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终于处理完最后一波血气分析。回在值班房,雀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忘记了刚才是怎么胡乱的搪塞的琪琪的微信消息。

    几公分吗?近在咫尺的距离,擦肩而过了。

    不知道这次擦肩而过,是不是就是一辈子。

    一整个晚上,她始终闭着眼睛,脑子却始终非常清醒。就这么东想西想着,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好几个月没上过不收新病人的夜班了,真的是风平浪静的一晚上。哪怕科里的病人也都安然无恙的。以往的夜班,后半夜醒来个三、五趟处理病人都是家常便饭。有时收新病人,一晚上通宵也很常见。昨天夜班倒是安静的出奇,后半夜护士一个电话也没打来。

    交班,下夜班。

    她每次都习惯选择从跟换衣间相通的后门回家。因为这会儿无论医生还是护士都是交接班的时候,很是忙乱,从正门出去免不了还要碰见打招呼。而她天生的就是尴尬体质,即便每天都是口罩,棒球帽全副武装,每次认识的人迎面走来,除非钱老师那种特别特别随和、没架子的人她略能自在点应对,跟其他人的话,光是如何自然的四目相对对她而言就是个大难题了,更别提控制管理好面部表情,再捎带着寒暄几句,外加把握好这个寒暄的时长再自然的擦肩而过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在社交方面锻炼下自己,心想着多观察观察身边的“社牛”,照葫芦画瓢,慢慢会有进步的。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过程就不提了,惨淡的晚上要做噩梦的程度。并且从对方错愕,不舒服的表情中,她觉得双方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进,反而拉的更远了。

    唉,认命了。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消息提示音叮咚传来。

    是气象局的提醒信息:今天12号台风已经经过舟港,马上将入境临城,请注意防护。

    她心里没太在意,随手划了过去。

    作为北方人,她第一次经历台风时真可谓如临大敌。雨衣雨鞋,家里粮食储备等方方面面都认真准备。不仅如此,她还预备了一个小背包,里面有现金,矿泉水,压缩饼干,手电筒,急救药品之类的,让汝卿发现之后,嘲笑了她好几年。后来在临城呆的时间长了,尤其是在经过了几次大阵仗宣传的台风之后,发现好像也不过下几天雨,刮几天风而已,没有什么大场面。

    从医院出来一看,街上人来人往的还算热闹,天空中也只是飘着绵绵密密的小雨。

    医院附近的人从来都不会少。雀啄步行着,三拐五拐的在人群中穿梭。

    “嗡---------”突然好大声响的一声闷雷,好像天要撕开个口子一样。

    她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连着几声闷雷过去,天色就已经暗了。

    黑云突翻墨,天闸欲泄水。

    看这架势,一场大雨是免不了了,要抓紧时间回家去。刚把单挎的包包斜挎上,然后再给半

    开叉长裙打个结,免得一会儿突然刮起风来会走光的功夫,风跟雨就都急了起来。街上的人也纷纷乱了起来,四散躲去。

    风太大了,她的棒球帽瞬间就被刮跑了,可头发偏偏还散着没有绑起来,这会儿全乱糟糟的胡乱飞舞,挡着视线看不清方向。伞也濒临散架边缘,被风吹的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折过去,像被母亲死死攥住的顽劣孩童一般,就是要挣脱她的手随心所欲的逃离出去。雨瓢泼而下,她全身上下瞬间完全湿透,轻薄的衣服面料紧紧贴在肌肤上,玲珑曲线若隐若现,配上摇摇欲坠的纤弱身姿,更显柔弱无助。

    看来今天是遇上真台风了。这风势如拔山,雨势如决河,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气势磅礴。

    像这样硬挺着站在这不是个办法。风雨都太大了,迟早要被刮倒,搞不好甚至要被刮飞。她东倒西歪着,勉强挣扎着睁一下眼睛,看一眼周遭的大致方向,再蹲下身子,让重心下移,能站得更稳些,然后拼尽全力,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往街道的台阶方向挪去。可事与愿违,九十多斤的体重显然跟台风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她只觉得身体被风吹的不停的往后仰,下一秒就要被掀翻在地。

    正当她艰难的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疯狂的汽车鸣笛声。她觉得这不间断的鸣笛声好像离她很近,并且越来越近。因为她依稀感觉到这台车在刹车油门不断变换,顶着狂风骤雨缓缓地在向她靠近。

    不会是她挡到别人的路了吧?

    雀啄心里直呼上帝,然后凭着感觉更加拼命的往路边靠去。

    突然,“砰------”的汽车关门声传来。这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抱起。斜挎包被压在腰间,咯得她生疼。手里的伞也终于摆脱了紧握,迫不及待的飞了出去,而没了遮挡,大雨更加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她惊恐不已,不停的试图翻身,想张嘴呼喊,想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都被这双臂膀温柔而节制的挡了回去。

    她被稳稳当当的抱着,转眼间,就已被安置在车里。

    “砰------”又是一声关门声。那人也从车前绕过,上了车。

    车内很温暖。她的眼镜片被水雾气模糊的看不清东西。但她能感受到,对方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或者说,默默地上下打量着自己。这种天气可能抱她上来很吃力吧,他好像一直在喘着粗气。

    “谢谢”。她局促道,声音很低。

    她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并没有回答。

    雀啄立下感受到自己的唐突。这种天气都急着回家,可能刚才真的挡到人家的路了,不得已才被抱上车来。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她已经很努力的在给他让路了。

    “方便的话,您把我放在前面超市门口吧。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她全身湿漉漉的,弄得他的车里也全都是水,她很不好意思,说话时声音很低,语气也很诚恳。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这沉默让人窘迫极了。她捏起T恤衫的一角,使劲的擦了擦眼镜片,然后快速整理了下被雨水淋透并且已经分成若干缕的头发,准备直接下车。

    “你,下夜班了?”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有一丝陌生,又有一种很久远的熟悉。

    她一下被定住了。

    这个声音仿佛一道雷,正正好好劈到她身上。余光感受到他似乎有些灼热的视线,她抿紧了唇,坐立不安。

    是江一言!

    棒球帽被风吹跑了,口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掉了,武装装备都被卸掉了,她的慌张不安此刻无所遁形,一览无余。

    沉默的角色变成了她。

    车里安静的要命,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起伏。

    九年前的回忆汹涌澎湃而来,把车内的他们都淹没了。她感受着那些各种各样的纷杂琐碎和复杂情绪,心里兵荒马乱。

    窗外的大雨还在铺天盖地的下着,夹杂着如同狮子般怒吼的风。窗内的两人各怀心事,有的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告辞,有的小心翼翼的犹豫着如何开口。

    僵持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江一言打破了沉默。他没再继续说什么,突然间把脸凑了过来,左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右手绕过她的胸前。

    雀啄的心仿佛停顿了一下,整个人身子僵了一般,然后不自主的往后缩。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彼此呼吸可闻。江一言感受到她的紧张,把脸往旁边侧了侧,手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动作更加迅速。

    一气呵成的动作,他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然后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怎么不转头?颈椎不舒服?”江一言的声音温柔轻松,好像在开着玩笑,依稀还能听出少年时的音调语气。

    她的心咚咚的胡乱跳着,身子也有极细微的颤抖,她极力克制压抑,却按压不住,悲戚与无助卷着滔天巨浪同时席卷而来,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她一如往常的心急着,不知说些什么。不知神奇的大脑怎么运转的,突然间两个字就脱口而出,“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她说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声音出来后,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惊吓中转头,两人终于四目相对。

    江一言脸上有一丝惊诧闪现,随即便笑了,那样子很暖,带着丝期盼,好像他已经注视了她很久很久,满心憧憬的等着她一个举手一个投足,哪怕一点点的回应。

    “我只是以为你夜班没有睡好”。

    她一怔。

    难过、无奈各种复杂的情绪四溢在她的心头。

    怒火来的不明不白,让人摸不到头脑。也许,是自卑心和自尊心同时在作祟。二十多岁的年纪,人际沟通还是一败涂地。她同时又很怕。多年未见,江一言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还是瞬间就能让她“张牙舞爪”,这种不稳定的情绪让她害怕,他出现后的各种不确定性让她害怕。

    雨水拍打在车窗上,闷雷也时不时响起,声音都很大,更衬的车内寂然安静。

    两人彼此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当下的情绪在慢慢消退,好奇心祟祟生长,此刻好像都在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现在的容貌里,寻找记忆里当年的模样。

    隔着还浸着水渍的镜片,她打量着他。他比起高中时更加清瘦了,穿着浅蓝粗格、质地考究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搭配版型挺括的同色系牛仔长裤,矜贵文雅,风度翩翩。他的样貌还是那么出众,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肤色干净,五官棱角也分明,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眼睛,目光深邃幽远,审毅有力,带着岁月积淀的城府与缜密,再没了当年的稚气,但又是那么温柔沉静,透着丝细腻绵延的款款深情,宛如细雨纷纷,春风和煦。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早饭?”江一言的声音很愉快。

    “啊?”

    “你刚刚是说要去超市?一会儿雨小了,我送你过去,顺便买些早饭”。车子一直是发动着的,江一言打起方向盘,准备掉头往超市开去。

    “没有”,她声音急切,“你只要随便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让我下车就行了”。

    “你去哪告诉我,我送你”,他的语气依旧温柔。

    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变小的意思。

    两人间又是良久的沉默。

    “你------”,江一言突然停住了。

    她察觉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安静的坐着,等着他问。

    “抱歉”,他说。

    “奥,没关系”,她答。

    两个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番话。

    雨稍微小了些之后,她坚持下了车。像打架似的把江一言递过来的伞推回去,然后就这么一路跑回家去了。

    江一言在车里望着在大雨中奔跑的纤弱背影,陷入了沉思。他的眼中似有泪意,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觉紧了又紧,直至青筋暴起。

    “哎呀妈呀,我的糟糠回来了”。

    雀啄到家时,汝卿已经回来了。

    “你这是cosplay哪个偶像剧的女主角呢?这么大的雨,竟然淋着就回来了,神情还这么凄凄惨惨戚戚的?”汝卿穿着跟这个出租屋格格不入的最新款Prada睡衣,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敷着面膜,一手递给她毛巾,一手用美容仪在敷着面膜的脸上打圈圈道。

    “风太大了,伞被刮跑了,所以。。。就只能淋着回来了”,她用毛巾随意的擦了把脸,又擦了擦头发,把身上衣服的水使劲拧了拧,见身上不再那么严重的往下滴水了,才往屋里走去。

    汝卿一脸八卦的跟着她,“哎,那个微信名叫琪妙人生的,是不是咱们班的刘琪琪啊?我平时福尔摩斯探案集,少年包青天啥的没少回味,奈何她这朋友圈一穷二白,家徒四壁的,就给我一道横线,我这都研究半天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奥,那你没改备注吗?”她六神无主,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听八卦,机械的应付着,走进卫生间里,把热水器打开,然后把身上的湿透的外套脱了。

    “我们平时处的属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的,我给她改啥备注”。

    “奥”。

    “啧,天天奥奥的敷衍我”。

    “对了,跟你说,刘琪琪昨晚发了一组朋友圈照片,唉呀妈呀,老帅了,绝对的男神啊,这下颌线,这眉眼,这轮廓,这骨相,你说这个刘琪琪,这么多年不发圈,这不发则已,一发惊人,该不会是她男朋友吧?这男的,可惜了可惜了。。。。。。”汝卿翻着手机,眉飞色舞地冲她感叹道。

    “我先洗澡了”,她疲惫的冲汝卿笑了笑。

    汝卿耸了耸肩,“OK,OK”,轻轻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

    肝移植,她知道的。很大、很难的手术。很多医院都没有。据她所知,临城目前也没有。能承载这么大手术的医院,一般都在杭州,上海,北京这种城市。医院估计是出于科研方面的考虑,才短暂邀请他过来的。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在临城逗留很长时间。。。。。。

    台风大张旗鼓的来,悄无声息的走了。

    转眼间又到了月初,汝卿又开始操持着要去美容院。

    临城是沿海城市,夏天的日头很大很毒,汝卿每次出门都严阵以待,裹得密密实实的,收拾的像抢银行一样。而雀啄在皮肤保养方面是小白一个,而且平时也不怎么上心这些,除了帽子口罩,除非太热,否则连遮阳伞都很少打。

    不过雀啄的皮肤还算白净。汝卿经常夸她不仅白,还白的透亮,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重症的夜班多催命啊,你现在不用心保养,没几年就憔悴的像黄脸婆了,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耐不住汝卿的多次“恐吓”,再加上她平时确实除了上班,就是窝在家里,不怎么出门。每月去趟美容院也算有个出门的由头了,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美容院的项目多的让人眼花缭乱。汝卿已经囤了好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价格也令人咋舌。她的消费水平没法和汝卿相比,也不想花钱买这么多的项目,每次过来也就打打普通的光子嫩肤。

    看着汝卿热火朝天的和前台小姐姐聊天的样子,她想起了一句名言:性格决定命运。本科毕业时,汝卿的成绩明明很好,却没有向大多数人一样选择考研,而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转行,从零开始,从事财务工作。她说编制内的岁月静好不是她想要的,她要自由,要机会,更要人民币。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八面玲珑的性格和进退、软硬皆得宜的分寸尺度,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有些人就是天生的。

    想要的,就去做,而且做得很出色。这样的人怎么能不令人欣赏呢?她内心羡慕着,也感慨着。

    等的有些疲惫,她一只手托着头对着前台方向发呆。看汝卿跟前台小姐聊得唾沫横飞,聚精会神的盯着对方介绍新项目,生怕漏过对方介绍的任何一个知识点,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汝卿同学每个月的工资,估计有相当一部分都往这里送了。年轻女孩子的钱,就是这么好挣。

    半天过去了,汝卿也没有回来的意思,她实在没事干,于是打开手机,百无聊赖的刷起了视频。

    无意间滑到她们科室的视频号,熟悉的女播音员的声音响了起来,“ICU知识宣传号,本月青年专家江一言。。。。。。”,她愣了下,然后赶紧滑了过去。

    她们科室的视频号,是主任响应医院宣传办的号召,呕心沥血了好多年的野心之作。平时会定期发布一些关于重症医学知识的视频,也会发布科室或个人取得的一些成绩成就。总之,就是起到一个对科室的宣传作用。这其实倒没什么。主要是主任硬性规定,凡是她们重症的工作人员,上到医生、护士,下到保安师傅、清洁阿姨,所有的人,都要给科里的视频号里所有的视频进行点赞和转发,并安排专门的人,每周进行数据统计。未完成目标的人,亲自面见主任,并进行理由说明。

    点赞和转发倒是不难,就是怕有时候会忘记,尤其是夜班,下夜班,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情。她是科里的新人,进科后一直规矩上心、谨小慎微着,倒是一次都没落过。但是好像也没听说科里其他人有落下过。后来听科里的师兄师姐聊起过,曾经是有人亲自面见过主任进行理由说明的,那场面,挺。。。。。。惨绝人寰的。

    主任高瞻远瞩,选第一个落下的人,进行全方位的教育培训,把声势、阵仗做到位,后面就没有敢再犯的了。

    不过雀啄发现好像没有强制要求关注,于是也就没有关注了。平时的生活都是工作,休息的时候,就不再看这些了。

    没有关注这个号,平时不怎么能刷到的。怎么今天偏偏刷到了?

    尽管是工作日来的,人还是好多。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李雀啄女士?”护士张望着等待区问道。

    “是我”,等的太久了,听见自己的名字,雀啄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可随后,就又踉跄着倒了下去。

    糟糕,二郎腿翘的时间太久了,一直没换腿,腿麻了。

    “女士,您怎么了?”护士一边问,一边慌张的放下手里的资料板向她跑来。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腿麻了,坐着缓几分钟就好了,你先叫后面的人吧”。

    “我帮您坐到沙发上去吧,地上太凉了”,护士还是不太放心的说道。

    “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挪上去就行,你去忙吧,谢谢啦”。

    尴尬,这个年纪了还把自己的腿坐麻到瘫在地上。

    这腿“笑”了的感觉,还挺难受。

    她把包摘了下来,放到沙发上,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试着揉了揉麻掉的右腿。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雀啄?”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抬起头,见到来人的模样,惊讶道,“姿禾?”

    姿禾是她们医院超声科的同事,按工号推算,她应该比雀啄大一两届。

    重症病房的病人,做心脏超声,双下肢超声之类的基本是家常便饭了。入院时要做,定期监测要做,重大病情变化还要做,所以雀啄在科里经常能见到她。不算熟识,也就是点头之交。每次打照面后对方也总是中规中矩的客客气气,挂着不浅不重的微笑,让人感受不到远近。刚开始来科里上班时,雀啄还暗地里感叹来着,真不愧是临城最好的三甲医院,这么年轻的医生待人接物都这么淡然稳重。后来在科里工作时间长了,才知道姿禾不是平凡的泯然众人,而是不露锋芒的莲出淤泥。

    听科里人八卦说她不仅是本地人,而且家境十分优越。医院不少男同事都跃跃欲试,想追求下女神。有颜有钱的女孩子,性格还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呢?不过后来听说,好像也都没什么后文。可能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要求都会高吧。

    就是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了医院的同事。

    仰视人的角度真的很不舒服。她的腿也还是麻的厉害,稍一动弹就好似有激彻的电流涌过全身。

    也就几分钟就能缓过来的事儿,偏遇见熟人。

    “江先生,请您和您的同伴移步贵宾区,一会儿我们院长将亲自为您服务”。护士温柔的声音又响起。

    她坐在地上愣着,消化了下护士小姐的话,确定自己没听错,然后仰头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姿禾身后不远处,竟还站着江一言。

    江一言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皱着眉头,眼中都是严肃。

    她凌乱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表情像被踢断了腰一样。想着不要见不要见,偏偏就能见到。

    在一旁站了半天的江一言很平静。他打量了下坐在地上局促不安的人几秒,一手扶着额头,

    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没有过多迟疑,俯下身子,张开双臂圈住她,准备抱她起来。

    她被江一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下意识的用手猛地推他。

    可能她的力气太大了,旁边的茶几都被推歪了,发出刺耳的“兹呀”的响声,桌上的茶杯也七零八落的倒了,里面的茶水顺着桌边流下来,缓缓地流到他们两人身上,弄的一片狼藉。

    然而江一言却纹丝未动。

    她的手还按在他的胸膛上,隔着他的衬衫,能感受到他精壮有力的肌肉、身体的温热甚至还有心脏的跳动。她顿时慌张,赶紧抽回手。抬头时,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目光,有嗔怪,有无奈。

    “就是等的时间太长了,腿麻了而已,现在好多了”,她撇开脸,尴尬的对着姿禾笑道。

    尝试着动了动腿,感觉比刚才好多了,她慢慢的挪着身子到沙发。

    “你们。。。。。。”姿禾看着还半蹲在她面前没起身的江一言,略带疑惑的问道。

    “你说江博?在科里已经见过了”,她讪笑,“肝移植方向的博士,我们主任非常欣赏的一位。。。。。。”

    江一言眼看着面前的人吃力的拖着条腿,慢腾腾的往沙发挪,想伸手过去拉她一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停住了动作。

    “我们是高中同学”,江一言打断了她对自己的溢美之词,声音平静而有力,让人听不出情绪。然后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从容的站了起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真实输出炮轰了一把,姿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转瞬间又恢复了她的得体优雅,看向雀啄的眼神似乎有些探究和在意,“那真的好巧啊,我记得雀啄确实也是北方姑娘”。

    雀啄不知该接着说些什么,看着旁边有点混乱的护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说道,“好像你们约的时间到了对吗?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江一言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定定的的看着她。

    她尝试着活动了下腿感觉没什么问题了,然后赶紧站了起来,“我也要去找我男朋友了”。

    慌不择言,不知道怎么竟然从嘴里蹦出来“男朋友”这三个字。可说出来了的话也没办法再咽回去了。

    江一言闻言瞳孔倏然放大,嘴角似有苦笑,更加目光沉沉望着她,随即扭头看向前台汝卿的方向。

    汝卿同学还在跟前台小姐专心致志的咨询着,完全没有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糟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可能穿帮了。

    不管了。跟姿禾摆了摆手,雀啄就随便找了个方向,快步离开了。

    美容院的装修风格千篇一律的奢华,这所更是金碧辉煌的过分,七拐八拐的感觉像个迷宫。雀啄找了半天才找到楼梯,下了一个楼层,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

    原来他们也认识啊。是啊,否则中国这么大,他怎么会突然来临城呢?

    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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