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喝趴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牧云带上鸭舌帽和口罩,站起来。

    徐徐醉的分不清东西南北,还非要坚持送人。

    牧云走出内院到了阴暗处,光影挡住了半张脸:“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这天很晚了,万一你出个什么事儿……”

    牧云好笑:“你怎么送我?和我一起打车过去你再打车回来?”

    “我……开车,”他浑身摸索车钥匙。

    “不要命了?”

    她把人推回座位上去,吩咐了老板娘。

    曲不为的对象在这儿,一群人出不了什么事儿。

    ‘那你把他捎上——嗝。“

    酒气差点没熏死人。

    李纵被灌了不少,反应也慢半拍,被推过来了才反应过来。

    “谁用她捎了。”

    她勾勾书包带子,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转身直接走了。

    街道两边种满了树,满是夜蝉鸣。

    李纵跟在她后面,也不说话,做不出平时那种贱贱的表情,模样看着很乖。

    酒精没有上脸,牧云也不确定他喝醉了没有。

    一双眼睛闭着,睫毛微微颤抖,嘴唇红润,上面还有一层水渍。

    牧云走了一段路,停下低头叫车。

    后面人突然撞上了她的后背。

    她转身。

    可能是真醉了,李纵看着迷迷糊糊的。

    牧云伸手,犹豫了一下,拍了人一下脑袋。

    一双杏眼睁开,略带湿润,迷糊地看着她。

    “知道我是谁吗?“

    牧云没有感情地问。

    没说话。

    她板着脸严肃道:“我是人贩子。像你这种的,能卖个好价钱。”

    还是没什么反应。

    她伸手轻推了一下肩膀,就看见这人跟不倒翁一样,左右晃了一下。

    “……可真行。”

    牧云从包里拿了瓶矿泉书,拧开喝了一口,围着人转了一圈。

    “真醉了?”

    “你不是在演我吧。”

    她正凑近,仔细观察这人的神色。

    醉酒的人眼神不会太清明。

    突然李纵慢慢的,慢慢的垂下头来。

    然后靠到了她的肩头。

    …………

    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

    就这么抵着她。

    醉酒的李纵一点没有往日嚣张跋扈,脸皮比城墙厚的倔样。

    乖巧的让人不适应。

    下一秒,

    这人就吐了出来。

    牧云僵住了。

    一股温暖的感觉蔓延在她的后背。

    她以为这人拿他当倚靠,

    没想到人家拿他当抹布。

    牧云怀疑这人是蓄意报复。

    她现在的脸比抹布还黑。

    空气凝滞了几分钟。

    李纵不舒服的咳了几声,一脸迷茫的看看四周,问:“这是哪儿?”

    牧云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忍住把人一脚踹倒一边的冲动。

    问完,李纵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她把身上的外套扒下来,纠结了两秒钟,直接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这个点的车不多,得等几分钟。

    李纵慢慢站起来,她走到哪儿,人就跟到哪儿。

    牧云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捏着旁边人的胳膊,提防着人一头栽进前面的臭水沟子里。

    十二点多了,街上冷冷清清。

    李纵像是还不舒服,皱着眉头站在一边,难得的保持安静。

    牧云换了衣服心情好了点,没了把人扔在这儿一走了之的想法,摘掉口罩和帽子,上下打量人几眼。

    “你这酒量可真够差的。”

    李纵打了个酒嗝。

    牧云立马站远几米。

    然后这人又跟了过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现在又脏又臭。”

    李纵轻声哼了一声,鼻翼微微鼓动。

    车这时候来了,她把东西往里一扔,就要带人上车。

    结果人死活不上。

    牧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个意思?”

    李纵做出一副要吐的姿势:“晕车。”

    她服了。

    前排的司机见半天没动静,往后随便瞥了两眼:“这是喝酒了是吧?酒味这么重。搭下一辆吧,别吐我车上。”

    说完等人拿了东西,就跑了。

    “行。“

    牧云没耐心了。她现在困得要死,只想回去洗澡睡觉,“那你就在这儿喂蚊子。”

    她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余光撇见李纵跟屁虫似的粘在后面,立马警惕的回头。

    “你要是再敢吐到我背上你就死定了。”

    “嗯。”

    “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人说话。

    牧云回头看看,人还一步不离的跟着。

    她抬脚踹了人一脚。

    “……两瓶。”

    “切。两瓶就给你放倒了。“

    牧云重新拦了辆车,上去之前从包里拿了一个新的黑色口罩,递过去。

    李纵看着她。不知所以。

    “戴着。不然我们得走到明天去。”

    男生反应了半天,还是不为所动。

    她没了耐心,自己上手挂到人的耳朵上。

    车很快过来,口罩隔绝了一点车里的机油味儿。

    “去梨花街。“

    她边说着拨了下头发,长发如墨,在浅浅的月色下有一层淡淡光泽。

    梨花街住的多是老人,睡得很早,这个点更是夜深人静。

    牧云把自己的包挎在后面人的脖子上,低着头走在人行道的正中间,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她倒着走,看着难得沉默寡言的少年,跳脱的性格显露出来。

    深夜的醉鬼像是一个绝佳的树洞,第二天一早太阳一照,酒气和记忆一起被驱散的干干净净。

    “你为什么转过来?”

    她问一句,那人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因为打架。”

    “为什么打架?”

    “看他不顺眼。”

    牧云啧了一声:“幼稚。”

    她扬了扬下巴:“那你家里人呢?就这么放心把你扔过来?”

    没说话。

    哦。

    看来是不想说。

    街边路灯还亮着,两人走到一处灯底下,李纵突然停下来。

    牧云站在一边路牙子上,手插着兜,抬起下巴看人:“干什么?”

    “我想上厕所。”

    “……憋着。”

    他似乎没听懂这两个字,听懂了也消化不了,慢吞吞的就想解裤带。

    牧云抬头看看,老街没有监控。

    她掏出手机对着人:“来,你敢随地上厕所,我就敢拍。”

    李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疑惑的看着她,然后向前走了几步。

    屏幕里的人脸一下子被放大,眼眸清亮,睫毛分明。

    嘴唇永远都是红润的淡粉色。

    牧云心想着上天真是不公平,嘴上问着:“你干嘛。”

    然后就看见这人伸出右手比了两个手指,对着镜头摆出一个耶的手势。

    …………

    可以的。

    见人不作了,她收了手机,好整以暇道:“可以走了吧。”

    为了防止被石子绊倒或者掉进井盖里,牧云跟在后面,消耗着她为数不多的好脾气。

    结果走了没十米,这人又停住了。

    李纵慢吞吞道:“我要吃糖。”

    “……这个点我上哪儿给你找糖去?”

    这人和小孩在商场看见心仪的玩具不会走道了一样,直直的杵在原地,好像不答应就不走一样。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挑了一片叶子擦干净塞人嘴里。

    然后拍拍手:“吃吧,富含纤维素呢。”

    几百米的路走了半个小时,总算到了家门口。

    牧云翻出钥匙来开门,见身后还站着人,皱眉道:“到家了,钥匙呢,自己开门。”

    吹了一路冷风,又嚼了片苦不拉几的叶子,李纵酒好像清醒了点,能顺溜的说长句了:“我忘记拿钥匙了。”

    “那你睡这儿,或者楼底下有个宜家。”

    开门的动静有点大,爷爷从主卧里出来,看见两人先是一愣,“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嗯。爷爷你怎么醒了?“

    老头子声音洪亮:“我不放心你,给你留着等灯嘞。这是——”

    “我忘拿钥匙了。”

    这人醉酒时的乖巧劲儿又上来了。

    老头子最喜欢小孩,没两句就把人拉进来,“哎呦,你一个小孩住在这儿不容易吧,没事,有事儿一定记得找我们。这房子就我们祖孙俩住,屋子多咧。你住那个小卧室吧,将就一晚上,爷爷给你铺床。”

    “…………”

    李纵稳稳的换了鞋,把脖子上挂着的包放到一边椅子上,还自己开始招待自己——到了杯热水仰着脖子就喝。

    看着就跟没事人似的。

    幸好老爷子鼻子不灵,酒味儿也被散发的差不多了,要不然知道了准要质问她。

    然而还是露了马脚。

    牧云过去取自己的包,被人一把抱住,警惕到:“干什么。”

    “哥。”牧云特无语,“这好像是我的书包。”

    李纵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瞅他,像是在思考。

    等了大半天,这人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爷爷从主卧出来,抱着一床新被子,边走边絮絮叨叨:“先盖这一床吧,要是嫌冷的话再叠一个小毯子,我都给你备上,你俩站那儿干嘛呢?“

    牧云决定大肚量的不跟酒鬼计较,直接去了卫生间。

    反正这个点,今晚也没空复习了。

    躺下的时候已经近一点。

    隔壁是个小卧室,只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不大,几平左右的样子。

    她的窗贴墙,一墙之隔,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像是下床取了什么东西,又返回了床上。

    周围很快没了声响。牧云闭上眼慢慢陷入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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