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嘉佑二年,汴京城外二十里。

    潮湿昏暗的地下室,女子一动不动蜷缩在角落里,她的襦裙沾满黄泥,乌丝发髻散乱,双手双脚被粗麻绳勒出红痕,嘴中还塞着一块油腻乌脏散发着恶臭的碎布。

    她的眼里蓄满恐惧,脸上沾着已经干涸的乌血,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紧锁门口。

    门被粗鲁地踹开。

    两个歹徒大剌剌走进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地上的女子。

    一个脸上有道疤的胖大歹徒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伸手去揭开裤子绑带:“这货色,哪有不尝尝再送走的理?”

    另一个歹徒干瘦如猴,涎着脸:“二哥你先爽,可别爽太久了咯。”

    女子浑身颤抖,眼里是死一般的绝望,抬头下了死力往墙上撞去——

    “想死,没那么容易。”胖大歹徒扑上去拉住女子的腿,像提小鸟一样将她拉向自己,扯开麻绳,撕开襦裙。

    白白的小腿肚露了出来。

    “真是尤物,丰乳肥臀的,白晃晃的皮肉真是细腻呀!”

    微光从打开的门里隐隐投了进来,污言秽语在室内回响。

    女子拼命挣扎,喉咙间发出呜呜的痛苦闷喊。

    瘦猴歹徒拿开塞在女子嘴中的碎布:“二哥,听着声更爽。”

    忍不住在旁边上下其手。

    “救命,救命——”

    “求求你们放了我!”

    “什么钱都可以给你们!”

    “求求你们放了我!”

    女子不住哀嚎求告,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

    胖大歹徒瞪了瘦猴歹徒一眼:“你扯这布做什么!”

    瘦猴歹徒回过神来,他刚才急色,竟忘了老大。若听到这女子的喊叫,他们还如何满足?

    “滚开!”胖大歹徒一巴掌将他扫到一边去,拉下麻裤,乌黑肥硕臀部露出来,将女子双腿分开:“不管,老子先做一回神仙!”

    女子发抖的双腿乱蹬乱踢,痉挛的双手死死护着胸前衣裳,眼珠子瞪得极大,嘴里发出一声声绝望惨嚎,在阴沉沉的地下室更显得声嘶力竭,惨绝人寰。

    胖大歹徒脸上带着□□,不断扭动着丑陋的躯体,兴奋地犹如恶狼叼到肥肉。

    “混账东西!想死就说!”

    一声暴怒响起,胖大歹徒被连人踢飞,撞到破败墙上,墙土簌簌落下。

    打绑腿戴头巾的壮硕男子怒视着自己两个弟兄。

    “大哥。”瘦猴垂首敛目,脸上有惧色。

    “你们要死别拖累我,殿前——”

    话还没说完,“咻”的一声,一箭封喉,“大哥”眼睛如死鱼眼般凸出,眼角剧烈抽搐。

    箭拔血涌,“大哥”倏然倒地。

    两个侍卫走向瘦猴和肥大歹徒,歹徒还没来得及反应抵抗,手起刀落,人头半连着筋骨,血水喷涌而出。

    小小地下室充斥着浓郁血腥味。

    女子脱力匍匐在地,剧烈干呕起来,全身止不住地痉挛。

    暗室门处,圆领窄袖男子背门而立,阴暗中眼神讳莫如深,背影劲瘦冷漠。

    “指挥使,这顾家小娘如何处置?”近侍叉手而立,望着脸色冷凝的主子。

    殿前司都指挥使凌臻淡淡扫了一眼趴在地上几乎衣不蔽体的顾家大小姐顾扶桑:“今日只负责剿匪。”

    近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是。”

    “卸了他们的头。”近侍下令。

    *

    殿前司的人走了,留下三具无头尸体和顾扶桑。

    阴暗的地下室逐渐亮起来,顾扶桑以极其狼狈的姿态趴在冰凉刺骨的地上,宛如破布条般的红色襦裙凌乱披在双腿之间,映衬着她嘴角溢出来的一丝鲜血,更显得诡异。

    顾扶桑吐不出东西来,从昨日起她便未曾吃下任何东西。

    就在昨日,她的父亲顾元华死在狱中,母亲孟绮罗下落不明,他们的宅第被抄,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汴京第一大酒楼樊楼也没入官府。

    她从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顾家樊楼大小姐变成一无所有仓皇出逃的过街老鼠。

    可是祸不单行,才出了城门便遇到歹徒。

    她的乳娘被开膛破肚,两个贴身丫鬟被人牙子带走,而她被“大哥”关进地下暗室,待价而沽。

    顾扶桑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地下室的,她目光散乱,没有一丝焦距,仿佛一个破碎木偶,没有灵魂。

    外面原来已经下过大雪,皑皑白雪覆盖一切,刀子般冷冽寒风刮得人脸生疼,脏乱红色鞋袜踩着厚雪发出窸窣的声音,刺骨寒冷向衣裙单薄的她裹来,她却像是已经没有痛感。

    她就这样在广阔无垠的雪地中艰难拖曳,两腿之间有血水流下,在白雪地上留下一道又细又长的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呦,这不是汴京第一大酒楼的大小姐顾扶桑吗?”

    尖利藏着得意的声音响起,坐在富丽堂皇马车之上,穿狐皮大氅织金黑边白花锦褙的府令之女窦盈盈挑起帘子,嘲笑地看着顾扶桑。

    顾扶桑目光空洞,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

    窦盈盈柳眉倒竖:不过是个商贾之女,便是如现今这般低贱如泥,还敢如此无视官家小姐?

    “宛青宛红,赏!”

    一声令下,两个小丫鬟抬着两桶冰水往顾扶桑身上泼去。

    透彻心扉的寒意全面袭来,顾扶桑抖索了一下,挺直了腰杆。

    “盈盈,够了。”

    磁性温和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

    顾扶桑的眸子突然收缩,全身如筛子般抖动起来。

    是他的声音,那个曾说非她不娶,却在顾家被揭发私造酒曲后就立即退婚的新科进士卫子衡。

    父亲下狱前涕泪四流,悔不当初:若不是他引狼入室,顾家何至于毁于一旦啊。

    大宋酒税每年便占赋税四分之一有余,私造酒曲乃是抄家死罪。顾家樊楼靠着官家给的酿酒权便可年进万贯,他何必铤而走险将身家性命搭了进去?

    顾扶桑木然地抬起头,眼光注视着马车,那说话的男子却不露面。

    “呸!”窦盈盈猝了顾扶桑一口:“我若是你,就一头扎进这汴河里死了算了!”

    *

    顾扶桑走不动了,她跪坐在雪地上,任凭白雪片片飘落在她身上,将她一点一点冻僵。

    天地间银装素裹,只有这点朱红,在慢慢地熄灭。

    汴河结冰,河两边密林深处,隐约传来几声狼嚎。

    顾扶桑腰板挺得直直的,等着倒下的那一刻到来。

    一阵马嘶人喊,地上的雪翻飞起来。

    两匹高大骏马立在前面。

    顾扶桑微微举目,刺目冬阳让她的眼微微眯起,龟裂的嘴唇一翕一张,好像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紫服束带男子骑在马上,五官深邃,面容冷峻,略带探究地看着顾扶桑。玄衣佩剑男子随马护卫在旁。

    正是刚刚下值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凌臻和近卫倪正。

    旁边的玄衣男子惊呼:“她竟还在这里!”

    顾扶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雪花在长长睫毛上半凝成霜,全身透着一股死气,唯剩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直直地盯着凌臻。

    密林中的狼吠越来越清晰,倪正担忧道:“指挥使,这,先把人带走吧?”

    凌臻看着蜿蜒了一地的血和那双眼睛,微微颔首。

章节目录

诱君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州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州华并收藏诱君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