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结束之后，尉月落又陷入了似乎没有止境的读书练功。
在她休息的那段时间里，明赫甚至以为大小姐的耐性和新鲜感总算磨空了，因此再次听见她要接着练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波动的。
晨光穿过树林落在尉月落的脸上，秋渐渐晚了，树叶子从树上掉下来。
明赫走上前，接住尉月落的鞭子：“今天换一个练法。”
尉月落收回鞭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副请赐教的模样。
她似乎总是这样，看上去恭敬有礼的样子，实则骨子里还是有世家小姐的傲慢在。
不知怎么的，明赫心里因为自己意识到的这一点居然有些不高兴，他对着尉月落伸手，语气也不甚好：“鞭子给我。”
尉月落将鞭子递到明赫手里。
明赫挥鞭打在旁边树的枝干上面，书上的叶子便纷纷落下来。
明赫又挥鞭，用鞭子将每一片叶子劈成两半，叶子尽数落下，竟然没有一叶完整。
他又挥一鞭，这一次用鞭的力道却全然改变了，他用鞭子托起落下的叶子又将其轻置于地，散落的叶子在落地前就被他归在一处，最后堆成了一小摞。
明赫把鞭子递给尉月落：“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你已经有了执鞭的力气，不过却少了运鞭的力道，照我演示的，多练几遍，挥鞭不止要有力气，更重在借力打力。”
尉月落接过鞭子，试着回想刚刚明赫的动作挥鞭，可是怎么也做不到如他一般。
尉月落放下鞭子，看向明赫：“明赫，再教一次，我不会。”
明赫抱着手站在她旁边：“你再做一遍，我看看。”
尉月落模仿着刚刚看到的样子又做了一次。
明赫道：“错了。”
尉月落放下鞭子，明赫顺其自然地走到她的身后，抓住了她握鞭的手腕：“用力的方向完全错了，目标在前用力点却并不一定要紧盯目标。”
“有时候只要方法用对，结果不过是手到擒来。”
他说话之间，鞭子往树叶子的下侧击出，最后却正正地劈中了叶子中心，树叶悉数散下来，如同蝴蝶飞舞。
尉月落看向明赫，她似乎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明赫这个人。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生分刻薄，这么近距离地和他接触倒还是第一次。
眼神看上去木木的，鼻子也较寻常男子的秀气了些，不过左眼边上的那颗小痣生的很好看，勾得他的脸型挺括了不少。
明赫大概也察觉到了尉月落看他，有些不自在地问：“看我做什么？”
尉月落不动声色地道：“你不觉得你的动作有些僭越了吗？”
明赫轻咳了一声，放开了尉月落的手：“自己练。”
尉月落自己抓牢了鞭子，用刚刚明赫的方法又试了一次，确实能够击中落叶了。
明赫看她越来越得心应手，不由在旁边开口叫她：“尉参横。”
“什么？”
“我收你为徒吧。”
尉月落没有被他的话干扰，边挥鞭边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明赫道，“因为我想收你为徒了。”
“不要。”尉月落拒绝。
听到这样的回答，明赫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将刚刚扯的枯草扔掉：“好，那就算了。”
*
到了九月初，尉月落收到了裴府送来的帖子，是裴明秀的及笄礼。
裴明秀的及笄礼不及尉月落的热闹，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由嫡母为她簪了发。
尉月落和裴明秀岁数相差不大，两人也是同一年及笄，当时听说裴明秀的及笄礼如此简陋，她还多了几分在意，如今看来，原来裴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知道避其锋芒了。
尉月落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挑了一件趁手的白玉装饰，叫珠槿装在盒子里，叫小厮系了马车便朝裴府去了。
她刚刚到门口，就看见裴明秀从府里小跑着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薄袄子，上面绣了紫藤花，更显得温婉。
“姐姐来了，外面风大，快随我进来吧。”
大约是在自己家里，今日她又比在尉府少了几分拘谨，拉着尉月落的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上次姐姐借我的衣服已经洗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时间亲自送去，今天姐姐刚好过来，便恰好拿回去吧。”
尉月落赶紧道：“给你的时候我便说了，那是开秋刚做的新衣，还没穿过呢，你不要嫌弃，就当是我送你的了。”
裴明秀弯弯眼睛笑起来：“我猜想姐姐就要这样，因此前段时间专门寻了好料子，赶了一套出来，是照着姐姐给我的衣服大小做的，就当是我们二人交换了。”
她把那套衣服拿出来，水蓝色的料子，做了时兴的款式，中规中矩的，就如裴明秀其人一般。
尉月落接过裙子，看了看：“多谢，我很喜欢呢。”
裴明秀便高兴了：“姐姐喜欢就最好了。”
“宴席还没有开，姐姐先在我房间里歇息一会儿。”
尉月落一边答应着，一边将手上的裙子递给朱槿叫她收好。
又对裴明秀道：“我甚少到过同龄姑娘的闺房，妹妹可方便我看看？”
裴明秀心里本来就喜欢她，听她这么说，也就直接同意了：“当然了，姐姐想看哪里都可以的。”
尉月落便走到裴明秀床榻前面，柜子上摆了琳琅满目的装饰。
“这是姐姐送我的东西，姐姐宫里有什么新奇物件常常会送我一些，我便把它们都放在这儿了。”
尉月落点头：“看来你们姐妹二人感情很好。”
裴明秀道：“姐姐她很疼我。”
手指碰上了立在柜子旁边杆子，尉月落问：“这是？”
“这是我的马球杆子。”
裴明秀解释道：“我身体向来不好，请了许多大夫调理都不见好，后来有个江湖游医和父亲说叫我多做些锻炼强健一下_体魄，父亲便给我打了这跟马球杆子。”
“姐姐不知道，我虽然愚钝，马球打的却还不错，之前姐姐还在家的时候还夸过我呢。”
是了，差点忘记了，前世裴明秀就是因为在马球会上拿了彩头，被赐婚给了孟枕石。
尉月落的手指从杆子上落下来，惊喜地道：“是吗？那有机会你可要教教我。”
“等后面得空，我教姐姐。”
“好。”
得了她的许诺，尉月落又走到裴明秀的书桌前，她的字迹端正秀丽，旁边还摆了几封书信。
虽然心知这样失礼，尉月落还是拿起了其中一封书信：“妹妹这是和谁在通书信？”
裴明秀倒是也不避讳她，见她拿信也不避她，只道：“这是姐姐给我写的信。”
“玉妃娘娘？”
“嗯，姐姐离家几年，见面的时候太少，偶尔有机会，她便会捎几封书信给我，以慰相思之情。”
尉月落看着信上的字迹，又联想到那天夜里远远看见的城楼上的倩影，不禁开口问道：
“玉妃娘娘，是个怎样的人呢？”
听着尉月落的询问，裴明秀也陷入了对姐姐的思念之中。
“姐姐她，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从小到大，姐姐有什么东西都会分我一份，旁人常说什么嫡庶有别，可是姐姐一听到此类的话就会替我骂回去。”
“她遇事总是笑盈盈的，好像碰上天大的困难都没把法把她击垮一样。”
裴明秀看向尉月落：“姐姐和姐姐很像，漂亮又爽朗，待人接物真诚有分寸。”
尉月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她笑着揉了揉裴明秀的头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裴明秀点头：“有的，阿衡姐姐，你和姐姐很像，所以我才喜欢你。”
尉月落弯弯眼睛笑，又道：“宴席要开始了吗？今晨出门太急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了。”
“是吗？”裴明秀道，“那我先去给姐姐拿些吃的垫垫肚子。”
尉月落没有拒绝，点头道：“多谢。”
她看着裴明秀走远，才慢慢地拿起手上的那封书信，把它快速折起来，塞进了袖子里面。
裴明秀的及笄礼没有几桌宾客，除了簪发的时候，其余时候她都紧挨着尉月落坐在一起，这半天的时间相处下来，她更加喜欢依赖尉月落。
从第一次她替自己解围的时候，裴明秀便觉得她好像自己的另一个姐姐一样，所以才会壮着胆子在明知常常欺负自己的鲁漱雪也出席赏菊宴的时候依旧跑到尉府赴宴。
她确实打心底里想和尉月落结交，而这位姐姐，也确实如她所想，和她的姐姐一样，明朗大方叫人心底生暖。
尉月落坐在坐席中，时不时地探听着有关玉妃的信息默默在心底记下。
明赫有一点确实没有说错，目标在前用力点却并不一定要紧盯目标。
她又想起那天夜里孟枕石的眼神，或许要了解孟枕石，破题的关键就在裴韫玉身上。
裴韫玉身在皇宫难以接触，不过——
尉月落看着簪好头发，挂着长命锁的裴明秀满眼笑意欢喜地朝自己走过来。
鞭子向下几分，最终才能打中下落的树叶，不是吗？
在她休息的那段时间里，明赫甚至以为大小姐的耐性和新鲜感总算磨空了，因此再次听见她要接着练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波动的。
晨光穿过树林落在尉月落的脸上，秋渐渐晚了，树叶子从树上掉下来。
明赫走上前，接住尉月落的鞭子：“今天换一个练法。”
尉月落收回鞭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副请赐教的模样。
她似乎总是这样，看上去恭敬有礼的样子，实则骨子里还是有世家小姐的傲慢在。
不知怎么的，明赫心里因为自己意识到的这一点居然有些不高兴，他对着尉月落伸手，语气也不甚好：“鞭子给我。”
尉月落将鞭子递到明赫手里。
明赫挥鞭打在旁边树的枝干上面，书上的叶子便纷纷落下来。
明赫又挥鞭，用鞭子将每一片叶子劈成两半，叶子尽数落下，竟然没有一叶完整。
他又挥一鞭，这一次用鞭的力道却全然改变了，他用鞭子托起落下的叶子又将其轻置于地，散落的叶子在落地前就被他归在一处，最后堆成了一小摞。
明赫把鞭子递给尉月落：“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你已经有了执鞭的力气，不过却少了运鞭的力道，照我演示的，多练几遍，挥鞭不止要有力气，更重在借力打力。”
尉月落接过鞭子，试着回想刚刚明赫的动作挥鞭，可是怎么也做不到如他一般。
尉月落放下鞭子，看向明赫：“明赫，再教一次，我不会。”
明赫抱着手站在她旁边：“你再做一遍，我看看。”
尉月落模仿着刚刚看到的样子又做了一次。
明赫道：“错了。”
尉月落放下鞭子，明赫顺其自然地走到她的身后，抓住了她握鞭的手腕：“用力的方向完全错了，目标在前用力点却并不一定要紧盯目标。”
“有时候只要方法用对，结果不过是手到擒来。”
他说话之间，鞭子往树叶子的下侧击出，最后却正正地劈中了叶子中心，树叶悉数散下来，如同蝴蝶飞舞。
尉月落看向明赫，她似乎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明赫这个人。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生分刻薄，这么近距离地和他接触倒还是第一次。
眼神看上去木木的，鼻子也较寻常男子的秀气了些，不过左眼边上的那颗小痣生的很好看，勾得他的脸型挺括了不少。
明赫大概也察觉到了尉月落看他，有些不自在地问：“看我做什么？”
尉月落不动声色地道：“你不觉得你的动作有些僭越了吗？”
明赫轻咳了一声，放开了尉月落的手：“自己练。”
尉月落自己抓牢了鞭子，用刚刚明赫的方法又试了一次，确实能够击中落叶了。
明赫看她越来越得心应手，不由在旁边开口叫她：“尉参横。”
“什么？”
“我收你为徒吧。”
尉月落没有被他的话干扰，边挥鞭边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明赫道，“因为我想收你为徒了。”
“不要。”尉月落拒绝。
听到这样的回答，明赫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将刚刚扯的枯草扔掉：“好，那就算了。”
*
到了九月初，尉月落收到了裴府送来的帖子，是裴明秀的及笄礼。
裴明秀的及笄礼不及尉月落的热闹，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由嫡母为她簪了发。
尉月落和裴明秀岁数相差不大，两人也是同一年及笄，当时听说裴明秀的及笄礼如此简陋，她还多了几分在意，如今看来，原来裴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知道避其锋芒了。
尉月落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挑了一件趁手的白玉装饰，叫珠槿装在盒子里，叫小厮系了马车便朝裴府去了。
她刚刚到门口，就看见裴明秀从府里小跑着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薄袄子，上面绣了紫藤花，更显得温婉。
“姐姐来了，外面风大，快随我进来吧。”
大约是在自己家里，今日她又比在尉府少了几分拘谨，拉着尉月落的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上次姐姐借我的衣服已经洗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时间亲自送去，今天姐姐刚好过来，便恰好拿回去吧。”
尉月落赶紧道：“给你的时候我便说了，那是开秋刚做的新衣，还没穿过呢，你不要嫌弃，就当是我送你的了。”
裴明秀弯弯眼睛笑起来：“我猜想姐姐就要这样，因此前段时间专门寻了好料子，赶了一套出来，是照着姐姐给我的衣服大小做的，就当是我们二人交换了。”
她把那套衣服拿出来，水蓝色的料子，做了时兴的款式，中规中矩的，就如裴明秀其人一般。
尉月落接过裙子，看了看：“多谢，我很喜欢呢。”
裴明秀便高兴了：“姐姐喜欢就最好了。”
“宴席还没有开，姐姐先在我房间里歇息一会儿。”
尉月落一边答应着，一边将手上的裙子递给朱槿叫她收好。
又对裴明秀道：“我甚少到过同龄姑娘的闺房，妹妹可方便我看看？”
裴明秀心里本来就喜欢她，听她这么说，也就直接同意了：“当然了，姐姐想看哪里都可以的。”
尉月落便走到裴明秀床榻前面，柜子上摆了琳琅满目的装饰。
“这是姐姐送我的东西，姐姐宫里有什么新奇物件常常会送我一些，我便把它们都放在这儿了。”
尉月落点头：“看来你们姐妹二人感情很好。”
裴明秀道：“姐姐她很疼我。”
手指碰上了立在柜子旁边杆子，尉月落问：“这是？”
“这是我的马球杆子。”
裴明秀解释道：“我身体向来不好，请了许多大夫调理都不见好，后来有个江湖游医和父亲说叫我多做些锻炼强健一下_体魄，父亲便给我打了这跟马球杆子。”
“姐姐不知道，我虽然愚钝，马球打的却还不错，之前姐姐还在家的时候还夸过我呢。”
是了，差点忘记了，前世裴明秀就是因为在马球会上拿了彩头，被赐婚给了孟枕石。
尉月落的手指从杆子上落下来，惊喜地道：“是吗？那有机会你可要教教我。”
“等后面得空，我教姐姐。”
“好。”
得了她的许诺，尉月落又走到裴明秀的书桌前，她的字迹端正秀丽，旁边还摆了几封书信。
虽然心知这样失礼，尉月落还是拿起了其中一封书信：“妹妹这是和谁在通书信？”
裴明秀倒是也不避讳她，见她拿信也不避她，只道：“这是姐姐给我写的信。”
“玉妃娘娘？”
“嗯，姐姐离家几年，见面的时候太少，偶尔有机会，她便会捎几封书信给我，以慰相思之情。”
尉月落看着信上的字迹，又联想到那天夜里远远看见的城楼上的倩影，不禁开口问道：
“玉妃娘娘，是个怎样的人呢？”
听着尉月落的询问，裴明秀也陷入了对姐姐的思念之中。
“姐姐她，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从小到大，姐姐有什么东西都会分我一份，旁人常说什么嫡庶有别，可是姐姐一听到此类的话就会替我骂回去。”
“她遇事总是笑盈盈的，好像碰上天大的困难都没把法把她击垮一样。”
裴明秀看向尉月落：“姐姐和姐姐很像，漂亮又爽朗，待人接物真诚有分寸。”
尉月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她笑着揉了揉裴明秀的头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裴明秀点头：“有的，阿衡姐姐，你和姐姐很像，所以我才喜欢你。”
尉月落弯弯眼睛笑，又道：“宴席要开始了吗？今晨出门太急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了。”
“是吗？”裴明秀道，“那我先去给姐姐拿些吃的垫垫肚子。”
尉月落没有拒绝，点头道：“多谢。”
她看着裴明秀走远，才慢慢地拿起手上的那封书信，把它快速折起来，塞进了袖子里面。
裴明秀的及笄礼没有几桌宾客，除了簪发的时候，其余时候她都紧挨着尉月落坐在一起，这半天的时间相处下来，她更加喜欢依赖尉月落。
从第一次她替自己解围的时候，裴明秀便觉得她好像自己的另一个姐姐一样，所以才会壮着胆子在明知常常欺负自己的鲁漱雪也出席赏菊宴的时候依旧跑到尉府赴宴。
她确实打心底里想和尉月落结交，而这位姐姐，也确实如她所想，和她的姐姐一样，明朗大方叫人心底生暖。
尉月落坐在坐席中，时不时地探听着有关玉妃的信息默默在心底记下。
明赫有一点确实没有说错，目标在前用力点却并不一定要紧盯目标。
她又想起那天夜里孟枕石的眼神，或许要了解孟枕石，破题的关键就在裴韫玉身上。
裴韫玉身在皇宫难以接触，不过——
尉月落看着簪好头发，挂着长命锁的裴明秀满眼笑意欢喜地朝自己走过来。
鞭子向下几分，最终才能打中下落的树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