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叫孟枕石愣了半天,最后才收回了手轻咳一声:“尉参横,你知不知羞?”

    “什么?”

    她没有听清,看着孟枕石眨了眨眼,突然笑起来:“孟漱,你真是可爱。”

    “你知不知道?你脸红了?”

    “你……”

    外面突然噼里啪啦传来一阵阵鞭炮声,尉月落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过去了,她打开门朝外面跑出去。

    相府离皇宫是最近的,看到的烟花却是最少的,被宫墙挡得七七八八,最后只能听得一声响。

    孟枕石跟着她站到外面,听着尉月落带着笑意缓缓道:“新年到了。”

    “是啊,新的一年,到了。”

    孟枕石的这句话落下,两个人就不再说话了,尉月落看着安静冷清的相府,突然感觉自己身上钻来一阵寒意,把她冻得清醒了几分。

    新的一年,到了。

    天上不知为什么开始飘雪,鹅毛一样的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打在尉月落的睫毛上,她仓皇地闭上眼睛,突然有些愣神,在原地呆怔了一忽儿,她才抬头看向孟枕石:

    “今年?是几年?”

    孟枕石想了想,回道:“昌吉十五年。”

    “昌吉十五年。”尉月落叶跟着重复了一遍。

    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她看着孟枕石,心里却那么不确定。

    这是她重生回来之后过的第二个年。

    劝服了二哥不再与三皇子党接触,也将后院的隐患化解,可是……

    眼前的人瘦削单薄,与从前她记忆中的样子一点点背离,他不再是那个叱咤朝堂、只手遮天、无恶不作的奸相,他是孤苦无依、半生漂泊、仍守着一片真心的可怜人。

    她为何渐渐对此人动了真心,她的算计真的只是为了尉家吗?

    尉月落此刻也有些分不清了。

    前世种种,她深陷局里,却也是被捂住口眼之人,尽管她苦读古书,可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也不是她一年的亡羊补牢可以全权参透的。

    她被赐婚孟枕石,裴明秀嫁给他人,这一世的种种改变,轨迹变化,难道命运还依旧会顺着上一世的轨道走吗?

    孟枕石还会是最后夺嫡之上的操盘者吗?

    她又凭什么笃定,孟枕石一定能护尉家周全呢?

    大概是她的眼神里太多的东西,孟枕石也察觉了不对,他握住了尉月落的手:“怎么了?”

    尉月落回神,看向孟枕石的眼睛,暗淡地笑了一下:“没事。”

    “阿漱,现在可以给我实现第二个愿望吗?”

    孟枕石问:“你想做什么?”

    “往年在家里,我都能看到宫里的烟花,你们府里的景致不好,把宫里的烟花都挡住了,看不了。”

    “我想看烟花。”

    孟枕石有些出乎意料,他又追问了一遍:“这是第二个愿望?”

    尉月落点头:“嗯。”

    孟枕石考虑了一下,回答她道:“家里没有那么大的烟花,只有小烟花。”

    “好,那就看小烟花。”

    孟枕石没有多说,只是对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又问尉月落:“就要这个愿望?”

    “嗯。”

    “不会觉得吃亏吗?”

    尉月落有些奇怪地看他:“有什么吃亏呢?”

    “你知道若是你二哥要这个愿望,他会和我要什么吗?”

    “什么?”

    “向皇上上书南方四州的漕运使为今年新科进士刘立修。”

    “为什么?”

    这是朝堂中人人知道的东西,若是自己的手下问他,他恐怕早就黑了脸,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让他从心里生出几分可爱可怜。

    孟枕石听着她讨教,一改往日做派,反而耐耐心心地同她解释。

    “南方漕运是个肥差,常常有人在其间中饱私囊,你二哥倒是个好官,那个刘立修,师从何承,最是清明正直,他看好刘立修,不无道理。”

    “只是那刘立修是从坷州上来的,家里面有十多个兄弟姊妹皆不成器,就出了他这么一个草凤凰,虽然英雄不问出处,不过漕运此事可大可小,此人见识浅,心性不定,我只怕养虎为患。”

    尉月落听着孟枕石的话有些奇怪,开口问:“你跟我说这些,想要说明什么?”

    孟枕石垂眼看她,倒是有了几分无奈:“尉月落,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

    “我许给你的三个愿望,你可以用来做许多事情,你二哥不是想要刘立修做南方漕运吗?这件事情只要我点头,没人再敢置喙,你确定你的愿望,只是看一场烟花吗?”

    尉月落抬头,盯着孟枕石,她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似有若无的,看了好长时间,直到旁边有人过来,把烟花摆在了他们面前的庭院里面,尉月落才笑起来,从孟枕石身边移开,去看那一桶烟花。

    她点了点那个烟花筒:“这是什么式样的?”

    旁边的下人回道:“尉小姐,这是火树银花。”

    “火树银花?”尉月落笑,点头指着烟花道,“好,就点这个吧!”

    她退离开烟花筒,回到孟枕石的身边,眼睛亮亮的,看着烟花筒,知道那引线燃尽,烟花绽放,一片绚烂。

    尉月落抓着孟枕石的胳膊,让他弯下腰凑过来,对着孟枕石的耳朵大声道:“阿漱!烟花已经点上了,我的愿望也实现了!”

    她放开他,对着他笑,在一片火树银花之下,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一样。

    孟枕石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开始回忆起自己和她的相遇。

    从中秋的邂逅,到元宵节的偶遇,皇帝赐婚,刺杀报信……

    一切一切,好像是由谁编排好的一出戏,所有事情都好像命定一样和眼前这个姑娘绑在了一起,总叫孟枕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莫测。

    究竟真是上天安排的金玉良缘,还是一场阴谋算计?

    他分不清。

    在孟枕石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的时候,手突然被牵住了。

    “孟漱,下雪了。”

    孟枕石这才回过神来。

    雪早就已经在下了,只是刚刚不算大,他们也便待在雪地里等着看烟花。

    烟花也熄灭了,只留了火药燃烧的味道,有些刺鼻。

    孟枕石回到:“是啊,下雪了。”

    尉月落便开始笑:“怎么?你傻了?”

    她拉着他往屋里走。

    “我的愿望实现了,咱们回屋子避避雪吧,过年这么多好吃好玩的,我可不愿意生病。”

    尉月落的掌心有层薄汗,湿湿凉凉的,总让人觉得和她这个人不太符合。

    她明明如暖阳一样,手心怎么却有化不完的寒冰呢?

    大概是看他半天不说话,尉月落开口道:“阿漱,哥哥的心愿是哥哥的,不是我的,你答应我替我实现愿望,我就不能用你给我的愿望,替他人许愿。”

    孟枕石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些年,裴韫玉每每见他,似乎总是有事所求,求她父亲在朝中安稳,求他替她除去对她身份有威胁的嫔妃,求他替她护着她的孩子,可是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抓着自己的压岁钱和他说自己的新年愿望是请他去玉食斋吃一份糕点,说希望他一生顺遂平安官运通达。

    他向来念着情分,将她视为自己此生求之不得的挚爱月光,他总觉得他们曾经是那么要好,他对她好,是应该的,这些年,裴韫玉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从来没有半分怨怼,可是真是如此吗?

    他的心里真的没有委屈与怨怪吗?

    裴韫玉央他替她找寻珍草助她产后复宠,他听宫中密报皇帝夜夜留宿玉妃宫内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吗?五皇子天花的时候,她啜泪欲滴借自己曾经染过天花为由将他留在宫里日夜照顾五皇子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怪她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吗?

    孟枕石愣在原地没有走动,尉月落感觉牵着的人停滞不前,便回头确认:“阿漱?”

    被尉月落叫了一声,孟枕石抬头,撞进了她的目光里。

    喉咙里那些四处乱窜的火气似乎在此刻被沁进来了一汪清泉,不是突如其来兜头盖脸将那些火气尽数强压下去,而是慢慢地浸润,叫火一点点熄灭,让五脏六腑都跟着润泽。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杂色。

    “没什么。”孟枕石对着尉月落摇头,“快进去吧,你身体不好,不要受了寒气。”

    尉月落对着他点点头,又将他的手牵得更紧了些,往屋子里走去。

    身上的寒气渐渐被驱散,落在衣服上的雪花融进衣服里,很快消失不见,两个人从外面回到屋子,身上冒着气,尉月落坐下来看着孟枕石,没来由就开始发笑。

    “笑什么?”

    尉月落眼睛眯成月牙:“你浑身冒着气,像是刚出锅的包子。”

    “你不也是包子?”

    “是啊。”她见孟枕石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又问道,“这不好笑吗?”

    没有等孟枕石回答,她自己又自言自语道:“我也觉得不好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止不住想笑了……”

    她说了一半又察觉自己言辞不妥,连忙摆摆手:“我不是说你好笑的意思……”

    孟枕石点头,打断她道:“我知道,是因为你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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