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划破盛夏,暑意正浓。

    天刚大亮,言着和言渊被丢出门外的时候,外面池塘里的鱼还没醒。

    俩人提着早餐袋,蹲在门口面面相觑。

    原因无他,言家老爷子实在看不惯言着在来得第二天依旧打算睡到中午的坏习惯,丢一个也是丢,丢俩个也是丢,还能给言着做个伴,他一合计索性把言渊一并丢出去。

    言渊是个心大的,秉持着既然已经被丢出来,不如先吃个早饭的宗旨,扯开袋子挑了个顺眼的包子,边啃边囫囵不清地对言着说:“还热乎。”

    言着:“……”你这说得好像废话。

    她也别无他法,虽然很困但早饭还得吃。

    趁她啃了一口包子咀嚼的间隙,言渊凑近她,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她咬了一口露出馅的包子上瞅,连着瞅几眼还回头看看自己的。

    片刻幽怨的声音传到言着的耳边,并且还有怨念越来越大的趋势。

    “你这包子怎么和我的不是同一个馅。”

    言着也往他那边看:“不是还有一个?”

    言渊恍然大悟,囫囵吞了前一个,飞快拿出后一个咬了一大口,神色一僵,继续幽怨开口:“这个怎么比之前那个还素?”

    言着乐了,片刻神色如常开始找补:“大概是运气不佳吧。”

    她边说边慢悠悠解决掉剩下的包子,又咬了一口新的,还顺带发现了一个茶叶蛋。

    言渊沉默,随后唰一下站起身作势要去屋里找言老爷子理论。

    言着一把拉住他,把茶叶蛋往他手里一塞,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言渊如获至宝,边剥边跟着她走,嘴里鼓鼓囊囊:“你要去哪呀?带上我,我可能干了。”

    言着闻言回头看他,作势踢他一脚:“去,给我弄把躺椅。”

    言渊哽住,用眼神示意她,嘟嘟囔囔地嘀咕:“你这人怎么喜欢使唤人呢?”

    言着:“……”

    -

    最后他俩没走太远,在池塘边的树荫下扎窝。

    自诩能干的言渊被迫从老爷子那里偷了把躺椅,他自己则把老爷子的钓鱼工具顺了个底掉,悠哉悠哉在那块不大的池塘边装模作样地钓鱼。

    言着在躺椅上晃晃悠悠享受晨光的沐浴,斜睨到他:“这池塘里能有大鱼吗?”

    “怎么没有?”言渊说到这个来了劲,“前段时间老头子放里的,我还帮了他呢,这鱼活蹦乱跳的好多个,都能吃嘞。”

    言着闭上眼,拿手指虚空点他:“就是闲的。”

    言渊心里还惦记着吃人嘴短,嗯哼一声:“自家鱼塘怎么了?”

    四周沉静下来,只余微风吹得树叶婆娑作响。

    言着偎在躺椅上躺了好些时候,先前还能睡,睡饱了之后再醒觉得没意思,沉着思绪越飘越远,让她不自觉想到一个多星期前的那条好友申请。

    她摸索到手机,兀得睁开眼,在聊天界面上划拉,找到和程节的聊天框。

    除了那条[你们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啦]之外,空空荡荡,别无内容。

    她自然在看到的瞬间就下意识地点了同意,但随后即是寂静,他沉默不语,未知来意,言着也不知怎么得安静下来,就这样谁也没挑明话题。

    也就一直空白到现在。

    言着盯着程节的头像发呆。

    加她的时候头像还是系统自带的初始,前几天像是突然开了窍,换成了一只像素模糊的小白猫。

    她在小图里欣赏一遍,又点进去打开大图再欣赏一遍,最后长按选择了保存到手机。

    都怪猫猫太可爱,言着在心里感慨。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暗示,她好像真的听到了一声黏黏糊糊的细微猫叫,但等她仔细去听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很大概率是幻听了,而且她好像也躺了很久,熬到太阳都有些烈,她暂且按捺下旁的心思去看言渊。

    言渊独自在池塘边奋斗,但显然结果很惨淡,他如霜打一般蔫蔫地坐在小椅子上。

    她稍微直起身,突然瞥见一旁不知何时多了把木制的椅子,上面正儿八经地放着一杯鲜榨的西瓜汁,在婆娑树影下透着诱人的清凉。

    看起来很眼熟,应该是村头王婶婶家的产品,她小时候挺喜欢,但长大之后不怎么回来倒也很久没喝过。

    “小富贵儿,这哪来的?”言着示意着问言渊。

    言渊正在颓废中,听到有人叫他小名,马上就要爆炸,一看是言着,他耷拉着眼皮回她:“程哥给的。”

    “程哥?”言着有些疑惑,“哪个程哥?”

    言渊顺手捞起地上的另一杯西瓜汁,就着吸管猛嘬一大口:“隔壁村的,他爷爷经常来找老头子钓鱼,过两天他们还相约去村头钓鱼呢。”

    见言着在思考,他扫了她一眼,随后继续盯回水面:“程哥比你回来得早,他一个星期前回来的。嗯,大概跟你差不多年纪,也在市里上学,放长假才回来。”

    说罢,他摆摆手,装作老成的样子:“你大概没见过,最近几年你也不怎么回来。”

    言着拖长语调哦了一声,调侃他:“从你这字里行间,我怎么听出你对我浓浓的思念啊。”

    言渊吃人嘴短,被哽住沉默片刻,那肉嘟嘟的小胖脸皱成一团,傲娇地哼了一声:“料想你也不认识。”

    这话言着倒是承认,但不妨碍她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全名叫什么?说不定我熟呢?”

    言渊歪着脑袋想了想,愣是没想起来:“我也忘了,反正姓程,禾口王的程。”

    他似乎越说越来劲,话匣子关都关不上:“程哥可厉害了,那数学题我搜都搜不到答案,他一眼就会做,我作业上好多题目都是他教我的,写得可快了。哪哪都优秀,长得又高又好看。”

    言着没打断这个小胖子的碎碎念,她在脑海里一转发现实在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这形容倒是真跟程节很像。

    她一下笑开:“改天让我见见呗。”

    言渊一口应好:“过几天,村头钓鱼盛会,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末了,他声调渐低,似是在思考般喃喃:“去赶集也不错,就让程哥带我们去好了。”

    言着乐呵呵在旁边应好。

    她坐直拿过一旁的西瓜汁插上吸管,指尖刚触到就涌上一阵凉意,她惊讶发现果汁还冰着,吸了一口,清凉顺着喉管蔓延至全身。

    言着更好奇了,顺口问言渊:“你程哥什么时候走的?”

    言渊头也没回,注意力全在水面,他答得很快:“刚走不久。”

    “好吧好吧。”言着无奈。

    躺得累了的言着起身捧着果汁提溜步子往言渊那边去,伸长脖子往他的水桶过里盯,左看看右看看,迟疑开口:“你这钓了半天,咋啥都没有?皇帝的新鱼?”

    言渊:“……”看破不说破,阿弥陀佛。

    言着晃悠了几圈神清气爽,看了看手机还没到饭点,索性接着躺了回去。

    言渊趁她闭眼在旁边明目张胆摆鬼脸,言着知道也不理不睬。

    -

    第三天一早,他俩照旧被赶出家门。

    言着这次没选择再躺着,拉着言渊满村里转悠,路过小卖部坑了言渊一笔。

    言渊捧着仅剩的零花钱心痛,跟在她屁股后面小声嘀咕:“下次绝对不和你一起出来。”

    言着抱着满手的零食,回也不回他,到了池塘边继续使唤他安排宝座。

    言渊敢怒不敢言,只敢嘀咕,气哼哼地准备好一切,言着给他放了会儿假。

    他捏紧肉肉的拳头坐在小椅子上钓鱼,势必要让她今日刮目相看。

    这一势必就赶到中午,言渊仍旧无所获,但他没什么优点就是不信邪,吃完了午饭扯着言着就往外走,继续开始他让人刮目相看的下午。

    在他一阵豪言壮志之后,言着敷衍地点点头配合他,撑着手饶有兴趣地看他钓鱼。

    比起他钓鱼,言着觉得还是鱼钓他比较确切。

    明明基本步骤都对,但结果却连差强人意都达不到,甚至连鱼饵都回不来。

    言着:“……”不如睡觉。

    言着弯身捡起地上一块散落的石子,使了点力气向言渊面前的水面砸去。

    石子颠簸几下入水,漾起一圈圈涟漪。

    言渊被吓得一惊,连忙看她,委委屈屈开口:“你干嘛啊,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言着作势往后一躺,语气闲闲:“看你钓得认真,不好意思打扰你,我先睡了,饭点喊我。”

    言渊不依,嚷嚷着要让她赔他的鱼。

    言着被他吵得没办法,起身一脚踢开他,径直在小椅子上落座,懒懒打了个哈气。

    很快一条鱼就上钩,言着利落收线,紧接着又是一条。

    她走之前还不忘对言渊叹气加摇头:“小笨蛋。”

    笨蛋言渊:“……”

    言着落得片刻的安静,舒服得窝着不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白猫趁她睡得懵懂突然蹦上躺椅,踩得毫无防备的言着闷哼一声。

    她倏得睁开眼,罪魁祸首扬着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稍微歪歪毛绒绒的脑袋,清澈且无辜地和她对视。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看起来和程节家的那只很像,通体雪白,惊艳灵动,分量十足,踩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最重要的是也不怕人。

    言着随即叹口气,跟一只漂亮猫猫计较什么,她轻轻拍了拍小白猫的背。

    见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往她怀里钻了钻,柔软的毛蹭得她发痒,她无奈地伸手顺顺毛,揽在怀里,随后直起身望向周围。

    一个人影也无,言渊不知所踪,只留下孤零零的桶和他的小椅子。

    言着猜测,他大概已经对钓鱼失去耐心,不知道跑哪去玩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抬手蹭蹭猫咪的脸颊,轻声哄它:“你家长呢?你这样的小猫咪独自在外面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小白猫肯定没听懂,细长地喵呜了一声,兀自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窝着。

    言着从躺椅上起身,就着这个姿势打算去村头信息交汇处寻找它的主人。

    谁料她刚动,小白猫又开始喵呜喵呜地叫。

    言着不懂猫语,比划着尝试沟通:“我带你去找你的主人,养你的铲屎官。”

    小白猫又喵呜喵呜地叫,耷拉着眼皮好像在委屈,一双爪子扒拉住她的胳膊。

    言着身子稍微向后仰,继续尝试:“那我现在不动,我们睡觉?”

    小白猫极短地喵了一声。

    言着心领神会,再接再厉:“等你饿了我再带你去找,好不好?”

    小白猫这次听懂了,翻了个面在她怀里伸个懒腰,随后又趴回去。

    言着感到有些好笑,继续问它:“真不找吗?”

    小白猫蹭蹭她的手没动弹,言着笑笑,但到底没违背小猫咪的想法。

    一人一猫就这样睡在躺椅上,享受午后的灿烂。

    半晌,言着迷迷糊糊将要入梦,小白猫似有所觉地抬起头,随后蹭蹭言着的手臂。

    言着闭着眼睛伸手抚上,示意它夏光短暂及时行乐。

    小白猫却挣脱她的怀抱,飞速往地上跳。

    吓得言着一惊,睁眼就去找它,看它四脚扑棱着往池塘走,言着整个心都提起来,快速起身想要追它。

    但小白猫的速度更快,在爪子按到池塘边上杂草的瞬间,即刻返回,连那只吸引它的蝴蝶也不追了。

    它灵活地再一次跳上躺椅,扑得她往后一个趔趄。

    言着倒在躺椅上,嘴里念念有词:“乖乖,你可真是我的好乖乖。”

    小白猫又往上来,凑近她的脸颊舔了舔,似乎在讨好她。

    言着似懂非懂,但欣然接受,末了还补上一句:“别闹。”

    目睹全过程且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程节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忍耐着终于开口:“乖乖,过来。”

    言着听见熟悉的声音,拢住猫猫,直起身抬眼去看,一时之间四周都有些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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