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静谧的病房内，少年少女相对而坐。
少年手中的平板摊在两人中间，其上是两个争执不断的少年，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其中一人揉着眉离开大楼，另一人在电梯内踱步，犹豫不决。
“你不着急？”
世文光等了许久，林清宜始终不见动静，他率先开口问道。
“你不是说过么，你的赌约不好赴，我有心理准备。”
林清宜抬眉望向他，忍不住蹙眉。
太瘦了
“你经常不吃饭吗？”
世文光没搭理她的问题，在平板上戳点几下，调出四个监控画面，整个一楼一览无余。
“既然是你要打赌，我就是庄家。你赌他会回来，是因为你在这里，他带你来，也该带你回去。但我作为庄家，就亏了。”
“所以你把电梯停了。”林清宜理解地点头。
她敢答应确实有这个原因在。
世文光和季炎逸刚刚大吵一架，情绪不稳，正是她的好机会。
事实证明，世文光确实不冷静地答应了赌约。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明白自己的劣势，直接将电梯停了，现在有些棘手。
“我们的赌约是他会为了我回来。”世文光攥紧双手，突然自嘲道：“真幼稚。”
“他为不为我回来，都改变不了我是残废的现实。和残废交朋友，只会体现季大少爷多么地顾念旧情，而我只会成为别人口中被可怜的残废！”
世文光越说越偏激，目光骤然落在林清宜身上，“他为什么带你来？你是他的女朋友？”
他上下打量林清宜的穿着，“看来他就是个爱心泛滥的烂好人，爱和残废交朋友，也爱跟穷人谈恋爱。”
林清宜揪着裙摆的手猛地松开，怒视他：“别把他想的和你一样卑劣！我们很清白！”
她被气得身子颤抖，通红的双眼含着泪珠，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世文光抿唇，又将满身尖刺收起。
“是吗？那你为什么来？”
她合起双眼，两串泪珠顺势滚落。
“连这栋楼你都要监控，校园论坛你肯定也早就看过了，你就是要逼我说我是来找你的，再像过去处理护士一样把我处理走，是吗？”
不等世文光回应，她转过身用衣袖擦掉眼泪，恶狠狠道：“你别做梦了，我们的赌约还没分出胜负呢！”
“上顶层肯定不止电梯一个办法，不然万一电梯坏了，你又有危险，根本逃不出去！”
世文光看过许多女人哭，每当他将这些女人求财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时，她们总是可怜兮兮地哭泣。
好像是他做了错事，她们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他曾无比厌烦女人的眼泪。
可是她背着他哭，擦完眼泪憋着气腔和他对话。
她的自尊心很强，即使身子颤抖也不愿意停下和他针锋相对。
在这不恰当的时机，不恰当的场合里，他居然觉得她有点可爱。
莫名地，死寂的心脏好像跳动了一下。
“你说的很对，上顶层的路不止一条。”世文光一只手按在心脏位置，一只手死死捏着已无知觉的双腿。
“但他要爬九十九层楼梯。”
少女的身子僵住，他假装没有看见，操控电子轮椅来到落地窗前。
看不见她的表情和动作，心脏慢慢恢复平静。
“身体再好，也改变不了他的身份，你去慧明问问，谁会为了别人爬九十九层楼？”
在他们的世界里，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是事。而不能用钱解决的事，会尽力避开。
他们的人生信念是：扬长避短。
“可他已经在爬了。”
听见少女惊喜的声音，世文光眼底泛起波澜，又被他自己摁下去。
“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九十九层楼梯，每一层十二个台阶，一共1188个台阶。从这栋楼建成以来，没有人能坚持走上来。”
“季炎逸能做到，只是你从来不给他机会证明！”林清宜据理力争。
他们都知道，争的不是季炎逸的体力和身体，而是他对友情的看重。
**
季炎逸抬起手表看了一眼。
已经爬了二十多分钟了，现在在四十层。
一开始很容易，但是从十五层开始，身体和地心引力抗争的后遗症就变得越来越重。
拼着一口气勉强到四十层，终于忍不住停下来。
棒球服口袋里手机叮当作响，应该是秋铭琅的消息。
他知道秋铭琅准备干什么，去顶层除了电梯，还有直升飞机。
可是家用直升飞机使用需要向空管部门提前报备，策划航线，现在已经下午，时间根本来不及。
秋铭琅用他聪明的脑袋想到了办法，他、他没有他们俩聪明，但是他知道负责。
林清宜是他带过来的，他今天一定要把林清宜带出来。
休息了十分钟，再次启程上路。
这回二十分钟只爬了二十层。
他扶着六十层的数字，大喘气缓解头脑发晕。
在他正对面，一个摄像头正闪烁着红光。
“你就是倔，从小就倔。秋哥比你大一岁，什么都比你先学一步，你就什么都要跟他争。”
“他弹钢琴，你就一定要请一样的老师，学一模一样的东西，直到比他学得好为止。”
“有人成绩好，你又经常熬夜看书，非要拿第一。”
“我小时候经常觉得你这人挺没劲的，事事都要压我们一头才舒服，私底下我们都说你有‘第一’病。”
“可是有一回，我差点被人拐走，是你咬了绑匪一口，还引来了人，我才安全回家。绑匪那会儿怎么打你你都不松口，只是让我跑。”
“后来我就明白了，你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们俩是朋友，我多担待点你的臭脾气，也是应该的。”
“可你又出车祸了……”
喘气的空档里断断续续的话，顺着摄像头传到病房里。
林清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世文光的背影，判断不出他的情绪。
季炎逸再次踏上楼梯，“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担待你的狗脾气。等我上去了，一定狠狠揍你一顿。”
“嗤——”世文光眸光晃动，低声道：“你先上来再说！”
林清宜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只要世文光肯开口，肯认可，就证明这种方法有用！
可还来不及高兴，就见门口处被称作“静静姐”的护士长带着两名泫然欲泣的新护士，正在叩门。
“世少爷，她们都说知道错了，以后会安静待着。”
先前打算盘的两名护士此时像是淋雨的鹌鹑，耷拉着脑袋抹眼泪。
“李静，”世文光没有回头，他连看她们都觉得脏，“你女儿真的在楼下吗？”
年老护士表情破碎，她并不知道世文光常常站在单向镜后观察护士。
还来不及开口解释，旁边年轻护士和李静女儿本就有矛盾，这会儿眼看着顶层是待不下去了，就忍不住拉她下水。
“她女儿就是十楼的护士长，年纪轻轻地做了护士长还不满足，天天和我们炫耀顶层的好。世少爷，化妆间是不是经常丢东西？那都是李静偷偷拿给她女儿用的！”
“你别含血喷人！我在文光医院工作四年，在顶层工作两年，工资买什么不够，为什么要去偷东西！”
李静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把新护士的嘴给撕了。
“化妆间里的衣服，随便一件都上万，平时又摆着没人用，是我我也会动心思……”另一名年轻护士加入战场。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世文光不耐烦地打断她们。“都滚！”
李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突然跌坐在地。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和两年内曾带走的一批批护士一样，被赶离这层楼。
“世少爷，我照顾你两年了，整整两年！我没有休假，没有个人时间，只要你一传唤，无论在哪我都立刻赶到。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
林清宜见势不妙，紧急插入。
“你不会要说，他之所以一个人待在顶层，是因为他自己把父母逼走了？先不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有什么资格对病人指手画脚？”
李静第一次和林清宜打照面，一见面就有危机感。
少女一直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们一帮人又哭又闹，这份冷静和理智与世文光如出一致。
太相似，他们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女孩儿不能留在世文光身边，她有预感，这个女孩儿会彻底摧毁她和女儿的盘算。
“你又是哪来的？穿成这样也好意思到顶层来？！”
看着李静俨然一副顶层主人的架势，林清宜心中阵阵发笑。
“我是你的‘世少爷’请进来的客人，将来或许还会成为这里的主人。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李静被她的话唬住，又见世文光不反驳，当即嚎叫道：“世少爷，你多少次身体不舒服都是我照顾的，就算要换人也该换个知情识趣的，她一看家里就穷疯了，这种人可千万不能信啊！”
“你女儿叫李欣，她在你离异后跟了父亲，三天前在电梯前，你们刚见过面，你还递了好几件衣服给她。”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世文光清冷的声调让李静遍体生寒。
少年手中的平板摊在两人中间，其上是两个争执不断的少年，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其中一人揉着眉离开大楼，另一人在电梯内踱步，犹豫不决。
“你不着急？”
世文光等了许久，林清宜始终不见动静，他率先开口问道。
“你不是说过么，你的赌约不好赴，我有心理准备。”
林清宜抬眉望向他，忍不住蹙眉。
太瘦了
“你经常不吃饭吗？”
世文光没搭理她的问题，在平板上戳点几下，调出四个监控画面，整个一楼一览无余。
“既然是你要打赌，我就是庄家。你赌他会回来，是因为你在这里，他带你来，也该带你回去。但我作为庄家，就亏了。”
“所以你把电梯停了。”林清宜理解地点头。
她敢答应确实有这个原因在。
世文光和季炎逸刚刚大吵一架，情绪不稳，正是她的好机会。
事实证明，世文光确实不冷静地答应了赌约。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明白自己的劣势，直接将电梯停了，现在有些棘手。
“我们的赌约是他会为了我回来。”世文光攥紧双手，突然自嘲道：“真幼稚。”
“他为不为我回来，都改变不了我是残废的现实。和残废交朋友，只会体现季大少爷多么地顾念旧情，而我只会成为别人口中被可怜的残废！”
世文光越说越偏激，目光骤然落在林清宜身上，“他为什么带你来？你是他的女朋友？”
他上下打量林清宜的穿着，“看来他就是个爱心泛滥的烂好人，爱和残废交朋友，也爱跟穷人谈恋爱。”
林清宜揪着裙摆的手猛地松开，怒视他：“别把他想的和你一样卑劣！我们很清白！”
她被气得身子颤抖，通红的双眼含着泪珠，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世文光抿唇，又将满身尖刺收起。
“是吗？那你为什么来？”
她合起双眼，两串泪珠顺势滚落。
“连这栋楼你都要监控，校园论坛你肯定也早就看过了，你就是要逼我说我是来找你的，再像过去处理护士一样把我处理走，是吗？”
不等世文光回应，她转过身用衣袖擦掉眼泪，恶狠狠道：“你别做梦了，我们的赌约还没分出胜负呢！”
“上顶层肯定不止电梯一个办法，不然万一电梯坏了，你又有危险，根本逃不出去！”
世文光看过许多女人哭，每当他将这些女人求财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时，她们总是可怜兮兮地哭泣。
好像是他做了错事，她们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他曾无比厌烦女人的眼泪。
可是她背着他哭，擦完眼泪憋着气腔和他对话。
她的自尊心很强，即使身子颤抖也不愿意停下和他针锋相对。
在这不恰当的时机，不恰当的场合里，他居然觉得她有点可爱。
莫名地，死寂的心脏好像跳动了一下。
“你说的很对，上顶层的路不止一条。”世文光一只手按在心脏位置，一只手死死捏着已无知觉的双腿。
“但他要爬九十九层楼梯。”
少女的身子僵住，他假装没有看见，操控电子轮椅来到落地窗前。
看不见她的表情和动作，心脏慢慢恢复平静。
“身体再好，也改变不了他的身份，你去慧明问问，谁会为了别人爬九十九层楼？”
在他们的世界里，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是事。而不能用钱解决的事，会尽力避开。
他们的人生信念是：扬长避短。
“可他已经在爬了。”
听见少女惊喜的声音，世文光眼底泛起波澜，又被他自己摁下去。
“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九十九层楼梯，每一层十二个台阶，一共1188个台阶。从这栋楼建成以来，没有人能坚持走上来。”
“季炎逸能做到，只是你从来不给他机会证明！”林清宜据理力争。
他们都知道，争的不是季炎逸的体力和身体，而是他对友情的看重。
**
季炎逸抬起手表看了一眼。
已经爬了二十多分钟了，现在在四十层。
一开始很容易，但是从十五层开始，身体和地心引力抗争的后遗症就变得越来越重。
拼着一口气勉强到四十层，终于忍不住停下来。
棒球服口袋里手机叮当作响，应该是秋铭琅的消息。
他知道秋铭琅准备干什么，去顶层除了电梯，还有直升飞机。
可是家用直升飞机使用需要向空管部门提前报备，策划航线，现在已经下午，时间根本来不及。
秋铭琅用他聪明的脑袋想到了办法，他、他没有他们俩聪明，但是他知道负责。
林清宜是他带过来的，他今天一定要把林清宜带出来。
休息了十分钟，再次启程上路。
这回二十分钟只爬了二十层。
他扶着六十层的数字，大喘气缓解头脑发晕。
在他正对面，一个摄像头正闪烁着红光。
“你就是倔，从小就倔。秋哥比你大一岁，什么都比你先学一步，你就什么都要跟他争。”
“他弹钢琴，你就一定要请一样的老师，学一模一样的东西，直到比他学得好为止。”
“有人成绩好，你又经常熬夜看书，非要拿第一。”
“我小时候经常觉得你这人挺没劲的，事事都要压我们一头才舒服，私底下我们都说你有‘第一’病。”
“可是有一回，我差点被人拐走，是你咬了绑匪一口，还引来了人，我才安全回家。绑匪那会儿怎么打你你都不松口，只是让我跑。”
“后来我就明白了，你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们俩是朋友，我多担待点你的臭脾气，也是应该的。”
“可你又出车祸了……”
喘气的空档里断断续续的话，顺着摄像头传到病房里。
林清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世文光的背影，判断不出他的情绪。
季炎逸再次踏上楼梯，“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担待你的狗脾气。等我上去了，一定狠狠揍你一顿。”
“嗤——”世文光眸光晃动，低声道：“你先上来再说！”
林清宜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只要世文光肯开口，肯认可，就证明这种方法有用！
可还来不及高兴，就见门口处被称作“静静姐”的护士长带着两名泫然欲泣的新护士，正在叩门。
“世少爷，她们都说知道错了，以后会安静待着。”
先前打算盘的两名护士此时像是淋雨的鹌鹑，耷拉着脑袋抹眼泪。
“李静，”世文光没有回头，他连看她们都觉得脏，“你女儿真的在楼下吗？”
年老护士表情破碎，她并不知道世文光常常站在单向镜后观察护士。
还来不及开口解释，旁边年轻护士和李静女儿本就有矛盾，这会儿眼看着顶层是待不下去了，就忍不住拉她下水。
“她女儿就是十楼的护士长，年纪轻轻地做了护士长还不满足，天天和我们炫耀顶层的好。世少爷，化妆间是不是经常丢东西？那都是李静偷偷拿给她女儿用的！”
“你别含血喷人！我在文光医院工作四年，在顶层工作两年，工资买什么不够，为什么要去偷东西！”
李静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把新护士的嘴给撕了。
“化妆间里的衣服，随便一件都上万，平时又摆着没人用，是我我也会动心思……”另一名年轻护士加入战场。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世文光不耐烦地打断她们。“都滚！”
李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突然跌坐在地。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和两年内曾带走的一批批护士一样，被赶离这层楼。
“世少爷，我照顾你两年了，整整两年！我没有休假，没有个人时间，只要你一传唤，无论在哪我都立刻赶到。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
林清宜见势不妙，紧急插入。
“你不会要说，他之所以一个人待在顶层，是因为他自己把父母逼走了？先不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有什么资格对病人指手画脚？”
李静第一次和林清宜打照面，一见面就有危机感。
少女一直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们一帮人又哭又闹，这份冷静和理智与世文光如出一致。
太相似，他们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女孩儿不能留在世文光身边，她有预感，这个女孩儿会彻底摧毁她和女儿的盘算。
“你又是哪来的？穿成这样也好意思到顶层来？！”
看着李静俨然一副顶层主人的架势，林清宜心中阵阵发笑。
“我是你的‘世少爷’请进来的客人，将来或许还会成为这里的主人。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李静被她的话唬住，又见世文光不反驳，当即嚎叫道：“世少爷，你多少次身体不舒服都是我照顾的，就算要换人也该换个知情识趣的，她一看家里就穷疯了，这种人可千万不能信啊！”
“你女儿叫李欣，她在你离异后跟了父亲，三天前在电梯前，你们刚见过面，你还递了好几件衣服给她。”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世文光清冷的声调让李静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