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我说……”
李决抬眼，眼皮的褶皱变得莫名轻佻，只是他自己从未意识到。
“你都不问问我比赛赢了没。”
纤长的睫毛眨动。
喻奚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放在平时，她一定能看出李决这显而易见的话题转移，但现在，可能是喻奚自己也不愿再提，可能是太紧张，她只松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想。
“赢了吗？”
“嗯。赢了。”
李决的回答淡淡的。
喻奚停顿了下，问，“赢了怎么不开心？”
“因为观众跑了。”
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耷拉得足够无精打采，让主人一下就能察觉到小狗的失落。
喻奚摸了摸鼻尖，一缕头发垂下来，正好盖住她泛红的耳垂。
“才不是……”她轻声道，心虚似的，“明明还有那么多。”
“是还有很多。”声音落寞。
她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摩挲着瓷制的茶杯，干净、优雅，同样的手，刚刚却也摸过汗与灰尘遍布的篮球。
坐在旁边，和她聊天的是他。球场上，所有人簇拥着欢呼的对象，也是他。
停电的夜里，想了好多办法给她煮夜宵的是他。闪闪发光让人觉得无法靠近的，还是他。
这一瞬间，喻奚眼前闪过无数条影像，然后听见李决说——
“可是最重要的那个观众跑了。”
“其实我打得不算专心，因为精力都放在球场边了，注意的不是球，是那个重要的观众来了没有……”会来吗？什么时候才来。
“最后一节最专心。”结束后才发现也没用。
“程一衡让我别换球衣，还说我是什么，男菩萨？瞎扯。菩萨哪有男的啊。后来他说这是指人的身材好，还愿意给人看……所以我就马上换了衣服。不想给他们看。”
“你懂吗？喻奚。”
他自顾自地说，像是一点儿都不想藏了，要把心事全部说给这个引发心事的人听，想控诉，因为哪怕是一只小狗，只忠诚于主人的小狗，在被忽视的时候，也会有一点伤心的。
喻奚却被他可怜的模样弄得想笑。
控诉的样子非常……
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在李决身上，用上“可爱”这个形容词。
“嗯，我懂了。”
还能不懂吗？
安抚的方式就是赶快仔仔细细把这少爷的上上下下观赏一遍，满足他限定了对象的开屏欲。
也算逐渐步入深秋，李决却只草草套了件宽松的短袖，锁骨都能看见。运动时明显的肌肉被遮住，只能隐约瞥见少年人薄而有力的背肌。
观赏后，喻奚不紧不慢得出结论：“是挺好的。”
李决却没反应过来。
“？”
“身材是挺好的。”
要让李决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可不容易，喻奚眼睛弯得像只做了坏事得逞的猫。
明艳的笑意盛满眼底，能撞进看的人的心里。
不是强迫自己勾起嘴角。真正的开心，原来是从眼睛开始的。
“……不对，这能看出什么来？”
得尝所愿受到夸奖的人却突然结巴，难得的无措。
被看得心慌意乱，随意搁着的手脚都变得不知道怎么放，只急急道：“你不要敷衍我，随便说什么‘身材好’，和程一衡一样……”
“没有敷衍你。”
喻奚手里端着刚上的饮料，嘴里含着白色吸管，唇肉看起来饱满又湿润，真心实意地说着。
同时两只眼睛格外坦坦荡荡，望着这个突然间极度不自信的男人。
“你要证明。”
喻奚：啊？
“……怎么证明？”
犹犹豫豫，但仍然顺着这离奇的要求追问了下去。
她越这样，李决越觉得自己快疯了。
明明穿的单衣，然而身体飙升的温度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突发高烧，一张冷脸慌得发红，却忍也忍不住，说出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话，“你摸摸……”
这是喻奚今天第二次听不清他说什么。
但这次她觉得有趣，于是示意李决说清楚点。
“我说——”
李决抬起头，幽深的黑瞳仁直勾勾盯住她，喉头紧了紧，“程一衡说，我的肌肉比一般锻炼的人还要硬，你要不要试……”
一试。
他没说完。
喻奚已经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作出评价，“……是还挺硬。”
“这下行了？”她笑眯眯地盯着李决。
喻奚绝对不承认她是出于多次被李决占上风的不平衡心理而故意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只愿意说：逗小狗真是太有趣的一件事。
李决却不让她心满意足地扭过头。
“不行，”宽阔的桌沿下，他包住喻奚撤回而自然回缩的拳头，“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么一下，你、摸摸我……我今天还受伤了。”
他完全忘记自己受伤的侧脸已经被包扎好了，白色的纱布好好的贴在脸上。
她摸什么？
傻不傻。
“咳咳。”
一声明显带有提示性的咳嗽声中断了李决这场胡言乱语。
无视对面射来的冷眼，杨奕然一边在心底感叹变脸变得真快，一边笑得如沐春风，“我说两位，这里还有人在啊。”
说完，和夏澎宁的眼神准确落在两人交汇的胳膊上，视线一路下落，直到桌沿处被拦截。
喻奚有点不好意思。
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李决牢牢握住。
两个人，一个右手一个左手，一拉一扯，在桌子下面博弈，把杨奕然看乐了，“你们打架呢？”
*
“你有事没事。”
场地一转，李决再次骂道。
杨奕然接过丢来的橘色软枕，“我没事儿啊，我看有事的是你，事儿还不小。”
夏澎宁正在安排他的歌单，对着电子屏点点按按的，也不忘说两句，“就是就是，而且还瞒着我俩，真不够意思。”
“哪儿瞒着你们了，”李决靠在KTV的软座上，按着手机键盘，“不都跟你们说了，打算追人。”
“你当我俩眼瞎？”杨奕然直接给了他一道拐子，“你们今天这样，是你说的‘打算追’吗？我和夏澎宁再晚来一步是不是直接参加你俩结婚典礼了？”
“那倒不至于。”
“你还挺乐。”
夏澎宁插嘴：“那确实不行，太便宜阿决了。喻奚姐人多好啊，她要是不提，你信不信阿决真能把我们晾在酒店，几天都不带看一眼的。”
“说到这儿，”杨奕然想起了什么，“人是挺好。”
吃完饭之后，喻奚主动提出来先回学校，李决想送，她没让。
虽然喻奚觉得十分没必要，但拒绝的后果是由李决一个人送，变成他们三个人送。
校门口，夜幕降临，喻奚站定后，郑重地说了“谢谢”。
为了他们都知道的原因。
杨奕然开了瓶酒，“不过，你没把人保护好。要不是正好遇见，她会吃亏的，那么壮一人，都上手了。”
“上手…？怎么不跟我说？”
“哥，你当时的表情已经够吓人的了，我都怕你折返回去把那人给打了……”夏澎宁为他辩解，“喻奚姐不也没主动说吗。”
对的。
李决的眼神转而变得有些暗淡。
她也没说。如果不是他匆匆赶来撞见事件的最后一幕，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从头到尾。
是他还不够值得信任。
也是他们之间，始终差的那么一点。
李决的目光落回手机屏幕，他刚发没多久，对方就回复了——
「明白。」
经过今天这顿饭的观察，夏澎宁想不通，“阿决，你们为什么不说清楚呢？明明……”
本来以为是李决的单相思，可是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还没说完，就被杨奕然敲了下头，“唉，笨！阿决肯定是有顾虑，你想想李家现在乱成什么样了，诶，李决你千万要注意他，听我爸说李叙安真不是省油的灯，算盘已经打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你可不能帮他！”夏澎宁闻言叫嚷道。
“那当然。”
“我知道，”李决把手机放下，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他，还有董事会那帮人在干什么，准备干什么，什么时候打算动，我都知道。”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舌尖传来一阵麻意，李决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愁，正如他心里的感受一样。夏澎宁和杨奕然看得够明白，可是他们猜错了一件事，不是只有李决有顾虑，不是只有李决担心。
他和喻奚，就如同酒杯里的酒，是酸涩的、是醇厚的、是散发着香气的，是互相引诱的。
你能用上很多个形容词，唯独不能用单纯的甜或者苦。
宛如这世间的很多事，从来都不简单，从来都不是只要怎样，就能怎样。
夏澎宁听得似懂非懂。
“你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我是不懂，”杨奕然却只是沉声，言语中带着质问，“但我懂喜欢是欲望，是占有，你们两个总是憋着，难受不难受？”
“就比如说现在，李决，我不信你不想知道论坛传的那么多照片里……”
*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的是谁。”
与此同时。
喻奚看着沈鸣乱糟糟的头发和脸，有些走神，先是在想沈鸣这样一个注意自己形象的男生怎么会搞成这样。然后在想，这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问题，为什么李决不会问。
沈鸣冲动地开口，但看着喻奚沉默的样子又马上陷入后悔。
同时却对接下来的回答又抱有期待。
会告诉他真的，还是拿出谎话搪塞他？
这个问题，喻奚也在想。
想了很多很多年。
徐恪白对她来说，究竟是什么？她以前总不愿意承认，拒绝承认，徐恪白一开始的否认甚至正合她意。
喻奚从对他的好奇，到变成恐惧、害怕、厌恶，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达到了憎恨……没过多久，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些零落在生命里的碎片的时候，又多了一层感谢。
加上外婆生病住院，徐恪白的态度和行为。
在沈鸣焦急地注视着她的这三十秒，俞奚厘清了这一切，或是逼自己一把。
“他是我哥。”
她挖空心思瞒了五年的秘密，从回到聿城就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盒子，就在此刻变成蝴蝶飞走了。
说出口的刹那，畅快、轻盈的感觉令她感到陌生、心悸，又愉悦。
她仿佛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不知道是否正确，是否通向一条美好的路，可是她朝一个方向奔跑，可以对身后以往的混乱、痛苦、纠结，宣告再见。
喻奚不喜欢被萧逸逼着自证，不喜欢被安排、被做主。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问她，他是谁，而李决明明有无数个机会，能用很好的理由，甚至她也不会生气，却不过问。
因为李决比她更了解她。
“我想知道啊。”
李决笑得漫不经心，斑斓的灯光洒到眼睛里，摇晃着就酿成了酒。
“我问，她就一定会回答。”
“所以我不会问。”
他要喻奚自己说，自愿说。只有这样，他才有更近的机会。
沈鸣是路过的人，却又是路过的人当中，最不愿意就此别过的人。
他惊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学姐你骗我。”
“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从来不说？任由他们污蔑你。”
“是真的。”
喻奚双手抱在胸前，生更半夜被人叫下来谈话，有点冷，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骗你有什么意义？”
以沈鸣家的势力，想查清这些，时间问题。
沈鸣只是缺少一个连接点。
从室友把帖子转发给他，发给喻奚短信只收到断断续续的回复，篮球赛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又和队友发生冲突，到最后，得到他哥的一句“没出息。”
——这些天连续不断的刺激，让他在知道正确答案的这一秒，第一反应是问：“李决知道吗？”
意气风发的脸庞上，眼眶竟泛着红，倔强着不愿服输。
喻奚摇摇头。
还没来得及等沈鸣产生任何情绪，窃喜或者怀疑，就看见喻奚侧过身，眺望着远方。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说……”
李决抬眼，眼皮的褶皱变得莫名轻佻，只是他自己从未意识到。
“你都不问问我比赛赢了没。”
纤长的睫毛眨动。
喻奚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放在平时，她一定能看出李决这显而易见的话题转移，但现在，可能是喻奚自己也不愿再提，可能是太紧张，她只松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想。
“赢了吗？”
“嗯。赢了。”
李决的回答淡淡的。
喻奚停顿了下，问，“赢了怎么不开心？”
“因为观众跑了。”
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耷拉得足够无精打采，让主人一下就能察觉到小狗的失落。
喻奚摸了摸鼻尖，一缕头发垂下来，正好盖住她泛红的耳垂。
“才不是……”她轻声道，心虚似的，“明明还有那么多。”
“是还有很多。”声音落寞。
她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摩挲着瓷制的茶杯，干净、优雅，同样的手，刚刚却也摸过汗与灰尘遍布的篮球。
坐在旁边，和她聊天的是他。球场上，所有人簇拥着欢呼的对象，也是他。
停电的夜里，想了好多办法给她煮夜宵的是他。闪闪发光让人觉得无法靠近的，还是他。
这一瞬间，喻奚眼前闪过无数条影像，然后听见李决说——
“可是最重要的那个观众跑了。”
“其实我打得不算专心，因为精力都放在球场边了，注意的不是球，是那个重要的观众来了没有……”会来吗？什么时候才来。
“最后一节最专心。”结束后才发现也没用。
“程一衡让我别换球衣，还说我是什么，男菩萨？瞎扯。菩萨哪有男的啊。后来他说这是指人的身材好，还愿意给人看……所以我就马上换了衣服。不想给他们看。”
“你懂吗？喻奚。”
他自顾自地说，像是一点儿都不想藏了，要把心事全部说给这个引发心事的人听，想控诉，因为哪怕是一只小狗，只忠诚于主人的小狗，在被忽视的时候，也会有一点伤心的。
喻奚却被他可怜的模样弄得想笑。
控诉的样子非常……
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在李决身上，用上“可爱”这个形容词。
“嗯，我懂了。”
还能不懂吗？
安抚的方式就是赶快仔仔细细把这少爷的上上下下观赏一遍，满足他限定了对象的开屏欲。
也算逐渐步入深秋，李决却只草草套了件宽松的短袖，锁骨都能看见。运动时明显的肌肉被遮住，只能隐约瞥见少年人薄而有力的背肌。
观赏后，喻奚不紧不慢得出结论：“是挺好的。”
李决却没反应过来。
“？”
“身材是挺好的。”
要让李决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可不容易，喻奚眼睛弯得像只做了坏事得逞的猫。
明艳的笑意盛满眼底，能撞进看的人的心里。
不是强迫自己勾起嘴角。真正的开心，原来是从眼睛开始的。
“……不对，这能看出什么来？”
得尝所愿受到夸奖的人却突然结巴，难得的无措。
被看得心慌意乱，随意搁着的手脚都变得不知道怎么放，只急急道：“你不要敷衍我，随便说什么‘身材好’，和程一衡一样……”
“没有敷衍你。”
喻奚手里端着刚上的饮料，嘴里含着白色吸管，唇肉看起来饱满又湿润，真心实意地说着。
同时两只眼睛格外坦坦荡荡，望着这个突然间极度不自信的男人。
“你要证明。”
喻奚：啊？
“……怎么证明？”
犹犹豫豫，但仍然顺着这离奇的要求追问了下去。
她越这样，李决越觉得自己快疯了。
明明穿的单衣，然而身体飙升的温度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突发高烧，一张冷脸慌得发红，却忍也忍不住，说出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话，“你摸摸……”
这是喻奚今天第二次听不清他说什么。
但这次她觉得有趣，于是示意李决说清楚点。
“我说——”
李决抬起头，幽深的黑瞳仁直勾勾盯住她，喉头紧了紧，“程一衡说，我的肌肉比一般锻炼的人还要硬，你要不要试……”
一试。
他没说完。
喻奚已经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作出评价，“……是还挺硬。”
“这下行了？”她笑眯眯地盯着李决。
喻奚绝对不承认她是出于多次被李决占上风的不平衡心理而故意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只愿意说：逗小狗真是太有趣的一件事。
李决却不让她心满意足地扭过头。
“不行，”宽阔的桌沿下，他包住喻奚撤回而自然回缩的拳头，“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么一下，你、摸摸我……我今天还受伤了。”
他完全忘记自己受伤的侧脸已经被包扎好了，白色的纱布好好的贴在脸上。
她摸什么？
傻不傻。
“咳咳。”
一声明显带有提示性的咳嗽声中断了李决这场胡言乱语。
无视对面射来的冷眼，杨奕然一边在心底感叹变脸变得真快，一边笑得如沐春风，“我说两位，这里还有人在啊。”
说完，和夏澎宁的眼神准确落在两人交汇的胳膊上，视线一路下落，直到桌沿处被拦截。
喻奚有点不好意思。
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李决牢牢握住。
两个人，一个右手一个左手，一拉一扯，在桌子下面博弈，把杨奕然看乐了，“你们打架呢？”
*
“你有事没事。”
场地一转，李决再次骂道。
杨奕然接过丢来的橘色软枕，“我没事儿啊，我看有事的是你，事儿还不小。”
夏澎宁正在安排他的歌单，对着电子屏点点按按的，也不忘说两句，“就是就是，而且还瞒着我俩，真不够意思。”
“哪儿瞒着你们了，”李决靠在KTV的软座上，按着手机键盘，“不都跟你们说了，打算追人。”
“你当我俩眼瞎？”杨奕然直接给了他一道拐子，“你们今天这样，是你说的‘打算追’吗？我和夏澎宁再晚来一步是不是直接参加你俩结婚典礼了？”
“那倒不至于。”
“你还挺乐。”
夏澎宁插嘴：“那确实不行，太便宜阿决了。喻奚姐人多好啊，她要是不提，你信不信阿决真能把我们晾在酒店，几天都不带看一眼的。”
“说到这儿，”杨奕然想起了什么，“人是挺好。”
吃完饭之后，喻奚主动提出来先回学校，李决想送，她没让。
虽然喻奚觉得十分没必要，但拒绝的后果是由李决一个人送，变成他们三个人送。
校门口，夜幕降临，喻奚站定后，郑重地说了“谢谢”。
为了他们都知道的原因。
杨奕然开了瓶酒，“不过，你没把人保护好。要不是正好遇见，她会吃亏的，那么壮一人，都上手了。”
“上手…？怎么不跟我说？”
“哥，你当时的表情已经够吓人的了，我都怕你折返回去把那人给打了……”夏澎宁为他辩解，“喻奚姐不也没主动说吗。”
对的。
李决的眼神转而变得有些暗淡。
她也没说。如果不是他匆匆赶来撞见事件的最后一幕，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从头到尾。
是他还不够值得信任。
也是他们之间，始终差的那么一点。
李决的目光落回手机屏幕，他刚发没多久，对方就回复了——
「明白。」
经过今天这顿饭的观察，夏澎宁想不通，“阿决，你们为什么不说清楚呢？明明……”
本来以为是李决的单相思，可是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还没说完，就被杨奕然敲了下头，“唉，笨！阿决肯定是有顾虑，你想想李家现在乱成什么样了，诶，李决你千万要注意他，听我爸说李叙安真不是省油的灯，算盘已经打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你可不能帮他！”夏澎宁闻言叫嚷道。
“那当然。”
“我知道，”李决把手机放下，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他，还有董事会那帮人在干什么，准备干什么，什么时候打算动，我都知道。”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舌尖传来一阵麻意，李决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愁，正如他心里的感受一样。夏澎宁和杨奕然看得够明白，可是他们猜错了一件事，不是只有李决有顾虑，不是只有李决担心。
他和喻奚，就如同酒杯里的酒，是酸涩的、是醇厚的、是散发着香气的，是互相引诱的。
你能用上很多个形容词，唯独不能用单纯的甜或者苦。
宛如这世间的很多事，从来都不简单，从来都不是只要怎样，就能怎样。
夏澎宁听得似懂非懂。
“你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我是不懂，”杨奕然却只是沉声，言语中带着质问，“但我懂喜欢是欲望，是占有，你们两个总是憋着，难受不难受？”
“就比如说现在，李决，我不信你不想知道论坛传的那么多照片里……”
*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的是谁。”
与此同时。
喻奚看着沈鸣乱糟糟的头发和脸，有些走神，先是在想沈鸣这样一个注意自己形象的男生怎么会搞成这样。然后在想，这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问题，为什么李决不会问。
沈鸣冲动地开口，但看着喻奚沉默的样子又马上陷入后悔。
同时却对接下来的回答又抱有期待。
会告诉他真的，还是拿出谎话搪塞他？
这个问题，喻奚也在想。
想了很多很多年。
徐恪白对她来说，究竟是什么？她以前总不愿意承认，拒绝承认，徐恪白一开始的否认甚至正合她意。
喻奚从对他的好奇，到变成恐惧、害怕、厌恶，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达到了憎恨……没过多久，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些零落在生命里的碎片的时候，又多了一层感谢。
加上外婆生病住院，徐恪白的态度和行为。
在沈鸣焦急地注视着她的这三十秒，俞奚厘清了这一切，或是逼自己一把。
“他是我哥。”
她挖空心思瞒了五年的秘密，从回到聿城就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盒子，就在此刻变成蝴蝶飞走了。
说出口的刹那，畅快、轻盈的感觉令她感到陌生、心悸，又愉悦。
她仿佛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不知道是否正确，是否通向一条美好的路，可是她朝一个方向奔跑，可以对身后以往的混乱、痛苦、纠结，宣告再见。
喻奚不喜欢被萧逸逼着自证，不喜欢被安排、被做主。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问她，他是谁，而李决明明有无数个机会，能用很好的理由，甚至她也不会生气，却不过问。
因为李决比她更了解她。
“我想知道啊。”
李决笑得漫不经心，斑斓的灯光洒到眼睛里，摇晃着就酿成了酒。
“我问，她就一定会回答。”
“所以我不会问。”
他要喻奚自己说，自愿说。只有这样，他才有更近的机会。
沈鸣是路过的人，却又是路过的人当中，最不愿意就此别过的人。
他惊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学姐你骗我。”
“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从来不说？任由他们污蔑你。”
“是真的。”
喻奚双手抱在胸前，生更半夜被人叫下来谈话，有点冷，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骗你有什么意义？”
以沈鸣家的势力，想查清这些，时间问题。
沈鸣只是缺少一个连接点。
从室友把帖子转发给他，发给喻奚短信只收到断断续续的回复，篮球赛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又和队友发生冲突，到最后，得到他哥的一句“没出息。”
——这些天连续不断的刺激，让他在知道正确答案的这一秒，第一反应是问：“李决知道吗？”
意气风发的脸庞上，眼眶竟泛着红，倔强着不愿服输。
喻奚摇摇头。
还没来得及等沈鸣产生任何情绪，窃喜或者怀疑，就看见喻奚侧过身，眺望着远方。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