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二对选手，在此压轴出场。
“……他们本赛季的短节目音乐选自同名电影《暮光之城》。”
“马拉霍娃和佩特罗夫，进入成年组后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非常值得看好的一对选手。”王露中肯地介绍场上的两个选手。主场作战的两人上场时，观众席的声势比起前一对的KP只大不小。
“……稳定性不错，艺术表现上也不怯场，这对于成年组大赛经验不足的年轻选手而言很可贵。”
相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当他们注视彼此时，忽然间，一切都染上了缤纷温暖的色彩。马拉霍娃和佩特罗夫所选择的音乐贴近人的日常生活，因此一下子便能拉近距离。
“Heart beats fast，
心跳愈来愈快，
Colors and promises how to be brave……
那些美好的光景和昔日的誓言在我心头翻涌。……”（歌词引用）
当他们站在冰面上时，他们并非是全然孤独的，他们拥有彼此。他们是那样的相似，他们毕竟走过了一段曲折却收获颇多的时光，共同流过不少眼泪，却又将一路苦痛咽下后继续前行。前路还很长，而现在才刚开始。
“单跳后外结环三周。”
他们成功了，给出的实时GOE非常出色，似乎有些偏高，但无伤大雅。因为接下来，他们要一个脆生生的抛跳3Lz。马拉霍娃将身体的姿态拉的修长，轻轻伸出双手。
3LzTh，BV为5.50，GOE+1.46。
定级步法中，他们徜徉于清新的森林中，潮湿的泥土便留下他们的足迹。两人的执行没有大问题，的确比起上一场的俄罗斯站发挥得更精细，最终定满四级。
双人同步旋转中，两人同向重叠的燕式旋转做得舒缓又美丽。而在吉他声里，两个年轻的孩子看着彼此，是那么的合拍而美好。
“……这才是你们应该呈现出来的水平。”格奥尔基面色好了很多。
一段滑行后，佩特罗夫将马拉霍娃托起。
“一个三组扶髋托举。”王露道，“提级条件完成得滴水不漏。”
最后的收尾动作，他们正迎接朝阳。总决赛的短节目中，从头至尾，两人谨慎而流畅地完成了每一个难度动作，每一处定级。“很有大将风范的一场短节目。”王露在解说中给予高度赞扬。彼时，马拉霍娃与佩特罗夫结束一个拥抱，暂时松了一口气。出了冰场，怀抱着玩偶的马拉霍娃主动与格奥尔基拥抱，身后是依旧在清理冰场的冰童。
剩下来的，唯有分数。
“The sores please for Alina Malakhova and Sergey Petrov……”
“81.31分！”
他们刷新了个人最佳，技术分和节目内容分都以格外可观的速度上涨，直至与他们的发挥挂钩。这个分数无疑令在场的观众很满意，因为观众席上传来了格外响亮的叫好声。
从K&C区离开时，马拉霍娃还在对格外热情的观众招手示意。现在的她充满信心。
-
“Our next skaters……”
冰场边缘，少女与青年在挡板前驻留了片刻，然后准备入场。比起东欧人，外貌上东亚确实更抗老，至少他们还是那副与最初没什么区别的模样。清冷与温柔的气质，美丽与俊朗的外形，以及漂亮的身材。无论是准备这场总决赛，还是为冬奥会拉练，他们在镜头下似乎都是这副对比鲜明但如出一辙呈现出平静的样子。
他们在俄罗斯主场的冬奥会下以脱颖而出的姿态艰难拿下金牌，这件事一直为冰迷津津乐道。俄罗斯虽然民族主义盛行，但他们作为冰雪运动爱好者同样也有仰慕强者的天性，更何况这里虽是他们的主场，但可不是俄罗斯人无孔无入地覆盖。
因此，他们专注于眼前，专注于他们的目标，这种沉静的姿态配合绝不低调的成绩与实力，一定会令人为他们的出现而鼓掌。
“……representativ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纯净的雪夹着微融的水渍随风掠过。他们就那样调整成开场姿势，然后从冷静变得温情脉脉。
“……Suyi Cheng and Yu Jiang.”
“本赛季的短节目《Love Letter》。在前两站都有着不俗的表现。”
“他们不像是在比赛，倒像是经验丰富的演员在世界巡回表演。”莱克尔显然是这对中国选手的big fan，“因为，所有的熟练与成长都在日常的训练和彩排中完成了。他们所要做的是呈现，然后赋予巧思。这样，每一场我们都能看到有趣而又不同的细节。”
“我像是一个最原始的观众那样期待，”西塞接着评价，“当然，我们还得注意他们的技术与表演。他们看起来总是毫不费力地将这两点结合起来，但事实上，这可一点都不容易。”
短节目的音乐响起。吴萍站在冰场的挡板之后，梁仲冰与她并立。她依旧会因此感到紧张，毕竟赛场是一个充满未知数的地方。分站赛时程愫弋和江愉的发挥很好，但并不代表一直如此。
要想将这套节目滑好，程愫弋认为只有轻盈地上手，看上去毫不费力地完成，注重于“表达”而非“完成”才能漂亮。正因如此，她从不懈怠滑行方面的基础训练。
最开始的音乐节奏就很快，像大幅度的波浪，因此最开始就得加大滑速，用来塑造大张大合的波动感。尽管如此，他们又能同时保证将衔接完成得精致而细腻，舒张与停顿错落得恰到好处，可不像停不下来的刹车一般。
音符滚落，然后飞向空中，就像用弓箭拉出一段距离，聚起的羽毛在触碰到天空后骤然散落。无论是程愫弋的转速，还是江愉上抛的高度，都让人觉得这更像是他们招牌的捻转四周，而非短节目硬性规定的捻转三周。
“完成了一个捻转三周。这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捻转。”
实时转播的左上角，GOE几经变动，最后停在了一个几近满分的位置上。当程愫弋轻巧地落冰，在衔接中完成一个轻快的小跳时，仿佛连跃动的鱼骨辫都是轻的。这是不着痕迹的技术和用心。
接下来则是本场的单跳勾手三周。吴萍比较忧心江愉，而他起跳间的刃较以前的确压得更深更明显。他是两人中擅长Lz跳的那个，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得追随另一个人的步伐，如果他想完成得更好。而眼下，江愉无疑是在践行更正确的做法。
但吴萍察觉出细微的问题。“那块儿的冰是不是不太对劲？”
江愉的起跳明显卡了一下冰，滞空的时候轴歪得厉害，看得吴萍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然而在落冰的时候，他却又着实站稳了，而且流畅地过渡向接下来的抛跳3F。除了那个让人看着有些揪心的轴，其他倒是没出错，除了看起来与女伴没以前同步以外。
“江滞空时的轴有点歪。”俄罗斯解说诺维科夫评价道，“不过他很会使用腿，尤其是膝盖。”
吴萍心惊胆战。前两站的单跳进行得太顺利了，虽然他们确实是大赛型选手，但训练中的失误与苦头可没少吃，这在正赛里几乎无迹可寻，好像江愉真的无比擅长单跳，可与程愫弋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选手比肩——至少不苦手。他确实很难在正赛中失误，这次的瑕疵也是在外界环境的影响下造成。
这个单跳3Lz的GOE依旧为正，不过看上去被裁判看准了削减执行分。之后小分表出来，几个裁判的打分可谓是五花八门，从-3到+3应有尽有。
而江愉，至少他还能配合程愫弋顺畅地完成接下来的难度动作，从抛跳3F到灵活的小托举。他面对搭档时也依旧能够露出微笑，就好像依旧徜徉在美梦之中。
只见程愫弋从江愉拉着手臂从下方滑到身前，然后是一个双人并行的仰燕。由右腿支撑着滑行，左腿抬起，他们便以此一齐往腿抬起的侧面看去，从而进入抛跳后内点冰三周。
“Amazing！Perfect！”
那是个相当完美的抛跳3F。程愫弋被抛出得又高又远，浮腿滑出时伴随着手部动作，像是攥住雪原上下落的雪花。那是一种与静态的凝固感相融合的、物哀又并不过于沉重的宿命论。于是，这场童年的走马灯已然褪去渺远的呐喊声，将点滴的温暖与灵动连缀在一起。
双人联合旋转结束后，音乐进入第二段。华尔兹的编排既有特点，而且合乐。伊芙琳女士巧妙地将两人的节拍错落排布，若是程愫弋空出一拍，就由江愉补上；若是江愉漏掉，程愫弋便填补。然后，两人的步伐再此交汇同步起来，直至以一个捻转步为起始点再次分开。这套步法无论从编排还是执行上看都是四级。
倒数第二个难度动作是规定的三组托举。他们在交接转体间共享着因为回忆而变得不真切的呼吸，那是一种托付生命的默契与信任。少女是那般轻盈地翻身而上。节目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但她和搭档都没有疲色。
左上角的执行分挣扎了几下，最后停在了满分。待完成最后的前内螺旋线，回忆便化作手心写尽岁月的书信，供两人共同去读。
音乐结束，江愉扶程愫弋起身，有些无奈和后悔地看着她站起。少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而是紧紧反握住他的手行礼。在程愫弋看来，现在是他们共同接受所有赞誉的时候。
下了冰场，直到来到陆地上，程愫弋才松开江愉的手，然后给已经张开双臂的吴萍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在旁边默默地看吴萍拍了拍搭档的肩膀。他对自己的失误感到歉意。
在等分区的位置上坐好，程愫弋将怀里的玩偶分一个给江愉。他忘了捡，于是只有鸟，没有鱼了。
等待分数的过程确实煎熬。“82.74分！”而当结果出来时，一切暂时尘埃落定了。第一阶段就这样告一段落。
分数意料之中咬得很紧。程愫弋会意地点了点头，手握拳，半靠半拨地碰一下江愉放在膝盖上的手。这不算碰拳，所以江愉握好拳又跟程愫弋来了一回。
“刚刚为什么忘记庆祝了呢？”
离开K&C区，程愫弋认真地询问江愉。“是因为这套节目是我一个人滑的吗？你变成鱼偷偷游走了？”她想要在安慰搭档的同时幽默一下，如果能让他笑一笑就好了。
他确实微笑了，看来很成功。“当然不是。”江愉注视着她，“我有一点灰心，但我马上就可以调整过来。放心，不是勉强。”
“腿和膝盖感觉怎么样？”她皱着眉问起，“这种跳跃硬要落成对身体很不好，你不要仗着几乎没什么大的伤病就乱来。千万不能形成肌肉记忆。”
“我知道，别担心。”江愉还是挺珍惜身体和执行分的。尤其是分数，如今的待遇是程愫弋和他很不容易才拿过来的，绝不能功亏一篑。
程愫弋点头：“回去你如果感觉哪里还不怎么好，你告诉我，告诉吴教练，我们都会帮你的。我也有很多轴歪的经验，我都告诉你。”她像是唯恐自己不那么全面尽职，近乎是有些紧张地承诺着，而且拉了一下江愉的外套下摆——毕竟他们很熟了。尽管江愉从来都会用心倾听她的话，但程愫弋还是忍不住通过这样的小动作强调。
“好。”
将小奖牌放好，当晚吃过饭，程愫弋还是忍不住对江愉嘱托了很多话。
“你要好好休息，让腿和膝盖放松。”她站在酒店走廊上，脚下是毛绒绒的毯子。“不要给自己增添负担。”
眼前的搭档就那样微垂着脑袋，很安静，然后轻声告诉她“我会的”。程愫弋也不是能说一堆话的人，因此准备跟江愉道晚安。
“我今天，没有和你’这样’。”但她被江愉叫住了，让她“等一下”。
江愉对她伸出了拳。
执拗于这些仪式，迷信于各个环节的向来是程愫弋。“对不起，我本来应该回应你，我们应该及时庆祝的。时间很宝贵。”
程愫弋眨了一下眼睛：“我以为你不高兴。”
“没有。”他只是不喜欢这种令程愫弋的努力白费的感觉。“……我现在还你。毕竟我们还是拿下第一了。”虽然那不是江愉认为程愫弋应得的胜利，从分数看好像很勉强。如果他再完美一点，即便是再多的苛责——那些他们无法改变的区别对待——似乎都能收敛许多。
“握好了吗？”
程愫弋仰起脸：“你明明可以自己看。”
于是，江愉轻轻碰了碰她握好的拳头。那是一个已被少女赋予特殊意义的，两人之间无比珍贵的符号，而青年乐意与她进行这样亲密又有趣的庆祝仪式。
“晚安。”他们必须得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忽然，程愫弋偏过头。“’晚安’用法语怎么说？”她想尝试点新东西。
“Bonne nuit.”
“好。Bonne nuit!”
程愫弋在江愉的眼底煞有介事地比了一个剪刀手，也代表胜利。看到青年露出笑容，少女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便也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她从拐角离开了。
而第二天的自由滑，他们依旧是最后一位出场。
“……他们本赛季的短节目音乐选自同名电影《暮光之城》。”
“马拉霍娃和佩特罗夫，进入成年组后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非常值得看好的一对选手。”王露中肯地介绍场上的两个选手。主场作战的两人上场时，观众席的声势比起前一对的KP只大不小。
“……稳定性不错，艺术表现上也不怯场，这对于成年组大赛经验不足的年轻选手而言很可贵。”
相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当他们注视彼此时，忽然间，一切都染上了缤纷温暖的色彩。马拉霍娃和佩特罗夫所选择的音乐贴近人的日常生活，因此一下子便能拉近距离。
“Heart beats fast，
心跳愈来愈快，
Colors and promises how to be brave……
那些美好的光景和昔日的誓言在我心头翻涌。……”（歌词引用）
当他们站在冰面上时，他们并非是全然孤独的，他们拥有彼此。他们是那样的相似，他们毕竟走过了一段曲折却收获颇多的时光，共同流过不少眼泪，却又将一路苦痛咽下后继续前行。前路还很长，而现在才刚开始。
“单跳后外结环三周。”
他们成功了，给出的实时GOE非常出色，似乎有些偏高，但无伤大雅。因为接下来，他们要一个脆生生的抛跳3Lz。马拉霍娃将身体的姿态拉的修长，轻轻伸出双手。
3LzTh，BV为5.50，GOE+1.46。
定级步法中，他们徜徉于清新的森林中，潮湿的泥土便留下他们的足迹。两人的执行没有大问题，的确比起上一场的俄罗斯站发挥得更精细，最终定满四级。
双人同步旋转中，两人同向重叠的燕式旋转做得舒缓又美丽。而在吉他声里，两个年轻的孩子看着彼此，是那么的合拍而美好。
“……这才是你们应该呈现出来的水平。”格奥尔基面色好了很多。
一段滑行后，佩特罗夫将马拉霍娃托起。
“一个三组扶髋托举。”王露道，“提级条件完成得滴水不漏。”
最后的收尾动作，他们正迎接朝阳。总决赛的短节目中，从头至尾，两人谨慎而流畅地完成了每一个难度动作，每一处定级。“很有大将风范的一场短节目。”王露在解说中给予高度赞扬。彼时，马拉霍娃与佩特罗夫结束一个拥抱，暂时松了一口气。出了冰场，怀抱着玩偶的马拉霍娃主动与格奥尔基拥抱，身后是依旧在清理冰场的冰童。
剩下来的，唯有分数。
“The sores please for Alina Malakhova and Sergey Petrov……”
“81.31分！”
他们刷新了个人最佳，技术分和节目内容分都以格外可观的速度上涨，直至与他们的发挥挂钩。这个分数无疑令在场的观众很满意，因为观众席上传来了格外响亮的叫好声。
从K&C区离开时，马拉霍娃还在对格外热情的观众招手示意。现在的她充满信心。
-
“Our next skaters……”
冰场边缘，少女与青年在挡板前驻留了片刻，然后准备入场。比起东欧人，外貌上东亚确实更抗老，至少他们还是那副与最初没什么区别的模样。清冷与温柔的气质，美丽与俊朗的外形，以及漂亮的身材。无论是准备这场总决赛，还是为冬奥会拉练，他们在镜头下似乎都是这副对比鲜明但如出一辙呈现出平静的样子。
他们在俄罗斯主场的冬奥会下以脱颖而出的姿态艰难拿下金牌，这件事一直为冰迷津津乐道。俄罗斯虽然民族主义盛行，但他们作为冰雪运动爱好者同样也有仰慕强者的天性，更何况这里虽是他们的主场，但可不是俄罗斯人无孔无入地覆盖。
因此，他们专注于眼前，专注于他们的目标，这种沉静的姿态配合绝不低调的成绩与实力，一定会令人为他们的出现而鼓掌。
“……representativ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纯净的雪夹着微融的水渍随风掠过。他们就那样调整成开场姿势，然后从冷静变得温情脉脉。
“……Suyi Cheng and Yu Jiang.”
“本赛季的短节目《Love Letter》。在前两站都有着不俗的表现。”
“他们不像是在比赛，倒像是经验丰富的演员在世界巡回表演。”莱克尔显然是这对中国选手的big fan，“因为，所有的熟练与成长都在日常的训练和彩排中完成了。他们所要做的是呈现，然后赋予巧思。这样，每一场我们都能看到有趣而又不同的细节。”
“我像是一个最原始的观众那样期待，”西塞接着评价，“当然，我们还得注意他们的技术与表演。他们看起来总是毫不费力地将这两点结合起来，但事实上，这可一点都不容易。”
短节目的音乐响起。吴萍站在冰场的挡板之后，梁仲冰与她并立。她依旧会因此感到紧张，毕竟赛场是一个充满未知数的地方。分站赛时程愫弋和江愉的发挥很好，但并不代表一直如此。
要想将这套节目滑好，程愫弋认为只有轻盈地上手，看上去毫不费力地完成，注重于“表达”而非“完成”才能漂亮。正因如此，她从不懈怠滑行方面的基础训练。
最开始的音乐节奏就很快，像大幅度的波浪，因此最开始就得加大滑速，用来塑造大张大合的波动感。尽管如此，他们又能同时保证将衔接完成得精致而细腻，舒张与停顿错落得恰到好处，可不像停不下来的刹车一般。
音符滚落，然后飞向空中，就像用弓箭拉出一段距离，聚起的羽毛在触碰到天空后骤然散落。无论是程愫弋的转速，还是江愉上抛的高度，都让人觉得这更像是他们招牌的捻转四周，而非短节目硬性规定的捻转三周。
“完成了一个捻转三周。这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捻转。”
实时转播的左上角，GOE几经变动，最后停在了一个几近满分的位置上。当程愫弋轻巧地落冰，在衔接中完成一个轻快的小跳时，仿佛连跃动的鱼骨辫都是轻的。这是不着痕迹的技术和用心。
接下来则是本场的单跳勾手三周。吴萍比较忧心江愉，而他起跳间的刃较以前的确压得更深更明显。他是两人中擅长Lz跳的那个，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得追随另一个人的步伐，如果他想完成得更好。而眼下，江愉无疑是在践行更正确的做法。
但吴萍察觉出细微的问题。“那块儿的冰是不是不太对劲？”
江愉的起跳明显卡了一下冰，滞空的时候轴歪得厉害，看得吴萍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然而在落冰的时候，他却又着实站稳了，而且流畅地过渡向接下来的抛跳3F。除了那个让人看着有些揪心的轴，其他倒是没出错，除了看起来与女伴没以前同步以外。
“江滞空时的轴有点歪。”俄罗斯解说诺维科夫评价道，“不过他很会使用腿，尤其是膝盖。”
吴萍心惊胆战。前两站的单跳进行得太顺利了，虽然他们确实是大赛型选手，但训练中的失误与苦头可没少吃，这在正赛里几乎无迹可寻，好像江愉真的无比擅长单跳，可与程愫弋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选手比肩——至少不苦手。他确实很难在正赛中失误，这次的瑕疵也是在外界环境的影响下造成。
这个单跳3Lz的GOE依旧为正，不过看上去被裁判看准了削减执行分。之后小分表出来，几个裁判的打分可谓是五花八门，从-3到+3应有尽有。
而江愉，至少他还能配合程愫弋顺畅地完成接下来的难度动作，从抛跳3F到灵活的小托举。他面对搭档时也依旧能够露出微笑，就好像依旧徜徉在美梦之中。
只见程愫弋从江愉拉着手臂从下方滑到身前，然后是一个双人并行的仰燕。由右腿支撑着滑行，左腿抬起，他们便以此一齐往腿抬起的侧面看去，从而进入抛跳后内点冰三周。
“Amazing！Perfect！”
那是个相当完美的抛跳3F。程愫弋被抛出得又高又远，浮腿滑出时伴随着手部动作，像是攥住雪原上下落的雪花。那是一种与静态的凝固感相融合的、物哀又并不过于沉重的宿命论。于是，这场童年的走马灯已然褪去渺远的呐喊声，将点滴的温暖与灵动连缀在一起。
双人联合旋转结束后，音乐进入第二段。华尔兹的编排既有特点，而且合乐。伊芙琳女士巧妙地将两人的节拍错落排布，若是程愫弋空出一拍，就由江愉补上；若是江愉漏掉，程愫弋便填补。然后，两人的步伐再此交汇同步起来，直至以一个捻转步为起始点再次分开。这套步法无论从编排还是执行上看都是四级。
倒数第二个难度动作是规定的三组托举。他们在交接转体间共享着因为回忆而变得不真切的呼吸，那是一种托付生命的默契与信任。少女是那般轻盈地翻身而上。节目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但她和搭档都没有疲色。
左上角的执行分挣扎了几下，最后停在了满分。待完成最后的前内螺旋线，回忆便化作手心写尽岁月的书信，供两人共同去读。
音乐结束，江愉扶程愫弋起身，有些无奈和后悔地看着她站起。少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而是紧紧反握住他的手行礼。在程愫弋看来，现在是他们共同接受所有赞誉的时候。
下了冰场，直到来到陆地上，程愫弋才松开江愉的手，然后给已经张开双臂的吴萍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在旁边默默地看吴萍拍了拍搭档的肩膀。他对自己的失误感到歉意。
在等分区的位置上坐好，程愫弋将怀里的玩偶分一个给江愉。他忘了捡，于是只有鸟，没有鱼了。
等待分数的过程确实煎熬。“82.74分！”而当结果出来时，一切暂时尘埃落定了。第一阶段就这样告一段落。
分数意料之中咬得很紧。程愫弋会意地点了点头，手握拳，半靠半拨地碰一下江愉放在膝盖上的手。这不算碰拳，所以江愉握好拳又跟程愫弋来了一回。
“刚刚为什么忘记庆祝了呢？”
离开K&C区，程愫弋认真地询问江愉。“是因为这套节目是我一个人滑的吗？你变成鱼偷偷游走了？”她想要在安慰搭档的同时幽默一下，如果能让他笑一笑就好了。
他确实微笑了，看来很成功。“当然不是。”江愉注视着她，“我有一点灰心，但我马上就可以调整过来。放心，不是勉强。”
“腿和膝盖感觉怎么样？”她皱着眉问起，“这种跳跃硬要落成对身体很不好，你不要仗着几乎没什么大的伤病就乱来。千万不能形成肌肉记忆。”
“我知道，别担心。”江愉还是挺珍惜身体和执行分的。尤其是分数，如今的待遇是程愫弋和他很不容易才拿过来的，绝不能功亏一篑。
程愫弋点头：“回去你如果感觉哪里还不怎么好，你告诉我，告诉吴教练，我们都会帮你的。我也有很多轴歪的经验，我都告诉你。”她像是唯恐自己不那么全面尽职，近乎是有些紧张地承诺着，而且拉了一下江愉的外套下摆——毕竟他们很熟了。尽管江愉从来都会用心倾听她的话，但程愫弋还是忍不住通过这样的小动作强调。
“好。”
将小奖牌放好，当晚吃过饭，程愫弋还是忍不住对江愉嘱托了很多话。
“你要好好休息，让腿和膝盖放松。”她站在酒店走廊上，脚下是毛绒绒的毯子。“不要给自己增添负担。”
眼前的搭档就那样微垂着脑袋，很安静，然后轻声告诉她“我会的”。程愫弋也不是能说一堆话的人，因此准备跟江愉道晚安。
“我今天，没有和你’这样’。”但她被江愉叫住了，让她“等一下”。
江愉对她伸出了拳。
执拗于这些仪式，迷信于各个环节的向来是程愫弋。“对不起，我本来应该回应你，我们应该及时庆祝的。时间很宝贵。”
程愫弋眨了一下眼睛：“我以为你不高兴。”
“没有。”他只是不喜欢这种令程愫弋的努力白费的感觉。“……我现在还你。毕竟我们还是拿下第一了。”虽然那不是江愉认为程愫弋应得的胜利，从分数看好像很勉强。如果他再完美一点，即便是再多的苛责——那些他们无法改变的区别对待——似乎都能收敛许多。
“握好了吗？”
程愫弋仰起脸：“你明明可以自己看。”
于是，江愉轻轻碰了碰她握好的拳头。那是一个已被少女赋予特殊意义的，两人之间无比珍贵的符号，而青年乐意与她进行这样亲密又有趣的庆祝仪式。
“晚安。”他们必须得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忽然，程愫弋偏过头。“’晚安’用法语怎么说？”她想尝试点新东西。
“Bonne nuit.”
“好。Bonne nuit!”
程愫弋在江愉的眼底煞有介事地比了一个剪刀手，也代表胜利。看到青年露出笑容，少女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便也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她从拐角离开了。
而第二天的自由滑，他们依旧是最后一位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