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江允初立即翻身起来，洗漱整理一番后，谈复临敲门进屋。
他手中提着两袋早餐，将其中一份交给江允初，果然是完全按照她昨天提到的口味买的。
两人在酒店里用完早饭后，乘高铁回了临江。
之后一周，谈复临几乎每天都抽时间去网球场训练。
打完一场球，他气喘吁吁地坐下，打开手机一看，江允初已经两天没有给他主动发消息了。
也不知她在做什么，从郁安回来就神神秘秘的，整日见不到人。微信消息也是他问一句，她回一句，敷衍得很。
谈复临又发消息过去。
回：【晚上一起吃饭吧。】
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复。
他烦躁地干脆放弃了微信上的文字交流，直接打电话过去，机械音响了好几声，对面终于接起。
嘈杂尖锐的背景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激烈地争执。
谈复临疑惑地蹙起眉头：“熙熙？”
对面仍旧是混杂在一起的噪音，极为刺耳。
谈复临愈发觉得不对劲，“熙熙，你在哪儿？”
江允初背上小包，弯腰从围成一圈人潮中拼命往外挤，嘴里不住地重复：“抱歉，不好意思。麻烦让我出去一下，谢谢。”
不知是撞到的谁的手臂，她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踉踉跄跄地朝前冲了几步才站稳。
终于挤出来了。
江允初扶着阶梯边的栏杆，喘口了气，举起手机说：“我在外面啊。”
“你周围什么声音？”
江允初当即握住手机的收音孔，着急忙慌地转身跑远了些，转过几个拐角，确认四周无人后，她假笑着说：“没声音啊。”
听着手机里网球击球和落地的声音，她主动绕开话题：“你在打球？”
谈复临正要严肃地质问她这些天玩消失的原因，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他生日那天，江允初在他家楼下被他几句话说得眼泪婆娑，泪珠大颗大颗地砸下来，鼻头都哭红了。他长叹一口气，有些话又说不出口了。
谈复临咬咬牙，转换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含任何压迫的意味：“嗯，我刚打完球。熙熙，晚上一起吃饭吧，学校南门口刚开了家西北菜馆。”
“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要不你先找李烨去吃，或者赵呈煜？”江允初觉得这样拒绝过于直接，又接着说，“下次吧，我保证下次一定和你去吃。”
谈复临抬眼看向场上刚赢下球，正猖狂大笑的赵呈煜，又想到整日“小晚长，小晚短”，三句话不离女朋友的李烨，差点压不住嘴边的脏话。
“那明天呢？之前你说想学打网球，正好明天下午公休，我教你——”
“明天……明天也有事情。”她嗓音轻柔，却听得谈复临字字心梗。
他气得攒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这已经是江允初这周第五次拒绝见面了。
刚开始还会编个理由应付他，今天要和林愿去商场逛街，改天又和许安华去电影院看恐怖片了，最后连陪姜芸去见相亲对象这种谎话都说得出口。
他忍着没戳穿她，只是不想落了她的面子。
可笑的是，现在她直接连谎话都懒得编了。
谈复临顶了顶腮帮，脸色阴冷得瘆人。
他正要咬牙切齿地念她的名字：“江——”
电话对面一道男声响起：“江允初。”
“来了！”江允初扭头应了声，“阿临，我先挂了，等会儿再给你打回去。”
微弱的“啪”一声，电话就这样被挂断。
谈复临僵硬地举着手机，面色阴郁。
赵呈煜打完一局球，瞧他脸色不太好，挥着拍走到他身边。
“哪个不长眼的又触到你的眉头了？”
谈复临仰头瞪了他一眼。
赵呈煜了然地耸耸肩：“知道了，我收回那句话。”
能让谈复临这么护着的人，想来也只有那一位了。
赵呈煜坐到他身旁，懒散地叉开腿，“感情不顺？”
谈复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满脑子都是刚刚电话里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当即再次拨过去。
冰冷的女声：“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赵呈煜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呼道：“你不会被甩了吧？”
谈复临凌厉的目光横扫过去。
赵呈煜瘪嘴：“我闭嘴。”
谈复临提起球拍包，背到肩上，大步离开。
-
上完晚课后，李烨牵着张晚霁绕操场散步，又在寝室楼下亲昵温存了会儿，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进寝室楼后，他哼着小曲儿回到寝室。
一打开门就见到坐在桌前低头看书的谈复临。
李烨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问：“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往常这个点谈复临应该还待在图书馆学习。
“你没去图书馆？”李烨将背包甩到桌上，坐下来翘起腿晃了晃。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全程沉默的谈复临：“你又换人设了，高冷男神？”
等了半分钟，李烨受不了自己被彻底忽视，恼火地站起来：“喂，你吃错药了？”
他走过去，一掌拍在谈复临摊开的书页上，“从我进来起，你就一直盯着这一页，看出花来了？”
突然，一段悠扬的钢琴曲奏响，与此同时，摆在桌角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是“熙熙”两个大字。
谈复临抬手推开李烨的手臂，慢悠悠将厚重的医学书合上。
“你真聋了？”李烨惊诧地提醒他，“江允初在给你打电话，快接啊。”
谈复临托起手机，冷眼看着那两个字，不紧不慢地掐着最后一声琴音接通电话。
“阿临。”
“……嗯。”
听着谈复临冷淡至极的嗓音，江允初兴奋激昂的语调霎时弱下来，“你休息了吗？”
“……睡了。”
江允初以为他是想要歇息的意思，失落地说：“确实有些晚了，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谈复临眉头紧皱，几乎是吼出来的：“江允初。”
江允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浑身一抖，愣愣地轻喃一声：“啊？”
谈复临竭力压住喷涌的怒火，“你回寝室了？”
“对啊。”她的心头浮起一丝欣喜，原来谈复临是在担心她，“你放心，我和朋友一起打车回来的。”
紧接着是长久的安静。
几分钟后，江允初心头升起一丝慌张，“阿临，阿临你在听吗？睡着了么？”
“下来。”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什么？”
谈复临站在女寝楼下，仰头望向六楼的玻璃窗，“我说，下来。”
“你在楼下？”江允初几乎是从座位上窜起来的，她匆匆换了鞋子就要冲出去。
谈复临的声音冷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披上外套，下来。”
江允初裹着棒球外套，还来不及将拉链拉上，刚冲出楼门在，一眼便见到对面圆形大花坛边的人影。
冷淡又疏离，此时似乎还带着些许愠怒。
“阿临，你来找我？”江允初冲上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侧头贴着他的后背蹭了蹭。
谈复临掰开她的手指，转过身。
“江允初，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她微微抿唇，自从十佳歌手比赛后，谈复临整日喊她“熙熙”，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
不，刚刚在电话里他就是这样喊的。
谈复临这样负面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也已经将恼怒写在了脸上。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今天没陪你吃晚饭而生气。”江允初积极反思过错，“那家餐馆好吃吗？好吃的话我们下次再去。”
他面不改色道：“难吃死了。酸的。”
“那……那下次换家店吧。”
谈复临嗤笑：“在你看来，我就是个会因为一顿饭发火的人。”
这么说来，不是因为晚饭的事。
“那就是我给你回电话回的太晚了。”
谈复临已经气得一晚上没吃东西，听完这话咬紧牙关，行，死都不提那个男人。
他再听不下去，“我不想和你兜圈子，直接问了。你今天去做什么了？”
江允初眨了眨眼。
难道谈复临知道手串的事了？很快这个猜想被她否定了，这事儿只有她和傅仲山知道，傅仲山和谈复临之间又互不相识，怎么都不可能悄悄透露给他。
谈复临受够了她的沉默，扬眉问：“不能说？”
目光在她脸上匆匆扫过，他失落地垂下眼，眸色一片混浊。
他抬步绕开江允初想走。
擦肩而过之际，江允初伸臂拦住他。谈复临似是早早就在等这一刻了，自然地停下脚步。
“阿临，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然之后就没有惊喜——”
谈复临挥开她的手臂，薄唇轻启：“随便你。”
清冷的嗓音在她心上割开几道缝隙，冷风钻进去在空荡荡的心窍里回旋，寻不到出处。
谈复临走了两三步，脚步迈得越来越慢，最终停下。
他转过身，下颌绷紧，双手握成拳，再松开，再紧握，最后卸下所有力道。
皎月自他身后撒下银辉，江允初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神情。
他一点点垂下昂起的头，平视前方，最后再慢慢地低下去，低下去，直到长至眉毛的黑发遮挡住眼下那颗痣。
“熙熙，说句好听话，挽留我一下。”
这话不是命令，也不是乞求。
从谈复临的嘴里说出来，与其它平常的陈述句没什么差别。
他又叫她“熙熙”了。
“阿临。”江允初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谈复临勾起她的下巴，弯腰俯身，嘴唇在距离她一指距离处停住。
“吻我。”
气音带动声带震动，扑面而来的欲令她神思恍惚。
“熙熙，想安慰我的时候可以吻我，想靠近我的时候可以吻我。如果哪天我喊你江允初了，记得也要吻我。”他直视她，“我要的是你，主动吻我。”
江允初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一触，而后正想退开，被他揽住腰肢提起。
“就这？”
江允初深吸了口气，仰头温柔地再度亲上去，先是一动不动地贴着唇，而后学着张嘴含住他的下唇。
谈复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受不了她温吞吞的动作，反客为主地攻上去。
江允初控制不住地喘出声：“唔！”
他的舌抵开齿尖钻进去，肆无忌惮地缠着她乱来。稍不留神，他勾走口中甜蜜的津液，柔软的唇瓣继续吮吸起来。
江允初昏昏沉沉地攀在他身上，齿间轻轻在他唇上碾磨，落下浅浅的齿痕。
谈复临最后重重一吻，松开她，耳边是她急促的喘息声。
他的大手在柔软的细腰上摩挲，“熙熙，我都表现得这样明显了，你看不出来吗？”
他说完，撩开江允初左肩的外套，隔着里头单薄的短T，在她锁骨上一咬。
痒痒的，酥麻了她半边身子。
谈复临的声音闷闷的：“我吃醋了。”
即便是清楚她也可以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子，他没有权利干涉她交友，但当他发现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存在时，他还是无法用理智劝服自己。
连李烨都能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劲，敏感如她却浑然不知。
越回想越不甘心，于是，他倔强地想等她先示弱，可见到她的一瞬间，又觉得谁先退一步并不重要了。
他此刻只想抱抱她，紧紧抱住她不松手。
“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很好，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在意，更不会生气。”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将她完全箍进怀里，“我在意的。”
“吃、醋？”
全然在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忽的灵光一现，江允初惊呼：“你是不是白天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什么了？”
谈复临捏着她的后颈抚摸。
“有什么我听不得的？”
“没有，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不屑地说：“还想和他温存最后一晚？”
“你想到哪里去了。”
宿管阿姨遥遥指着两人：“那边两个别腻歪了，时间到了，寝室楼要关了。”
“明天见。”江允初跑回寝室楼里。隔着玻璃窗，她举起手臂大幅度冲他挥手。
“每天晚上都是你们俩在门口亲亲我我。”宿管阿姨幽幽地说。
每天晚上……
阿姨多半是认错人了。
“下次不会了，阿姨。”江允初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谈复临下课走出教室。江允初早早等在后门口冲他招手。
李烨推攘了一下谈复临，劝告他：“你差不多行了，给了台阶就赶紧下，别作过头了。”
“台阶。”谈复临低声念道。
哪里是江允初给的台阶，分别是他自己昨晚把台阶搬到她面前的。
李烨：“我走了。”
谈复临抿紧唇，朝她迈了一步，犹豫之下又转了方向，绕开她。
江允初一愣。
还在生气呢，故意装作看不见她。
“诶，我在这儿。”她逆着下课的人潮，挤到他面前。
谈复临往她身后扫视。
“他呢？”
“谁？”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说傅仲山啊。”
“我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傅伯山还是傅仲山，都和我没有关系。”
“……”
不是他先问起的吗？
江允初内心吐槽着，真是反复无常。
“你跟我来。”她牵起他的手，谈复临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最后任由着江允初拉他往教学楼外走。
又来到野餐时的那片草坪，她悄悄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酱酱！”
“这是什么？”
“礼物。”她将盒子塞进谈复临手里。
谈复临以为这就是李烨指的台阶，迟疑地接过来，正要打开。
“等等。”江允初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这是补给谈复临小朋友一岁的生日礼物。”
他的指腹忽的用力捏紧盒子，在精美的包装纸上留下几条交错的折痕。
“你——”
江允初笑嘻嘻地环住他的胳膊，“我说过要帮你补生日的，说到做到。”
谈复临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打开盖子的那一刻，呼吸将近停滞。
一串暗色的紫檀木手串静静躺在丝绒布帛中央，上面每一颗珠子都被摩得光洁锃亮。捧起手串，隐隐能嗅到沉稳沁人的檀木香。
她介绍道：“这是108颗小叶紫檀串成的，寓意平安吉祥，消灾解厄。听说它还有改善睡眠的功能。”
“昨天就是为了买它？”
“我听傅仲山说临江市西边有一个大型的古玩集市，所以才过去的。可惜选来选取也没挑到合适的。幸亏他昨天下午又给我推荐了另外一家老店，我第一眼就觉得这串檀木手串很适合你。”
她将手串缠到谈复临手腕上，正好缠了四圈。
谈复临揽过她的肩膀，将头埋入她的肩颈。
他静默许久，什么话都没说，手臂却将她箍得越来越紧。
江允初：“你说吃醋我还挺高兴的，但还是要解释清楚。傅仲山是临大古玩社的社长。我想着这种东西的水很深，我第一次买怕被别人骗，就请他帮我一起挑选了。”
谈复临不屑地想，谁愿意费这样的心力，跑那么远，只为帮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买手串。
分明是别有居心。
他冷哼一声：“司马昭之心。”
“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付了委托费的，他拿钱办事，自然勤快。”
谈复临发现她对人没什么戒心，双手捧起她的面颊，“别把人想的太好了，尤其是男人。”
江允初趁机嘟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气着没？”
谈复临抿紧唇，费力憋住扬到唇角的笑意，故作深沉地叹口气。
“学的还挺快。”
-
又是一个艳阳天，江允初下了课直奔网球场。
场边的长椅上坐着个人，雾蓝色的毛巾盖在头上，他垂下头，失神地望着地面，汗水早打湿了黑发，顺着一缕缕的头发向下滑落。
他的手肘抵在膝盖上，整个人乏力地喘息着。
江允初走上前，相隔三四米时就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赵呈煜瘫坐在地上，双臂撑在身后，仰天喘着粗气，“你疯了，练这么狠。”说完，他气喘吁吁地爬起来走了。
“阿临。”江允初坐到他身边去。
谈复临捏着毛巾擦拭掉发上悬垂的汗水，露出脸来。
他的皮肤很白，此刻泛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薄唇苍白到血色尽失。
他的喉结一滚，嘴唇张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对她微微笑了下。
江允初知道，他已经累的说不出话了。
她静静看着他想，恍惚间，她好似又回到了高二那年，前后桌的同学偶尔会谈起这位高一届的学霸，说他次次都能占据榜首，实在天赋卓绝。
人人都说他聪明，可每当这时候，她总能想起他坐在座位上，低头写卷子的模样。
课间，午后，几乎他所有的碎片时间里，在周遭同学的喧闹声中，他永远专注于自己笔下。课桌上的书堆得很高，他写过的习题册和试卷数也数不清。
学霸的外在光环总让人忽视，在令人艳羡的天赋之外，他还付出了比他人更多倍的努力。
正如现在，赛场上赢得的每一颗球背后都是他不知疲倦的反复训练。
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拼尽全力。
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江允初回想起林愿曾经的那个问题，她到底喜欢谈复临哪一点。
她喜欢他腹有诗书的温柔，喜欢他孤注一掷的坚定，喜欢他八风不动的从容，喜欢他谈笑自若的强大。
归根结底，因为他是谈复临。
她青春里最耀眼恣意的那个人。
“你笑什么？”谈复临的嗓音低哑，似磨砂纸擦拭过金属表面，留下凹凸不平的颗粒质感。
“我就是觉得，只要是你想要做的，就一定能做到。”她的眼里满含钦慕，睫毛纤长，遮不住天边的光华。
“那你想要的呢？”他原本想说，她才是那个常常被爱包围，轻易如愿以偿的人。
江允初：“我想——”
日光和煦，谈复临耳边一道婉转的声线响起，如涓涓细流浸润心田。他偏过头，看她长发如瀑，笑靥如花。
“天下万万事，皆随阿临愿。”
-
转眼到了半决赛这一日。
江允初焦急地等在入场区旁的台阶上。
身旁的李烨不住地说：“谈复临怎么还不来？”
张晚霁：“你出门的时候见到他了吗？”
李烨：“他今天一大早就背着球拍包出去了，我还以为他是提前来热身的。”
社团里的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到了看台上，只除了徐斯程。
自从徐斯程在教室里出言不逊被谈复临强压着道歉后，他再也没来参加社团活动。
李烨虽也气愤难当，但仍是忧心地找谈复临谈过：“要是他把你动手的事情告上去，你可能得受惩罚。”
谈复临漫不经心地说：“不会。他好面子，不可能主动提起那件事。”
李烨想想也有道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球场中央几位裁判正在交谈，其中和谈复临最熟悉的那一位据理力争地为他争取时间。
两方吵得脸红脖子粗。
在江允初数不清第几次播出电话时，对面终于接通了。
“阿临，你在哪里？半决赛快开始了！”
无声的沉默。
半分钟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数个万向轮滚动的声音，依稀还有玻璃瓶碰的清脆声响。
“阿临？”
谈复临冲出电梯，抬头望着眼前紧闭的手术室门，上方红灯亮起，只有三个字“手术中”。
他挪动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背靠着墙瘫坐在地上。呆滞很久，他的双目渐渐聚焦在手机屏幕的“熙熙”二字上，他举起手机贴在耳边。
她在唤：“阿临。”
谈复临哽咽地喉头一紧，脑海中闪过今日发生的一切。
恍恍惚惚，天旋地转。
唯一清晰的是他在球场门前接起的那通电话。
“你好，这里是郁安市第一人民医院。请问你是谈丰年的家属吗？病人今早突发抽搐，昏倒在地，现在已被送进我院，正在进行抢救手术。”
而后，他似乎听不到什么人声了。耳边是刺耳的轰鸣，像是要把他的头颅炸开。
“阿临，阿临你在听吗？”一道悦耳的女声钻入耳。
“熙熙。”
“你在哪儿？”
谈复临神情恍惚地环顾四周，身边是素白方正的墙，还有来回奔走的白大褂，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这里是……
“郁安。”
江允初惊诧极了：“你在郁安，郁安哪里？”
“……医院。”
他手中提着两袋早餐，将其中一份交给江允初，果然是完全按照她昨天提到的口味买的。
两人在酒店里用完早饭后，乘高铁回了临江。
之后一周，谈复临几乎每天都抽时间去网球场训练。
打完一场球，他气喘吁吁地坐下，打开手机一看，江允初已经两天没有给他主动发消息了。
也不知她在做什么，从郁安回来就神神秘秘的，整日见不到人。微信消息也是他问一句，她回一句，敷衍得很。
谈复临又发消息过去。
回：【晚上一起吃饭吧。】
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复。
他烦躁地干脆放弃了微信上的文字交流，直接打电话过去，机械音响了好几声，对面终于接起。
嘈杂尖锐的背景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激烈地争执。
谈复临疑惑地蹙起眉头：“熙熙？”
对面仍旧是混杂在一起的噪音，极为刺耳。
谈复临愈发觉得不对劲，“熙熙，你在哪儿？”
江允初背上小包，弯腰从围成一圈人潮中拼命往外挤，嘴里不住地重复：“抱歉，不好意思。麻烦让我出去一下，谢谢。”
不知是撞到的谁的手臂，她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踉踉跄跄地朝前冲了几步才站稳。
终于挤出来了。
江允初扶着阶梯边的栏杆，喘口了气，举起手机说：“我在外面啊。”
“你周围什么声音？”
江允初当即握住手机的收音孔，着急忙慌地转身跑远了些，转过几个拐角，确认四周无人后，她假笑着说：“没声音啊。”
听着手机里网球击球和落地的声音，她主动绕开话题：“你在打球？”
谈复临正要严肃地质问她这些天玩消失的原因，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他生日那天，江允初在他家楼下被他几句话说得眼泪婆娑，泪珠大颗大颗地砸下来，鼻头都哭红了。他长叹一口气，有些话又说不出口了。
谈复临咬咬牙，转换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含任何压迫的意味：“嗯，我刚打完球。熙熙，晚上一起吃饭吧，学校南门口刚开了家西北菜馆。”
“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要不你先找李烨去吃，或者赵呈煜？”江允初觉得这样拒绝过于直接，又接着说，“下次吧，我保证下次一定和你去吃。”
谈复临抬眼看向场上刚赢下球，正猖狂大笑的赵呈煜，又想到整日“小晚长，小晚短”，三句话不离女朋友的李烨，差点压不住嘴边的脏话。
“那明天呢？之前你说想学打网球，正好明天下午公休，我教你——”
“明天……明天也有事情。”她嗓音轻柔，却听得谈复临字字心梗。
他气得攒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这已经是江允初这周第五次拒绝见面了。
刚开始还会编个理由应付他，今天要和林愿去商场逛街，改天又和许安华去电影院看恐怖片了，最后连陪姜芸去见相亲对象这种谎话都说得出口。
他忍着没戳穿她，只是不想落了她的面子。
可笑的是，现在她直接连谎话都懒得编了。
谈复临顶了顶腮帮，脸色阴冷得瘆人。
他正要咬牙切齿地念她的名字：“江——”
电话对面一道男声响起：“江允初。”
“来了！”江允初扭头应了声，“阿临，我先挂了，等会儿再给你打回去。”
微弱的“啪”一声，电话就这样被挂断。
谈复临僵硬地举着手机，面色阴郁。
赵呈煜打完一局球，瞧他脸色不太好，挥着拍走到他身边。
“哪个不长眼的又触到你的眉头了？”
谈复临仰头瞪了他一眼。
赵呈煜了然地耸耸肩：“知道了，我收回那句话。”
能让谈复临这么护着的人，想来也只有那一位了。
赵呈煜坐到他身旁，懒散地叉开腿，“感情不顺？”
谈复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满脑子都是刚刚电话里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当即再次拨过去。
冰冷的女声：“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赵呈煜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呼道：“你不会被甩了吧？”
谈复临凌厉的目光横扫过去。
赵呈煜瘪嘴：“我闭嘴。”
谈复临提起球拍包，背到肩上，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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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晚课后，李烨牵着张晚霁绕操场散步，又在寝室楼下亲昵温存了会儿，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进寝室楼后，他哼着小曲儿回到寝室。
一打开门就见到坐在桌前低头看书的谈复临。
李烨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问：“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往常这个点谈复临应该还待在图书馆学习。
“你没去图书馆？”李烨将背包甩到桌上，坐下来翘起腿晃了晃。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全程沉默的谈复临：“你又换人设了，高冷男神？”
等了半分钟，李烨受不了自己被彻底忽视，恼火地站起来：“喂，你吃错药了？”
他走过去，一掌拍在谈复临摊开的书页上，“从我进来起，你就一直盯着这一页，看出花来了？”
突然，一段悠扬的钢琴曲奏响，与此同时，摆在桌角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是“熙熙”两个大字。
谈复临抬手推开李烨的手臂，慢悠悠将厚重的医学书合上。
“你真聋了？”李烨惊诧地提醒他，“江允初在给你打电话，快接啊。”
谈复临托起手机，冷眼看着那两个字，不紧不慢地掐着最后一声琴音接通电话。
“阿临。”
“……嗯。”
听着谈复临冷淡至极的嗓音，江允初兴奋激昂的语调霎时弱下来，“你休息了吗？”
“……睡了。”
江允初以为他是想要歇息的意思，失落地说：“确实有些晚了，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谈复临眉头紧皱，几乎是吼出来的：“江允初。”
江允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浑身一抖，愣愣地轻喃一声：“啊？”
谈复临竭力压住喷涌的怒火，“你回寝室了？”
“对啊。”她的心头浮起一丝欣喜，原来谈复临是在担心她，“你放心，我和朋友一起打车回来的。”
紧接着是长久的安静。
几分钟后，江允初心头升起一丝慌张，“阿临，阿临你在听吗？睡着了么？”
“下来。”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什么？”
谈复临站在女寝楼下，仰头望向六楼的玻璃窗，“我说，下来。”
“你在楼下？”江允初几乎是从座位上窜起来的，她匆匆换了鞋子就要冲出去。
谈复临的声音冷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披上外套，下来。”
江允初裹着棒球外套，还来不及将拉链拉上，刚冲出楼门在，一眼便见到对面圆形大花坛边的人影。
冷淡又疏离，此时似乎还带着些许愠怒。
“阿临，你来找我？”江允初冲上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侧头贴着他的后背蹭了蹭。
谈复临掰开她的手指，转过身。
“江允初，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她微微抿唇，自从十佳歌手比赛后，谈复临整日喊她“熙熙”，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
不，刚刚在电话里他就是这样喊的。
谈复临这样负面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也已经将恼怒写在了脸上。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今天没陪你吃晚饭而生气。”江允初积极反思过错，“那家餐馆好吃吗？好吃的话我们下次再去。”
他面不改色道：“难吃死了。酸的。”
“那……那下次换家店吧。”
谈复临嗤笑：“在你看来，我就是个会因为一顿饭发火的人。”
这么说来，不是因为晚饭的事。
“那就是我给你回电话回的太晚了。”
谈复临已经气得一晚上没吃东西，听完这话咬紧牙关，行，死都不提那个男人。
他再听不下去，“我不想和你兜圈子，直接问了。你今天去做什么了？”
江允初眨了眨眼。
难道谈复临知道手串的事了？很快这个猜想被她否定了，这事儿只有她和傅仲山知道，傅仲山和谈复临之间又互不相识，怎么都不可能悄悄透露给他。
谈复临受够了她的沉默，扬眉问：“不能说？”
目光在她脸上匆匆扫过，他失落地垂下眼，眸色一片混浊。
他抬步绕开江允初想走。
擦肩而过之际，江允初伸臂拦住他。谈复临似是早早就在等这一刻了，自然地停下脚步。
“阿临，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然之后就没有惊喜——”
谈复临挥开她的手臂，薄唇轻启：“随便你。”
清冷的嗓音在她心上割开几道缝隙，冷风钻进去在空荡荡的心窍里回旋，寻不到出处。
谈复临走了两三步，脚步迈得越来越慢，最终停下。
他转过身，下颌绷紧，双手握成拳，再松开，再紧握，最后卸下所有力道。
皎月自他身后撒下银辉，江允初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神情。
他一点点垂下昂起的头，平视前方，最后再慢慢地低下去，低下去，直到长至眉毛的黑发遮挡住眼下那颗痣。
“熙熙，说句好听话，挽留我一下。”
这话不是命令，也不是乞求。
从谈复临的嘴里说出来，与其它平常的陈述句没什么差别。
他又叫她“熙熙”了。
“阿临。”江允初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谈复临勾起她的下巴，弯腰俯身，嘴唇在距离她一指距离处停住。
“吻我。”
气音带动声带震动，扑面而来的欲令她神思恍惚。
“熙熙，想安慰我的时候可以吻我，想靠近我的时候可以吻我。如果哪天我喊你江允初了，记得也要吻我。”他直视她，“我要的是你，主动吻我。”
江允初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一触，而后正想退开，被他揽住腰肢提起。
“就这？”
江允初深吸了口气，仰头温柔地再度亲上去，先是一动不动地贴着唇，而后学着张嘴含住他的下唇。
谈复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受不了她温吞吞的动作，反客为主地攻上去。
江允初控制不住地喘出声：“唔！”
他的舌抵开齿尖钻进去，肆无忌惮地缠着她乱来。稍不留神，他勾走口中甜蜜的津液，柔软的唇瓣继续吮吸起来。
江允初昏昏沉沉地攀在他身上，齿间轻轻在他唇上碾磨，落下浅浅的齿痕。
谈复临最后重重一吻，松开她，耳边是她急促的喘息声。
他的大手在柔软的细腰上摩挲，“熙熙，我都表现得这样明显了，你看不出来吗？”
他说完，撩开江允初左肩的外套，隔着里头单薄的短T，在她锁骨上一咬。
痒痒的，酥麻了她半边身子。
谈复临的声音闷闷的：“我吃醋了。”
即便是清楚她也可以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子，他没有权利干涉她交友，但当他发现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存在时，他还是无法用理智劝服自己。
连李烨都能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劲，敏感如她却浑然不知。
越回想越不甘心，于是，他倔强地想等她先示弱，可见到她的一瞬间，又觉得谁先退一步并不重要了。
他此刻只想抱抱她，紧紧抱住她不松手。
“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很好，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在意，更不会生气。”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将她完全箍进怀里，“我在意的。”
“吃、醋？”
全然在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忽的灵光一现，江允初惊呼：“你是不是白天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什么了？”
谈复临捏着她的后颈抚摸。
“有什么我听不得的？”
“没有，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不屑地说：“还想和他温存最后一晚？”
“你想到哪里去了。”
宿管阿姨遥遥指着两人：“那边两个别腻歪了，时间到了，寝室楼要关了。”
“明天见。”江允初跑回寝室楼里。隔着玻璃窗，她举起手臂大幅度冲他挥手。
“每天晚上都是你们俩在门口亲亲我我。”宿管阿姨幽幽地说。
每天晚上……
阿姨多半是认错人了。
“下次不会了，阿姨。”江允初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谈复临下课走出教室。江允初早早等在后门口冲他招手。
李烨推攘了一下谈复临，劝告他：“你差不多行了，给了台阶就赶紧下，别作过头了。”
“台阶。”谈复临低声念道。
哪里是江允初给的台阶，分别是他自己昨晚把台阶搬到她面前的。
李烨：“我走了。”
谈复临抿紧唇，朝她迈了一步，犹豫之下又转了方向，绕开她。
江允初一愣。
还在生气呢，故意装作看不见她。
“诶，我在这儿。”她逆着下课的人潮，挤到他面前。
谈复临往她身后扫视。
“他呢？”
“谁？”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说傅仲山啊。”
“我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傅伯山还是傅仲山，都和我没有关系。”
“……”
不是他先问起的吗？
江允初内心吐槽着，真是反复无常。
“你跟我来。”她牵起他的手，谈复临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最后任由着江允初拉他往教学楼外走。
又来到野餐时的那片草坪，她悄悄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酱酱！”
“这是什么？”
“礼物。”她将盒子塞进谈复临手里。
谈复临以为这就是李烨指的台阶，迟疑地接过来，正要打开。
“等等。”江允初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这是补给谈复临小朋友一岁的生日礼物。”
他的指腹忽的用力捏紧盒子，在精美的包装纸上留下几条交错的折痕。
“你——”
江允初笑嘻嘻地环住他的胳膊，“我说过要帮你补生日的，说到做到。”
谈复临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打开盖子的那一刻，呼吸将近停滞。
一串暗色的紫檀木手串静静躺在丝绒布帛中央，上面每一颗珠子都被摩得光洁锃亮。捧起手串，隐隐能嗅到沉稳沁人的檀木香。
她介绍道：“这是108颗小叶紫檀串成的，寓意平安吉祥，消灾解厄。听说它还有改善睡眠的功能。”
“昨天就是为了买它？”
“我听傅仲山说临江市西边有一个大型的古玩集市，所以才过去的。可惜选来选取也没挑到合适的。幸亏他昨天下午又给我推荐了另外一家老店，我第一眼就觉得这串檀木手串很适合你。”
她将手串缠到谈复临手腕上，正好缠了四圈。
谈复临揽过她的肩膀，将头埋入她的肩颈。
他静默许久，什么话都没说，手臂却将她箍得越来越紧。
江允初：“你说吃醋我还挺高兴的，但还是要解释清楚。傅仲山是临大古玩社的社长。我想着这种东西的水很深，我第一次买怕被别人骗，就请他帮我一起挑选了。”
谈复临不屑地想，谁愿意费这样的心力，跑那么远，只为帮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买手串。
分明是别有居心。
他冷哼一声：“司马昭之心。”
“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付了委托费的，他拿钱办事，自然勤快。”
谈复临发现她对人没什么戒心，双手捧起她的面颊，“别把人想的太好了，尤其是男人。”
江允初趁机嘟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气着没？”
谈复临抿紧唇，费力憋住扬到唇角的笑意，故作深沉地叹口气。
“学的还挺快。”
-
又是一个艳阳天，江允初下了课直奔网球场。
场边的长椅上坐着个人，雾蓝色的毛巾盖在头上，他垂下头，失神地望着地面，汗水早打湿了黑发，顺着一缕缕的头发向下滑落。
他的手肘抵在膝盖上，整个人乏力地喘息着。
江允初走上前，相隔三四米时就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赵呈煜瘫坐在地上，双臂撑在身后，仰天喘着粗气，“你疯了，练这么狠。”说完，他气喘吁吁地爬起来走了。
“阿临。”江允初坐到他身边去。
谈复临捏着毛巾擦拭掉发上悬垂的汗水，露出脸来。
他的皮肤很白，此刻泛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薄唇苍白到血色尽失。
他的喉结一滚，嘴唇张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对她微微笑了下。
江允初知道，他已经累的说不出话了。
她静静看着他想，恍惚间，她好似又回到了高二那年，前后桌的同学偶尔会谈起这位高一届的学霸，说他次次都能占据榜首，实在天赋卓绝。
人人都说他聪明，可每当这时候，她总能想起他坐在座位上，低头写卷子的模样。
课间，午后，几乎他所有的碎片时间里，在周遭同学的喧闹声中，他永远专注于自己笔下。课桌上的书堆得很高，他写过的习题册和试卷数也数不清。
学霸的外在光环总让人忽视，在令人艳羡的天赋之外，他还付出了比他人更多倍的努力。
正如现在，赛场上赢得的每一颗球背后都是他不知疲倦的反复训练。
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拼尽全力。
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江允初回想起林愿曾经的那个问题，她到底喜欢谈复临哪一点。
她喜欢他腹有诗书的温柔，喜欢他孤注一掷的坚定，喜欢他八风不动的从容，喜欢他谈笑自若的强大。
归根结底，因为他是谈复临。
她青春里最耀眼恣意的那个人。
“你笑什么？”谈复临的嗓音低哑，似磨砂纸擦拭过金属表面，留下凹凸不平的颗粒质感。
“我就是觉得，只要是你想要做的，就一定能做到。”她的眼里满含钦慕，睫毛纤长，遮不住天边的光华。
“那你想要的呢？”他原本想说，她才是那个常常被爱包围，轻易如愿以偿的人。
江允初：“我想——”
日光和煦，谈复临耳边一道婉转的声线响起，如涓涓细流浸润心田。他偏过头，看她长发如瀑，笑靥如花。
“天下万万事，皆随阿临愿。”
-
转眼到了半决赛这一日。
江允初焦急地等在入场区旁的台阶上。
身旁的李烨不住地说：“谈复临怎么还不来？”
张晚霁：“你出门的时候见到他了吗？”
李烨：“他今天一大早就背着球拍包出去了，我还以为他是提前来热身的。”
社团里的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到了看台上，只除了徐斯程。
自从徐斯程在教室里出言不逊被谈复临强压着道歉后，他再也没来参加社团活动。
李烨虽也气愤难当，但仍是忧心地找谈复临谈过：“要是他把你动手的事情告上去，你可能得受惩罚。”
谈复临漫不经心地说：“不会。他好面子，不可能主动提起那件事。”
李烨想想也有道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球场中央几位裁判正在交谈，其中和谈复临最熟悉的那一位据理力争地为他争取时间。
两方吵得脸红脖子粗。
在江允初数不清第几次播出电话时，对面终于接通了。
“阿临，你在哪里？半决赛快开始了！”
无声的沉默。
半分钟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数个万向轮滚动的声音，依稀还有玻璃瓶碰的清脆声响。
“阿临？”
谈复临冲出电梯，抬头望着眼前紧闭的手术室门，上方红灯亮起，只有三个字“手术中”。
他挪动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背靠着墙瘫坐在地上。呆滞很久，他的双目渐渐聚焦在手机屏幕的“熙熙”二字上，他举起手机贴在耳边。
她在唤：“阿临。”
谈复临哽咽地喉头一紧，脑海中闪过今日发生的一切。
恍恍惚惚，天旋地转。
唯一清晰的是他在球场门前接起的那通电话。
“你好，这里是郁安市第一人民医院。请问你是谈丰年的家属吗？病人今早突发抽搐，昏倒在地，现在已被送进我院，正在进行抢救手术。”
而后，他似乎听不到什么人声了。耳边是刺耳的轰鸣，像是要把他的头颅炸开。
“阿临，阿临你在听吗？”一道悦耳的女声钻入耳。
“熙熙。”
“你在哪儿？”
谈复临神情恍惚地环顾四周，身边是素白方正的墙，还有来回奔走的白大褂，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这里是……
“郁安。”
江允初惊诧极了：“你在郁安，郁安哪里？”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