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玉对上了尉月落的眸子,浅浅淡淡地笑了一下:“这盆花照料得很好,谢谢尉姑娘。”

    她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这样带了一句,既没有拂了谁的面子,也没有将自己置于险境,倒是个聪慧人。

    外人看来,她说话做事没什么城府,天真烂漫的少女作派,自然也不会有人察觉她在其中有什么蹊跷,她不过是想让后宫有心之人借此发酵一下玉妃和孟相的绯闻,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想让裴韫玉太下不来台。

    尉月落没有再为难她,只是对着裴韫玉浅浅一笑:“这些花可是耗了我好些心思呢,能得娘娘们夸奖,我也不算白费气力。”

    宴席过半,裴韫玉就以五皇子身体不适哭喊不止为由提前离席了。

    她是个聪明的,很能避其锋芒,尉月落静静地坐在祖母后面,不声不响地吃着茶水和点心。

    结束了今天的事情,就要开始全力准备过几天的马球比赛了,记忆中,皇帝陛下从今年开始就更加耽于享乐,大概是潜龙时期担惊受怕过了头,如今成了皇帝,周围的危机也渐渐没有,就开始放纵起来了,因此常常集会朝臣子弟一起打马球宴乐。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尉月落的马球技艺已经颇为不错了,她练功勤勉,有了好的底子,又有三哥悉心教导,自然进步飞快,如今已经能和三哥打个平手了。

    她细细地盘算着那天应该如何获胜,却没发现本来高高兴兴的祖母,也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宴席结束,祖母单独把尉月落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其他人全都被遣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了祖母、多宝嬷嬷和尉月落三人。

    祖母被多宝嬷嬷搀扶着坐下,之后便冷着脸对尉月落道:“跪下。”

    尉月落愣了一下,确认了祖母所言确实,也没有争辩,直接跪了下去。

    尉老太太对多宝道:“多宝,替我把我的拐杖拿过来。”

    多宝垂眸,默默地走到后面拿出了老夫人的拐杖。

    老夫人接过拐杖,对尉月落道:“伸手。”

    尉月落乖乖伸-出手。

    老夫人重重地朝她手上敲了一下:“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那拐杖是二哥专门给祖母定制的拐杖,上好的金丝楠木镶了翡翠宝石,尉月落手上重重接了一下,只感觉手掌处木木的疼痛慢慢蔓延到了手腕。

    尉月落大概知道祖母说的是什么,却不太明白祖母的意思,只好摇头:“孙女不知。”

    老夫人的拐杖又敲了下来,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重,尉月落没有受住力,被打得往前撞了一下。

    “现在知道了吗?”

    尉月落还是摇头。

    老夫人的拐杖又砸了下来,直到尉月落的手臂都全然麻木了,只剩下蚂蚁蚀骨的麻胀感。

    “是因为我把金带围送给了玉妃娘娘吗?”

    尉月落的话打断了老夫人的动作,尉老太太把拐杖举在半空,最后把拐杖递给了多宝。

    “是为此,却不止为此。”

    “后宫中,任何一件小事都足以要了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性命,你今日将玉妃置于两难之地,你可知后果如何?”

    “阿落,祖母曾经也身在后宫,跟随母妃看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我知道你今日是无心之过,可是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一句无心之言,就会有无数的人跟着遭受无妄之灾,不仅如此,更有可能会牵连你的爹娘甚至整个尉家,这些,你可有考虑过?”

    尉月落摇头,重生回来的这一年里,她看兵书读史册,她以为书上读来的东西已经足够,可是经祖母这么提点她才惊醒,她考虑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今日之事,她只想着要借玉妃和孟相的关系为自己造势,毕竟前世被赐婚的是玉妃的妹妹,关系亲近些,孟相即使心里有玉妃,也自然不会拒绝,驳了裴明秀的面子,可是若是对象换成自己,不确定的因素就太多了,她不得不多几分筹谋。

    孟枕石那边,她自然是无计可施,只好趁着这次百花会从玉妃那边下手。

    宫中流言四起,自然会有风声飘进皇上耳朵里,玉妃遭到皇上猜忌,自然会重新衡量和孟枕石的关系,那么替他赐婚也便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可是她却没有仔细打量,此事若是深究,确实由她所起,尉家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呢?

    “囡囡,前朝政局波诡云谲,你今天差点攀扯的那位,不过用了五年便把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若是真与他牵扯上了恩怨,你爹和你的两个哥哥在朝堂如何自洽?我们尉家,又如何自洽?”

    是了,她要招惹的,可是那位权侵朝野的丞相大人,她还是考虑得太少了。

    尉月落抓住祖母的手:“对不起祖母,是我做事没有章法,惹得您操心了。”

    尉老太太道:“你能想到给各宫娘娘送花,为家里经营,算是好事,囡囡,你长大了,只是权谋这种东西,你总以为是你舞弄它,殊不知是它舞弄你。”

    “安安心心做你自己就好,家里的事情,有你哥哥有你爹操心呢。”

    尉月落靠在尉老太太的膝盖上:“我知道了,祖母。”

    她答应着祖母,只是不想老人家再为她担心,她自然不会接着像前世一样坐以待毙,不过经此一事,还是该更加小心,多方考虑。

    *

    转眼便到了马球赛,尉月落却偏偏有些落了风寒,晨起的时候还有些发热,浑身不自在。

    珠槿自然是一个劲儿地拦着她不让她再上场。

    尉月落换好骑装,去抢珠槿手中的马球杆。

    “珠槿,你眼见着我辛苦练了半年,难道今天就不上场了吗?”

    珠槿眼眶红红的:“马球赛年年都有,小姐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尉月落额头隐隐作痛,生病让她心情也有些不自在,她一把夺过马球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说完之后便入了场。

    世家的小姐骑术自然不错,因为近年皇帝热衷马球,各家也都安排学习了,因此底子都不算差。

    半场马球打下来,比分居然七七八八,尉月落身子不爽快,因此行动也有些迟缓了。

    她知道若是下半场不拼尽全力,恐怕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因此趁着休息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到换衣服的帐子里,在大臂的位置卡了一只略小的银钏。

    银钏卡在手臂上,稍一动便印进肉里面,牵着她的神经也跟着警醒了不少。

    下半场,小姐们的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尉月落仗着自己练功的底子勉强能撑住,唯一让她意外的便是裴明秀。

    明明随时病恹恹的样子,到了马球场上却神采奕奕。

    眼见燃香即尽,两人的比分还是咬得很死,尉月落紧紧贴着裴明秀,就在她将球打出的那一刻,尉月落拉紧了缰绳夹紧马肚,将自己的身体多探出去了半尺。

    这个动作有些危险了,把本来专心比赛的裴明秀也吓得愣了一下,她将球挑开,又顺势拉紧缰绳将自己带了回去,然后紧跟球的轨迹赶球入洞,一气呵成。

    随着尉月落打出去的那个球进洞,最后一点香也恰好燃尽。

    比赛结束了,尉月落感觉右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心知大概是银钏把手臂划伤了。

    皇帝似乎很满意的表现,尉月落才下场便叫身旁的公公叫尉月落去御前觐见。

    还好今天有先见之明,准备了暗色的衣服,否则恐怕血迹又会露_出来,尉月落换好衣服,跟着公公到了前面拜见皇帝。

    皇帝端坐在正北方,看见尉月落,便赞不绝口:“不愧是姑姑的嫡亲孙女,有我们皇家的气魄,你最后那个球真是进得精妙。”

    尉月落跪在地上:“不过是雕虫小技,讨皇上一笑罢了。”

    皇帝笑得更是开心:“好很好!你今天让朕高兴,朕夜晚给你些奖赏。”

    皇帝思索了一下,对着旁边的皇后问道:“朕记得,尉家的小姑娘应是及笄了,是不是?”

    皇后回道:“去年将将及笄,皇上还命丞妾给姑姑送了贺礼。”

    “是,是,朕想起来了,”皇帝笑道,“既然已经及笄了,那倒是好办,不如,朕就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吧?如何?”

    皇帝此言一出,在场除了尉月落,其余众人心中皆是一惊,皇帝向来爱好赏赐金银财器,这一次突然一转态度要赐婚,圣心难测,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听着。

    皇帝问话不是与你商量,当然不能拒绝,尉月落头埋得很低,言语里也分辨不出感情,只道:“皇上赏赐的自然是最好的,月落一切听皇上的。”

    她这句话说的讨巧,惹得皇帝兴致更高:“这么低着头可挑不着夫婿,头抬起来,看看在场的朕的诸位爱卿,可有谁是你喜欢的?”

    尉月落还是第一次碰上此等场面,虽然已经活了两辈子,却还是有些怯场,她依着皇帝的话慢慢把头抬起来。

    这么一来,就刚好撞上了在皇帝旁边不远的孟枕石。

    和之前在酒楼见到的孟枕石不一样,今日的孟枕石神情冷淡了许多,这么看过去倒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样?有没有你喜欢的?”

    尉月落赶紧低下头:“全凭皇上做主。”

    “那……”座上的人笑,“朕自然要为你挑一个能文能武、才貌无双的夫君了——”

    他的话锋一转,对上了旁边的那人:

    “孟相,朕记得你还未曾婚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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