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另一侧传来的声音娇俏又柔软,字字说得柔肠百转,让人的心都恨不得化作一汪清泉。这般美好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在阮府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害她上辈子死不瞑目的阮府嫡大小姐——阮蝶!

    那缓缓走来的眉眼不可方物的女子,不是阮蝶又是何人?

    阮蝶的美,在整个京城里,那是出了名的。

    听到阮蝶的话,阮珂抿了抿唇,右手的小指微蜷,眼里的墨色更浓了些,只是嘴角那怯懦的微笑,由三分变作了七分。

    “大姐姐。”阮珂的声音温温柔柔,极为熨帖。

    “听说今日佟家公子要来我们府上,本是要见见二小姐的。没想到现在二小姐倒是挺知礼避嫌的,早早地来了后花园。”阮瑕的声线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的孤高,如同冰封了十六载的寒冰,冷漠缥缈得没有一丝儿人气。

    阮珂极为惊讶地看了一眼阮瑕,这是阮瑕在为她抱不平?

    阮府上下何人不知阮家二小姐与佟家大公子有婚约,况且阮家二小姐痴恋佟家大公子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今早去阮夫人的院子,阮珂连阮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出了屋子,何来“避嫌”二字?

    倒是阮蝶,看她走来的方向,可不就是客厅走来的方向?

    被嫌弃排斥的三小姐得到的消息竟是比不受宠的二小姐要来的多,阮珂默然,却看见阮蝶在听到阮瑕的话后,神情里带着得意。

    “放肆!”阮蝶还没开口,倒是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上前一步,将阮瑕推搡在地。

    阮蝶走到阮瑕面前,神情倨傲,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阮蝶,像是在看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一般:“你以为你算个什么。嗯?”

    看着单薄的阮瑕,阮珂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开口道:“大姐姐,莫生气了,为了她,糟蹋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的。”

    “哼。”阮蝶瞅了一眼阮珂:“你说的对,为了这么个东西,我生气不值得。”

    “不过,生气了我也得消消气,云霓,带几个婆子上来!”

    阮蝶一声吩咐,她身边的大丫鬟云霓领命而去。很快,后面就来了好几个壮实的婆子,气势汹汹的推开了阮珂,一人抓着阮瑕一只手,等着阮蝶的吩咐。

    “大……大姐姐!”阮珂被吓得不轻。

    阮蝶瞟了一眼阮瑕,眼里的厌恶和不屑清清楚楚,“来呀,把这个挡了本小姐路的下贱坯子给扔到池子里好好洗洗,让她知道,可不是什么话都是她这样的货色能说的!”

    阮珂暗了眼眸,柔声劝解道:“大姐姐,这天气也开始转凉了,阮瑕毕竟也是女儿身,在这池子里泡上一阵,那还不伤了根?阮瑕千错万错,教训教训便是了,要真是阮瑕出了什么意外,传出去还以为我们阮家女儿的身子骨都弱,到时候可就不好了。”

    阮蝶半仰着头,眼角溜了一眼出声的阮珂,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怎么,二妹可是忘了母亲的话了?这等下贱货也配当我们阮家女儿?”

    “母亲的话阮珂半分也不敢忘。”阮珂听到阮蝶搬出了阮夫人,也噤声了。

    因为阮珂一打岔,所有人停下了动作,阮蝶见这些人半晌没有动作,脾气也就上来了:“怎么,我还命令不动了是吧。”

    “还愣着干什么,扔进去!”

    婆子拽着阮瑕,就像是拎着小鸡一般,就要往池子里扔去。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婆子动作大了些,连带着本是站在旁边的阮珂也被撞得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被撞进池子里。站在阮珂身边的香草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就在这时,阮蝶的脸上露出一个隐秘的笑意,她一个侧身,撞到了香草身上。香草本就一个女子,拉着阮珂已经分外吃力,再被阮蝶毫不留情一撞,吃痛之下,拉着阮珂的力气就小了很多。

    而阮蝶的侧身,挡住了所有站在身后的丫鬟的目光,对着阮珂被香草抓着的衣裳一划,就看见阮珂也 “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香草一个呆愣,似乎还没从二小姐掉水的情况里清醒过来。

    不过短短一刹,阮瑕和阮珂都掉进了水里。香草清醒过来,想要找人将落水的二小姐救起来的时候,之前被云霓喊来的那些壮实的婆子堵住了香草的去路。

    “大小姐,这……”香草不是个傻的,知道是大小姐有意为之。但是二小姐与大小姐根本没有任何牵扯,大小姐这般行事,又是为何?

    “香草,大小姐和二小姐一母同胞,怎么会害二小姐。不过是因为二小姐太不知礼,竟是没有将夫人放在眼里。大小姐气不过,才会这样做的。等二小姐想明白了,大小姐自然会让人将二小姐救起来的。”茯苓在香草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站到了阮蝶所在的地方。

    “茯苓,你!”香草瞪着茯苓:“二小姐大病初愈,你未免太过分!”

    已经是深秋时节,池子里的水还是透着寒意,阮蝶和阮瑕一道落入了池子,很快就被冻得瑟瑟发抖。在浮浮沉沉中,阮珂似乎感觉到有谁拉住了她,一直在往上游去。

    可是水里的寒气太足,拉着阮珂的人似乎也慢慢失去了力气,两人便是一道往下坠去。

    在逐渐消失的意识中,阮珂看到了站在岸边的阮蝶脸上一闪而逝的阴毒,以及一丝快意。落水的阮珂将发生的这一切看的分明,看样子,阮蝶早已收服了茯苓,可香草这丫头还在与她据理力争。

    “噗通!”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伴随着一阵风,一个穿着翠竹青衫的残影略过水面,浸入水中。阮珂努力想要睁开眼,只看到在满天的萧瑟的黄叶里,那道翠竹的身影格外清晰。

    在闭眼的时候,阮珂的耳边只有一个尖锐到焦急的女声:“先……救她……”

    “咳咳咳……”

    一阵天旋地转,阮珂冷到瑟瑟发抖,粉色的唇被冻到乌青,香草想要扑过来,却在她旁边站定。

    即使眼前还重叠着无数个黑影,阮珂还是没有忘记落水的阮瑕,抓住她身边的那个人,带着焦急地口吻:“快去救……咳咳咳……救……”

    “已经救上来了。”温和的声音像是秋日里的一抹暖阳,自然的男低音中仿佛带着几丝笑意,如同佳酿一般让人沉醉。

    阮珂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很快恢复如常,她将身边的人一下推开,眼里的惊讶是挡也挡不住:“你是谁?!”

    这个时候,阮珂才将这人看清。一身翠竹青衫,哪怕现在已经全身湿透,也难掩他通身翩然出尘的气质,仿佛有着魏晋遗风,整个人谦和而淡然。

    “我……”

    “小珂,你没事吧!”

    没等那人回答,另一道声音传来,俊秀的脸上写满了焦急,表情却是焦急到有几分浮夸,眼里的毫不在意彻底地将他的心情出卖了。

    阮珂定定了看着他,笑容一点一点地浮上了嘴角:“我没事的,佟安……哥哥。”

    有着那样夸张表情的人,正是她痴念二十载的佟家大公子——佟安。

    “傻丫头,你怎么就不小心落水了呢!”佟安口里称着傻丫头,俊脸写满了担忧,即使这样,阮珂还是看得分明——见着她满身皆是池塘里的水,湿漉漉的,佟安眼里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站得比阮蝶都还要远。

    是在施舍他的怜悯还是要展现他的风姿?在湿漉漉的发下,阮珂狭长的凤眼拉得更长了,眼里的墨色深不可测。

    “大小姐,佟公子,这位公子,二小姐刚刚大病初愈,这么湿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先扶我家小姐回房了。”

    见到几人根本就没有在意阮珂的身体,香草先着急了,给阮蝶和两位公子告罪后,扶着阮珂离开了池塘。

    离开的时候,茯苓依旧站在阮蝶身边,似乎已经忘了她是阮珂的丫头。

    香草扶着阮珂回到屋里,急匆匆地跑到柜子前找出意见干衣衫让阮珂换掉,随后又出门,叮嘱下面的人将热水烧好后端进屋,又去厨房吩咐为二小姐做一碗姜汤。等到香草再次回到阮珂屋内的时候,手里还端着炭火,放到了阮珂跟前。

    等到阮珂打理好一切后,看着还在忙上忙下的香草,她轻叹一声:“香草,过来吧。”

    “二小姐?”看到端坐在凳上的阮珂,香草的眉眼温和,轻声询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今天救我的人,究竟是谁?”阮珂自持她对阮府里来来去去的人都有一定了解,可今天救她的人,她竟是半分印象也无。

    “这……”听到阮珂的问题后,香草似乎有些为难。

    “你说吧。”看到香草的模样,阮珂都能猜到三分:“和佟安有关?”

    听到阮珂的话后,香草似乎下了决心,神情严肃地开口道:“救起二小姐的那名公子是和佟公子一起进府的,我听得莲心姐姐说,那人似乎是佟公子的朋友。”

    “朋友?”听到这句话,阮珂对那名陌生公子的好感已经消失殆尽,和佟安那样的人事朋友,想也知道是个什么货色。

    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倒是可惜了他那一身的温文气质。

    阮珂很快将初见时对那人的一丝悸动压制在了最深处,这时香草继续说道:“今天本是佟公子来议亲的,没人来通知二小姐也就算了,可大小姐竟然莫名其妙跑到前院去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就算是佟公子即将和二小姐成亲,也没有大小姐的事儿啊。不管怎么说,大小姐和佟公子还是要避嫌的,哪有她那样的人!未免太过分了!”

    “无事。”阮珂温言而笑,谁说她要嫁给佟安了,少了议亲,对她以后的决定,反倒是最好的。

    厨房里送来的姜汤还有不少,阮珂拿了一个干净的碗盛好后递到香草手上:“你的衣裳也湿了,赶紧去换。这姜汤你也喝一碗,天寒露重的,可别只顾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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