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暗潮汹涌,接连十来天,张锦歌总是早出晚归,也见不着身影。黎晏四处打听了一番,得知太子加大了散财济民的力度,全然不顾反对的声音。

    张锦歌这几日总是往逯子玠府上跑,希望在逯子玠这边能给予她一定的帮助。

    但是无法,逯子玠职责直属于天子。在行事立法上,他以帝王之命为上,他提出自己的意见会被帝王认为僭越。

    黎晏提议去寻秦世拓,翰林院在朝堂上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张锦歌告诉她,秦世拓早这段时间已经被调去江南,前阵子江南那边出了桩“假诗案”,需要朝廷派位文臣前去调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便只剩苏敛了。”

    她告诉张锦歌:“阿姊,何不如请翰林女史苏大人前来与之一同商议?”

    张锦歌与安王一派水火不容,固然是对苏敛有偏见的。

    黎晏心里清楚,自告奋勇去拉拢苏敛。

    张锦歌见此事别无他法,只得嘱托她:“我对她知之甚少,你此去,万事小心。”

    黎晏表示自己心中有数,她差人拉来马车,打算先去往百谱坐宴。

    她对苏敛知之甚少,既然有百谱坐宴这么便利的情报网,何不好好利用?

    差人去叫颜若白,竟得知此人不在京城。

    她心下奇怪,还未等再做打算,金铃蛊蹦蹦跳跳地推开了她包间的门:“姑娘可是遇到了麻烦?需要我们东家帮忙?”

    “金铃公子倒是聪明,只是可惜颜东家不在,我也不便多留在这耽误公子做生意了。”

    金铃拦下她:“那姑娘和我说说,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我也可以帮助姑娘呢。”

    这倒不是金铃爱干好人好事,而是前些日子凌迟手传信:东家有命,务必要在京城护住黎姑娘安全。

    金铃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护住一个女人——

    一个毫无用处,还随时有可能打乱组织计划的女人。

    然后他把信给程茂朗看,当即就叹了口气:“东家这次,糊涂了啊。”

    程茂朗倒是不以为然:“你年纪小,不懂这些情情爱爱,我这么跟你说吧,虽然黎姑娘对组织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她开心,东家就开心,东家开心了,咱们日子就过得舒服了。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哦,懂了——

    个屁!

    金铃又不是真的不懂,他就是不理解,他问程茂朗:“东家筹谋一生,到最后托付给这个女人,真的值得吗?”

    程茂朗想了一下:“按照年纪,你得叫我一声哥哥。”

    “啊?”金铃被他的脑回路创了一遍,有点没跟上。

    “我觉得如果我是东家,我也会倾尽所有来护住你嫂子。”

    “......”

    “你还小呢,再等等就明白了。”

    金铃不想明白。

    黎晏的声音打断了金铃的思绪:“金铃公子,倒也不是什么大麻烦,我想请公子帮我调查个人。”

    “让我猜猜,是我们东家吗?”

    黎晏摇摇头:“与你们东家相关的情况,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金铃公子不必和我打哑谜,我也不喜欢在他身上费太多心神。与他的事情,我自会解决。我今日前来,想和公子打听一下当朝翰林女史,苏敛苏大人。”

    “哦?”金铃有些意外,有些犹豫地问她:“你要那个女人的资料?”

    “怎么,很为难吗?”

    金铃没想到黎晏竟然一下子就贴近了真相。

    “不是为难,是不可以。姑娘怎么会想到去调查这个女人?”

    若是黎晏想要调查百谱坐宴的东家,金铃这里有一大把有关假颜若白的资料,可以顺利把真正的东家摘出去。但是苏敛此人,对于朝廷,对于杀手阁,都是个变数。

    就连白贺生都曾说:“我摆弄人心无数,唯独看不透二人。其一苏敛,其二黎祈正。”

    黎祈正远在边疆,受到朝廷束缚无法插手时局。

    而苏敛,以女子之身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官至五品,曾经布衣之身在朝廷上针砭时弊,在民间备受称赞,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只是可惜,后来收在了安王手下与之推行了归田暴令。

    黎晏其实不这么认为,因为在和苏敛偶次接触中,能看到她风骨犹存,心系江山,不知怎的,她的很多言行和她的心思背道而驰,她想,推行暴令绝对不是她的本心,她要找到苏敛为何身不由己。

    “因为我想救她。”黎晏掏出一大沓子银票:“我一定要知道她为何会沦落至此。”

    金铃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如此爱财如命的他,在这一刻推回了黎晏的钱,摇摇头:

    “我不能接受姑娘的委托,而且我还要劝姑娘还是莫要继续调查下去,有关苏敛的一生也别再找别人去问了,问不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苏敛,万不是姑娘想的那样简单。”

    金铃不愿意再和她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屋子。

    她也没有气馁,嘴里喃喃自语:“来日方长,我定要知道的。”

    翌日,她打算差人去给苏敛递一封邀请函。

    这些日子黎晏想了许多,这散财济民之法已然成型,若是贸然阻止,定是要激起民愤。

    她不好出面,在太子那边,她本该在西北大市,而非京城。将写好的信封好,交给小厮,叫他送到安王府上。

    张锦歌见状拦住她,不解地问道:“为何要送到安王府上?苏敛不住在安王府。”

    黎晏一直以为苏敛住在安王府上,她问张锦歌:“那阿姊可知苏大人身居何处?”

    “自打她受封翰林女史,便从安王府内搬了出去。”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她在长虹门那边购了处宅子,你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张锦歌交代了那个送信的小厮,随后翻身上马,对黎晏说道:“我今日再去探查几处施粥棚,府上的人你随意差使,到了晚上,不必等我回来。”

    “阿姊万事小心。”

    她约了苏敛在除夕夜见到逯子玠的那处茶馆里面。早早到了茶馆里,因为坐落偏僻,里面冷清的很。

    “客官,几位?”

    “两位,麻烦为我找一处好说话的地方。”

    “好嘞。”

    小二引她上了二楼,挑了个挨窗户的座位。

    这地方视角不好,即使挨着窗户只堪堪能看到闹市区,正对着的,便是那茶馆一条街的胡同。

    黎晏撑着头,等待着苏敛的到来。

    坐了半个多时辰,黎晏的腰有些痛,她站起身打算伸伸腰,就听到楼下有推门的声音。

    小二招呼着来人:“客官,几位?”

    “有人约我来此,劳驾引我去见。”

    苏敛对外仍旧是那般轻柔温顺,小二也不由得放软了语气:“这边儿呢,姑娘跟我来。”

    黎晏见到她的时候,她拎着衣摆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抬眼与她对视的那一刹那,黎晏见到她眼中的诧异——

    那封信,黎晏没有署名。

    那一日二人气氛尴尬,若她知道是黎晏所邀请,很可能不会出来应邀。

    小二将人带到以后,黎晏将点的菜单递给他:“就先点这几道菜吧。”

    待小二离开,苏敛一动没动,就那样站在楼梯口,黎晏微微一笑:“大人,来都来了,不坐坐吗?”

    苏敛也仅仅愣了几秒钟,随机从容地跨步走近:“既然姑娘相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她落座,提起茶壶,黎晏按下她的手。

    “我来为大人斟茶。”

    苏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姑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那一日大人说的话,作数吗?”

    “哪句话?”

    “安定天下。”

    黎晏说完,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话感到荒谬从而胡乱回答。

    然而并没有——

    苏敛听她这样说,先是凝眉不语,深深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认真地问她:

    “黎姑娘,何以安天下?”

    “我需要大人尽力推行散财济民之法。”

    黎晏拿出一封前几日拟好的对案,交给苏敛:“前几日阿......上骑都尉大人和我阐述了如今散财之地的现状,我想,此事我们不可以阻止,而且还要支持下去了。”

    苏敛望着她,点点头:“然后呢?难道要永远将自己的钱财供给流民?”

    “非也。”黎晏摇摇头:“这就要看白大人那边了。西北大市打开,定会涌入许多机会,到时候,鼓励这些人前往大市发展,便可以缓解一些压力,其他的,徐徐图之吧。归田一日不解决,这些流民便无法归家,大人的夙愿,也无法得到实现。”

    苏敛何尝不知。

    她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依旧是那般玩味不近人情。手上打开黎晏递给她的对案,粗略地扫了一遍,大致了解了黎晏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要我在朝堂上助你?”

    “还要看大人自己的选择。”她微微颔首,以表敬意。

    苏敛将对案放在桌子上,对她说:“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且说说。”

    “我要你回青城将黎祈正的授业恩师带来京城。”

    黎晏不解:“为何要请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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