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索一脚将下属踢到了墙边,“听到了吗,你太吵了,快滚。”

    下属吃力地爬起来,朝着金发青年连声道谢。

    他一路扒着墙壁,用尚且完好的那一只手摸到了门把,打开门,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廊道外一片漆黑,雨水铺满了脚下的铁板。但他不敢回头,仿佛身后那明亮的空间不是船长室,而是整个废土上最恐怖的刑讯房。

    他原本是废土上一个混吃等死的游盗,一时失智,染指了游盗头子的beta,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逃上了这艘停泊在沙海边缘的大船。

    然而见他上船,追踪而来的游盗头子竟然直接调转沙舟,脸上浮现出了惊惧的表情。

    很快,他明白了,游盗头子所畏惧的,不是别的,正是这艘船桅帆上飘扬的旗帜——两把交叠的弯刀。

    旗帜图案的原型,是两把纯金打造的佩刀,工艺华丽,刀柄镶嵌宝石,并不能作为趁手的武器使用,却是废土霸主的标志。它们属于连游盗都闻风丧胆的“掠夺者”,主人分别是阿尔索、阿赣熙两兄弟。

    因为他是游盗出身,船长阿尔索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他,反倒关心起他的人生履历来。听闻他熟悉废土上大部分村落和游盗的驻扎地,阿尔索便鼓掌说,他来得正好,许以他加入掠夺者的好处——留他一条狗命,同时做一条带路的好狗。

    兄友弟恭的两兄弟,自称“生意人”,并不经常待在废土,每过两三年才来做一次买卖。

    和涸国皇帝定下的大买卖。

    “我们做的是肉蚊生意。”

    “肉蚊”是道上的黑话,只有最低等的废土人,被叫做肉蚊。也就是说,他们的主业是人口贩卖。

    十几年来,他引领这两艘大船,辗转于一个又一个村子,搜寻那些有价值的“肉蚊”。他的职责包括但不限于:将年轻力壮的alpha送上战场、说服颇有姿色的beta充当娼-妓、以及喂养被称为“盲盒”的未成年。如果能碰上一个omega,那就走大运了……

    两兄弟穷凶极恶的事迹,废土无人不晓。想要过得安稳,只能同他们约定俗成,准备好符合他们心意的货物,恭候他们的莅临——主动交出一些“肉蚊”,那么他们做完生意就会离开,几年后再来,循环往复,不必见血。

    但做生意向来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有人没听过掠夺者名号,不愿屈服,一心反抗,立志做全村人的英雄。结局便是整个村子被两兄弟以武力荡平,鸡犬不留。

    见识过“掠夺者”的残暴后,不是没有人想过逃离,甚至船上每一个被迫效命于掠夺者两兄弟的alpha,午夜梦回,都有过同样的冲动,但他们跑不掉——神明似乎偏爱恶人,两兄弟都是顶级alpha,且异能诡谲,配合默契,一路刀口舔血过来,早就不是普通alpha可以抵抗的存在了。

    令人庆幸的是,哥哥暂且不是纯粹的暴君,而弟弟又比哥哥多了一丝人性,跟着他们,至少有一口饭吃,也不全然是坏处。

    两兄弟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便领导风格近乎暴-政-独-裁,船上心甘情愿替他们卖命的大有人在——不论是为了金钱,生存,还是对强者的盲目追随。

    “掠夺者”的二人帝国,几乎坚不可摧。

    就在三个小时前,他们休整完毕后从涸国出发,到达了废土上第一个“长期合作”的村落,收获了几十个肉蚊。在前往下一个村落的中途,两兄弟中的弟弟叫停了船只,要求改变航线。

    理由是,附近某区域正渐渐聚集出一片雨云。

    降雨,在这个世界里,是极其稀罕的景观,阿赣熙想要观赏这场雨。

    阿尔索虽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笑脸,对弟弟却有求必应,随即让船调转了方向——即使赏雨这件事,在他看来是浪费时间。

    然而趁着雨夜,其中几个肉蚊不知隐藏了什么异能,竟然挣脱了束缚,悄无声息地溜下了船。阿尔索知道后大发雷霆,命令下属们前去寻找,但至今没有找到。

    这片区域有大小不一的矿井,那些跑掉的肉蚊大概率是暂且躲藏其中,一时半会想找回来,是不可能了。

    “让他们跑吧,尽情跑吧,反正跑多远,都能逮回来。”阿尔索有这个自信。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有人逃走了。也不是最后一次。

    但有一件事,阿尔索可以确定,最终他们成功的几率为零。

    他还要在废土逗留很长一段时间,不介意来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阿尔索百无聊赖地躺倒在上沙发上,他生得高大健硕,甫一躺下来,三人座的绒布旧沙发,甚至放不下他一双交叠的长腿。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上半身沉沉陷进去,几缕红艳的长发从垫子上滑下来,温柔地垂落在地。

    一双暗红色的瞳孔安静地望着头顶一晃一晃的灯,和刚刚的阴鸷暴君判若两人。

    耳边忽然传来歌声。

    阿尔索问:“你在唱什么?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金发的alpha靠在窗户旁,他的身形较为单薄,穿着一件雪白的丝质衬衫,领口敞开,望着窗外的大雨,姿态安然惬意,仿佛只是一个轻装简行的观光客。

    喉头轻轻滚动,随即哼出一段不知名的小调,清隽的眼眸里似有淡金闪烁。

    “是雨里传来的声音。有人,不对,有什么东西,在唱歌。”

    一段唱罢,阿赣熙给哥哥缓缓解释说。

    “雨里的东西?”阿尔索凝神静气,凭借超强的听力,竟然真的听见了雷雨底下传来断断续续、微不可查的歌声。

    但阿尔索丝毫不觉新奇。为了引诱人类、吸引猎物,有一些独特的大型辐射生物进化出了复杂的发声器官,学会了模仿人类的声音。如果不想被当做口粮的话,最好不要试图寻找废土上莫名其妙的声音来源。

    这些都是普通人必须遵循的生存规则。至于阿尔索?废土上还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能威胁到他的生物屈指可数。

    不欲探明……是单纯懒得理会。

    “我曾经从书里读到过一个旧世界的传说,说是有一种叫做人鱼的生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它的家,在大海里……大海是什么呢,大海就像沙海,一望无际,却全是咸咸的水,喝不完的水。”

    “喝不完的水?怎么可能?”阿尔索嗤道,“旧世界的人,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

    “我认为是真的。类似‘人和鱼组合’的生物,我们不是在涸国杀过几只吗,虽然它们面目丑陋,流出来的血还臭烘烘的,说不定是人鱼的近亲。”

    阿尔索:“……”所以呢?他对人鱼又没兴趣。

    弟弟热衷于给他讲故事,那他就捧场听着——心里却只惦记着找到那几只肉蚊。那是他的财产。

    但他一向不喜欢仗着有一双好腿,就满地乱跑的财产。假如手底下的废物们找不到人,雨停后,他会亲自前去。然后砍了那些人的腿,送进涸国的肉料场。

    阿赣熙闭上眼,用心地聆听歌声,迎面感受着误入窗前的雨点,显得十分着迷。

    “故事里的人鱼美丽动人,还有曼妙的歌喉,大概,就像这场雨里传来的歌声一样。”

    “可这里是废土。这里只有辐射生物。”阿尔索说。

    “哥哥,一起去看看吧。”阿赣熙睁眼看着他。

    “……”

    “去看看吧。”

    阿尔索:“知道了。”真拿他没办法。

    阿尔索烦躁地起身,走到控制台前,拨动了船只的行进方向,继而将一支拉杆推至最高。

    反正这场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他的游戏还未开始,无所谓去看看弟弟感兴趣的东西。

    船速徒然拔升,船头高翘,在狂风骤雨中,像是变成了激流勇进的艇,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一个接一个地滑倒,有没来得及抓住栏杆的,直接从半空中摔落下去,几乎是七八层楼的高度,啪地一下,落在船长室的挡风玻璃上。

    “对、对不起!阿尔索大人!”

    船员面部朝下,嘴里还吐着血,混杂着内脏碎片,在玻璃上红潋潋的一滩,眼珠也跌了一颗出来,却仍旧惊恐地说着抱歉。

    最后像是一只被拍扁的蚊子,顺着雨水滑了下去。直至临死前最后一刻,他都还害怕自己没死透,惹到有洁癖的阿尔索生气。

    “他死了吗?”阿赣熙问。

    “死了。”阿尔索说。

    “玻璃脏了。”

    “玻璃脏了。”阿尔索按住连通船员休息室的通讯器:“叫人来擦一下。”

    一名船员很快收到消息,脚步匆匆地跑来了。

    这是一名女性beta,提着桶和毛巾,从廊道绕到了船长室前方,冲着船长室深深鞠躬后,一脚踏上没什么着力点的船板,奋力往玻璃上爬。雨水冲刷,她滑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毛巾按压在了血迹上,轻而缓地擦拭着——

    她透过玻璃,偷偷看向室内那两张俊绝的容颜。

    “啊~我的阿尔索大人、阿赣熙大人~”她小声地低吟着alpah们的名字,眼里满是痴迷。

    作为顶级alpha,掠夺者两兄弟除了有破表的武力值外,还有催情剂般的信息素。醉人的烈酒与幻惑的花香,编织出溺人至死的欲梦。因此迷恋他们,自愿跟随他们离开村子的恋爱脑beta,几乎塞满了半个货舱。

    导致阿尔索看见beta就心烦。送上门的beta实在太多了,根本卖不完,像这种砸在手里当佣人使的越来越多。

    他想要alpha!越多越好!

    特别是最近,涸国愿意花大价钱购买alpha,给他派了急单。以他敏锐的嗅觉,很容易就做出了判断——不出意外,涸国又要打仗了。

    战场上,alpha当然比beta好使,所以他才会在跑了几个alpha后,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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