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女香薷（二）
是我太蠢了。
我原来竟然还真的相信了柔贵妃那所谓的“我拿你当亲信才只准你一人插手钱财事务。”
其实，她对我，根本毫无信任可言，只是为了磋磨我，好让我快点去见阎王。
我得了肺痨这样的重病，她会很高兴的，总比我突然投井或者上吊来的好。
我身为宫人，若是自裁暴毙，宫里难免会起些风言风语，柔贵妃作为主子，也会落人口舌。
我和其他得了肺痨的宫人在下人房死撑。
每日只有医馆来送一次药和饭菜。
那些药，不过是些贵人剩下的药膳残渣。
至于饭菜——也是些不堪之物。
每日听着身边其他病人快要把肺咳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咳嗽声，看着一个一个断气的病友被抬出去。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我不能倒下。
宫外，我的父母还在等我——
而且，我还有仇，没有报。
我硬扛着熬了下来。
我要逃走。
我再呆在这里，就算好了，迟早，也会被其他病人再传染上病气的。
我拿定主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钻狗洞，逃了那个关着肺痨病人的院子。
我躲躲闪闪，想要避开人逃出去。
可是偌大的皇宫，想要一个人都不碰到，谈何容易。
我跑了没几步，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躲我？！！！！”
是柔贵妃的声音！！！
她发现我了？！！
我赶紧躲到了一个拐角处，屏住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紧接着，柔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襄，你别再躲我了好吗，你也知道，我能出来见你一次，有多不容易。”
这声音，听起来，那可真是柔肠百转，听得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我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发现了我。
等等——
时襄？！！
这不是当朝一品军侯时大人的名讳吗？！！！
之前就察觉到贵妃娘娘私联朝臣，但是——
柔贵妃深夜孤身一人来这宫内的偏远之处私下相见的，居然是炙手可热的时大人。
而且——他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我一时之间只感觉天旋地转。
柔贵妃是当朝第一宠妃。
她很会讨陛下的欢心。
单单是我这个不在近前伺候的宫人，都听过柔贵妃对陛下的浓情蜜意甜言蜜语。
什么，只要陛下不来，柔贵妃就能半夜哭一夜。
见不到陛下的时候，就把陛下同她说过的每句话都默下来，一个人一遍一遍的回味。
如此深爱着陛下 的柔贵妃深更半夜对着别的男子柔肠百转？！！
这个女人在我心里更可怕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深更半夜叫我来，如果是为了说这种没意义的话——那你先省省吧。”
贵妃低低的抽泣了一声。
这听起来真是无限的委屈，比陛下开玩笑说要去别的妃子坐坐时候，委屈的真实多了。
男人大概是对女人的哭泣都没多少招架能力。柔贵妃的抽泣声没几声就被打住了“你有事快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柔贵妃这才带着抽泣开始断断续续的诉说“我知道，你愿意冒着深夜独身一人擅闯宫禁的危险来见我，已经足见情深意重了。我不应该患得患失——说那些话——”
外男无诏擅闯内宫禁地，按律当斩。
这时襄大人，还真是为色所迷，胆大妄为。
“——只是这次，我真的遇到麻烦了——瑞王几次三番的纠缠于我。我无力推拒。你也知道，我当年在他府上之时，他就对我图谋不轨，我自己多方自保，才能另谋出路，到了陛下这里，如今他贼心不死，企图拿着当年的事情拿捏我——”
时襄大人没等贵妃娘娘说完。
“把话说明白，当年何事？你是从瑞王府出去的，这事谁人不知，有何好拿捏的。”
贵妃的抽噎停住了。
可能是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瑞王这边的事情，无非是想从你这里分一杯羹。你不用理会，我会去处理妥善的。你得当务之急——是照顾好皇子。”
柔贵妃立马娇滴滴的回应，语气里全是惊喜“时襄！！我就知道！！每次都是你有办法！！”
“还有——”贵妃高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宫里，那些新选进来的嫔妃——有几个，仗着自己的家世好，话里话外的讽刺我是罪臣之女——”
柔贵妃说的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听宫里的小道消息说，贵妃原本出身不错，贵妃的父亲，原本是朝廷要员，只是，在贵妃很小的时候，他父亲犯了贪污渎职等数条大罪，激起了民变，惹得先皇震怒，全家被抄，柔贵妃才会流落到瑞王府。
“这个你也放心。那些冒犯你的人，我会处理。至于你说的‘罪臣之后’——我会努力促成为你父亲翻案一事，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时襄——我就知道——只有你，才靠得住——”
我听着他们的互诉衷肠，内心作呕。
这奸夫□□。
呕过一阵之后，我心脏怦怦跳，变得兴奋异常。
柔贵妃——现在，我捉住了你的把柄，掌握了你的秘密。
可是这私通——没捉奸在床，实在是没什么能揭发她们的证据。
况且就算有证据，我一个宫人，贸然去揭发，只怕为了皇家颜面，也只有被灭口一条路。
我不能死。
我也不能出宫。
宫人私逃，也是死罪。
虽然我现在做不了什么，可是，我也实在不想看他们继续得意下去。
我要活命。
我跑到了太医院附近。
我想要偷些些治病的药草。
我刚刚靠近太医院，就听到几人的说话声。
我只能再次急忙躲了起来。
在他们的来往寒暄之中，我听出了原委。
原来，是时襄大人府上的人，来下帖子，请太医去为他们府上的“夫人”看病。
时襄大人有夫人吗？
没听说啊。
他的迟迟不成亲，可是全京城出名的。
更何况，他对柔贵妃忠心耿耿，痴情一片，怎么会有“夫人”？
许是——
他府上的亲戚之类的“夫人”吧。
我躲在门外不远的角落，听着时襄府上的人对太医院的太医说这他们府上的这位“夫人”的病状。
“——我们大人说了，上次，你们这开的药很合他的意，也很合夫人的病。夫人用着很好。只是最近——许是有些耐药了，一天，竟有三四个时辰是清醒的。还得麻烦您这的太医再走一趟——”
一天有三四个时辰清醒着，很难得吗？
我累死累活的在秦月楼做活的时候，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我在宫中看这些宫妃，清醒的时间，也不止那么短啊——
“——夫人的这些具体病症，只是听阁下说，下官还是不好判断，下官得见到夫人，诊脉之后，再做定夺。只是——上次我便和贵府大人说过，夫人郁结于心，若是真要为她好，还是应该给她疏解心结，而不是让她浑浑噩噩，整日痴睡——这长此以往——只怕有损夫人心智——”
那时大人府上的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威胁：“——太医只管放心，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些，我们大人自有考量。”
太医听到这里，噤了声，不再多言。
突然——
那太医的眼神向我这里扫了过来。
我吓坏了。难道我藏的不够好，他看见我了？
那太医竟然径自向我走了过来。
“你是哪个宫里的？”
我一时有些慌张，用最快的速度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想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体面一些。
“我是 ——柔贵妃宫里的，奉我们娘娘之命，我来拿——”
本来我就是在扯谎，心跳如擂鼓，说到这里，一阵咳嗽的欲望猛的涌了上来。
太医忙用那宽大的袖子捂住口鼻，一蹦三丈远，离得我远远的。
“这宫中有疫病，贵妃还派个得了风寒的人来传话。真真是——”
紧接着，三五个用纸包着的药丸砸到了我的脚边。
那太医嫌恶的挥手：“拿着！！快走！！”
我急忙捡起地上的药丸，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只是，我肺病还严重着，跑了没几步，这肺便如火烧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我展开手心——
包着药丸的纸包上，“通宣理肺丸”几个大字映入眼中。
我的心因为狂喜而跳了起来。
太医医者仁心，看出了我的病症。非但没叫禁军来抓我，还给了我药。
我东躲西藏了好几天。
直到确定肺病好大有好转。
我主动回了那关押肺痨病人的屋子。
那院子，患者众多，我消失了两三天，竟也无人察觉。
也许——
毕竟，这里，悄无声息的消失的人太多了。
我瞒过了曾经出逃过的信息。但是我这突然好转在那里显然成了一桩奇事
我这自强不息，咬牙挣回一条命来的事情被皇后娘娘得知。
皇后一贯的仁德，知晓了此事，认为，我是被上天赐福之人，特意给了我恩典：赐我金银首饰，送回秦月楼。
其他人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了活下来，都做了什么。
我捂着肺的所在部位，我知道，我整个人，都已经废了大半。
回到秦月楼不久，我就听说——有几个刚刚进宫的妃嫔的母家犯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那些嫔妃们，为救家族，求情心切，在圣驾前言语无状，惹得陛下怒气更盛。每人被打了四十板子，打入冷宫。
时襄大人这杀人诛心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那些嫔妃因为母家的官位而得意，他便出手毁了让她们得意的根本。
这官家小姐出身的嫔妃在时襄大人和柔贵妃这两人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
我这么一个平民之家出身的宫女去和他们正面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没胆子和证据揭发她的奸情。
但是，自己的仇，不报不快。
我便——
下毒。
————————————————————————————————————————————
在那位和时襄有些关系的夫人作为真凶被抓进深宫严加看守的那几天。
我的內心没有一时一刻不受煎熬。
她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被拖走的样子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起之前在太医院听到的那些话。
若是这夫人，就是那日太医说起的时襄大人府中的夫人——
那这夫人，整日痴睡，浑浑噩噩，还有心智不全的病症。
那如何还能下毒呢？！
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我的目的本是要柔贵妃无声无息的死。
可是现在，柔贵妃没但没死，反尔因为小皇子中毒一事，让圣上对她多加怜爱。
这接连几日，圣上为了宽慰柔贵妃，都宿在秦月楼。
我看着柔贵妃日夜为皇子祈祷，身形憔悴的不吃不喝。
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这再狠毒的女人，也是个母亲。
伤了她的孩子，是不是比伤她本人，还要狠呢。
而且，因为那位夫人是被皇后娘娘传唤进宫陪伴皇后的。
那位夫人被作为下毒凶手，从皇后宫中被抓走，皇后自然难逃罪责。
听闻，眼下，皇后已被禁足在她自己的宫殿。
听圣上身边的小黄门的口风——只怕，皇后娘娘就算不被废后，也是元气大伤。
事情的发展已经和我原先的预想背道而驰。
但是我实在见不得柔贵妃这个奸妃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也见不得给过我恩典的皇后娘娘因为我的原因，而失去后位，也不忍心那样以为已经心智不全的夫人被扯进来白白丧命。
不管怎样，我都做不到坐视不管。
我想再去打探消息，可是皇后娘娘的宫门和那关押罪人的场所皆守卫森严。
立在门口的人，宛如石像，一句话也不说。
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些许消息，是不太可能了。
我只能日夜祈祷，希望能有什么机会，能把这件事情彻底翻盘。
谁知——
转机没等来，先等到了一场把关押扬夫人的暴室烧城瓦砾场的大火。
我原来竟然还真的相信了柔贵妃那所谓的“我拿你当亲信才只准你一人插手钱财事务。”
其实，她对我，根本毫无信任可言，只是为了磋磨我，好让我快点去见阎王。
我得了肺痨这样的重病，她会很高兴的，总比我突然投井或者上吊来的好。
我身为宫人，若是自裁暴毙，宫里难免会起些风言风语，柔贵妃作为主子，也会落人口舌。
我和其他得了肺痨的宫人在下人房死撑。
每日只有医馆来送一次药和饭菜。
那些药，不过是些贵人剩下的药膳残渣。
至于饭菜——也是些不堪之物。
每日听着身边其他病人快要把肺咳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咳嗽声，看着一个一个断气的病友被抬出去。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我不能倒下。
宫外，我的父母还在等我——
而且，我还有仇，没有报。
我硬扛着熬了下来。
我要逃走。
我再呆在这里，就算好了，迟早，也会被其他病人再传染上病气的。
我拿定主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钻狗洞，逃了那个关着肺痨病人的院子。
我躲躲闪闪，想要避开人逃出去。
可是偌大的皇宫，想要一个人都不碰到，谈何容易。
我跑了没几步，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躲我？！！！！”
是柔贵妃的声音！！！
她发现我了？！！
我赶紧躲到了一个拐角处，屏住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紧接着，柔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襄，你别再躲我了好吗，你也知道，我能出来见你一次，有多不容易。”
这声音，听起来，那可真是柔肠百转，听得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我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发现了我。
等等——
时襄？！！
这不是当朝一品军侯时大人的名讳吗？！！！
之前就察觉到贵妃娘娘私联朝臣，但是——
柔贵妃深夜孤身一人来这宫内的偏远之处私下相见的，居然是炙手可热的时大人。
而且——他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我一时之间只感觉天旋地转。
柔贵妃是当朝第一宠妃。
她很会讨陛下的欢心。
单单是我这个不在近前伺候的宫人，都听过柔贵妃对陛下的浓情蜜意甜言蜜语。
什么，只要陛下不来，柔贵妃就能半夜哭一夜。
见不到陛下的时候，就把陛下同她说过的每句话都默下来，一个人一遍一遍的回味。
如此深爱着陛下 的柔贵妃深更半夜对着别的男子柔肠百转？！！
这个女人在我心里更可怕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深更半夜叫我来，如果是为了说这种没意义的话——那你先省省吧。”
贵妃低低的抽泣了一声。
这听起来真是无限的委屈，比陛下开玩笑说要去别的妃子坐坐时候，委屈的真实多了。
男人大概是对女人的哭泣都没多少招架能力。柔贵妃的抽泣声没几声就被打住了“你有事快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柔贵妃这才带着抽泣开始断断续续的诉说“我知道，你愿意冒着深夜独身一人擅闯宫禁的危险来见我，已经足见情深意重了。我不应该患得患失——说那些话——”
外男无诏擅闯内宫禁地，按律当斩。
这时襄大人，还真是为色所迷，胆大妄为。
“——只是这次，我真的遇到麻烦了——瑞王几次三番的纠缠于我。我无力推拒。你也知道，我当年在他府上之时，他就对我图谋不轨，我自己多方自保，才能另谋出路，到了陛下这里，如今他贼心不死，企图拿着当年的事情拿捏我——”
时襄大人没等贵妃娘娘说完。
“把话说明白，当年何事？你是从瑞王府出去的，这事谁人不知，有何好拿捏的。”
贵妃的抽噎停住了。
可能是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瑞王这边的事情，无非是想从你这里分一杯羹。你不用理会，我会去处理妥善的。你得当务之急——是照顾好皇子。”
柔贵妃立马娇滴滴的回应，语气里全是惊喜“时襄！！我就知道！！每次都是你有办法！！”
“还有——”贵妃高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宫里，那些新选进来的嫔妃——有几个，仗着自己的家世好，话里话外的讽刺我是罪臣之女——”
柔贵妃说的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听宫里的小道消息说，贵妃原本出身不错，贵妃的父亲，原本是朝廷要员，只是，在贵妃很小的时候，他父亲犯了贪污渎职等数条大罪，激起了民变，惹得先皇震怒，全家被抄，柔贵妃才会流落到瑞王府。
“这个你也放心。那些冒犯你的人，我会处理。至于你说的‘罪臣之后’——我会努力促成为你父亲翻案一事，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时襄——我就知道——只有你，才靠得住——”
我听着他们的互诉衷肠，内心作呕。
这奸夫□□。
呕过一阵之后，我心脏怦怦跳，变得兴奋异常。
柔贵妃——现在，我捉住了你的把柄，掌握了你的秘密。
可是这私通——没捉奸在床，实在是没什么能揭发她们的证据。
况且就算有证据，我一个宫人，贸然去揭发，只怕为了皇家颜面，也只有被灭口一条路。
我不能死。
我也不能出宫。
宫人私逃，也是死罪。
虽然我现在做不了什么，可是，我也实在不想看他们继续得意下去。
我要活命。
我跑到了太医院附近。
我想要偷些些治病的药草。
我刚刚靠近太医院，就听到几人的说话声。
我只能再次急忙躲了起来。
在他们的来往寒暄之中，我听出了原委。
原来，是时襄大人府上的人，来下帖子，请太医去为他们府上的“夫人”看病。
时襄大人有夫人吗？
没听说啊。
他的迟迟不成亲，可是全京城出名的。
更何况，他对柔贵妃忠心耿耿，痴情一片，怎么会有“夫人”？
许是——
他府上的亲戚之类的“夫人”吧。
我躲在门外不远的角落，听着时襄府上的人对太医院的太医说这他们府上的这位“夫人”的病状。
“——我们大人说了，上次，你们这开的药很合他的意，也很合夫人的病。夫人用着很好。只是最近——许是有些耐药了，一天，竟有三四个时辰是清醒的。还得麻烦您这的太医再走一趟——”
一天有三四个时辰清醒着，很难得吗？
我累死累活的在秦月楼做活的时候，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我在宫中看这些宫妃，清醒的时间，也不止那么短啊——
“——夫人的这些具体病症，只是听阁下说，下官还是不好判断，下官得见到夫人，诊脉之后，再做定夺。只是——上次我便和贵府大人说过，夫人郁结于心，若是真要为她好，还是应该给她疏解心结，而不是让她浑浑噩噩，整日痴睡——这长此以往——只怕有损夫人心智——”
那时大人府上的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威胁：“——太医只管放心，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些，我们大人自有考量。”
太医听到这里，噤了声，不再多言。
突然——
那太医的眼神向我这里扫了过来。
我吓坏了。难道我藏的不够好，他看见我了？
那太医竟然径自向我走了过来。
“你是哪个宫里的？”
我一时有些慌张，用最快的速度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想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体面一些。
“我是 ——柔贵妃宫里的，奉我们娘娘之命，我来拿——”
本来我就是在扯谎，心跳如擂鼓，说到这里，一阵咳嗽的欲望猛的涌了上来。
太医忙用那宽大的袖子捂住口鼻，一蹦三丈远，离得我远远的。
“这宫中有疫病，贵妃还派个得了风寒的人来传话。真真是——”
紧接着，三五个用纸包着的药丸砸到了我的脚边。
那太医嫌恶的挥手：“拿着！！快走！！”
我急忙捡起地上的药丸，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只是，我肺病还严重着，跑了没几步，这肺便如火烧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我展开手心——
包着药丸的纸包上，“通宣理肺丸”几个大字映入眼中。
我的心因为狂喜而跳了起来。
太医医者仁心，看出了我的病症。非但没叫禁军来抓我，还给了我药。
我东躲西藏了好几天。
直到确定肺病好大有好转。
我主动回了那关押肺痨病人的屋子。
那院子，患者众多，我消失了两三天，竟也无人察觉。
也许——
毕竟，这里，悄无声息的消失的人太多了。
我瞒过了曾经出逃过的信息。但是我这突然好转在那里显然成了一桩奇事
我这自强不息，咬牙挣回一条命来的事情被皇后娘娘得知。
皇后一贯的仁德，知晓了此事，认为，我是被上天赐福之人，特意给了我恩典：赐我金银首饰，送回秦月楼。
其他人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了活下来，都做了什么。
我捂着肺的所在部位，我知道，我整个人，都已经废了大半。
回到秦月楼不久，我就听说——有几个刚刚进宫的妃嫔的母家犯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那些嫔妃们，为救家族，求情心切，在圣驾前言语无状，惹得陛下怒气更盛。每人被打了四十板子，打入冷宫。
时襄大人这杀人诛心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那些嫔妃因为母家的官位而得意，他便出手毁了让她们得意的根本。
这官家小姐出身的嫔妃在时襄大人和柔贵妃这两人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
我这么一个平民之家出身的宫女去和他们正面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没胆子和证据揭发她的奸情。
但是，自己的仇，不报不快。
我便——
下毒。
————————————————————————————————————————————
在那位和时襄有些关系的夫人作为真凶被抓进深宫严加看守的那几天。
我的內心没有一时一刻不受煎熬。
她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被拖走的样子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起之前在太医院听到的那些话。
若是这夫人，就是那日太医说起的时襄大人府中的夫人——
那这夫人，整日痴睡，浑浑噩噩，还有心智不全的病症。
那如何还能下毒呢？！
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我的目的本是要柔贵妃无声无息的死。
可是现在，柔贵妃没但没死，反尔因为小皇子中毒一事，让圣上对她多加怜爱。
这接连几日，圣上为了宽慰柔贵妃，都宿在秦月楼。
我看着柔贵妃日夜为皇子祈祷，身形憔悴的不吃不喝。
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这再狠毒的女人，也是个母亲。
伤了她的孩子，是不是比伤她本人，还要狠呢。
而且，因为那位夫人是被皇后娘娘传唤进宫陪伴皇后的。
那位夫人被作为下毒凶手，从皇后宫中被抓走，皇后自然难逃罪责。
听闻，眼下，皇后已被禁足在她自己的宫殿。
听圣上身边的小黄门的口风——只怕，皇后娘娘就算不被废后，也是元气大伤。
事情的发展已经和我原先的预想背道而驰。
但是我实在见不得柔贵妃这个奸妃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也见不得给过我恩典的皇后娘娘因为我的原因，而失去后位，也不忍心那样以为已经心智不全的夫人被扯进来白白丧命。
不管怎样，我都做不到坐视不管。
我想再去打探消息，可是皇后娘娘的宫门和那关押罪人的场所皆守卫森严。
立在门口的人，宛如石像，一句话也不说。
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些许消息，是不太可能了。
我只能日夜祈祷，希望能有什么机会，能把这件事情彻底翻盘。
谁知——
转机没等来，先等到了一场把关押扬夫人的暴室烧城瓦砾场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