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花是谢安送来的第一道求和书，他想和许晏辞见面。许晏辞现在在网络上的处境艰难，所以没有拒绝。
出院后，她让佳佳送她去郊区的一家佛寺。
里头的老和尚和她相熟，听她又提起谢安，拿起她的签文，老生常谈的解释：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听不懂。
七月末，江城正热。
谢安挑了个晚上，来到许晏辞老楼的楼下。
那时候许晏辞刚洗完澡，湿湿的长发披在身后，穿了条白色裙子就匆匆跑下楼。
夏季闷热，蚊虫追光，许晏辞在楼道口停住脚步看他。
这么热的天，他还西装革履，开阔的肩背在灯光里行成一道阴影。
大概感觉到什么，他忽然转过身，脸上是一副新换的金框眼镜，看着更贵气了一些。
热浪里带着一点花香，他头上那棵老树缀满白色的花苞。
许晏辞走过去问：“谈什么？”
谢安：“找个地方坐坐？”
许晏辞点头。
距离这里最近的还在营业的地方，是一家有些年头的咖啡店。
店主是许晏辞的旧相识——曾经老店主的女儿，小时候还一起玩儿过。
门推开时，店里的灯已经关了大半，距离打烊还有一个小时，小店主正在擦桌子。
看到来人，她明显高兴起来，但在注意到谢安后，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干活。
她从来不敢声张许晏辞的事儿。
许晏辞顾四周。
小店主继承这家店铺后，重修装修了一遍。墙面、桌椅早就是时下流行的装潢，和记忆里对不上。
她转过目光——亮灯的区域，在靠近窗边的地方，还坐着一桌人，他的桌子上有两杯咖啡，而桌边却只有一个人。
来不及多想，她压低帽檐，对谢安道：“我们坐那边。”
她指了指距离那桌比较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那桌正在玩手机的孙然抬起眼。
他没认出那个背影是谁，随后又低下头。
然后——
叮零零。
门上风铃又响起来，大门再次被推开。
热浪滚入，一道人影走进，抬起眼，疏离的眸光里倒映着灯光。
他手中拎着两份宵夜。
小店主朝他努努嘴，指了一个方向。
林屿顺着方向看过去，瞬间，潮水过境，耳膜里鼓动着风声，他压下一切，走到孙然对面坐下。
“买回来了？”孙然头也不抬，“等我下，马上就完。”
林屿：“好。”
小店主擦完了桌子，俯下身子清理垃圾，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林屿百无聊赖望向窗外。
五分钟后，就在孙然手中的游戏到了关键时刻的刹那，忽然，“啪”的一声，他猛然抬头，手中僵硬的手机发出“game over”的声响。
——刚刚，吧台那边，碎了一只杯子。
白色瓷片裂成一片一片，褐色汁在地上横流。
谢安：“宋志安拿了你那么多好处，他和他那家酒吧一旦捅出来，你也就真完了。”
许晏辞一脸丧意：“完就完吧。”
谢安道：“你不要命了？”
从她解约的事闹出来后，他就意识到许晏辞的背后一定有人帮她。然后他注意到一个叫宋志安的人。
知道宋志安真名的人很少，大家一般称呼他为宋老板。他做事圆滑，也很干净，一定程度上，许晏辞能解约成功，有他的功劳。
许晏辞道：“无所谓，一条贱命。”
谢安盯着她，气得不轻。
僵持了几秒，他才道：“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许晏辞的目光分毫不让，谢安不知道极光的那些事，只认为她十分任性。
“你正在做很危险的事。”
她道：“说说你。三月十二号你去哪了？你骗我说你回家看谢暖，实际上——”
谢安没否认：“放松而已。”
许晏辞说：“我也是放松。”
谢安面容平静，但心里已经忍到极限，他轰然起身，望向她的眸光冰冷：“玩火自焚的人，我见得多。我等你到月底，钱不到账，你自己看着办。”
叮玲玲……
风铃又响，大门敞开，谢安的身影离去。
地上的碎瓷片醒目，许晏辞站起身，去工作间拿拖布。
她憋着一口气，被小店主看出来：“姐？”
“姐，怎么了？”小店主察言观色道，“别想了，先去我那儿坐会吧，我来收拾。”
许晏辞握着拖布不放。
小店主只能放弃，看着她慢慢把瓷片聚拢，地面上的汁水凝固成一片，顽固不化，见状，小店主赶紧跑回去拿清洁剂。
从工作间里出来后，她看到林屿走过来。
“诶？哥？”
林屿从她手里接过清洁剂：“你妈电话打到我这儿，让你赶紧回家，店我来关。”
小店主犹豫两秒，点点头：“谢谢哥。”然后登登登跑走去收拾东西。
林屿望着不远处的许晏辞。
到现在，她还没发现他。他静静看着她，然后抬步走过去。
喷雾冲开瓶口，白色泡沫落在地面的污渍上。
许晏辞抬头。
林屿深色认真，浅色的眼睛里盛着暖光。
他说：“加纳可以溶解污渍。”
许晏辞匆忙回神，看向地面——地上的污渍变为更深的褐色。罗纳造成的污渍并不能被溶解，也就是说，这杯咖啡的奶是假奶。
林屿起身，声音偏冷：“小莫。”
小店主背着背包心虚地走过来。
林屿盯着她看。
小莫被看的眼泪汪汪：“别举报我，我错了。”
林屿无动于衷，小店主又看向许晏辞：“救我，前不久装修，我实在没钱了……这地方人流又少，真赚不来钱。”
越说越伤心。
许晏辞心软：“算了吧。”
林屿没理，继续蹲下清理污渍。
小店主朝许晏辞使眼色。
许晏辞说：“没事了。”
小店主这才松了口气，说：“我妈在家等我先走了”就跑了。
留下的人一直忙到了一点多才收工。
孙然一直在等林屿，早就哈欠连天，出门后，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幕，月光被乌云遮住，风中水汽厚重，估计一会儿又要下大雨，他感慨：“这破天气。”
耳边“咔哒”一声。
孙然转脸，惊讶地望见林屿指尖徐徐而起的烟雾。
愣了好几秒，他才问：“你抽烟？”
林屿动作熟练，表情平静“嗯”了声。
孙然又望向许晏辞。自从刚才认出许晏辞，他就一直受到冲击，每一秒都觉得不可置信，以至于现在看着她仍然觉得不真实。
“你不管管？”
许晏辞：“……”
现在极光被停，林屿被卖到剧组里当顾问，剧本上现在有个大坑在等他，而他还是一幅人畜无害、不知社会险恶的模样。
她想劝两句话，却在开口时，听到“咚”一声。
林屿已经摔跪在地上。
摔下去时还有点意识，用手扶住地点，那张脸脸色惨白，眼睛眯着，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孙然蹲下身，着急地翻他口袋找药：“老林，带药了吗，醒醒！”
许晏辞指尖儿冰凉，想伸手，但不敢，在孙然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掏出手机打120。
车来时，林屿神志恢复了点。但仍然面色惨白，孙然喂他几颗药起了作用。
孙然帮着医生把他抬上车。
之后和许晏辞解释说：“老毛病，植物神经紊乱，这些年工作压力大……”
许晏辞耳边嗡然，孙然说的字她连不成句子。
后半夜，林屿情况稳定下来。
当时许晏辞和孙然两个人一起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许晏辞手里捏着从林屿兜里拿出来的半包烟。
她问：“他这种情况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孙然说，“你走了后，极光碰到一个对手……对，就是白柳，这人一直和老林作对，你看都把他气成这样了。”
许晏辞皱眉：“白柳？”
……
月末，许晏辞复工，剧组拍摄也恢复。
叶子枫隔天也到岗。
这段时间，叶子枫舆论缠身，很久没有公开露面，现在看，他憔悴不少。
许晏辞从佳佳嘴里知道了一些事，叶子枫的感情私事被狗仔拍到，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大忌。
正巧，夜戏前，许晏辞收到了宋老板发来的消息。
【有点眉目，最近方便过来吗？】
花是谢安送来的第一道求和书，他想和许晏辞见面。许晏辞现在在网络上的处境艰难，所以没有拒绝。
出院后，她让佳佳送她去郊区的一家佛寺。
里头的老和尚和她相熟，听她又提起谢安，拿起她的签文，老生常谈的解释：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听不懂。
七月末，江城正热。
谢安挑了个晚上，来到许晏辞老楼的楼下。
那时候许晏辞刚洗完澡，湿湿的长发披在身后，穿了条白色裙子就匆匆跑下楼。
夏季闷热，蚊虫追光，许晏辞在楼道口停住脚步看他。
这么热的天，他还西装革履，开阔的肩背在灯光里行成一道阴影。
大概感觉到什么，他忽然转过身，脸上是一副新换的金框眼镜，看着更贵气了一些。
热浪里带着一点花香，他头上那棵老树缀满白色的花苞。
许晏辞走过去问：“谈什么？”
谢安：“找个地方坐坐？”
许晏辞点头。
距离这里最近的还在营业的地方，是一家有些年头的咖啡店。
店主是许晏辞的旧相识——曾经老店主的女儿，小时候还一起玩儿过。
门推开时，店里的灯已经关了大半，距离打烊还有一个小时，小店主正在擦桌子。
看到来人，她明显高兴起来，但在注意到谢安后，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干活。
她从来不敢声张许晏辞的事儿。
许晏辞顾四周。
小店主继承这家店铺后，重修装修了一遍。墙面、桌椅早就是时下流行的装潢，和记忆里对不上。
她转过目光——亮灯的区域，在靠近窗边的地方，还坐着一桌人，他的桌子上有两杯咖啡，而桌边却只有一个人。
来不及多想，她压低帽檐，对谢安道：“我们坐那边。”
她指了指距离那桌比较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那桌正在玩手机的孙然抬起眼。
他没认出那个背影是谁，随后又低下头。
然后——
叮零零。
门上风铃又响起来，大门再次被推开。
热浪滚入，一道人影走进，抬起眼，疏离的眸光里倒映着灯光。
他手中拎着两份宵夜。
小店主朝他努努嘴，指了一个方向。
林屿顺着方向看过去，瞬间，潮水过境，耳膜里鼓动着风声，他压下一切，走到孙然对面坐下。
“买回来了？”孙然头也不抬，“等我下，马上就完。”
林屿：“好。”
小店主擦完了桌子，俯下身子清理垃圾，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林屿百无聊赖望向窗外。
五分钟后，就在孙然手中的游戏到了关键时刻的刹那，忽然，“啪”的一声，他猛然抬头，手中僵硬的手机发出“game over”的声响。
——刚刚，吧台那边，碎了一只杯子。
白色瓷片裂成一片一片，褐色汁在地上横流。
谢安：“宋志安拿了你那么多好处，他和他那家酒吧一旦捅出来，你也就真完了。”
许晏辞一脸丧意：“完就完吧。”
谢安道：“你不要命了？”
从她解约的事闹出来后，他就意识到许晏辞的背后一定有人帮她。然后他注意到一个叫宋志安的人。
知道宋志安真名的人很少，大家一般称呼他为宋老板。他做事圆滑，也很干净，一定程度上，许晏辞能解约成功，有他的功劳。
许晏辞道：“无所谓，一条贱命。”
谢安盯着她，气得不轻。
僵持了几秒，他才道：“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许晏辞的目光分毫不让，谢安不知道极光的那些事，只认为她十分任性。
“你正在做很危险的事。”
她道：“说说你。三月十二号你去哪了？你骗我说你回家看谢暖，实际上——”
谢安没否认：“放松而已。”
许晏辞说：“我也是放松。”
谢安面容平静，但心里已经忍到极限，他轰然起身，望向她的眸光冰冷：“玩火自焚的人，我见得多。我等你到月底，钱不到账，你自己看着办。”
叮玲玲……
风铃又响，大门敞开，谢安的身影离去。
地上的碎瓷片醒目，许晏辞站起身，去工作间拿拖布。
她憋着一口气，被小店主看出来：“姐？”
“姐，怎么了？”小店主察言观色道，“别想了，先去我那儿坐会吧，我来收拾。”
许晏辞握着拖布不放。
小店主只能放弃，看着她慢慢把瓷片聚拢，地面上的汁水凝固成一片，顽固不化，见状，小店主赶紧跑回去拿清洁剂。
从工作间里出来后，她看到林屿走过来。
“诶？哥？”
林屿从她手里接过清洁剂：“你妈电话打到我这儿，让你赶紧回家，店我来关。”
小店主犹豫两秒，点点头：“谢谢哥。”然后登登登跑走去收拾东西。
林屿望着不远处的许晏辞。
到现在，她还没发现他。他静静看着她，然后抬步走过去。
喷雾冲开瓶口，白色泡沫落在地面的污渍上。
许晏辞抬头。
林屿深色认真，浅色的眼睛里盛着暖光。
他说：“加纳可以溶解污渍。”
许晏辞匆忙回神，看向地面——地上的污渍变为更深的褐色。罗纳造成的污渍并不能被溶解，也就是说，这杯咖啡的奶是假奶。
林屿起身，声音偏冷：“小莫。”
小店主背着背包心虚地走过来。
林屿盯着她看。
小莫被看的眼泪汪汪：“别举报我，我错了。”
林屿无动于衷，小店主又看向许晏辞：“救我，前不久装修，我实在没钱了……这地方人流又少，真赚不来钱。”
越说越伤心。
许晏辞心软：“算了吧。”
林屿没理，继续蹲下清理污渍。
小店主朝许晏辞使眼色。
许晏辞说：“没事了。”
小店主这才松了口气，说：“我妈在家等我先走了”就跑了。
留下的人一直忙到了一点多才收工。
孙然一直在等林屿，早就哈欠连天，出门后，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幕，月光被乌云遮住，风中水汽厚重，估计一会儿又要下大雨，他感慨：“这破天气。”
耳边“咔哒”一声。
孙然转脸，惊讶地望见林屿指尖徐徐而起的烟雾。
愣了好几秒，他才问：“你抽烟？”
林屿动作熟练，表情平静“嗯”了声。
孙然又望向许晏辞。自从刚才认出许晏辞，他就一直受到冲击，每一秒都觉得不可置信，以至于现在看着她仍然觉得不真实。
“你不管管？”
许晏辞：“……”
现在极光被停，林屿被卖到剧组里当顾问，剧本上现在有个大坑在等他，而他还是一幅人畜无害、不知社会险恶的模样。
她想劝两句话，却在开口时，听到“咚”一声。
林屿已经摔跪在地上。
摔下去时还有点意识，用手扶住地点，那张脸脸色惨白，眼睛眯着，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孙然蹲下身，着急地翻他口袋找药：“老林，带药了吗，醒醒！”
许晏辞指尖儿冰凉，想伸手，但不敢，在孙然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掏出手机打120。
车来时，林屿神志恢复了点。但仍然面色惨白，孙然喂他几颗药起了作用。
孙然帮着医生把他抬上车。
之后和许晏辞解释说：“老毛病，植物神经紊乱，这些年工作压力大……”
许晏辞耳边嗡然，孙然说的字她连不成句子。
后半夜，林屿情况稳定下来。
当时许晏辞和孙然两个人一起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许晏辞手里捏着从林屿兜里拿出来的半包烟。
她问：“他这种情况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孙然说，“你走了后，极光碰到一个对手……对，就是白柳，这人一直和老林作对，你看都把他气成这样了。”
许晏辞皱眉：“白柳？”
……
月末，许晏辞复工，剧组拍摄也恢复。
叶子枫隔天也到岗。
这段时间，叶子枫舆论缠身，很久没有公开露面，现在看，他憔悴不少。
许晏辞从佳佳嘴里知道了一些事，叶子枫的感情私事被狗仔拍到，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大忌。
正巧，夜戏前，许晏辞收到了宋老板发来的消息。
【有点眉目，最近方便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