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完,天上摇晃的藤蔓瞬间有了目标,向着他们的方向打来。

    先前几个胆大的冒着玻璃破碎也跑到了他们附近,大楼里嗡嗡鸣鸣,蹲在屋檐下的人纷纷从楼里跑出来,四散而逃。

    杂乱的脚步声,推挤离开时人们暴躁的怒骂,孩童的哭泣,警笛声,警报声,子弹撞击在硬木的声音,重物在地面拖行相撞,空中回荡着不幸之人的惨叫……

    血液由大楼的大门流出,缓慢侵蚀着这片土地。

    奔跑中的慕凌向后回望,空中摇晃着巨大的藤蔓,几只枝干上插着随风摇晃的人,像风中的旗帜。

    烟尘四起,跳动的火光照射在了附近的玻璃上,一声一声的爆炸炸在了每一个逃亡人的心里。

    慕凌拉着何不凝的手不自觉握紧。

    何不凝不时回头看背后的战场,追捕她们的那根藤蔓身上开始变化,像是随时都会长出一张血盆大口。

    她的目光向四周看去,附近的大楼都熄着灯,就像上一世的她一样,在面对灾难时小心翼翼地躲藏,唯恐发出一点声响。

    她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人们害怕又好奇地窥视着楼下的画面。

    她没有挣开慕凌的手,明明没有跑多久,她却已经很累了,现在的每一步都像在透支生命。

    她很想和慕凌说说话,但肺就像被火烧了一样。

    她继续向前跑,身体疲惫,视野开始变得花白,她的每一口呼吸都仿佛被吸进去的空气穿透,灵魂和身体似乎开始脱离。

    “停下吧。”

    轻柔的,淡漠的,空灵辽远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呼唤。

    ——您能帮我救救他们吗?

    ——“这是你的愿望吗?”

    ——是。

    ——“作为交换,你需要抵上你的灵魂,你可愿意?”

    ——我愿意。

    ——“如你所愿。”

    虚空之中,一处倒塌的囚笼花海在星图中绘上色彩,彩云自四周环来,鲜花满道,流水自神坛中央向四周流散,一个金属制的囚笼从天降下来,鲜花环绕,群鸟奏舞。

    囚笼中的神明睁开一双灰紫的眼睛,银白的头发随意散落在囚笼中,祂的双手双脚被荆棘束缚,悬吊在笼子中央。

    祂心念——启。

    笼子从半空中轰然坠落,倾倒在地,荆棘断裂,神坛中伸出几条红绳将笼子缠绕,莺雀衔来纱帐笼在笼子上。

    神明浅笑着,瓷白的手拨开垂在笼前的纱,大红的披帛随着祂的动作滑落在地。

    祂赤着脚,拖着繁复的衣裙一步一步走下白色玉石砌的神坛。祂的目光投向星光点点的虚空,喃喃:“你回来了。”

    ……

    身体火烧的疼,何不凝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一双手似乎牵引着她的灵魂离开。

    她停了下来,轻轻唤道:“慕凌。”

    然后一把将慕凌推开,一股庞大的力量充斥着她的身体。

    “要开心……”

    一朵剔透的花在她的后背绽开,花枝摇曳。

    她挣扎着站起来,一只手变成了根须的模样,向藤蔓刺去。

    众人的目光下,那条被根刺中的藤蔓挣扎着左右乱撞。

    何不凝被甩在空中,她的手刺穿了其他想要冲上来切掉被刺藤蔓的藤蔓。

    那些根缠绕着向藤蔓中心绕去,其他的藤蔓顾不得何不凝,何不凝缓缓落在了她刺穿的第一根藤蔓上。

    此时的她与刚开始完全不一样,优雅从容。

    她站上去,藤蔓上的黑红扭曲着如雾环在上空,绿白的光笼罩着整片区域,她的声音似乎自他们心底传来,不大不小,直击灵魂。

    ——“开花。”

    缠绕的根须融入藤蔓中,牠在嘶吼,带有污染的呓语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净化。”

    白色的光点如雪飘落,牠仇恨地“看着”何不凝。

    牠的身体似乎有什么将,破壳而出。

    一条红绳从牠的身体飘到了何不凝的手腕。

    何不凝向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一般,她回头看向慕凌的位置。

    同时,何不凝的身体不断出现一条一条和藤蔓一样的裂纹。

    那些光在她的身上一路割下来,她就像博物馆里满身碎纹的瓷器。

    直到“轰”的一声,藤蔓无力落在地上。

    是慕凌在叫她吧,傻姑娘。

    何不凝想,跟着一个东西离开。

    下一秒,血雾弥漫。

    所有人的目光下,何不凝,炸了。

    慕凌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似乎悲痛得无法言语,瘫坐在地上。

    ……

    远方大楼的灯光由近及远亮起,安静的夜将溺死在沉默中。

    在无人能看见无人能听见的同一个时空,在爆炸的前一秒,神明从何不凝的身体走了出来。

    祂走过去,轻轻捧起慕凌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将声音传给她听。

    “来找我吧。”

    慕凌停下了假装的情绪,她冷静地分析这个落入自己耳中的声音。

    温柔悦耳,让人忍不住听从信服。

    “你会见到她。”

    祂揉着慕凌的耳垂:“来找我吧。”

    说完,一根红绳抽出缠绕在了慕凌的手腕:“这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小主人。”

    ……

    等慕凌回过神来时,警局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她似乎已经度过了悲伤,冷静问:“需要我的配合吗。”

    他们中间,一个长相硬朗的男人一瘸一拐走到慕凌身前,他半蹲下来与她平视,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证:“我是乐安公安分局的民警……”

    慕凌打断他,道:“我配合你们的调查。”

    她侥弄着手腕的红绳,跟着警察离开。

    一路上,血腥味越来越浓,他们踩着玻璃碎片嘎吱嘎吱走过去。

    地上散落着一些落下的武器,几个全身防护的人在小心收回,白色医护穿行在藤蔓中,担架来来往往,更多的是在人群来往间坐在血泊中倚靠着藤蔓的伤者。

    他们的眼睛尚透着劫后余生的恐慌,那一双双在阴影中的眼睛看着穿行的慕凌等人。

    他们一路穿行,终于来到警察局的门口,慕凌看着几乎毫发无损的警察局停在了门口。

    他们也注意到了她的停下。

    他们以为她会问为什么,但她只是沉默停留一会后就越过他们进入了警察局。

    审问的过程并没有慕凌想象中的那样压抑,对于某些事情他们就像提前知道了只是为了向她核实猜测。

    而这也证实了她们之前的猜测,在怪物出现之前,高层就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了讯号。

    但以他们的防备程度,以及这件事没有向外传开,只能证明他们是在不久前得到的信息。

    既然排除了星球本身发生变异引发怪物,那那个在宇宙中联系高层的高级文明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向蓝星透露了这些信息呢?

    三声有规律的敲门,一位警员将一个身穿便服的老者领了进来。

    那个老者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长着一副和蔼的面相,浑身气质却严厉肃杀。

    “同志,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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