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世文光的尖锐让季炎逸无所适从。
“你明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世文光“哈”地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你别胡搅蛮缠！”
这种对话无论经历多少次，季炎逸都无法接受，三言两语就能引得他爆炸。
他自认把世文光当好兄弟，对方却始终冷言冷语。
自出生起十年的相处时光，世文光像个小大人似的始终走在他们前面，闯祸时他来收尾，责骂他来承担。
即使嘴上总是在嫌弃他们，行动上始终和他们在一起。
那是他心中始终珍藏的美好记忆。
所以他才无法接受那时世文光嫉妒的眼神，害怕得转身逃跑。
也是因为那一次的逃跑，他心存愧疚，总是想着能有什么办法帮帮他……
“胡搅蛮缠的是谁？
我有求你来看我吗？
是我让你把女人带到顶层的吗？”
世文光质问声一句比一句感情强烈，激得季炎逸浑身发抖。
“你说我就算了，别扯上无辜的人！”
季炎逸骤然暴怒，一拳砸向单面镜，镜面瞬间破裂，满是蛛网裂痕。
他的手被碎裂的玻璃片扎入，鲜血淋漓。
林清宜正好站在他身旁，来不及躲闪瞬间炸裂的碎玻璃，脸颊处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纵然吃痛，眼前两个男人正剑拔弩张，她明智地闭紧嘴巴，静待事态发展。
“是我蠢，以为你还有的救。”
十指连心，手掌的痛浇灭了心头的火，也浇灭了他对世文光的希冀，季炎逸回首看他。
“你多聪明啊，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习惯了踩在所有人头上。可你的人生一旦不完美了，就要把别人的人生全都搅乱。
世叔叔他们以前多爱你，现在连这层楼都不愿意来了。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懂如何刺痛你。
世文光整个身子都在轮椅上发抖，双手筋挛似的死死扣住轮椅坐垫，眼中的火越烧越旺。
“那就滚啊！都滚！！”
少年的嘶吼声在林清宜耳边震颤，左边余光里是发现镜片破碎预备上前查看的护士，右边是失望至极收手要离开的季炎逸。
成年人欲望的丑恶与少年的冲动的情绪交缠交叠，在走道里来回穿梭。
照他们俩的对话看，护士真有可能是世家父母安排上顶层的，护士的揣测也多半是真的。
世文光失去健全行走的能力，无力拒绝父母的安排，她都能想象到：
一开始或许是父母带着他，站在这面单向镜背后，皇帝选妃似的挑护士。可是他的敏感，让他察觉到安排护士背后的真意。
他不愿意，于是用尖锐逼走了护士，也渐渐逼走了父母。
后来，便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这面单向镜背后，看着一批又一批的护士各怀鬼胎，再逐个想办法将她们赶走。
父母没有对此有所回应，刚刚赶走人的休息室，第二天又会入驻新人。
这样的环境，换谁都会发疯。
世文光看着季炎逸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眼中怒烧的火焰熄灭大半，耷拉着眼皮操控轮椅转身。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电动轮椅的转轮停下。
“出去。”
比起季炎逸在时，世文光此刻冷静冷淡，情绪无波。
脚步声顿了一下，接着朝他走来。
“爱一定得是纯粹的吗？不纯粹的爱就不配被称为爱吗？”
少年用背影刻写抗拒，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要继承人就是放弃你吗？”
她思索再三，终于从这个故事里窥见一丝缝隙。
“如果他们真的只想要继承人，就不会造这栋楼，手段也不会温和。”
“他们只是累了，就像季炎逸刚刚一样，他们都累了。”
轮椅在地毯上静声转动，瘦弱少年尖锐的目光像利剑刺入心脏。
“不，他们是放弃了。”
放弃拯救我了。
他的未尽之言，林清宜都懂。
“他们没有，就像他会回来一样，他们也会回来的。”
世文光耷拉着眼，讥诮地看她：“你凭什么确定？”
“是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他们会做什么，我比你清楚。”
“那就打个赌吧！”林清宜不等他拒绝，双手抓住轮椅背，缓缓推着向前。
“我赌他会回来找你。”
从林清宜的视角向下看，世文光的头颅半垂着，似乎是在盯着自己青筋暴露的手背看，但他并没有出声制止。
“啊——”
女性的尖叫声透过单向镜破口传到走道里，林清宜下意识回头，对上护士仓皇失措的目光。
“我的赌约不好赴，如果他没来，你会比她更惨。”
即使尖叫声还在耳边环绕，世文光冷淡清透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地嵌入她的脑海里。
**
“你做事知不知道要带脑子？”秋铭琅一拳砸向季炎逸的脸，他左颊瞬间肿起。
舌头顶腮，血腥味在口腔内四溢。
季炎逸眼神发狠，“关你什么事？”
他刚进电梯就反应过来，林清宜被他丢在顶层了，可让他再上楼，面子又挂不住。
没成想电梯一到一楼，秋铭琅就恰好出现在面前，还不等他欣喜，对方一拳砸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是全省数学竞赛赛前培训第一天，林清宜在试训名单里！”
秋铭琅从接到林清宜被季炎逸带着逃课的消息的时候开始，立刻出校追赶，生怕耽误了时间。
季炎逸自己一脑门官司，秋铭琅说得又不清不楚的，一脚蹬住电梯门。
“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秋铭琅推他进电梯，“先上去，等见到世文光我亲自跟他说。”
秋铭琅推了一把，没推动，季炎逸腿纹丝不动地卡着电梯门。
“秋会长——秋哥，你打了我一拳，让我长脑子，不准备说两句？”
季炎逸在世文光那儿攒的火，都酝酿到了秋铭琅身上。
秋铭琅古怪地看他一眼，见他是真不明白，倒退两步。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他还真把你当朋友了……”
“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季炎逸火气十足地踹了一脚电梯门。
秋铭琅本来已经张口，准备说明真相，突然又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整栋医院内，摄像探头出奇地多。
那些话又被咽了回去。
“林清宜为什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季炎逸突然心虚，发狠的眼神飘忽起来，囫囵回答道：“她还有点事……”
“她能有什么事一定要单独和世文光说！”
秋铭琅大感不妙，猛地推开季炎逸，两人一同进入电梯，眼疾手快地按下顶层按键，数字按键却不曾亮灯。
又狠狠戳了好几下，电梯还是毫无反应。
秋铭琅突然一拳砸向电梯，骨头和钢铁碰撞的声响让人牙齿发酸。
这一幕让季炎逸又惊又怕，“刚刚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只能是他干的，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秋铭琅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对着季炎逸怒骂出声。
“你以为慧明这几年为什么升学率逐步下降？竞赛本该是成绩最好的人去，争取高考加分或直录。可是他世文光去不了，就不准慧明任何人去！”
“别的家族不肯为了这件事得罪世家，反正他们没了高考加分还有别的路子。校长被世家压得没办法，才偷偷找了林清宜转学过来，还把数学竞赛名额给她。”
“但是如果明天培训开始，她不到场，竞赛小组会自动取消她的比赛资格。”
“季炎逸，我问你，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季炎逸愣在当场，“我都不知道……”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林清宜难道就活该被你们这些烂脑子的人害吗？”
秋铭琅心中有一口气，不吐不快，他抬头直视电梯间内的摄像头。
“世文光，你以前无论做什么我都没管过，那是因为我可怜你，也是因为竞赛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可有可无。
可是她不一样，她没有钱上课外辅导，慧明的学习强度也远远比不上省一中，如果没有竞赛加分，她的清北路就塌了一半。”
“不管你在想什么，”秋铭琅此时愤怒情绪已经消失大半，他抿了抿唇，斟酌用语。
“我求你放她下来。”
季炎逸瞳孔颤动，秋铭琅用了“求”。
秋铭琅为了林清宜向世文光低头了。
“他在顶层，听不见。”
秋铭琅看着“单纯”的季炎逸，“你下楼时电梯没问题，我要上楼电梯就出问题，他看得见，也听得见。”
电梯内静悄悄的，尽管秋铭琅阐明利弊，也降低姿态，仍然不见任何回应。
“这部电梯是特制，其他电梯都不通顶层。”
季炎逸制止了秋铭琅准备前往其他电梯间的动作。
秋铭琅已经收回了情绪，又恢复往日稳重的样子。
“你再去电梯间里和摄像头对话，争取争取他的同情心……”
“算了，他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秋铭琅揉着眉心，“我去和世叔叔交涉。”
季炎逸低声应和，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安全出口。
他还知道一条通往顶层的，艰难的路。
“你明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世文光“哈”地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你别胡搅蛮缠！”
这种对话无论经历多少次，季炎逸都无法接受，三言两语就能引得他爆炸。
他自认把世文光当好兄弟，对方却始终冷言冷语。
自出生起十年的相处时光，世文光像个小大人似的始终走在他们前面，闯祸时他来收尾，责骂他来承担。
即使嘴上总是在嫌弃他们，行动上始终和他们在一起。
那是他心中始终珍藏的美好记忆。
所以他才无法接受那时世文光嫉妒的眼神，害怕得转身逃跑。
也是因为那一次的逃跑，他心存愧疚，总是想着能有什么办法帮帮他……
“胡搅蛮缠的是谁？
我有求你来看我吗？
是我让你把女人带到顶层的吗？”
世文光质问声一句比一句感情强烈，激得季炎逸浑身发抖。
“你说我就算了，别扯上无辜的人！”
季炎逸骤然暴怒，一拳砸向单面镜，镜面瞬间破裂，满是蛛网裂痕。
他的手被碎裂的玻璃片扎入，鲜血淋漓。
林清宜正好站在他身旁，来不及躲闪瞬间炸裂的碎玻璃，脸颊处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纵然吃痛，眼前两个男人正剑拔弩张，她明智地闭紧嘴巴，静待事态发展。
“是我蠢，以为你还有的救。”
十指连心，手掌的痛浇灭了心头的火，也浇灭了他对世文光的希冀，季炎逸回首看他。
“你多聪明啊，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习惯了踩在所有人头上。可你的人生一旦不完美了，就要把别人的人生全都搅乱。
世叔叔他们以前多爱你，现在连这层楼都不愿意来了。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懂如何刺痛你。
世文光整个身子都在轮椅上发抖，双手筋挛似的死死扣住轮椅坐垫，眼中的火越烧越旺。
“那就滚啊！都滚！！”
少年的嘶吼声在林清宜耳边震颤，左边余光里是发现镜片破碎预备上前查看的护士，右边是失望至极收手要离开的季炎逸。
成年人欲望的丑恶与少年的冲动的情绪交缠交叠，在走道里来回穿梭。
照他们俩的对话看，护士真有可能是世家父母安排上顶层的，护士的揣测也多半是真的。
世文光失去健全行走的能力，无力拒绝父母的安排，她都能想象到：
一开始或许是父母带着他，站在这面单向镜背后，皇帝选妃似的挑护士。可是他的敏感，让他察觉到安排护士背后的真意。
他不愿意，于是用尖锐逼走了护士，也渐渐逼走了父母。
后来，便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这面单向镜背后，看着一批又一批的护士各怀鬼胎，再逐个想办法将她们赶走。
父母没有对此有所回应，刚刚赶走人的休息室，第二天又会入驻新人。
这样的环境，换谁都会发疯。
世文光看着季炎逸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眼中怒烧的火焰熄灭大半，耷拉着眼皮操控轮椅转身。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电动轮椅的转轮停下。
“出去。”
比起季炎逸在时，世文光此刻冷静冷淡，情绪无波。
脚步声顿了一下，接着朝他走来。
“爱一定得是纯粹的吗？不纯粹的爱就不配被称为爱吗？”
少年用背影刻写抗拒，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要继承人就是放弃你吗？”
她思索再三，终于从这个故事里窥见一丝缝隙。
“如果他们真的只想要继承人，就不会造这栋楼，手段也不会温和。”
“他们只是累了，就像季炎逸刚刚一样，他们都累了。”
轮椅在地毯上静声转动，瘦弱少年尖锐的目光像利剑刺入心脏。
“不，他们是放弃了。”
放弃拯救我了。
他的未尽之言，林清宜都懂。
“他们没有，就像他会回来一样，他们也会回来的。”
世文光耷拉着眼，讥诮地看她：“你凭什么确定？”
“是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他们会做什么，我比你清楚。”
“那就打个赌吧！”林清宜不等他拒绝，双手抓住轮椅背，缓缓推着向前。
“我赌他会回来找你。”
从林清宜的视角向下看，世文光的头颅半垂着，似乎是在盯着自己青筋暴露的手背看，但他并没有出声制止。
“啊——”
女性的尖叫声透过单向镜破口传到走道里，林清宜下意识回头，对上护士仓皇失措的目光。
“我的赌约不好赴，如果他没来，你会比她更惨。”
即使尖叫声还在耳边环绕，世文光冷淡清透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地嵌入她的脑海里。
**
“你做事知不知道要带脑子？”秋铭琅一拳砸向季炎逸的脸，他左颊瞬间肿起。
舌头顶腮，血腥味在口腔内四溢。
季炎逸眼神发狠，“关你什么事？”
他刚进电梯就反应过来，林清宜被他丢在顶层了，可让他再上楼，面子又挂不住。
没成想电梯一到一楼，秋铭琅就恰好出现在面前，还不等他欣喜，对方一拳砸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是全省数学竞赛赛前培训第一天，林清宜在试训名单里！”
秋铭琅从接到林清宜被季炎逸带着逃课的消息的时候开始，立刻出校追赶，生怕耽误了时间。
季炎逸自己一脑门官司，秋铭琅说得又不清不楚的，一脚蹬住电梯门。
“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秋铭琅推他进电梯，“先上去，等见到世文光我亲自跟他说。”
秋铭琅推了一把，没推动，季炎逸腿纹丝不动地卡着电梯门。
“秋会长——秋哥，你打了我一拳，让我长脑子，不准备说两句？”
季炎逸在世文光那儿攒的火，都酝酿到了秋铭琅身上。
秋铭琅古怪地看他一眼，见他是真不明白，倒退两步。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他还真把你当朋友了……”
“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季炎逸火气十足地踹了一脚电梯门。
秋铭琅本来已经张口，准备说明真相，突然又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整栋医院内，摄像探头出奇地多。
那些话又被咽了回去。
“林清宜为什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季炎逸突然心虚，发狠的眼神飘忽起来，囫囵回答道：“她还有点事……”
“她能有什么事一定要单独和世文光说！”
秋铭琅大感不妙，猛地推开季炎逸，两人一同进入电梯，眼疾手快地按下顶层按键，数字按键却不曾亮灯。
又狠狠戳了好几下，电梯还是毫无反应。
秋铭琅突然一拳砸向电梯，骨头和钢铁碰撞的声响让人牙齿发酸。
这一幕让季炎逸又惊又怕，“刚刚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只能是他干的，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秋铭琅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对着季炎逸怒骂出声。
“你以为慧明这几年为什么升学率逐步下降？竞赛本该是成绩最好的人去，争取高考加分或直录。可是他世文光去不了，就不准慧明任何人去！”
“别的家族不肯为了这件事得罪世家，反正他们没了高考加分还有别的路子。校长被世家压得没办法，才偷偷找了林清宜转学过来，还把数学竞赛名额给她。”
“但是如果明天培训开始，她不到场，竞赛小组会自动取消她的比赛资格。”
“季炎逸，我问你，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季炎逸愣在当场，“我都不知道……”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林清宜难道就活该被你们这些烂脑子的人害吗？”
秋铭琅心中有一口气，不吐不快，他抬头直视电梯间内的摄像头。
“世文光，你以前无论做什么我都没管过，那是因为我可怜你，也是因为竞赛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可有可无。
可是她不一样，她没有钱上课外辅导，慧明的学习强度也远远比不上省一中，如果没有竞赛加分，她的清北路就塌了一半。”
“不管你在想什么，”秋铭琅此时愤怒情绪已经消失大半，他抿了抿唇，斟酌用语。
“我求你放她下来。”
季炎逸瞳孔颤动，秋铭琅用了“求”。
秋铭琅为了林清宜向世文光低头了。
“他在顶层，听不见。”
秋铭琅看着“单纯”的季炎逸，“你下楼时电梯没问题，我要上楼电梯就出问题，他看得见，也听得见。”
电梯内静悄悄的，尽管秋铭琅阐明利弊，也降低姿态，仍然不见任何回应。
“这部电梯是特制，其他电梯都不通顶层。”
季炎逸制止了秋铭琅准备前往其他电梯间的动作。
秋铭琅已经收回了情绪，又恢复往日稳重的样子。
“你再去电梯间里和摄像头对话，争取争取他的同情心……”
“算了，他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秋铭琅揉着眉心，“我去和世叔叔交涉。”
季炎逸低声应和，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安全出口。
他还知道一条通往顶层的，艰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