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想写没有遗憾的故事
虽然你也猜到一二，但还是难免感伤。
风霁月大概是心事积压太久，见今天撞也撞见了，倒不如一吐为快，于是道：
“昨天你问我为什么喜欢吃土豆，我说我有次差点饿死，你记得吗？”
你点头。
风霁月：“我差点饿死的地方，就在村庄外面的那条路。”
像是在组织语言，他沉默片刻，才继续道：
“有一年冬天，我为了找灵感一个人徒步进山，结果碰上大雪迷失了方向，我走了一天一夜，把身上吃的都吃完了，最后只能吃雪解渴，手机冻到根本开不了机，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后来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看到了村庄，但因为又冷又饿，没走几步我就晕倒了，要不是碰到出来等儿子的陈妈妈，我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你：“陈妈妈？刚才的阿姨吗？”
风霁月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苦笑：
“对，其实我不是她儿子。”
你有点乱了，道：“那，那她亲儿子呢？”
他停顿了会儿才回答你的问题，
“去世了，在他八岁那年。”
你震惊的看向他。
风霁月抹了下眼睛，低着头继续道：
“那天也是下大雪的腊八节，小七和陈妈妈吵架，一气之下跑出了村子，结果在外面的那条土路，被进山卖货的车撞死了。”
他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声音，又继续说：
“陈妈妈当场就疯了，歇斯底里，不吃也不喝，整天去村口站着，说小七只是上学去了，她要接小七回家，每次陈爸爸把她领回去，她又会自己跑出来，就那么等啊，盼啊，直到又一年下大雪的腊八节，她在小七去世的那条路上发现了晕倒的我，也不知陈妈妈哪来的力气，硬是一个人把我背了回去，给我盖被，给我烧土豆吃，我这才捡回一条命，而她也把我认成了八岁的小七，直到现在。”
你听他说完，只觉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有种哭不出来又喘不上气的无力感。
沉默片刻，你道：“所以你后来一直留在这儿，做陈妈妈的孩子，做她的小七吗？”
风霁月像是笑了一下，眼中含笑，笑中带泪的说：
“我离开，她会死的。”
一瞬间，他的笑和他的话都重重的扎在你心上。
不是难过，不是不舍，是会死的。
他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
你看着面前这个总是眼带笑意的少年，突然好想抱抱他。
风霁月啊。
一个出不了神山的少年。
只有他的文字，是飘出去的格桑花。
许是你的表情过于悲壮，风霁月又恢复成平日笑嘻嘻的模样，道：
“喂喂喂，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好嘛，本来我也是一个人，现在有个家多好啊，出不出去都一样，在这儿过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他是真的心甘情愿，但你还是好难过，无论是他还是陈妈妈，都觉得好遗憾。
你突然想起你的江湖。
似是福至心灵，你问道：
“我可以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吗？”
风霁月：“你想怎么写？”
你：“没有遗憾，我想写一个没有遗憾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小七并没有跑出去，而是抱着陈妈妈，把心里话告诉她，陈妈妈也不生气了，一家人慢慢的过日子，小七会长大，会走出雪山，会交女朋友，会和女朋友回来看陈妈妈和陈爸爸，然后有天出去时碰到晕倒在路边的你，就把你背回家，给你烤土豆，给你裹棉被，陈妈妈和陈爸爸特别喜欢你，你就是他们的干儿子，还有小七这个弟弟，逢年过节，你回来看望他们，还给你新出生的小侄女买好看的小裙子，然后和他们一起守岁，一起坐在房上看村里掌灯，数万家灯火，日复一日，年年如此。”
风霁月低着头听你讲完，一直没有说话。
你怕他觉得冒犯，正要收回，突然又听他轻轻道：
“拜托你了。”
风霁月抬头看向你，弯弯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滴晶莹的珠子猝不及防的滚下来，他笑道：
“拜托你了，一定要写出来。”
便是这一刻，你终于懂得了笔下文字的意义。
你也笑道：“嗯，一定。”
和风霁月分开后，你沿路回去找组长，见他和大爷正一人蹲在石桌一旁下棋，大爷仿佛胜券在握，慢悠悠倒换着手心里的棋子，而组长拧着眉头盯着棋盘，棋子迟迟不落，头顶像冒出了烟。
怎么说人家也叫了你一声徒弟，现在师傅有难，徒弟自然要管上一管的。
你将相机套在脖子上，装作满脸着急的匆匆跑过去，说：
“组长组长，经纪人让您赶快过去一趟，找您拍vlog呢。”
组长一门心思都在棋盘上，压根没理解你的用意，只抬手赶你，道：
“去去去，拍个vlog用得着我？我这忙着呢，你去拍！”
人果然沾上“玩”字就降智，你默默的叹了声气，继续提醒他：
“已经无力回天啦，那边还等着您呢，非，您，不，可。”
组长本想继续赶你，但“无力回天”一出，他突然反应过来，回头瞅了你一眼，棋子放下，道：
“对，对对，都忘了还有工作了，先下到这儿吧，哎呀打个平手，明天我再来！
见组长要走，离胜利只差临门一脚的大爷哪肯同意，只拽着组长让他必须下完，你只好上去说和，组长这才趁乱跑了。
而待你回到剧组，左右不见组长，问过后才得知他一回来就和老乡借了一副象棋，说是要研究出必胜战略，正在屋子里闭关呢。
脾气差好胜心还挺强。
摄已暂告段落，那边简嘉祈在接受纪录片的采访，你见现下无事可做，便找了个板凳坐下清理手机相册。
你本想着能空出些容量，结果一张张翻过去哪个都舍不得删，通篇看下来，你不得不承认组长教导有方，现在回看以前的照片，确实拍的惨不忍睹。
翻着翻着，你的指尖停在一张照片上。
这张照片里还是秋日光景，微风掀起男生的衣角，而男生拿着手机遮盖一半的脸，正笑着跑向你。
你正盯着照片出神，头顶突然炸开一道女声：
“你疯了吗！居然私留简老师的这种照片？”
你疑惑的看向李助理，道：“这不是最普通的照吗？同组的其他照片我还做过文章配图。”
李助理挨着你坐下，说:
“可这张照片没公开发表过啊，公司和粉丝都没见过的艺人照片出现在工作人员的手机里，要是被上级知道就惨了，而且你不是也说过‘艺人和工作人员不能谈恋爱吗’。”
李助理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被她这样反问，你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心虚之下你便当着她的面删除了照片，道:
“我真的没谈，但你说的对，我还是不要惹火上身了，谢啦。”
你起身回屋，只觉手机滚烫发热，好似最近删除里的照片着了火，火舌舔上你的手指，烧的你不得不把它放到一边，下午也没再打开过。
待李助理来叫你吃饭时，外面已是黑夜。
你这才想起手机，打开发现有两条未读消息，一个来自风霁月，他说要陪妈妈看跨年晚会，虽然不能和你们一起看灯，但强烈建议你看时喝点小酒，说是新年喝新酒，越喝咱越有；另一条消息来自简嘉祈，发送时间没多久，问你在哪，叫你过去吃饭。
今天的村庄可谓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你和李助理一路走过去，只见家家户户都在串门忙活，窗上升腾的雾气很快被戴着虎头帽的人类幼崽按上手印，你能听见四面八方的大爷叔叔们招呼着来自家喝酒打牌，一旁屋里媳妇婆婆们聚在一块看电视包饺子。
你正走到巷口，就被里面的摔炮声吓了一跳，几个小男孩打打闹闹的从你身边跑过，转头就又钻进一家掌灯的院子，不消几秒，那院子里便窜上一道亮光，嘭的在上空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房檐雪地到处都是烟花的倒影。
你和李助理捂着耳朵跑进村长家时，里面已经吃开了，东屋一桌西屋一桌，中堂还有烤肉烤土豆的，因为你们明天要走，所以简嘉祈和导演正在东屋和老乡吃饭聊天。
你和李助理去西屋和大娘婆婆们一桌，你在两个屋子都没见到组长，问了村长的儿媳妇才知道他又找大爷下棋去了，也就没再管，安安心心和大家吃饭唠家常。
你们一直待到临近零点，直到见村长的小孙子昏昏欲睡，这才回家的回家换地儿的换地儿，你见东屋那边还没散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叫简嘉祈，便和大娘要了两罐啤酒，自己出去了。
你来到昨天白天简嘉祈挂灯笼的地方，见那架梯子还搭在屋檐上，便把啤酒放进口袋，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风霁月大概是心事积压太久，见今天撞也撞见了，倒不如一吐为快，于是道：
“昨天你问我为什么喜欢吃土豆，我说我有次差点饿死，你记得吗？”
你点头。
风霁月：“我差点饿死的地方，就在村庄外面的那条路。”
像是在组织语言，他沉默片刻，才继续道：
“有一年冬天，我为了找灵感一个人徒步进山，结果碰上大雪迷失了方向，我走了一天一夜，把身上吃的都吃完了，最后只能吃雪解渴，手机冻到根本开不了机，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后来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看到了村庄，但因为又冷又饿，没走几步我就晕倒了，要不是碰到出来等儿子的陈妈妈，我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你：“陈妈妈？刚才的阿姨吗？”
风霁月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苦笑：
“对，其实我不是她儿子。”
你有点乱了，道：“那，那她亲儿子呢？”
他停顿了会儿才回答你的问题，
“去世了，在他八岁那年。”
你震惊的看向他。
风霁月抹了下眼睛，低着头继续道：
“那天也是下大雪的腊八节，小七和陈妈妈吵架，一气之下跑出了村子，结果在外面的那条土路，被进山卖货的车撞死了。”
他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声音，又继续说：
“陈妈妈当场就疯了，歇斯底里，不吃也不喝，整天去村口站着，说小七只是上学去了，她要接小七回家，每次陈爸爸把她领回去，她又会自己跑出来，就那么等啊，盼啊，直到又一年下大雪的腊八节，她在小七去世的那条路上发现了晕倒的我，也不知陈妈妈哪来的力气，硬是一个人把我背了回去，给我盖被，给我烧土豆吃，我这才捡回一条命，而她也把我认成了八岁的小七，直到现在。”
你听他说完，只觉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有种哭不出来又喘不上气的无力感。
沉默片刻，你道：“所以你后来一直留在这儿，做陈妈妈的孩子，做她的小七吗？”
风霁月像是笑了一下，眼中含笑，笑中带泪的说：
“我离开，她会死的。”
一瞬间，他的笑和他的话都重重的扎在你心上。
不是难过，不是不舍，是会死的。
他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
你看着面前这个总是眼带笑意的少年，突然好想抱抱他。
风霁月啊。
一个出不了神山的少年。
只有他的文字，是飘出去的格桑花。
许是你的表情过于悲壮，风霁月又恢复成平日笑嘻嘻的模样，道：
“喂喂喂，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好嘛，本来我也是一个人，现在有个家多好啊，出不出去都一样，在这儿过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他是真的心甘情愿，但你还是好难过，无论是他还是陈妈妈，都觉得好遗憾。
你突然想起你的江湖。
似是福至心灵，你问道：
“我可以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吗？”
风霁月：“你想怎么写？”
你：“没有遗憾，我想写一个没有遗憾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小七并没有跑出去，而是抱着陈妈妈，把心里话告诉她，陈妈妈也不生气了，一家人慢慢的过日子，小七会长大，会走出雪山，会交女朋友，会和女朋友回来看陈妈妈和陈爸爸，然后有天出去时碰到晕倒在路边的你，就把你背回家，给你烤土豆，给你裹棉被，陈妈妈和陈爸爸特别喜欢你，你就是他们的干儿子，还有小七这个弟弟，逢年过节，你回来看望他们，还给你新出生的小侄女买好看的小裙子，然后和他们一起守岁，一起坐在房上看村里掌灯，数万家灯火，日复一日，年年如此。”
风霁月低着头听你讲完，一直没有说话。
你怕他觉得冒犯，正要收回，突然又听他轻轻道：
“拜托你了。”
风霁月抬头看向你，弯弯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滴晶莹的珠子猝不及防的滚下来，他笑道：
“拜托你了，一定要写出来。”
便是这一刻，你终于懂得了笔下文字的意义。
你也笑道：“嗯，一定。”
和风霁月分开后，你沿路回去找组长，见他和大爷正一人蹲在石桌一旁下棋，大爷仿佛胜券在握，慢悠悠倒换着手心里的棋子，而组长拧着眉头盯着棋盘，棋子迟迟不落，头顶像冒出了烟。
怎么说人家也叫了你一声徒弟，现在师傅有难，徒弟自然要管上一管的。
你将相机套在脖子上，装作满脸着急的匆匆跑过去，说：
“组长组长，经纪人让您赶快过去一趟，找您拍vlog呢。”
组长一门心思都在棋盘上，压根没理解你的用意，只抬手赶你，道：
“去去去，拍个vlog用得着我？我这忙着呢，你去拍！”
人果然沾上“玩”字就降智，你默默的叹了声气，继续提醒他：
“已经无力回天啦，那边还等着您呢，非，您，不，可。”
组长本想继续赶你，但“无力回天”一出，他突然反应过来，回头瞅了你一眼，棋子放下，道：
“对，对对，都忘了还有工作了，先下到这儿吧，哎呀打个平手，明天我再来！
见组长要走，离胜利只差临门一脚的大爷哪肯同意，只拽着组长让他必须下完，你只好上去说和，组长这才趁乱跑了。
而待你回到剧组，左右不见组长，问过后才得知他一回来就和老乡借了一副象棋，说是要研究出必胜战略，正在屋子里闭关呢。
脾气差好胜心还挺强。
摄已暂告段落，那边简嘉祈在接受纪录片的采访，你见现下无事可做，便找了个板凳坐下清理手机相册。
你本想着能空出些容量，结果一张张翻过去哪个都舍不得删，通篇看下来，你不得不承认组长教导有方，现在回看以前的照片，确实拍的惨不忍睹。
翻着翻着，你的指尖停在一张照片上。
这张照片里还是秋日光景，微风掀起男生的衣角，而男生拿着手机遮盖一半的脸，正笑着跑向你。
你正盯着照片出神，头顶突然炸开一道女声：
“你疯了吗！居然私留简老师的这种照片？”
你疑惑的看向李助理，道：“这不是最普通的照吗？同组的其他照片我还做过文章配图。”
李助理挨着你坐下，说:
“可这张照片没公开发表过啊，公司和粉丝都没见过的艺人照片出现在工作人员的手机里，要是被上级知道就惨了，而且你不是也说过‘艺人和工作人员不能谈恋爱吗’。”
李助理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被她这样反问，你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心虚之下你便当着她的面删除了照片，道:
“我真的没谈，但你说的对，我还是不要惹火上身了，谢啦。”
你起身回屋，只觉手机滚烫发热，好似最近删除里的照片着了火，火舌舔上你的手指，烧的你不得不把它放到一边，下午也没再打开过。
待李助理来叫你吃饭时，外面已是黑夜。
你这才想起手机，打开发现有两条未读消息，一个来自风霁月，他说要陪妈妈看跨年晚会，虽然不能和你们一起看灯，但强烈建议你看时喝点小酒，说是新年喝新酒，越喝咱越有；另一条消息来自简嘉祈，发送时间没多久，问你在哪，叫你过去吃饭。
今天的村庄可谓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你和李助理一路走过去，只见家家户户都在串门忙活，窗上升腾的雾气很快被戴着虎头帽的人类幼崽按上手印，你能听见四面八方的大爷叔叔们招呼着来自家喝酒打牌，一旁屋里媳妇婆婆们聚在一块看电视包饺子。
你正走到巷口，就被里面的摔炮声吓了一跳，几个小男孩打打闹闹的从你身边跑过，转头就又钻进一家掌灯的院子，不消几秒，那院子里便窜上一道亮光，嘭的在上空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房檐雪地到处都是烟花的倒影。
你和李助理捂着耳朵跑进村长家时，里面已经吃开了，东屋一桌西屋一桌，中堂还有烤肉烤土豆的，因为你们明天要走，所以简嘉祈和导演正在东屋和老乡吃饭聊天。
你和李助理去西屋和大娘婆婆们一桌，你在两个屋子都没见到组长，问了村长的儿媳妇才知道他又找大爷下棋去了，也就没再管，安安心心和大家吃饭唠家常。
你们一直待到临近零点，直到见村长的小孙子昏昏欲睡，这才回家的回家换地儿的换地儿，你见东屋那边还没散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叫简嘉祈，便和大娘要了两罐啤酒，自己出去了。
你来到昨天白天简嘉祈挂灯笼的地方，见那架梯子还搭在屋檐上，便把啤酒放进口袋，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