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回到殿内要和京中贵妇们虚与委蛇,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沈桓璟,第二个姚升,李昭悫先是在园中逛了会儿,再和晨风慢悠悠地走回殿中。

    她卡时间卡得好,在殿中坐了没多久就到了回王府的时辰。为了这次的宫宴庆典,李昭悫今日早早起了床,回府的马车上像丢了三魂七魄似的,眼睛睁也睁不开,恨不得找架子给撑起来。

    在郑氏的院中用过饭后,李昭悫回到房中,取出物证放在首饰盒底下就去洗漱了。沐浴大大缓解李昭悫的疲惫,让她精神些许。

    夏日总是闷热,李昭悫只穿内里的单衣,倚靠在床头,借着还算明亮的烛火认真地看着物证。上面清楚罗列着成钰的罪状,纵容手下烧杀抢掠西州无辜百姓、占领西州后私藏缴获的奇珍异宝桩桩都是大罪。

    李昭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捂住嘴。她翻身下床,举着红蜡寻找她的香囊,取出里面的黄蘖纸,记载前世的纸上成钰是在李祁登基后意图谋反,这才被抄了家。当时她看见的时候还不解成钰两朝老臣,明明可以和顾乐山一样,安享荣华富贵到老,却偏偏要谋反。

    原来他心存异志已久,早在收复西州一役时手脚就不干净。秦王李明德登基时有一众老臣保驾护航,成钰不敢动手。等到李祁登基后清除了一批老臣,朝中根基动荡,正是谋反的好时机。

    那又该怎么解释沈桓璟的所作所为?成钰并不是这一世突然心怀不轨的,那前世的沈桓璟为什么没有将物证呈上,还让成钰逍遥这么久,这不是沈桓璟的性格。

    思及此处,李昭悫又打开显示今生的纸,看看有没有像上回一样,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会用淡墨书写。果不其然,“成钰自恃有功,私取珍宝、不能制其将士,遂捕下狱”一句赫然在上面浮现。

    只是说被捕下狱,可这并不代表成钰会真的接受什么严重的处罚。李昭悫抚摸这句话良久,若有所思。

    守在外间的楚茨见李昭悫的房中还亮着,担心是李昭悫身子不适,又怕李昭悫已经睡下了,只是忘记剪烛芯,她小声询问道:“贵主睡下了吗?可是身子不爽利,睡不着?”

    楚茨的话惊醒了出神的李昭悫,她赶紧将东西都收拾好,熄灭蜡烛,躺回床上,扬声道:“只是看了会儿书,并无大碍。对了,明天给我套辆普通的牛车,再借件你的衣裳给我。”

    听了李昭悫这话,楚茨哪还搞不懂她打的什么主意,忍不住念叨起来:“贵主怎地又要溜出府去,小心别让王妃发现了。到时候奴可帮不了贵主。”

    李昭悫懒得听楚茨的碎碎念,捞过被子盖在头顶装死。

    楚茨发现刚刚还回自己话的人突然就一声不吭了,摆明就是嫌她唠叨。她既生气又无奈,忍不住摇摇头,走回值夜的地方坐下了。

    第二日,如意酒楼前一辆普通的牛车停了下来。牛车停稳后,一个穿着胡服的婢子先跳了下来,再护着位头戴帷帽的娘子走下马车。

    虽说当今天子即位后,女子的地位要比以前提高不少。但是能单独出来酒楼吃酒的女子还是少见,再加上掌柜提前嘱咐的话,酒博士敏锐地觉得面前的娘子就是郎君请的贵客。

    酒博士走上前去,弓着腰,殷勤问道:“娘子,郎君半个时辰前就在楼上等着了。现下三楼只有郎君在上面,娘子有什么想吃的点心吗?等做好了,即刻就送上楼去。”

    李昭悫不太重口腹之欲,只随意叫酒博士把他们最出名的点心上一碟子,交代完就领着晨风上三楼了。

    到三楼楼梯口时,傅云启的近卫林劭已站在那等着了。在看到李昭悫后向她作揖行礼道:“贵主,郎君在最尽头的房间里候着。”李昭悫点点头,直接走到对应的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晨风知道规矩,没跟着李昭悫进包厢,站在外面和林劭小眼瞪大眼。林劭摸了摸鼻子,以掩饰尴尬。

    房内,傅云启见到李昭悫便笑容奕奕,起身为李昭悫倒茶。他今日穿了件天水碧色的袍子,衣上还绣着雅致的兰花丛,像是刻意打扮过的。

    桌上不像酒博士说的还要添茶点的样子,天花比罗、含桃比罗、贵妃红、玉露团......样样都是她喜欢的甜点,琳琅满目,快要占满了桌子。有的像是刚送上来的,还冒着热气。方才还自觉不重口腹之欲的李昭悫被迅速打脸,想要快点谈完事情享受美食。

    奇怪,傅云启怎么会知道她喜欢的点心,她明明没告诉过傅云启她喜欢吃什么。沉浸在美食世界的李昭悫迅速走了出来。

    她摘下帷帽,多瞄了傅云启几眼,然后才取出成钰的罪证放在桌上。没办法,这傅云启生了张好皮囊,很是合她心意。李昭悫默默下定决心,以后找郎君要找个好看的,每日的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李昭悫拿出了罪证,但没有直接给傅云启,而是伸手按住,让傅云启没有办法轻易拿走。

    傅云启也没有急着去拿,像是纵着她,仍好脾气地看着李昭悫笑,压根不担心李昭悫反悔。

    “那个......”李昭悫率先打破局面道,“此事能成的把握是多少?”赔本的买卖她可不掺和,别到时候和他合作,还不如她自己来赢面大。

    “贵主既然已经看过了,不是吗?事成的几率想必贵主也很清楚。”傅云启没有直接回答她,但却给了李昭悫答案。

    沈桓璟给的证物里面不仅准确记录成钰所贪珠宝的数量,还有证人的名单。也可以说成是成钰要灭口之人的名单。只要这些证据是真的,那成钰就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以沈桓璟的人品和能力,这些证据是假的可能几乎为零。

    李昭悫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急,一定要在这几天揭发成钰。如果缓几天的话,你们不一定非要借我的手交换信息。多一个人知道,就越有可能失败。这个道理,我不信你们不懂。”

    步步紧逼的话落在傅云启的耳中并没有感到刺耳,他像是收到什么惊喜,瞳孔微微睁大,带着不知名的喜悦向李昭悫解释道:“同样也是时间。尽管在外的武将立下汗马功劳,但是他们驻京时间没有文官长,根基也不会有文官稳。哪怕是成钰也不例外。在武将派别之中,其实这件事本质就是成钰一党和虞肃一党的斗争。成钰在京中留的时间越久,和文官的联络越深,届时就不好铲除了。”

    傅云启没有直接指明是哪些文官,但这也不难猜出来,无非是姚安青之徒。要赶在成钰和他们联络前,打成钰个措手不及。

    这勉强算是个理由,李昭悫还未被完全说服。老臣们大部分自视甚高,不大愿意和年轻一辈的官员来往,更愿意和当初一起打江山的老伙计们交换利益。就算成钰和沈桓璟都没有联系老臣,只要成钰所犯罪行没被摊在明面上,他们在最后还是会选择帮成钰一把,做个顺水人情。

    沈桓璟的阿耶是和他们相熟没错,可沈均走了这么多年,尸骨都成了灰,在利益面前谁还会念着他。所以沈桓璟可以说是从出生就晚了成钰一步。

    “看来郎君不打算和我说全部的实话,”李昭悫耸了耸肩,一边收回证据,一边拿起帷帽,故意装出准备走的样子。

    傅云启见状抓住李昭悫的手腕,拦住想走的李昭悫道:“娘子聪慧,臣不敢欺瞒。还望娘子耐心些,最重要的事可不得留着最后说吗?”

    她本来也没想走,李昭悫偷偷勾了勾嘴角,心中得意道。

    李昭悫向下看了眼傅云启握住她的手,示意傅云启松开。傅云启识相地松开后,李昭悫坐回位置,自顾自地往她杯里加了些茶,边喝茶边直勾勾地看着傅云启,示意他讲下去。

    “因为沈桓璟很快就要领兵攻打夏国了,”傅云启解释道,“夏国远比西州要强得多,如果再让成钰胡作非为,不一定攻得下夏国。”

    成钰爱在军中摆老资格,有时会故意和沈桓璟唱反调,军中若不能齐心,必定后患无穷。

    又是和预言纸不同的一处,李昭悫心中一沉,按照纸上所述攻打夏国起码是五年后的事情了,怎么一下子提前这么多。

    “这出兵夏国花费的金银从哪出?”李昭悫追问道。

    照现在国库的金银来说,攻打夏国不是大问题。但远不如缓几年来得稳妥,西州如今也是个“销金窟”,要是同时来几个天灾,就会变得非常紧张。

    傅云启听后却坏笑道:“抄完家之后不就有了?”

    喂,这才是你们急着揭发成钰的重要原因吧。敢情你们想拿成钰的家当填国库啊。李昭悫嘴角忍不住抽搐,心中默默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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