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因为你很喜欢我。”

    孟枕石的话脱口而出,两个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尉月落看向孟枕石,忍不住发笑:“孟枕石,你知不知羞的?”

    似乎方才不久,他刚刚在这间屋子里说出的话,又被她还给他了。

    孟枕石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尉月落这才有时间打量孟枕石。

    大概是她在家宴上吃了些酒,如今吹吹风,倒是有些晕乎乎的,看孟枕石的时候总觉得心悸动得快了许多。

    今天晚上的孟枕石似乎与寻常不同,他总是有些心不在焉,这样为情所困的模样,应该不会是被朝廷里的琐事烦扰,那么答案酒很明显了。

    从前尉月落不会在意孟枕石心里想着裴韫玉,可是此时此刻却有了几分计较,她走上前,捧着孟枕石的脸叫他直视自己。

    “孟枕石!”

    她不像之前一样缱绻叫他的名字,反而带了几分恼怒。

    孟枕石不太清楚她莫名其妙的情绪,问道:“怎么了?”

    “居然在牵着我的时候想着其他人!”

    尉月落指责完孟枕石,突然怔住了。

    她,对孟枕石居然有如此剧烈的情绪吗?

    诚然,只有一年的光景,若是此时在孟枕石心中,裴韫玉仍然多于她,那么局面必然是不利的,可是她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生气的。

    喜欢?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样吗?

    从前觉得无所谓的、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变成像是针尖一样的刺,卡在喉咙里面,咽不下去,可是又有没办法忽视的刺痛。

    尉月落看着孟枕石,下一刻却说不上为什么,开始流泪。

    孟枕石一直没明白尉月落究竟怎么了,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叫他反应,下一刻她的眼泪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尉参横?”

    他叫了她一声,她的眼泪却聚得越来越多。

    “孟枕石,怎么喜欢你这么久了,你的心里还是想着裴韫玉啊?”

    她的话开口得突然,叫他一下子招架不住。

    她哭着靠进他的怀里:“不要想她了,喜欢我好不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孟枕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揽住她,却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一只手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中,许久才收了回去。

    “尉参横,你喝酒了?”

    她本来只是浅浅喝了一杯,那酒不烈因此性子也慢了些,到了现在酒气才上来,她趴在孟枕石的怀里呜咽着哭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裴韫玉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她了,好不好?”

    她看着孟枕石,泪眼朦胧,尉月落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掉眼泪,也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对孟枕石的话究竟是真心多一些还是利用多一些,总之借着这一点酒意,有些话便控制不住了。

    “尉参横。”

    孟枕石开口叫尉月落,见她清醒了几分,才拉她好好坐下。

    “我与裴韫玉现下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枕石浅浅叹了一口气,这多年的心事,似乎从来没有和谁仔仔细细地说过,也罢,今天是新年,也该同过去做一个道别了。

    “我和阿韫,少年相识,那时孟府凋敝,门可罗雀,只有她常来常往,陪我撑过了那段孤苦的年月,若是没有阿韫,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如今令朝廷内外惊惧的孟相。”

    “我对她有情谊,我不否认,若是没有她,很难有如今的我,可是如今时移事易,我也清楚,那个年少陪伴我的阿韫,早不是曾经的样子了。”

    “深宫是一头怪兽,年少喜欢的那个姑娘进去之后便被它一口入腹,尸骨无存。”

    “这些年,我分不清我对阿韫的感情,我还喜欢她吗?我不确定,只是过去那些年实在太好了,让人忘不掉。”

    “尉参横,你知道吗?你和她太像了,写的字也那么像,那天元宵节,我几乎以为是她偷跑出宫,直到看到是你,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怅然若失,又恍若有所得。”

    “你像是隔世而来的裴韫玉,像是我年少时认识的裴韫玉,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总是忍不住把你当作她的替身,可是倘若她已经不是她,那么你还能算是替身吗?”

    这一场雪,实在是有些氤氲,叫平日里说不出几句真心话的人变得絮絮叨叨,叫满腹心事的人直面内心,也叫夜长梦多的人睡了一个好觉。

    孟枕石回头的时候,尉月落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拄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她的脑袋接住。

    “尉参横 ……”

    “你怎么总是在人意料之外。”

    新年到街道被冬雪覆盖,相府的马车悄悄穿过街道进了尉府的侧门,孟枕石把尉月落抱在怀里,好在她之前也知会过珠槿接应,没有惊动府里太多人。

    一场初雪,将车轨盖住。

    新的一年,来了。

    *

    昌吉十五年,帝崇长生,四寻方士入宫炼丹,朝廷诸事皆放权孟相。

    表面虽是如此,实际上朝廷各方势力仍旧四分五裂,内斗不止。

    老派的士大夫常常不满意孟枕石的作为,动辄便在朝堂死谏弹劾,各皇子党混杂在其中,也难免落井下石,虽然朝堂之中,大部分仍旧以孟枕石唯命是从,不过每天总有一些人在面前捕风捉影,也叫人心烦,是以孟枕石手段也更加阴鸷。

    自从年后,父亲每每下朝回到家中脸上总是怒意,和哥哥在书房里呆很长时间都不出来。

    和上一世一样,爹爹向来守正,孟枕石太过冒进且所行之事常不能在短期内见成效,因此很难得到守旧派的支持。

    尉月落上一世不懂,这一世参读古书,才算是一知半解。

    哥哥和爹爹曾说孟枕石喜欢提拔自己人,却很少重用没有派别的寒门子弟,尤其是地州提拔上任的,可是这一世她仔细留心朝廷用人,才发现,经由孟枕石提拔的官员,都是经风历雨的人物,能够承担得起肩上的责任,也不屑一点蝇头小利而放弃自己的原则,他任人不爱看眼前,寒门贵子不是没有心性纯善的,却太容易被人掌握弱点,他们前半生的见识不足以让他们在遇到诱惑的时候心无旁骛,若是不能善用,只会养虎为患。

    尉月落不能否认孟枕石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确实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是他用人的眼光也确实更超群一些。

    “小姐。”

    珠槿的声音打断尉月落的思路:“茶已经沏好了。”

    尉月落看着珠槿端过来的茶壶,这是元宵节的时候孟枕石送的,镇南窑里面的头炉薄胎壶,加了初冬镇住的雪水沏了晶莹剔透的一壶白茶。

    尉月落站起身:“走吧,去给爹爹和哥哥送过去。”

    珠槿有些迟疑:“小姐,老爷这几天下朝都怒气冲冲的,我们这样过去,恐怕正触霉头。”

    尉月落笑起来,弯腰揉了揉珠槿的脑袋:“难得你有眼力一次,不过这一次我们不是去触霉头的。”

    她往前走,边道:“把茶端好了,白茶清淡疏肝火,去替爹爹分忧。”

    两个人一路到了书房外,尉月落没有叫珠槿跟着进去,自己推开门,端着茶进去,哥哥和爹爹两人愁眉不展,看见尉月落进去,倒是有些吃惊。

    尉月落没有说话,只是把茶盘放下,默默地给哥哥和爹爹分别倒了一杯水,这才缓缓开口。

    “这是年后孟枕石送过来的白茶,虽然是陈茶,却也是去年难得一品的毛尖,阿落实在不懂茶,哥哥,爹爹,你们尝一尝?”

    尉瑾霖最先看了尉月落一眼,自及笈之后,自己的这个妹妹就越发聪慧,叫人捉摸不透了。

    这一次,她表面是来送茶,实际上说的话却是十分耐人寻味的。

    父亲和他这几日下朝之后虽然都一筹莫展,但是朝廷里面的事情却并没有在家里提及,她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感受到了哥哥考量的目光,尉月落叶不藏着掖着,她直面哥哥,浅笑道:“哥哥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虽然身不在朝廷,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孟相独大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爹爹和哥哥速来和他不对付,这段时间如此为难,应该也是和他有关吧?”

    尉大人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能够想到这些,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上话,措辞半天,最后生硬地喝下了尉月落送过来的茶,才勉强开口,却有些感慨:“阿落,你长大了。”

    她从前一直天真快活,可是这两年以来,却渐渐苦大仇深起来,做的事情似乎总有些她自己的考量,尉大人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是觉得有些惆怅。

    他们这样的世家,身在京城,哪里能养得出来出淤泥不染的白莲呢?

    可是从前那样天真无忧的小女儿,明明家里可以保她一世无忧,她又何必要让自己机关算尽呢?

    父亲的思量尉月落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着父亲和哥哥都喝了那杯茶,才心里有数地开口。

    “哥哥和父亲忧虑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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