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我发烧了,39.2度。额枪温度计,只要一量体温,它就滴滴滴警报。我知道怎么对付发烧,初中死党Henry也是跟着妈妈的单亲家庭,不过他的爸爸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出事故去世了。我们对付发烧的方法出奇一致——全身闷在被子里,出几次汗就好,神不知鬼不觉,这可以算是单亲家庭小孩的特技。

    只是这次发烧时间特别久,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一直到今天中午还在反反复复,没有完全退下去。

    汗已经憋湿了两条T恤。

    我是被渴醒的,昏头涨脑的烧水。睡得太久,浑身酸痛的不行,一会儿又冷的直想往被窝里钻。

    但宿舍的木门一点没有体恤我,咚咚乱响,在我脆弱的耳朵里听起来像是雷声那样吵闹。我拖着无力的双腿开门。

    “喂!Zac,原来你还活着,怎么没去我家排练也不接电话。”Jimmy一边问我一边和手机里的人回话。

    “我身体不舒服。”

    ‘他生病了。’Jimmy对着手机里说了一句,‘很严重,快死了。’

    “你才快死了……咳咳。”

    ‘而且这病会传染,谁来谁死。’他又做作的对手机听筒大声嚷嚷。

    “喂,别瞎说,我去睡觉了。”我躲进被子指挥Jimmy把热水拿到我床头,“我的病毒会听话的第一个传染给你……现在,我睡一觉就好,没什么要紧的。”

    我的宿舍里有一堆杂物,但也不算太乱,Jimmy显然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打算。我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走的,总之我很快睡着了,我相信他会在走的时候帮我关好门。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太累了,精疲力竭。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做很多梦,我重复梦见自己被一个绿毛的怪物追赶,这个梦从小学开始每几年就要来那么一次,剧情也很简单。被怪物追赶的我捂着自己的心脏开始逃跑,下一秒自鸣得意的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每次都这样想,毫无意外)。’于是我躲在绿毛怪身后的居民楼。梦的后半段是我屏息着盯着曲折的木质扶手,一只长满毛的大手,摸着那些把手一层层找上来,我无处可逃,缩在顶楼黑色的房门口。

    在它离我还剩一层楼的时候,脚步声停下来,我紧闭着眼睛,梦里我会不停安慰自己,但最有效的那句话是——即使我就这样消失,明天的太阳也会升起来。

    因为明天的太阳会升起来,我想象自己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对谁都无足轻重,所以我的恐惧和痛苦也不那么值得注意。这是一个扭曲却有效的自我安慰技巧——把自己无限渺小化,我不知道是否别人和我一样,总之我早就说服了自己,别那么在意这些小情绪,特别是难受的时候。

    依靠这样的方法,我坦然又快乐的度过了很多天,很多年,不出意外,未来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我不再捂着心脏,眼前一片空白,就这样安然醒来。每次都是如此。

    我睁开眼,窗户外面是紫色的云团,又衬着红色的晚霞,长长一条伸到教学楼的后面。

    ……好饿,我张嘴,沙哑的发不出声音。但是舌头已经没有发麻的感觉。生活的经验总结很好的发挥了作用,没有让我失望,至少这回没有。

    离M大校庆已经过了几天,三天?或者是四天?我懒得去想。之前给Sow发了信息,最近有考试,想专心复习什么的,他就听话的没有打过来电话。我和Sow确实在一起了吧?这个疑问三不五时冒出来,总之,除了Jimmy时不时提醒我这点,拿我调侃以外,一切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另一方面则因为知道这件事,并且和我很熟的家伙,Lu和Fer都不理我了。他们消失了,从我的时间里消失了。

    但讨人厌的敲门声没有。

    “谁啊。”

    “Zac,你明天也请假?”是住隔壁房的眼睛仔Tom,这两天都是他帮我跟老师请假。

    “嗯,明天也请假,是最后一天,谢啦。”

    “作业,我明天一起给你咯。”

    “OK。”我打开门,还想当面道谢,那家伙砰的关掉房间门,连助人为乐的背影都没让我看到。

    既然已经退烧了,我果断冲了个澡,打算出门觅食。睡了两天,饿的前胸贴后背。洗面奶狠狠在脸上摩擦,满脑子只想着一会儿要吃的东西,得大吃一顿犒劳自己。或者问问Jimmy他在不在学校,可以一起去那家新开的披萨店尝尝。

    “来了!”敲门声又响起来,Tom总是这样,比如要跟我交代三件事,他只会立即说出记得住的那件,什么时候想起来就再来敲门跟我说。

    “还有什么要说的?”洗面奶糊着眼睛,我闭着眼开门问道,对面许久没出声,“……想不起来就一会儿再说吧。”

    我正打算关门,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

    “Zac。”

    这个声音……我不顾脸上的洗面奶睁开眼,是Fer,这家伙正站在我面前。

    “啊……好痛。”

    “对不起。”他立刻松手,‘对不起大学’的精英从不让人失望。

    “跟你没关系,眼睛进洗面奶了。”

    我本能的感觉到,也许Zephyr的尽头是今天。我的感觉很灵验,跟发烧技巧一样,几乎没有失误过。

    我让Fer等等,自己转身进洗手间。我从没这么仔细的洗脸,用上了平时根本不用的毛巾。把新的毛巾浸湿,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才用它来擦。Fer应该坐在书桌旁边的座位上,我的房间只有那一把椅子。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粗糙没有活力,跟那个精力充沛的寸头鼓手完全没有可比性,于是我用热水又洗了把脸。

    “说吧。”我靠着洗手间的门框,看着Fer的方向,眼睛盯着他身边的衣柜。

    “身体怎么样?我昨天也来找过你,你不在。”

    昨天我肯定是睡死过去了,没想到Jimmy那通电话是打给Fer的。

    “Zac……前几天对不起,”Fer又来了个开场道歉,我们已经很久没坐着聊天,任谁也不知道要怎么顺利开场,“也许我们……”他断断续续一会儿用泰语一会儿用中文。

    “上次校庆,你演出很棒。”我打断他,诚恳的说到,目光从衣柜挪到他的脸上。“而且那次的鼓手和键盘也很强,这点你也认可吧。Fer。”

    “……当然,Mear学长很有经验,给我提了很多建议,表演的改编也……”Fer打开了话匣子。

    “弹键盘的女生很酷啊。”我又补充了一句。

    Fer紧接着说起那天的键盘手,是大三的学姐,美籍泰裔,从小就玩乐队的超级乐手。又顺道给讲了讲贝斯手,是圈内某支小有名气的乐队的前贝斯手。

    总结下来,都是很强的自由人。那么,一切都结束了,我头又有点晕晕的,肚子饿的感觉异常明显。

    “我知道了,Fer,我现在有点饿,打算吃点东西。”

    “哦,好啊,我之后没什么事。”

    他看着我站起来,我终于把目光挪到他的眼睛。

    “没关系的。”我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我可以自己去。”

    拜托让我自己去吧。

    “下次有的是机会聚餐,今天我想一个人吃点。”

    我拿了顶帽子,又找了个口罩带上,自顾自拿了件干净的短袖去厕所换衣服,期间没再往Fer那边瞥眼。我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那句“Zephyr就这样吧,到此为止。”的结语,一时半会儿也没法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你不想跟我呆一块儿了吗?”

    等我再次全副武装地从厕所出来,拉开宿舍门,随时准备出去。Fer看着我问到,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Zac,你想要什么样的乐队。”

    “啊?”Fer难道要在离开之前,还妥善的给我介绍一个新的吉他手?这个家伙是白痴吗,我会随便跟人组乐队吗?我心情复杂的皱眉。老天爷,你说,我现在用什么表情比较好?“那个,Fer,之后我还有学业,所以乐队……”

    “我可以改风格,可以有一些你喜欢的风格。”Fer突然上前抓着我的小臂。

    “你说什么呢?”我没搞懂,Fer看上去比我还失落。

    “摇滚什么的,鼓的比重可以加大。”

    “啊?”

    “我有去看一些摇滚乐队的曲子。”

    “哈?”

    “我以前不了解,其实摇滚的曲子还是有很好听的。而且也能很好的传递……”

    “打住吧,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拿掉棒球帽,关上门。

    “我们才是一个乐队,你和我。”Fer肩膀也耷拉下来,“……我不想你做其他人的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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