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茗是被渴醒的。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找水喝,头已经不晕了,但还是很困。苏小艾的卧室开着门,没在家。来财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她俯下身摸了摸它瘪瘪的肚子,舀了一碗狗粮,来财欢快地吃起来。

    还是狗活得轻松,有吃的就开心,也不用发愁被人渣。

    咔啦一声大门开了,苏小艾走进来,蹲在地上的人和狗都抬头看她。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吃饭!”

    元茗是真的饿了,昨晚空腹喝酒,又全部吐光,胃里空的难受。她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包子,这才抬起头说:“我昨天没耍酒疯吧?”

    苏小艾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粥,“要不是我扶着你,你进门就能倒地上睡着。还耍酒疯?能得你。你怎么回来的?”

    元茗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江林川送我回来的。”

    苏小艾表情很精彩,“你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让他送你?你俩不是不对付吗?”

    “我是给你发了消息,不对,我以为发给你了。”元茗拿过手机,想给她看江林川的头像,但发现他已经换回正常的的图片,只好放下手机。“你俩位置挨着,头像还特像,我就错发给他了,我当时喝蒙圈了。”

    苏小艾放下筷子,双臂撑在桌上。“大晚上的,你一条信息,他就火急火燎的赶过去了。这叫不对付吗?”

    元茗想了想,说:“这没什么吧,我打那么多感叹号,他估计以为我遇见急事儿了呗。好歹一个公司的,还是上下级,我出事儿对他也不好啊。”

    苏小艾才没有她那么粗线条,她敏锐的捕捉到元茗尚未察觉的隐情。但为了避免这个小傻子再被人渣,她没再多说什么。

    丁屿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意料之中。他估摸上门大概率也是扑空。但是班她总是要上的,于是周一一早他就去公司楼下围堵。元茗也猜到了这种可能,好在最近没有到岗需要,她就申请了在家办公。丁屿连着来了三天,流言四起。

    向阳路过员工工位,听见小姑娘们围在一起八卦。他放慢脚步偷听了一会儿。

    与此同时,江林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停车位上很是招摇的绿色小跑,眉毛拧到了一起。

    “啧~元老师魅力挺大啊!”

    江林川吓了一跳。“你鬼啊,走路不出声!”

    向阳也扒在窗户上往下看。“AMG呀,品味一般。来三天了吧?吵架了?上周不还好好的吗……诶,对了,周五你饭吃一半就走了,干嘛去了?”

    江林川想了一下,说:“接一个喝多的脑残朋友。”

    “哦。”向阳没多想,继续朝外看,心想着,这不行啊,得添把火,这么耗着多没意思。

    第四天,元茗来到公司,径直走向丁屿的车。他开门下车迎了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一起上车走了。

    江林川看了三天的直播被中断。不是说拉黑了嘛,怎么还上车了。

    元茗让丁屿把车开到了离公司远一点的街道。停好车,元茗开口:“如果你不想害我丢了这份工作的话就不要再来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说完我就不来了。你……还生气吗?”丁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

    元茗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看他。“你这话问的,我不应该生气吗?”

    “我承认,刚开始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但是,后来我……”

    “后来你发现居然会有人不爱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注意,你越不爱我,我越要得到你,对吗?”

    “你……少看点霸总小说吧。”丁屿还在努力挽尊,虽然她说对了。

    其实元茗是个善于自我攻略消解负面情绪的人,她已经没有当晚那么生气了。毕竟他没给自己造成实质性伤害,跟宋渣男的所为还是有本质不同的,顶多算个魔法伤害。

    “你拿我跟朋友打赌了吧?”元茗问。

    “……”

    “赌注是什么?”

    丁屿脸一下红一下白,PPT放映一样,他咬着嘴唇不回答。他当然不能回,那对一个女性来说侮辱成分加满。

    “现在不好意思说了?带我过去不就是为了炫耀胜利果实?来找我又装矜持不说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丁屿抬起头看她,想说那不完全是他的本意,他的邀请中有真心的成分。可这个解释与给她造成的伤害比起来很没说服力,是换做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扯淡。他前二十二年的人生,没怎么经历过需要低声下气的场面。优越的成长环境和身边习以为常的讨好关系,让他尚未成熟的思想体系,被羞愧和自尊两种情绪同时支配。尽管心里的小白人已经负荆请罪了八百回,但脑子里的小黑人控制着比思想快的嘴。

    “不是你先撩我的吗?我……就坡下驴而已。”

    “谁撩你了?”

    “你动不动就请吃饭。”

    “我作为领导请下属吃饭维系同事感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给我买咖啡,甜甜圈。”

    “我给所有人都买了又不是单独买给你的?”

    “你陪我去滑雪。”

    “那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作为你给公司解决大难题的感恩回馈吗?”

    丁屿被连珠炮的回怼弄得哑口无言。

    “你是变着法的撩人,义正言辞的推脱啊,好口才!”

    “……我行得正坐得端怎么让你说的我……不是,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批斗我的?我他妈哪儿成想你还能对我动那歪心思,要知道我根本就不招你进来。”

    丁屿第一次听她说脏话,小黑人的气势萎了。

    是真生气了。

    “对不起!!!”

    元茗气得胸腔一鼓一鼓的,透过挡风玻璃,凶狠的瞪着前面不远处的红绿灯。路过的行人有被跑车吸引回头侧目的,不经意对上她的眼神,吓得赶紧收敛了好奇的目光加快脚步。时间凝固了有五分钟,元茗终于有些放弃般的说:“你回去吧。”

    “不行,你还没消气呢。”

    “大哥,情绪总要有个平复过程吧。我又不是机器人,切个模式就能初始化……你不要来我公司,也不要去我家。你答应,我就尝试原谅你。”

    丁屿抠手指,指甲印深深地陷进了皮肉里,他觉得有点疼,但没有小白人的心疼。

    一上午的时间江林川都心不在焉的。解决问题就解决问题,为什么还要背着人。有什么话不能青天白日的在太阳下说呢。这人简直是一朵大鹏展翅的交际花。

    江林川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元茗进了向阳的办公室。他想了想跟了过去。

    “向总,事情解决了,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向阳大手一挥。“嗐,小情侣吵吵闹闹很正常,不影响工作就行……”说着他的眼神看向她身后。

    元茗回过头,江林川黑着脸杵在门口。

    向阳倏地站起来对元茗说:“辛苦元老师出个行政海报吧,咱们月底去团个建。”

    “好的,没问题。”

    “你跟汀汀对接吧。”他边说边绕过元茗,拉着江林川往外走。“到点开会了,走走走。”

    出离了她的视线,江林川一只胳膊勒住向阳的脖子,把人拖进了就近的会议室。

    “卧槽槽槽槽槽……放手,放手……”

    江林川没松,又加重了力度。

    “是你让她来的吧?”江林川咬着后槽牙问。

    “他那小车……天天往楼下一停,我员工这工作效率大打折扣的……我,我是为了大局观,快点放手要憋死了……”

    江林川松开他。

    向阳使劲呼吸了几口空气,站到离他远一些的位置。“你个傻b,你才要问你刚才跟个黑无常似的戳在那干嘛?”

    “你管我呢?”

    向阳嫌弃的睥睨着他。“你心里准没好话,你这个人,就多余长个嘴,不开口正好,一开口准完蛋。要不是我反应快,你肯定又要放那些直男癌狗屁。”

    向阳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他打断他,那些憋了几天的冷言冷语可能就不经大脑的蹦出来了。

    为了掩饰情绪,江林川岔开话题。“哪儿有闲钱团建?这季度没做那个预算。”

    “……你他妈……我自己掏腰包行吗?”

    “行!”

    “……”

    江林川丢下向阳,想去楼下抽烟纾解郁闷。在电梯前碰见了要下楼的元茗。江趁机观察她——眼妆完好,情绪稳定,应该没什么大事。

    咕噜噜~

    元茗没吃早饭就着急忙慌的跑来了,掰扯半天耗了不少体力。

    “呃,没吃早饭。”

    “哦,我也没吃呢,一起吧。”

    “……”

    元茗熟门熟路的带着江林川来常点的面包店。

    “全麦,多加青椒,其他正常放,番茄酱,不加热,谢谢。”元茗转过头眼神询问他。

    江看了看面前一堆五颜六色的食材,“……那就一样吧”

    站在路边,江林川迷茫的看着那个口径巨大的三明治,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见元茗毫不费力的张大嘴咬了一口,很斯文的咀嚼,神情显露出一种满足。

    “你平时都这么凑合吃饭吗?”

    元茗不解地看他,“这凑合吗?多健康啊!”

    “那好歹加热一下啊,你不是胃不好……吗?”

    元茗停止咀嚼,一侧的腮帮子被食物撑着鼓起一坨,像只囤货的仓鼠。

    “嗯?”

    江林川尴尬的脚趾抠地,“那个,我……我看你桌上有胃药。猜得。”

    “啊,是,老毛病了。”

    仿若被戳破秘密的孩子,江林川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费力的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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