就是重。
土豪啊，导购感慨。她本来提议说可以定制更重的，结果帅哥说他们赶时间，她转了转眼珠，又拿出一款钻戒，试图推销给这一对奇怪的男女。
覃曜看了看那钻戒，他不了解这些，看不出有几克拉，不过挺亮的，扭头问小姑娘：“你喜欢吗？给你买一个？”
周乐月赶紧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刚才导购拿出来的时候她看见盒子上的标价了，她都没数清几位数，反正肯定不止几万块。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导购发出可惜的叹气声，妹子啊，你怎么是个傻的，万一他没多久就把你甩了呢，还不赶紧多捞一点？
因为买的现货，尺寸就没那么合适，一百克的实心金镯子戴在周乐月的手腕上，显得她更瘦了，她都不敢垂手，生怕给滑掉了。
“老板，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
覃曜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听见她的问题，也没回答得太仔细。
“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多的你先别管，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你就当自己是个哑巴，跟在我身边，啥也别说，啥也别干，懂了吗？”
周乐月点了点头，想起了昨天的事。
大伯他们忙着招待客人，她翻进伯娘的房间里偷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趁着夜色往村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一直到她筋疲力尽，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还没缓过来，远远地听见有人喊周二，又有手电筒往这边打，她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大伯捉回去。
恰巧有辆车打城里的方向来，看着是那种高档的小轿车，一看就不是村里人开得起的，周乐月想也没想，上前拦了车，求司机带她一程。
那司机就是刚好路过的覃曜。
他本来好好开着车，路上突然蹿出个人来，吓了他一跳，正要开口骂人，就看见那人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一双眼睛格外大，眼里全是惊恐和害怕。
禁不住她的哀求，覃曜让她上了车。小姑娘一上车就缩进副驾驶底下放脚的空间，一看就是在躲什么人，覃曜调了个头，一脚油门往城里开得飞快。
覃曜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报警，她却说报警也没用，倒是勾起了覃曜的好奇心。
细问之下才知道，她父母都过世了，大伯要把她嫁人换彩礼，她不愿意，自己跑出来了。
覃曜听得头疼，不敢相信现代社会还有这种事。
他有心帮帮小姑娘，想问点细节，但她好像没读过什么书，很多话说不明白。
等到了城里，覃曜问她准备去哪儿，后面有什么打算，她起先一问三不知，后来又问能不能给她介绍个工作，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覃曜更头疼了，还没想好咋办，又收到浩哥发过来的微信。
“应该就这两天了，你决定了的话，就动作快点。”
浩哥是覃曜爷爷的主治医生，这一条消息发过来，反倒叫覃曜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你就给我打工吧，不过，这工作有点特别。”
周乐月从来没出过村子，覃曜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人，又是救了她的人，她还是比较愿意相信的。
“什、什么工作？”她小声问。
覃曜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辞。
“跟我结婚。这工作你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简单来说就是我因为一些原因，需要一个结婚对象，配合我演戏。我每个月给你两万块工资，包五险一金包吃住，你要是有什么别的需求也可以跟我提。但是你放心，不会有特别离谱的剧情，你也不用怕我对你做什么，你可以不跟我住一起，我给你单独安排住处。”
周乐月听见第一句的时候，已经绷紧了脊背，做好了不妙的打算，但是越往后听，她越迷茫。
但是重点她听懂了，两万块、包吃住，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脸，周乐月深深吐出一口气，坚定地回答：“老板，我可以的。”
……
再后来，覃曜问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和她的成长经历，又问了她的身份证号，打了一个电话去核实。
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覃曜看了看她脏兮兮的样子，领着她去路边店里买了两身运动服，然后去酒店开了两间房，嘱咐她先休息休息。
真的不用住在一起，周乐月松了口气，反锁上房门，跌坐在地上。
环顾四周，她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真的逃出来了？好像做梦一样。
周乐月洗了个澡，换上新衣服，又看着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这还是大伯为了让她见今天的客人给她新买的，丢了怪可惜的。
老板说明天还要赶路，现在洗了也来不及晾干，他一看就很爱干净，周乐月抿了抿嘴，用房间里的剪刀裁了几块布下来，权当手帕了。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本来已经很累了，但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在心里合计起来，两万块，包吃住的话，几乎可以全部存下来，要不了一年，就能存够二十万了吧。
周乐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个硬币大小的疤。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今天是中秋节，排队领证的人有点多，覃曜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根烟在手里捏来捏去，皱得不成样子。
周乐月看他烦躁的样子，心想有钱人果然脾气不好，小声安抚：“老板，马上就到我们了，没几个号了。”
覃曜“嗯”了一声，正要换一条腿翘二郎腿，碰倒了旁边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一次性纸杯，水淌了一地。
他刚一皱眉，周乐月就起身，从裤兜里掏了块手帕出来，准备蹲下去擦。
那手帕黑不黑蓝不蓝的，边缘也不怎么规则，看着像是从劣质牛仔裤上裁下来的，与其说是手帕，更像是块抹布。覃曜拿过去丢在地上吸水，居然还褪色，丝丝缕缕的蓝色在地板上扩散开来。
覃曜傻了眼，周乐月“啊”了一声，又准备上手去收拾，被他拦了下来。
“你别碰，我来就行。”
周乐月眨了眨眼，心想或许他脾气也没有那么差？
折腾了一会儿，覃曜弄干净地板，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洗干净手，正要顺道把那块手帕搓一搓，突然觉得眼熟。
仔细一瞧，这不就是小姑娘昨天穿在身上那条破牛仔裤上剪下来的？他一时有些无语，反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再出去的时候叫号已经到了z187，下一个就是他们了。覃曜先往负责登记的窗口走，还不忘问一句：“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吗？”
“带了带了。”周乐月把一个塑料袋递过去。
她的身份证夹在户口本里，用一个塑料袋裹着，怪严实，覃曜拿出来一看：“你今天刚满20啊？”
周乐月吓一跳，赶紧问：“年龄不够吗？我听村里人说满20就能领的！”
“够了，我就是没想到这么极限。”覃曜说完，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要是早一天，咱俩这生意还做不成了。”
他瞧了瞧身份证上小姑娘稚嫩的脸，旁边写着她的名字，问：“你这是音乐的乐啊，还是快乐的乐啊？”
周乐月一愣。
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因为大家都喊她周二，兴许村里压根没人知道她叫啥。
“都行，看老板你喜欢吧。”
反正会在意这个的人已经都没了，叫啥都行吧，无所谓。
覃曜又忍不住笑了：“还能这样？我不猜就不会错，还是照旧喊你小周得了。”
……
两个人走出民政局，周乐月捏着刚打了钢印的红本本，心里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老板，然后呢，咱们干嘛去？”
覃曜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皮肤有点黑，眼睛挺大，又矮又瘦，穿着一身他昨晚给买的运动服。
不行，不够劲儿。
覃曜在心里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提的步包，率先往前走。
“带你买衣服去。”
他腿长，迈的步子也大，周乐月赶紧小跑着追上去，不解地问：“又买啊，昨天不是买过了吗，我够穿了。”
“你不懂，咱们今天买的，是战袍！”覃曜笑着龇了龇牙，语气里还带着点期待。
覃曜领着她往cbd最大的商场去了，先是挑了一身土到堪称十分俗气的大红色连衣裙，上面全是蕾丝，一看就像某宝中年女装爆款，价格还不菲，穿在周乐月身上，显得她更黑了。
然后又去买了一双闪到刺眼的凉鞋，本来覃曜想买那种一看就能踩死人的高跟，奈何周乐月不会穿高跟鞋，走不了路，只好作罢。
最后拐进一家金店，覃曜财大气粗：“来一套克重最大的纯金首饰，耳环项链戒指手镯全都要，戒指和手镯要两只手都有。”
导购本来看见个帅哥进门，觉得眼前一亮，刚要上去，又看见帅哥领了个土了吧唧的女人，立马觉得没戏了，谁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是个大单。
她摆出热情的笑脸，上去帮他们试戴，凑近了发现那土妹怪年轻的，仔细看也不丑，心里诧异，这帅哥难道想玩那个什么，养成？
不过这都不耽误她赚钱，他们很快就挑好了，真就一个标准，那就是重。
土豪啊，导购感慨。她本来提议说可以定制更重的，结果帅哥说他们赶时间，她转了转眼珠，又拿出一款钻戒，试图推销给这一对奇怪的男女。
覃曜看了看那钻戒，他不了解这些，看不出有几克拉，不过挺亮的，扭头问小姑娘：“你喜欢吗？给你买一个？”
周乐月赶紧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刚才导购拿出来的时候她看见盒子上的标价了，她都没数清几位数，反正肯定不止几万块。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导购发出可惜的叹气声，妹子啊，你怎么是个傻的，万一他没多久就把你甩了呢，还不赶紧多捞一点？
因为买的现货，尺寸就没那么合适，一百克的实心金镯子戴在周乐月的手腕上，显得她更瘦了，她都不敢垂手，生怕给滑掉了。
“老板，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
覃曜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听见她的问题，也没回答得太仔细。
“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多的你先别管，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你就当自己是个哑巴，跟在我身边，啥也别说，啥也别干，懂了吗？”
周乐月点了点头，想起了昨天的事。
大伯他们忙着招待客人，她翻进伯娘的房间里偷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趁着夜色往村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一直到她筋疲力尽，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还没缓过来，远远地听见有人喊周二，又有手电筒往这边打，她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大伯捉回去。
恰巧有辆车打城里的方向来，看着是那种高档的小轿车，一看就不是村里人开得起的，周乐月想也没想，上前拦了车，求司机带她一程。
那司机就是刚好路过的覃曜。
他本来好好开着车，路上突然蹿出个人来，吓了他一跳，正要开口骂人，就看见那人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一双眼睛格外大，眼里全是惊恐和害怕。
禁不住她的哀求，覃曜让她上了车。小姑娘一上车就缩进副驾驶底下放脚的空间，一看就是在躲什么人，覃曜调了个头，一脚油门往城里开得飞快。
覃曜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报警，她却说报警也没用，倒是勾起了覃曜的好奇心。
细问之下才知道，她父母都过世了，大伯要把她嫁人换彩礼，她不愿意，自己跑出来了。
覃曜听得头疼，不敢相信现代社会还有这种事。
他有心帮帮小姑娘，想问点细节，但她好像没读过什么书，很多话说不明白。
等到了城里，覃曜问她准备去哪儿，后面有什么打算，她起先一问三不知，后来又问能不能给她介绍个工作，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覃曜更头疼了，还没想好咋办，又收到浩哥发过来的微信。
“应该就这两天了，你决定了的话，就动作快点。”
浩哥是覃曜爷爷的主治医生，这一条消息发过来，反倒叫覃曜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你就给我打工吧，不过，这工作有点特别。”
周乐月从来没出过村子，覃曜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人，又是救了她的人，她还是比较愿意相信的。
“什、什么工作？”她小声问。
覃曜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辞。
“跟我结婚。这工作你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简单来说就是我因为一些原因，需要一个结婚对象，配合我演戏。我每个月给你两万块工资，包五险一金包吃住，你要是有什么别的需求也可以跟我提。但是你放心，不会有特别离谱的剧情，你也不用怕我对你做什么，你可以不跟我住一起，我给你单独安排住处。”
周乐月听见第一句的时候，已经绷紧了脊背，做好了不妙的打算，但是越往后听，她越迷茫。
但是重点她听懂了，两万块、包吃住，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脸，周乐月深深吐出一口气，坚定地回答：“老板，我可以的。”
……
再后来，覃曜问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和她的成长经历，又问了她的身份证号，打了一个电话去核实。
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覃曜看了看她脏兮兮的样子，领着她去路边店里买了两身运动服，然后去酒店开了两间房，嘱咐她先休息休息。
真的不用住在一起，周乐月松了口气，反锁上房门，跌坐在地上。
环顾四周，她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真的逃出来了？好像做梦一样。
周乐月洗了个澡，换上新衣服，又看着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这还是大伯为了让她见今天的客人给她新买的，丢了怪可惜的。
老板说明天还要赶路，现在洗了也来不及晾干，他一看就很爱干净，周乐月抿了抿嘴，用房间里的剪刀裁了几块布下来，权当手帕了。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本来已经很累了，但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在心里合计起来，两万块，包吃住的话，几乎可以全部存下来，要不了一年，就能存够二十万了吧。
周乐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个硬币大小的疤。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