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蛇
“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就仅仅是这样？”
“这样，还不够么？”黎晏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荷拉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随我一同前往锁魂渊？”
黎晏不语，低头看向荷拉的手。
“哦？你在想什么？”
荷拉毫不在意现在自己的命捏在黎晏的受手上，问道：“你随我一同唤醒摩诃人吧，这样，我可以赐给你想要的一切。”
“赐给我想要的一切？”黎晏冷笑：“你所说的赐给我，究竟是你的神力，还是你从真神上偷来的呢？”
荷拉脸色巨变，他震惊地看向黎晏：“你......”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是你囚禁了赫蒙的灵魂让他迫不得已从神坛上落下摩诃国，我想，也就是赫蒙离开你为他创造的囚笼的时候，你慌了。你害怕你所拥有的权能被赫蒙夺走，你本身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但是沾了他的光，你觉得你占有了祂的神力就可以替代他吸收摩诃国万千子民的信仰，但是你没想到的是，赫蒙会以凡人之身继续执行他对摩诃国祖先的诺言。”
“从一开始就是赫蒙与摩诃先祖开疆扩土，签订契约，是你改变时原有的历史，将这位真正的神堕下凡间。你想替代他，但你没有他的神性，真正的神是，并非拥有无上的权能，更多的时候神性。”
“赫蒙从来不是什么仁善的神，但他不屑于争端，神也好，凡人也罢，只不过是他存在的一种方式，他即使被人遗忘，也会以各种各样的形态独行于世间。”
“这就是你这个冒牌货和祂唯一的区别。”
黎晏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荷拉在她眼中看到的并非那个温和随性的黎晏，而是冷静果断的图，二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好像千年前的故人跨越时间的洪流来到他的身边质问他。
荷拉有一刻的愣神，黎晏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神，真正的神，是不需要子民的信仰来淬炼神力的。
赫蒙便是如此，祂永远高高的坐在不近又不远的地方，俯视着众生。
没有感情，更没有言语。
他嫉妒疯了，趁其不备，囚禁了祂，让祂永远的做自己的阶下囚。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以人身来到了摩诃国，继续行使祂曾经的诺言。
“是啊，我是冒牌货。”荷拉声音变形，早已不是颜若白清浅的嗓音，扭曲变形到这已经不是人可以发出来的声音：“若不是你是苏图雅斯，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黎晏笑笑，她所拥有图的回忆，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一定不是苏图雅斯。
“所以，你现在着急将摩诃国的子民放出来，是不是因为，你的信仰不够支撑你继续留在这个世间了？”黎晏收回手，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告诉我颜若白在哪里。”
荷拉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说道：“是啊，我马上就要死了，但是我若是这样死去，你心心念念的颜若白，也得跟我一起死。”
“哦。”黎晏低着头摆弄手中的匕首，荷拉等待着她的答复，可是黎晏并没有明确地说什么。
外面武戎和金铃听着里面的动静，武戎直觉感觉不对，便问金铃：“你有没有觉得东家很奇怪？”
“奇怪？”金铃百无聊赖地摇着手中中的铃铛，光着脚垂在马车边晃荡着：“有啊，东家变了挺多，以前看谁不顺眼就直接上去揍，遇到黎姑娘之后脾气就好多了，现在确实有点奇怪，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地，我都以为他被夺舍了。嗐，等这事儿过去后，找魏萧给他看看......”
金铃说到这，停顿了片刻，沉吟：“说了这么久，魏萧呢？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随后他又“嘶”了一声：“不知道，魏萧也挺不容易的，十多年前从东家手底下活了下来，这还多亏了东家念及他与魏不离的多年相伴之情，不忍心让魏不离年少丧父，才手下留情了，上次把魏不离武功废了还真是出乎我的意外。这些年，魏萧东奔西走的一直在暗处帮助东家，也不愿意见魏不离，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我还挺羡慕魏不离的，他长这么大，没遇到什么坎坷，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公主那个事了。”
武戎就看着他，好像他在自言自语，待他说得差不多了，便出声：“我的意思是，马车里的东家似乎不太对劲。还有黎晏，他们两个似乎有什么事儿没有说。”
“啊？”
金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应该是个人私事吧，这种事你我问多了都不好。”
“不是。”武戎不打算再跟他继续争论，撂下一句：“给我的感觉不对。”
金铃笑笑：“是你多虑了。”
“但愿吧。”
几人很快便到了锁魂渊附近，黎晏下了马车，身后跟着荷拉。
武戎和金铃观察附近的动静，忽然金铃道：“怕有人来过，虞国人。”
“是我阿姊。”
“不是张锦歌，锁魂渊下至少有五个虞国人。”
“五个？怎么可能？”
金铃摇着铃铛，附近涌现出巨多毒蛇，远处看来，铺天盖地的压来。
纵使黎晏不害怕蛇，这时候也心下一惊，数量如此多的蛇掩藏在沙海绿洲下，还有许多未知的人下了锁魂渊张锦歌恐怕凶多吉少。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担忧，武戎走上前安慰道：“若是不主动招惹，金铃的蛇也不会去攻击张锦歌，锁魂渊下情况不明，应该往好的方向想。”
荷拉这时候也开口：“放心，下面的阵法我派人布置过，这几人能遇到的情况几乎不存在。”
黎晏可不这么认为，能下锁魂渊的绝非等闲之辈，五感奇灵，普通阵法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
但是也只能这样在心底安慰一下自己。
金铃摸索着，带着几人走进了锁魂渊。
黎晏身上有图的记忆，扑面而来的冰冷感席卷全身，底下是千年前摩诃国人的魂灵，她感到无尽的颤栗。
一边的荷拉低声问她：“如何？有没有感受到，那些子民，那些百姓，在咒骂你，责备你的自私虚伪？”
她缄口不言。
“他们本就该有永生的机会，是你的自以为是，把他们的永生困在了流沙之下。”
黎晏冷眼看着荷拉，她承认图有自己的私心，但是荷拉三千年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把百姓的姓名作为养分使自己的神力凌驾于赫蒙之上。
即使那些人再诅咒图又能怎么样呢？黎晏无所谓地说道：“永生这话也只有你自己留着自欺欺人吧，你说了，事成之后便不再招惹颜若白，若是食言，你知道后果的，我既然能将摩诃国沉没在流沙之下，就有能力再次让他们永不见天日。”
“这话，竟然能在仁善爱民的苏图雅斯嘴里说出来，我很意外。”荷拉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黎晏年少时曾在书上读过一句话，“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她曾以为自己肯解释，那一切都不在话下，但是如今看来，有些话，只是说给能听白的人听得。
一边的金铃和武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金铃似乎能与这些沙蛇对话，良久，他过来禀告：“沙蛇说，绿洲里面确实有人，而且有一人还打开了墓室的门，似乎是发现了里面的诅咒。”
墓室，诅咒这两个字一出来，黎晏便立刻了然，之前的猜测也与之重合。
她从不认为这里是什么祭坛或是摩诃旧址，这些地方不可能会有这么邪的巫术，而且整个摩诃国都被赫蒙下的那场雨笼罩，不会有能创造越过赫蒙权能的巫术。
只有一个地方，那里是摩诃国巫术无法触及的领域，第三代摩诃王温尔泽曾在那里创立了无数的术法护佑摩诃国福泽绵长。
——摩诃王族的墓穴。
一定是这里。
温尔泽的身份至今未知，但她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能够让荷拉害怕到将其所有抹杀的存在，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黎晏温良的眸子低低垂下，只听荷拉在一边问道：“维持诅咒的阵法还在吗？”
“还在，入侵者没有深入，只是打开了门......还杀了一条沙蛇。”
沙蛇是很记仇的生物，它们有灵性总是成群结队的活动，种族观念很强。
金铃道：“沙蛇种群打算报仇，这个我没办法控制，沙蛇王已经出动，里面的人呆久了只会凶多吉少。”
荷拉全然不在意：“先去墓室。”
“是。”
金铃令沙蛇带路，几人跟在身后，武戎一只手搭载腰间的刀上，保持着一贯的警惕。
黎晏眸色一动，在听到里面的人凶多吉少的时候心底一紧，担心地扫了一眼成群的沙蛇。
她记得张锦歌是才打过仗的人，坠下锁魂渊一定身负重伤，这时候再碰上这群沙蛇，必死无疑。
加之里面还有一群未知的人在进行着未知的计划。
她这次前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要解决摩诃国的旧事。
——其二，便是要将阿姊平安带出来。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要比来之前预想的棘手的多。
但是很奇怪，这些沙蛇让她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对她敌意很大。
荷拉何尝不知黎晏心中所想，但是自己等待千年的成功近在咫尺，他那里还能想那么多，走到黎晏身边：“走吧，黎姑娘？”
黎晏抬眼看了他一眼，淡声问道：“到达墓室，你打算如何做？”
“你三千年前走出的阵法，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何解决。”
她不可觉察地笑了一下，随后越过荷拉，走在了前面，不想再说话。
三千年前走出的阵法是用赫蒙的血造就的沉疴，如今赫蒙不知所踪，就凭她一人？
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锁魂渊身为一片沙漠绿洲，却出奇地辽阔，他们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大树下，发现这里躺着一条早就凉透了的蛇，即刻了然。
再看不远处杂乱无章的脚印，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有几个人在。
荷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摩诃人的气息越来越强，他的感应也越来越强，这让他心情很舒畅。
领路的那条沙蛇在那条已经死透了的蛇身边徘徊许久。
金铃叫它继续带路，那沙蛇才不情愿地前进。
黎晏心想：“原以为蛇是冷血动物，但是这些沙蛇倒是如此重感情。”
......
几乎是走到了日落西山，才来到一处巨大的洞口前，这洞不似山洞，更像是拔地而起的人造洞穴，张着倾盆大口，好想要吞噬所有外来的入侵者。
荷拉率先踏入进去，他眸中泛着莫名的红光，成功之前的过程似乎更让他享受不已。
黎晏看着面前这位顶着颜若白的身份露出贪婪凶光的伪神，心底虽有害怕，但是更多的是不屑。
他身为太傅白贺生也好，还是百谱杀手阁的东家颜若白也罢，他永远都在运筹帷幄，以天下为棋，为自己谋出路，犯下的无数杀孽虽无法洗清，但于他自己而言，一直秉承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处事原则。
黎晏不可能原谅他，但也不会有像面前这位荷拉一般厌恶至极。
是灵魂深处的厌恶，是她在厌恶，是图在厌恶，是整个人发自内心的想杀了他。
“你们俩个守在门口，黎姑娘，请吧。”
荷拉走在前面，一边的沙蛇纷纷让路，似乎是身体恢复了些，他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黎晏跟在身后，她目光扫向四周，只见沙蛇纷纷扭动身子，像是要迎接一场大战一般。但黎晏毫不在意，心中的一个计划慢慢成型。
谢谢你，还有，冒犯了。
一道声音在心中响起，黎晏垂眸，那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她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见自己一步步跟在荷拉身后，藏在身后的匕首闪着寒光，映出来身后地面上沙蛇无数的影子。
“这样，还不够么？”黎晏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荷拉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随我一同前往锁魂渊？”
黎晏不语，低头看向荷拉的手。
“哦？你在想什么？”
荷拉毫不在意现在自己的命捏在黎晏的受手上，问道：“你随我一同唤醒摩诃人吧，这样，我可以赐给你想要的一切。”
“赐给我想要的一切？”黎晏冷笑：“你所说的赐给我，究竟是你的神力，还是你从真神上偷来的呢？”
荷拉脸色巨变，他震惊地看向黎晏：“你......”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是你囚禁了赫蒙的灵魂让他迫不得已从神坛上落下摩诃国，我想，也就是赫蒙离开你为他创造的囚笼的时候，你慌了。你害怕你所拥有的权能被赫蒙夺走，你本身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但是沾了他的光，你觉得你占有了祂的神力就可以替代他吸收摩诃国万千子民的信仰，但是你没想到的是，赫蒙会以凡人之身继续执行他对摩诃国祖先的诺言。”
“从一开始就是赫蒙与摩诃先祖开疆扩土，签订契约，是你改变时原有的历史，将这位真正的神堕下凡间。你想替代他，但你没有他的神性，真正的神是，并非拥有无上的权能，更多的时候神性。”
“赫蒙从来不是什么仁善的神，但他不屑于争端，神也好，凡人也罢，只不过是他存在的一种方式，他即使被人遗忘，也会以各种各样的形态独行于世间。”
“这就是你这个冒牌货和祂唯一的区别。”
黎晏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荷拉在她眼中看到的并非那个温和随性的黎晏，而是冷静果断的图，二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好像千年前的故人跨越时间的洪流来到他的身边质问他。
荷拉有一刻的愣神，黎晏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神，真正的神，是不需要子民的信仰来淬炼神力的。
赫蒙便是如此，祂永远高高的坐在不近又不远的地方，俯视着众生。
没有感情，更没有言语。
他嫉妒疯了，趁其不备，囚禁了祂，让祂永远的做自己的阶下囚。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以人身来到了摩诃国，继续行使祂曾经的诺言。
“是啊，我是冒牌货。”荷拉声音变形，早已不是颜若白清浅的嗓音，扭曲变形到这已经不是人可以发出来的声音：“若不是你是苏图雅斯，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黎晏笑笑，她所拥有图的回忆，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一定不是苏图雅斯。
“所以，你现在着急将摩诃国的子民放出来，是不是因为，你的信仰不够支撑你继续留在这个世间了？”黎晏收回手，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告诉我颜若白在哪里。”
荷拉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说道：“是啊，我马上就要死了，但是我若是这样死去，你心心念念的颜若白，也得跟我一起死。”
“哦。”黎晏低着头摆弄手中的匕首，荷拉等待着她的答复，可是黎晏并没有明确地说什么。
外面武戎和金铃听着里面的动静，武戎直觉感觉不对，便问金铃：“你有没有觉得东家很奇怪？”
“奇怪？”金铃百无聊赖地摇着手中中的铃铛，光着脚垂在马车边晃荡着：“有啊，东家变了挺多，以前看谁不顺眼就直接上去揍，遇到黎姑娘之后脾气就好多了，现在确实有点奇怪，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地，我都以为他被夺舍了。嗐，等这事儿过去后，找魏萧给他看看......”
金铃说到这，停顿了片刻，沉吟：“说了这么久，魏萧呢？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随后他又“嘶”了一声：“不知道，魏萧也挺不容易的，十多年前从东家手底下活了下来，这还多亏了东家念及他与魏不离的多年相伴之情，不忍心让魏不离年少丧父，才手下留情了，上次把魏不离武功废了还真是出乎我的意外。这些年，魏萧东奔西走的一直在暗处帮助东家，也不愿意见魏不离，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我还挺羡慕魏不离的，他长这么大，没遇到什么坎坷，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公主那个事了。”
武戎就看着他，好像他在自言自语，待他说得差不多了，便出声：“我的意思是，马车里的东家似乎不太对劲。还有黎晏，他们两个似乎有什么事儿没有说。”
“啊？”
金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应该是个人私事吧，这种事你我问多了都不好。”
“不是。”武戎不打算再跟他继续争论，撂下一句：“给我的感觉不对。”
金铃笑笑：“是你多虑了。”
“但愿吧。”
几人很快便到了锁魂渊附近，黎晏下了马车，身后跟着荷拉。
武戎和金铃观察附近的动静，忽然金铃道：“怕有人来过，虞国人。”
“是我阿姊。”
“不是张锦歌，锁魂渊下至少有五个虞国人。”
“五个？怎么可能？”
金铃摇着铃铛，附近涌现出巨多毒蛇，远处看来，铺天盖地的压来。
纵使黎晏不害怕蛇，这时候也心下一惊，数量如此多的蛇掩藏在沙海绿洲下，还有许多未知的人下了锁魂渊张锦歌恐怕凶多吉少。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担忧，武戎走上前安慰道：“若是不主动招惹，金铃的蛇也不会去攻击张锦歌，锁魂渊下情况不明，应该往好的方向想。”
荷拉这时候也开口：“放心，下面的阵法我派人布置过，这几人能遇到的情况几乎不存在。”
黎晏可不这么认为，能下锁魂渊的绝非等闲之辈，五感奇灵，普通阵法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
但是也只能这样在心底安慰一下自己。
金铃摸索着，带着几人走进了锁魂渊。
黎晏身上有图的记忆，扑面而来的冰冷感席卷全身，底下是千年前摩诃国人的魂灵，她感到无尽的颤栗。
一边的荷拉低声问她：“如何？有没有感受到，那些子民，那些百姓，在咒骂你，责备你的自私虚伪？”
她缄口不言。
“他们本就该有永生的机会，是你的自以为是，把他们的永生困在了流沙之下。”
黎晏冷眼看着荷拉，她承认图有自己的私心，但是荷拉三千年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把百姓的姓名作为养分使自己的神力凌驾于赫蒙之上。
即使那些人再诅咒图又能怎么样呢？黎晏无所谓地说道：“永生这话也只有你自己留着自欺欺人吧，你说了，事成之后便不再招惹颜若白，若是食言，你知道后果的，我既然能将摩诃国沉没在流沙之下，就有能力再次让他们永不见天日。”
“这话，竟然能在仁善爱民的苏图雅斯嘴里说出来，我很意外。”荷拉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黎晏年少时曾在书上读过一句话，“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她曾以为自己肯解释，那一切都不在话下，但是如今看来，有些话，只是说给能听白的人听得。
一边的金铃和武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金铃似乎能与这些沙蛇对话，良久，他过来禀告：“沙蛇说，绿洲里面确实有人，而且有一人还打开了墓室的门，似乎是发现了里面的诅咒。”
墓室，诅咒这两个字一出来，黎晏便立刻了然，之前的猜测也与之重合。
她从不认为这里是什么祭坛或是摩诃旧址，这些地方不可能会有这么邪的巫术，而且整个摩诃国都被赫蒙下的那场雨笼罩，不会有能创造越过赫蒙权能的巫术。
只有一个地方，那里是摩诃国巫术无法触及的领域，第三代摩诃王温尔泽曾在那里创立了无数的术法护佑摩诃国福泽绵长。
——摩诃王族的墓穴。
一定是这里。
温尔泽的身份至今未知，但她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能够让荷拉害怕到将其所有抹杀的存在，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黎晏温良的眸子低低垂下，只听荷拉在一边问道：“维持诅咒的阵法还在吗？”
“还在，入侵者没有深入，只是打开了门......还杀了一条沙蛇。”
沙蛇是很记仇的生物，它们有灵性总是成群结队的活动，种族观念很强。
金铃道：“沙蛇种群打算报仇，这个我没办法控制，沙蛇王已经出动，里面的人呆久了只会凶多吉少。”
荷拉全然不在意：“先去墓室。”
“是。”
金铃令沙蛇带路，几人跟在身后，武戎一只手搭载腰间的刀上，保持着一贯的警惕。
黎晏眸色一动，在听到里面的人凶多吉少的时候心底一紧，担心地扫了一眼成群的沙蛇。
她记得张锦歌是才打过仗的人，坠下锁魂渊一定身负重伤，这时候再碰上这群沙蛇，必死无疑。
加之里面还有一群未知的人在进行着未知的计划。
她这次前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要解决摩诃国的旧事。
——其二，便是要将阿姊平安带出来。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要比来之前预想的棘手的多。
但是很奇怪，这些沙蛇让她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对她敌意很大。
荷拉何尝不知黎晏心中所想，但是自己等待千年的成功近在咫尺，他那里还能想那么多，走到黎晏身边：“走吧，黎姑娘？”
黎晏抬眼看了他一眼，淡声问道：“到达墓室，你打算如何做？”
“你三千年前走出的阵法，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何解决。”
她不可觉察地笑了一下，随后越过荷拉，走在了前面，不想再说话。
三千年前走出的阵法是用赫蒙的血造就的沉疴，如今赫蒙不知所踪，就凭她一人？
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锁魂渊身为一片沙漠绿洲，却出奇地辽阔，他们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大树下，发现这里躺着一条早就凉透了的蛇，即刻了然。
再看不远处杂乱无章的脚印，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有几个人在。
荷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摩诃人的气息越来越强，他的感应也越来越强，这让他心情很舒畅。
领路的那条沙蛇在那条已经死透了的蛇身边徘徊许久。
金铃叫它继续带路，那沙蛇才不情愿地前进。
黎晏心想：“原以为蛇是冷血动物，但是这些沙蛇倒是如此重感情。”
......
几乎是走到了日落西山，才来到一处巨大的洞口前，这洞不似山洞，更像是拔地而起的人造洞穴，张着倾盆大口，好想要吞噬所有外来的入侵者。
荷拉率先踏入进去，他眸中泛着莫名的红光，成功之前的过程似乎更让他享受不已。
黎晏看着面前这位顶着颜若白的身份露出贪婪凶光的伪神，心底虽有害怕，但是更多的是不屑。
他身为太傅白贺生也好，还是百谱杀手阁的东家颜若白也罢，他永远都在运筹帷幄，以天下为棋，为自己谋出路，犯下的无数杀孽虽无法洗清，但于他自己而言，一直秉承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处事原则。
黎晏不可能原谅他，但也不会有像面前这位荷拉一般厌恶至极。
是灵魂深处的厌恶，是她在厌恶，是图在厌恶，是整个人发自内心的想杀了他。
“你们俩个守在门口，黎姑娘，请吧。”
荷拉走在前面，一边的沙蛇纷纷让路，似乎是身体恢复了些，他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黎晏跟在身后，她目光扫向四周，只见沙蛇纷纷扭动身子，像是要迎接一场大战一般。但黎晏毫不在意，心中的一个计划慢慢成型。
谢谢你，还有，冒犯了。
一道声音在心中响起，黎晏垂眸，那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她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见自己一步步跟在荷拉身后，藏在身后的匕首闪着寒光，映出来身后地面上沙蛇无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