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美人展颜，赏心悦目。
钱芊芊还生着病，面色酡红，显出几分娇羞含蓄。
她这笑容带着些峰回路转的开怀，整个五官都因为心情愉悦光彩起来。
尤其那双潋滟杏眼，酝酿其中的流光勾人得紧。
钱明昊不愧是整日混迹女人堆里，衣裳挑得极为合适。
厅内玲珑宝塔灯光温润清明，照在玫瑰色的衣裳上，把人衬得俏丽明艳，宛如夜色下灼灼桃花，吸睛夺目。
衣裙上的金色绣线闪闪流光，腰间束着的金色腰带，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时间分不清楚，是那蝴蝶结太宽，还是蛮腰纤细。
一手可握。
格外惹眼。
随着主人盈盈下拜的动作，群摆上的缠枝莲仿佛水上拂风，交缠涌动，缠绵悱恻，荡漾起无尽的暧昧。
周遭响起倒吸气的声音。
钱明昊手中的杯子紧了又紧。
钱承望扫过众人视线，志得意满。
钱芊芊压根不知道她这一笑的杀伤力有多大，视线牢牢锁住眼前的人。
男子换了衣裳，不是明亮洁净的白色，广袖青衫，俊美无梼，带着身居高位的尊贵感。
怀里的美人不安分，小手顺着胸膛往上爬。
钱芊芊心里有了思量，不着急，开心跪着，静静等待。
那只柔软小手擦过脖颈，马上就要触及俊逸的脸庞，被及时制止。
男子捉住乱动的手，松开怀里的美人，侍女倚在胸膛上没离开。
他居高临下凝视跪着的钱芊芊，笑得招摇，“我以为这侍女已是娇软柔美，眼下看来倒是本官见识浅薄了，江南美人多娇媚果然名不虚传。”
他没叫起，钱芊芊没动。
四目相对。
男子眼底含笑。
钱芊芊害羞带怯，杏眼盈盈。
钱承望心中大快，是个聪明丫头，不枉费他那些银钱。
他尽心搭台，她全力唱戏。
勾到钦差大臣，于她于己，都是莫大的好处。
半晌，依旧没有动静。
钱承望有些拿不准，桌上的那杯酒大人还没喝。
其他人也发觉情形微妙，停下筷子，全神贯注观察视线中心。
男子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摆摆手，“退下吧。”
侍女不甘心也只能欠身后退。
然后他对着钱芊芊，倾身向前，一只手扶额，好似不胜酒力，“你站起身来，凑近些，本官觉得你似曾相识。”
钱芊芊起身，靠近桌案，酒气顺着他的话语，弥漫到钱芊芊鼻息间。
“民女见大人也觉得恍若故人。”声音软糯，尾音上俏，带着些得意。
钱承望大喜，“芊芊，还不快去帮大人斟酒。”
钱芊芊颔首，不管这人究竟是谁，今夜她必须留下。
她瞥见那人虚扶着酒壶，转身来到案边，伸手去拿酒壶。
男子手撑着额头，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
她轻轻一拽，男子松开手，白瓷酒壶到了她手里。
她斟满酒杯，放下酒壶，双手托起酒杯，推送到人面前。
“为了这一见如故的情意，芊芊敬大人一杯，还请沈大人赏脸。”
她声音娇软，带着温柔情意。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嘴唇无形动了动，“淮山寂照庵。”
萧遂轻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把酒杯推回到钱芊芊面前。
“美人所赠本不该辞，只是本官现下饮的多，有些醉了。醉了也没甚打紧，只是不能再与芊芊姑娘畅谈。不如芊芊姑娘帮在下饮了这杯可好？”
会撩！
钱芊芊心里失笑，她无所谓，端起酒杯欲一饮而尽。
钱承望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动静。
不止钱承望，其他人也是暗自期待。
钱老爷送瘦马常见，以女儿身份送出去是头一回。
整个扬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首富钱承望爱养瘦马，艳名最盛当属芊芊。
美目纤腰，惹人怜爱。
想到钦差大臣的身份地位、官职家世，众人也都明白不惜下血本的原由。
钱承望看着那杯酒被芊芊端起，欲言又止，转念心道，"也好。谁喝都行。"
钱芊芊嘴唇还未碰到杯子，酒杯被一根手指头按住。
修长白皙，匀称好看，一如它的主人。
她不解，眼神无声询问。
男子收回手揉眉心。
片刻后展袖起身，对着钱芊芊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芊芊姑娘可愿意随本官出去走走？”
等的就是这句话。
钱芊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芊芊不胜荣幸。”
那杯酒就这么被搁置在桌案上。
大人带着人堂然离席。
———
主角没了，剩下的人三三两两随意攀扯。
一个身着蓝色官袍的男子对着钱承望道，“钱老爷好筹谋，府上还有这般绝色。”
那容貌，那声音，比传闻有过之无不及。
尤其是腰，一眼就让人浮想联翩。
钱承望把视线从那杯没喝下去的酒杯上收回，拱手赔笑，“那窈娘可是不合秦大人心意，倒是钱某的疏忽了，改日定给秦大人府上送个更乖觉的。”
秦大人伸手打了笑脸，不再计较。
想到窈娘在床上的百般娇媚模样，忍下小腹内的躁动，放下手中的酒杯，“良宵千金，沈大人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钱老爷心想事成，本官就先回府了，失陪。”
钱承望起身相送，钱明昊紧随其后。
夜还漫长。
————
离开宴席厅，没了众人的视线，沈复把外袍脱下，翻手抛给身后跟着的侍女，“不必跟着。”
青色外袍从钱芊芊眼前滑过，像长了眼睛，稳稳落在身后的侍女身上。
这个朝代，有身份地位的男子喜着广袖流衫，摆手间宽大衣袖携风带月，风流蕴藉。
但江湖中人，若是动武，这宽大衣摆就显得极为碍事。
钱芊芊心头狂跳，月黑风高夜，杀人埋尸时。
她是昏了头了，自以为拿捏到这人的把柄。
敢冒充钦差大臣的人，估计、大概、可能也是能随便杀个人吧。
一阵风过，周围传来“沙沙”声响。
钱芊芊底气不足，缩着脖子心里挣扎，□□熏心、手段狠辣钱明昊还是前面这个假钦差。
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好选择。
她垂着脑袋跟着，目不斜视。
冷静。
冷静。
穿过精美的游廊，又拐了几个弯，路过了假石山水，眼前的人终于停下。
钱芊芊环视四周，发现身处的地方是一个湖心亭。
三面环水，水面宽广。极目望去，隐约能看见对岸偶尔有人经过。
身后是刚刚路过的清幽小径。
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人不知鬼不觉。
钱芊芊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说冷静。
但是整个湖心亭只在亭外檐角上挂着两盏灯笼，那点光亮还不及月色。
太黑了。
“现在知道怕了？”
钱芊芊缓缓向挂着灯笼的檐角下挪动，猝然听到戏谑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她撇撇嘴，无论多久都没法适应没有电、没有灯的生活。
挪到灯笼的微薄光晕下，黑色湖水泛着幽光，暗夜深不可测。
她反问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你吧，沈大人。”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重音强调。
“沈复”在栏杆坐下，靠在一根红色大柱子上，一条腿直挺挺伸长，另一条腿半曲着，姿态慵懒随意。
他不说话，钱芊芊也不开口。
小小的亭子恢复静默。夜凉如水，月儿悄悄躲进云层里。
没了清辉月色，一切变得更加昏暗。
头顶的灯笼倒显得明亮珍贵起来。
要是能把灯笼拿下来提在手里多好。
“钱小姐，跟来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假钦差，这里没人，不用装腔作势。”
异口同声，南辕北辙。
钱芊芊忽略他那句话，在决定跟着进来时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
钱芊芊：“钦差大人是书香世家，文科状元，一个轻功超凡的人不会是他。”
男子：“你在夸我还是夸他？”
钱芊芊：。
重点呢？
钱芊芊：“钦差大臣仪队今日才到扬州，三日前你就出现在寂照庵后山。”
男子：“仪队今日到不代表沈复今日到。”
钱芊芊：！
有道理。
钱芊芊：“你，是假的。”
男子：“证据。”
钱芊芊：…
好像没有。
男子依旧靠在柱子上，扭动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手掌交叉枕在脑后，漫不经心，仿佛被指认犯了杀头大错的人不是他。
这人太坦然，她自以为是的柳暗花明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人没被拿捏，钱芊芊一时没了主意。
灯光太暗，两人隔得远，她看不清那人的面部表情。
要是那颗东珠还在就好了。
念及那颗东珠，寂照庵后山发生的事从心头闪过，那个欢快明亮的人怎么看都比钱府的腌臜更可靠。
希望好像有，但不多。
她鼓起勇气，走近那人，“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绝不干涉破坏。”
不喜欢转弯抹角，她坦诚相待。
那人开口，她叹口气，继续道，“你跟钱承望开口，要了我。”
“你不用担心，离开扬州后，我绝不纠缠。”
男子还是没说话，钱芊芊越说越没底气。
这人冒着杀头风险来假扮钦差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会为了她和钱承望生出牵扯，节外生枝吗？
她硬着头皮继续捋思路，“你是钦差，钱承望只会讨好你，你开口他一定同意，不麻烦。”
“假的。”
…
？？
欸。
钱芊芊愣在原地。
假沈复动了，“那杯酒我不拦着，你当如何？”
钱芊芊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什么？”
那人没解释，只是掀开眼皮，含笑望着她，眸色深邃，温柔含情。
钱芊芊想到那杯她差点喝掉的酒，不以为意，“你怕是不知道扬州瘦马，都是以色侍人的行当。别说你用过的酒杯，就算是你做别的更过分的事，钱承望眼睛眨都不会眨，只会更开心。”
闻言，假沈复勾唇，到底是谁不知道。
就在钱承望抬出她名字时，斟酒侍女右手小指一抖，白色粉末洒在酒杯里。
那杯酒喝不得。他顺势把人拽入怀中，一副沉迷美色的模样才蒙混过关。
谁知道防了前手还有后招。
盈盈下拜的纤软佳人太摄人心魄，他片刻失神的功夫，那侍女大胆摸到身上。
甜腻的香粉挤进鼻腔，他发现得及时，吸入不多，没什么大影响。
只是气血有些翻腾，出来透透气，吹吹风就无碍。
那杯酒要是下肚，就不是透透气、吹吹风这么简单了。
本来他还怀疑她顺势喝下那杯酒是否早有预谋。
但观小姑娘神色，想起她另一番大胆行事风格，他不再多言。
这桩事她不知情。
钱芊芊不甘心，倾身靠近，向人承诺，“只要在你答应要了我，只要你还是钦差大臣，我唯命是从。”
言词大胆，露骨放肆。
四目相对，一个温柔多情，一个潋滟决绝。
唯命是从，包括的可多了。
钱芊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所有都知道她随沈大人出来了，如果，明日她回去了，以色侍人失败的瘦马还能以小姐的身份待在钱府吗？等待她的是什么？
钱明昊留在耳畔的话还清晰无比。
钱芊芊牢牢锁着眼前的人。
想到在寂照庵后山的短暂相处，刺激新鲜，有声有色，兀自陷入回忆。
钱芊芊还生着病，面色酡红，显出几分娇羞含蓄。
她这笑容带着些峰回路转的开怀，整个五官都因为心情愉悦光彩起来。
尤其那双潋滟杏眼，酝酿其中的流光勾人得紧。
钱明昊不愧是整日混迹女人堆里，衣裳挑得极为合适。
厅内玲珑宝塔灯光温润清明，照在玫瑰色的衣裳上，把人衬得俏丽明艳，宛如夜色下灼灼桃花，吸睛夺目。
衣裙上的金色绣线闪闪流光，腰间束着的金色腰带，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时间分不清楚，是那蝴蝶结太宽，还是蛮腰纤细。
一手可握。
格外惹眼。
随着主人盈盈下拜的动作，群摆上的缠枝莲仿佛水上拂风，交缠涌动，缠绵悱恻，荡漾起无尽的暧昧。
周遭响起倒吸气的声音。
钱明昊手中的杯子紧了又紧。
钱承望扫过众人视线，志得意满。
钱芊芊压根不知道她这一笑的杀伤力有多大，视线牢牢锁住眼前的人。
男子换了衣裳，不是明亮洁净的白色，广袖青衫，俊美无梼，带着身居高位的尊贵感。
怀里的美人不安分，小手顺着胸膛往上爬。
钱芊芊心里有了思量，不着急，开心跪着，静静等待。
那只柔软小手擦过脖颈，马上就要触及俊逸的脸庞，被及时制止。
男子捉住乱动的手，松开怀里的美人，侍女倚在胸膛上没离开。
他居高临下凝视跪着的钱芊芊，笑得招摇，“我以为这侍女已是娇软柔美，眼下看来倒是本官见识浅薄了，江南美人多娇媚果然名不虚传。”
他没叫起，钱芊芊没动。
四目相对。
男子眼底含笑。
钱芊芊害羞带怯，杏眼盈盈。
钱承望心中大快，是个聪明丫头，不枉费他那些银钱。
他尽心搭台，她全力唱戏。
勾到钦差大臣，于她于己，都是莫大的好处。
半晌，依旧没有动静。
钱承望有些拿不准，桌上的那杯酒大人还没喝。
其他人也发觉情形微妙，停下筷子，全神贯注观察视线中心。
男子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摆摆手，“退下吧。”
侍女不甘心也只能欠身后退。
然后他对着钱芊芊，倾身向前，一只手扶额，好似不胜酒力，“你站起身来，凑近些，本官觉得你似曾相识。”
钱芊芊起身，靠近桌案，酒气顺着他的话语，弥漫到钱芊芊鼻息间。
“民女见大人也觉得恍若故人。”声音软糯，尾音上俏，带着些得意。
钱承望大喜，“芊芊，还不快去帮大人斟酒。”
钱芊芊颔首，不管这人究竟是谁，今夜她必须留下。
她瞥见那人虚扶着酒壶，转身来到案边，伸手去拿酒壶。
男子手撑着额头，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
她轻轻一拽，男子松开手，白瓷酒壶到了她手里。
她斟满酒杯，放下酒壶，双手托起酒杯，推送到人面前。
“为了这一见如故的情意，芊芊敬大人一杯，还请沈大人赏脸。”
她声音娇软，带着温柔情意。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嘴唇无形动了动，“淮山寂照庵。”
萧遂轻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把酒杯推回到钱芊芊面前。
“美人所赠本不该辞，只是本官现下饮的多，有些醉了。醉了也没甚打紧，只是不能再与芊芊姑娘畅谈。不如芊芊姑娘帮在下饮了这杯可好？”
会撩！
钱芊芊心里失笑，她无所谓，端起酒杯欲一饮而尽。
钱承望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动静。
不止钱承望，其他人也是暗自期待。
钱老爷送瘦马常见，以女儿身份送出去是头一回。
整个扬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首富钱承望爱养瘦马，艳名最盛当属芊芊。
美目纤腰，惹人怜爱。
想到钦差大臣的身份地位、官职家世，众人也都明白不惜下血本的原由。
钱承望看着那杯酒被芊芊端起，欲言又止，转念心道，"也好。谁喝都行。"
钱芊芊嘴唇还未碰到杯子，酒杯被一根手指头按住。
修长白皙，匀称好看，一如它的主人。
她不解，眼神无声询问。
男子收回手揉眉心。
片刻后展袖起身，对着钱芊芊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芊芊姑娘可愿意随本官出去走走？”
等的就是这句话。
钱芊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芊芊不胜荣幸。”
那杯酒就这么被搁置在桌案上。
大人带着人堂然离席。
———
主角没了，剩下的人三三两两随意攀扯。
一个身着蓝色官袍的男子对着钱承望道，“钱老爷好筹谋，府上还有这般绝色。”
那容貌，那声音，比传闻有过之无不及。
尤其是腰，一眼就让人浮想联翩。
钱承望把视线从那杯没喝下去的酒杯上收回，拱手赔笑，“那窈娘可是不合秦大人心意，倒是钱某的疏忽了，改日定给秦大人府上送个更乖觉的。”
秦大人伸手打了笑脸，不再计较。
想到窈娘在床上的百般娇媚模样，忍下小腹内的躁动，放下手中的酒杯，“良宵千金，沈大人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钱老爷心想事成，本官就先回府了，失陪。”
钱承望起身相送，钱明昊紧随其后。
夜还漫长。
————
离开宴席厅，没了众人的视线，沈复把外袍脱下，翻手抛给身后跟着的侍女，“不必跟着。”
青色外袍从钱芊芊眼前滑过，像长了眼睛，稳稳落在身后的侍女身上。
这个朝代，有身份地位的男子喜着广袖流衫，摆手间宽大衣袖携风带月，风流蕴藉。
但江湖中人，若是动武，这宽大衣摆就显得极为碍事。
钱芊芊心头狂跳，月黑风高夜，杀人埋尸时。
她是昏了头了，自以为拿捏到这人的把柄。
敢冒充钦差大臣的人，估计、大概、可能也是能随便杀个人吧。
一阵风过，周围传来“沙沙”声响。
钱芊芊底气不足，缩着脖子心里挣扎，□□熏心、手段狠辣钱明昊还是前面这个假钦差。
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好选择。
她垂着脑袋跟着，目不斜视。
冷静。
冷静。
穿过精美的游廊，又拐了几个弯，路过了假石山水，眼前的人终于停下。
钱芊芊环视四周，发现身处的地方是一个湖心亭。
三面环水，水面宽广。极目望去，隐约能看见对岸偶尔有人经过。
身后是刚刚路过的清幽小径。
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人不知鬼不觉。
钱芊芊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说冷静。
但是整个湖心亭只在亭外檐角上挂着两盏灯笼，那点光亮还不及月色。
太黑了。
“现在知道怕了？”
钱芊芊缓缓向挂着灯笼的檐角下挪动，猝然听到戏谑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她撇撇嘴，无论多久都没法适应没有电、没有灯的生活。
挪到灯笼的微薄光晕下，黑色湖水泛着幽光，暗夜深不可测。
她反问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你吧，沈大人。”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重音强调。
“沈复”在栏杆坐下，靠在一根红色大柱子上，一条腿直挺挺伸长，另一条腿半曲着，姿态慵懒随意。
他不说话，钱芊芊也不开口。
小小的亭子恢复静默。夜凉如水，月儿悄悄躲进云层里。
没了清辉月色，一切变得更加昏暗。
头顶的灯笼倒显得明亮珍贵起来。
要是能把灯笼拿下来提在手里多好。
“钱小姐，跟来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假钦差，这里没人，不用装腔作势。”
异口同声，南辕北辙。
钱芊芊忽略他那句话，在决定跟着进来时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
钱芊芊：“钦差大人是书香世家，文科状元，一个轻功超凡的人不会是他。”
男子：“你在夸我还是夸他？”
钱芊芊：。
重点呢？
钱芊芊：“钦差大臣仪队今日才到扬州，三日前你就出现在寂照庵后山。”
男子：“仪队今日到不代表沈复今日到。”
钱芊芊：！
有道理。
钱芊芊：“你，是假的。”
男子：“证据。”
钱芊芊：…
好像没有。
男子依旧靠在柱子上，扭动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手掌交叉枕在脑后，漫不经心，仿佛被指认犯了杀头大错的人不是他。
这人太坦然，她自以为是的柳暗花明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人没被拿捏，钱芊芊一时没了主意。
灯光太暗，两人隔得远，她看不清那人的面部表情。
要是那颗东珠还在就好了。
念及那颗东珠，寂照庵后山发生的事从心头闪过，那个欢快明亮的人怎么看都比钱府的腌臜更可靠。
希望好像有，但不多。
她鼓起勇气，走近那人，“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绝不干涉破坏。”
不喜欢转弯抹角，她坦诚相待。
那人开口，她叹口气，继续道，“你跟钱承望开口，要了我。”
“你不用担心，离开扬州后，我绝不纠缠。”
男子还是没说话，钱芊芊越说越没底气。
这人冒着杀头风险来假扮钦差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会为了她和钱承望生出牵扯，节外生枝吗？
她硬着头皮继续捋思路，“你是钦差，钱承望只会讨好你，你开口他一定同意，不麻烦。”
“假的。”
…
？？
欸。
钱芊芊愣在原地。
假沈复动了，“那杯酒我不拦着，你当如何？”
钱芊芊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什么？”
那人没解释，只是掀开眼皮，含笑望着她，眸色深邃，温柔含情。
钱芊芊想到那杯她差点喝掉的酒，不以为意，“你怕是不知道扬州瘦马，都是以色侍人的行当。别说你用过的酒杯，就算是你做别的更过分的事，钱承望眼睛眨都不会眨，只会更开心。”
闻言，假沈复勾唇，到底是谁不知道。
就在钱承望抬出她名字时，斟酒侍女右手小指一抖，白色粉末洒在酒杯里。
那杯酒喝不得。他顺势把人拽入怀中，一副沉迷美色的模样才蒙混过关。
谁知道防了前手还有后招。
盈盈下拜的纤软佳人太摄人心魄，他片刻失神的功夫，那侍女大胆摸到身上。
甜腻的香粉挤进鼻腔，他发现得及时，吸入不多，没什么大影响。
只是气血有些翻腾，出来透透气，吹吹风就无碍。
那杯酒要是下肚，就不是透透气、吹吹风这么简单了。
本来他还怀疑她顺势喝下那杯酒是否早有预谋。
但观小姑娘神色，想起她另一番大胆行事风格，他不再多言。
这桩事她不知情。
钱芊芊不甘心，倾身靠近，向人承诺，“只要在你答应要了我，只要你还是钦差大臣，我唯命是从。”
言词大胆，露骨放肆。
四目相对，一个温柔多情，一个潋滟决绝。
唯命是从，包括的可多了。
钱芊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所有都知道她随沈大人出来了，如果，明日她回去了，以色侍人失败的瘦马还能以小姐的身份待在钱府吗？等待她的是什么？
钱明昊留在耳畔的话还清晰无比。
钱芊芊牢牢锁着眼前的人。
想到在寂照庵后山的短暂相处，刺激新鲜，有声有色，兀自陷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