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云州城外，术科的兵马徘徊不前。
肥肉就在眼前，还未一口咬下，反倒让守军咬伤了自己。
术科绝不肯轻易认输。
凉州和厥州围拱在云州侧翼，两地分别驻守一万永兴军，若术科改道去取那二州，云州的兵马便会倾城而出，直取阴山部的老巢。
因此术科不敢轻易换城攻打，但他带大军出来一趟，就必须在大永北境啃下一口肥肉，否则回去以后无法向其他部落头领交差。
胡管事派来送家书和药品的人是名老练的行商，姓胡名中盛，是他的本家亲戚，人称胡胖子，曾与沈渡打过照面。
此人身肥肚阔，笑容憨实，内里却是个有章法的。
胡胖子先押车抵达了岱州，岱州在凉州内陆，两州相距二百余里。
在岱州安顿下来后，胡中盛求人托到了知州处，见面便亮明身份。
得知这几车东西是沈相府里送来给大公子的，岱州知州很快联系上了凉州的永兴军。
胡胖子顺利地将东西运到凉州，接下来他就打算在凉州稳住了。
他开始老鼠搬家，先卸下一批最紧要的药品，带着家书，请永兴军护他送往云州。
云州城门不会轻易打开，只能趁敌军不备，验明自己人身份后快速开合。
同行的军士扔给胡胖子一身军服，让他换上，以免引来敌人注目。
他也担心给大公子惹麻烦，而且大公子是出了名的黑面神，可不算个好说话，遂听话地换上军服。
那军服板正，胡胖子立刻成了一副大腹便便、不着四六的逃兵模样。
护送他的士兵瞬间眼神都变得复杂了。
沈渡已经得授印信，但他并未更换将军盔甲，还是一身都将的打扮，每天和手下的兵一样，灰头土脸的四处奔波。
他得报家书正在路上，估计这两日凉州便会来人。
“大公子，家书到了，段将军请您速去城楼认人！”一名士兵驰马在城中截住了他。
沈渡拔转马头，白马轻嘶一声，四蹄腾空向城门方向飞奔。
他提起身形，闪电般登上城楼，凤目向下一瞥，喜道：“没错，开门！”
城门开启后一瞬合上，胡胖子和几名士兵骑马快速入城。
沈渡跃下城楼，胡胖子翻身下马，以府里下人的身份向他行礼：“相爷派小的给大公子送家书来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匝包好的书信，双手递来。
几匹马的背上都系满了这次带来的要紧物品，沈渡紧紧攥住厚厚的家书，先将胡胖子扶起来：“一路辛苦。”
说完打量一眼浑身紧绷在军服里的胡胖子，挥手带他返回大营。
胡胖子肩上跨着此行最重要的一个大包袱，进入营帐后，立即取下呈给沈渡：“大公子，这是我兄长亲口交待，最最紧要的东西！”
沈渡打开一看，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里面是一包药品。
所有瓶瓶罐罐上都贴着方家医馆的标签，主要是针对内伤、退烧和伤口愈合的特效药，另外还有一些颜色鲜艳的瓶子，各色各样分成一对儿一对儿的，沈渡挨个过目，只见成对儿的里面一个写着“毒”，另一个写着“解”。
都是这些年秧秧从方郎中那里搜罗来的奇奇怪怪的毒药和解药。
方郎中藏得很深，秘不外传，可还是被秧秧掏出了好多。
譬如朱红色的瓶子里装满了传染疫病的白色药粉，叫做“白火”，只要给敌人用上一点，一传十十传百，那些铁甲骑士便会成为站不起来的病号。
还有禾绿的瓷罐，打开是满满森黑色的膏体，称作“移魂”，将它抹在刀锋或者箭锋，可见血封喉。
还有傻药、哑药、迷药、痒药，假死药、软骨散，五花八门，足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害人。
沈渡：“。。。。。。”
胡管事满含期待地望着他：“兄长说这些药在家书里都有用法说明。”
方郎中的嫡传弟子明明是他，可他居然从没见过这一堆害人不浅的玩意。
沈渡感到一丝忍俊不禁，在家书里翻出秧秧的信。
字写得不咋清秀，还颇有些草书的雄浑随意，她在信中得意洋洋地把所有药品细细讲解了，叮嘱他要好好利用。
“可用白火使敌衰微，再使移魂将贼诛尽。”这句话里的杀气简直破纸而出。
还有更狠的。
“贼首术科，犯我河山，此贼十死，不为过也。令其傻之、哑之、瘙之、疯之。”
“抽其筋骨、使之死而复生、再令其生不如死。”
“周而复之，以死教化此贼！”
她在信上指手画脚，痛快又过瘾，替侵略者安排好了结局。
沈渡一时啼笑皆非，一时又神色温柔异常，眉宇间的兵戈戾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句是：敬吾兄，盼归期。
字字金钩铁画，不似闺阁女子手笔。
沈渡看进心去，半晌静止无声。
大公子怎么不黑脸了？胡胖子侯在一旁，表情古怪复杂，他浑身被军服拘着，不自在地扭了扭。
沈渡收回神思向他瞥来。
胡胖子脖子一凉，忙禀告道：“这次带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全是急用的药品，估计大公子正好用得上，小的下次再把吃食送来，都是京师的味道，里面有不少补身的，一车都装不完。”说完嘿嘿笑着点头。
他肥硕的身躯非要挤在板正的军服里，一笑起来便喜感加倍，看得沈渡直皱眉。
“去换身衣服，晚上为你接风。”沈渡说。
“是！”
胡胖子声音大得令沈渡一愣，遂尽量亲和地对他说：“辛苦了，你就先歇会儿吧。”
说完点点头，招来一个兵，带他去换衣休息。
胡胖子高高兴兴地走了，那个兵侧目看了他几眼，嘀咕道：“不愧是从京师来的，油水真好。”
沈渡随后拿起几瓶特效药，去往令师傅的住处。
他掀开营帐，里头浓浓的苦药味扑鼻而来。
塌上赤膊卧着重伤的令师傅，另有一人胳膊也帮着绷带，正在愁眉苦脸地照顾病人。
“有好药了。”他刚说完，那人的两眼遽然亮起来。
令师傅内伤太重，而军中常用的药材只能吊着他的性命，他多数时候都昏迷不醒，清醒后也备受折磨。
“荀师傅，这瓶药专治内伤，这瓶针对反复发烧，这是洒在创口上的药粉，一旦用了，腐肉烂尽，新肉会快速长出。”沈渡递过去，一一解释。
“赶快喂他服下。”他扶起令师傅。
荀师傅拧开内伤药的瓶盖，目光询问。
“一次一颗，每隔三个时辰用一次，先把命救回来。”他决断道，必须增加药量，才能跟死亡抢时间。
荀师傅快速倒出一粒清苦至极的药丸，给令师傅喂了下去。
沈渡松了一口气，说：“我给他伤口上药吧。”
荀师傅过来配合，解开放药的布条，只见后背那处箭伤依旧是黑紫渗血。
沈渡将特效药粉轻轻洒在上面。
令师傅当即一颤。
荀师傅惊喜地按住他，沈渡手起，继续加多药量。
然后用布条绑缚，待药性吸收后，再次上药。
内服药开始发挥作用，令师傅的头上渐渐淅出薄汗。
沈渡观察了一会儿，搭手探脉后说：“起效了，有劳荀师傅，三个时辰后再喂一次药。”
我“还以为老令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幸亏老天有眼。”荀师傅擦擦脸上的汗。
沈渡也露出了难得的一笑。
“是相爷命人送来的药？”荀师傅问。
沈渡点点头，“这回送来的药，足够救回很多重伤的弟兄。”
听完，荀师傅眼里有了一些神采，主子没有忘记他们。
云州城外，术科的兵马徘徊不前。
肥肉就在眼前，还未一口咬下，反倒让守军咬伤了自己。
术科绝不肯轻易认输。
凉州和厥州围拱在云州侧翼，两地分别驻守一万永兴军，若术科改道去取那二州，云州的兵马便会倾城而出，直取阴山部的老巢。
因此术科不敢轻易换城攻打，但他带大军出来一趟，就必须在大永北境啃下一口肥肉，否则回去以后无法向其他部落头领交差。
胡管事派来送家书和药品的人是名老练的行商，姓胡名中盛，是他的本家亲戚，人称胡胖子，曾与沈渡打过照面。
此人身肥肚阔，笑容憨实，内里却是个有章法的。
胡胖子先押车抵达了岱州，岱州在凉州内陆，两州相距二百余里。
在岱州安顿下来后，胡中盛求人托到了知州处，见面便亮明身份。
得知这几车东西是沈相府里送来给大公子的，岱州知州很快联系上了凉州的永兴军。
胡胖子顺利地将东西运到凉州，接下来他就打算在凉州稳住了。
他开始老鼠搬家，先卸下一批最紧要的药品，带着家书，请永兴军护他送往云州。
云州城门不会轻易打开，只能趁敌军不备，验明自己人身份后快速开合。
同行的军士扔给胡胖子一身军服，让他换上，以免引来敌人注目。
他也担心给大公子惹麻烦，而且大公子是出了名的黑面神，可不算个好说话，遂听话地换上军服。
那军服板正，胡胖子立刻成了一副大腹便便、不着四六的逃兵模样。
护送他的士兵瞬间眼神都变得复杂了。
沈渡已经得授印信，但他并未更换将军盔甲，还是一身都将的打扮，每天和手下的兵一样，灰头土脸的四处奔波。
他得报家书正在路上，估计这两日凉州便会来人。
“大公子，家书到了，段将军请您速去城楼认人！”一名士兵驰马在城中截住了他。
沈渡拔转马头，白马轻嘶一声，四蹄腾空向城门方向飞奔。
他提起身形，闪电般登上城楼，凤目向下一瞥，喜道：“没错，开门！”
城门开启后一瞬合上，胡胖子和几名士兵骑马快速入城。
沈渡跃下城楼，胡胖子翻身下马，以府里下人的身份向他行礼：“相爷派小的给大公子送家书来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匝包好的书信，双手递来。
几匹马的背上都系满了这次带来的要紧物品，沈渡紧紧攥住厚厚的家书，先将胡胖子扶起来：“一路辛苦。”
说完打量一眼浑身紧绷在军服里的胡胖子，挥手带他返回大营。
胡胖子肩上跨着此行最重要的一个大包袱，进入营帐后，立即取下呈给沈渡：“大公子，这是我兄长亲口交待，最最紧要的东西！”
沈渡打开一看，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里面是一包药品。
所有瓶瓶罐罐上都贴着方家医馆的标签，主要是针对内伤、退烧和伤口愈合的特效药，另外还有一些颜色鲜艳的瓶子，各色各样分成一对儿一对儿的，沈渡挨个过目，只见成对儿的里面一个写着“毒”，另一个写着“解”。
都是这些年秧秧从方郎中那里搜罗来的奇奇怪怪的毒药和解药。
方郎中藏得很深，秘不外传，可还是被秧秧掏出了好多。
譬如朱红色的瓶子里装满了传染疫病的白色药粉，叫做“白火”，只要给敌人用上一点，一传十十传百，那些铁甲骑士便会成为站不起来的病号。
还有禾绿的瓷罐，打开是满满森黑色的膏体，称作“移魂”，将它抹在刀锋或者箭锋，可见血封喉。
还有傻药、哑药、迷药、痒药，假死药、软骨散，五花八门，足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害人。
沈渡：“。。。。。。”
胡管事满含期待地望着他：“兄长说这些药在家书里都有用法说明。”
方郎中的嫡传弟子明明是他，可他居然从没见过这一堆害人不浅的玩意。
沈渡感到一丝忍俊不禁，在家书里翻出秧秧的信。
字写得不咋清秀，还颇有些草书的雄浑随意，她在信中得意洋洋地把所有药品细细讲解了，叮嘱他要好好利用。
“可用白火使敌衰微，再使移魂将贼诛尽。”这句话里的杀气简直破纸而出。
还有更狠的。
“贼首术科，犯我河山，此贼十死，不为过也。令其傻之、哑之、瘙之、疯之。”
“抽其筋骨、使之死而复生、再令其生不如死。”
“周而复之，以死教化此贼！”
她在信上指手画脚，痛快又过瘾，替侵略者安排好了结局。
沈渡一时啼笑皆非，一时又神色温柔异常，眉宇间的兵戈戾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句是：敬吾兄，盼归期。
字字金钩铁画，不似闺阁女子手笔。
沈渡看进心去，半晌静止无声。
大公子怎么不黑脸了？胡胖子侯在一旁，表情古怪复杂，他浑身被军服拘着，不自在地扭了扭。
沈渡收回神思向他瞥来。
胡胖子脖子一凉，忙禀告道：“这次带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全是急用的药品，估计大公子正好用得上，小的下次再把吃食送来，都是京师的味道，里面有不少补身的，一车都装不完。”说完嘿嘿笑着点头。
他肥硕的身躯非要挤在板正的军服里，一笑起来便喜感加倍，看得沈渡直皱眉。
“去换身衣服，晚上为你接风。”沈渡说。
“是！”
胡胖子声音大得令沈渡一愣，遂尽量亲和地对他说：“辛苦了，你就先歇会儿吧。”
说完点点头，招来一个兵，带他去换衣休息。
胡胖子高高兴兴地走了，那个兵侧目看了他几眼，嘀咕道：“不愧是从京师来的，油水真好。”
沈渡随后拿起几瓶特效药，去往令师傅的住处。
他掀开营帐，里头浓浓的苦药味扑鼻而来。
塌上赤膊卧着重伤的令师傅，另有一人胳膊也帮着绷带，正在愁眉苦脸地照顾病人。
“有好药了。”他刚说完，那人的两眼遽然亮起来。
令师傅内伤太重，而军中常用的药材只能吊着他的性命，他多数时候都昏迷不醒，清醒后也备受折磨。
“荀师傅，这瓶药专治内伤，这瓶针对反复发烧，这是洒在创口上的药粉，一旦用了，腐肉烂尽，新肉会快速长出。”沈渡递过去，一一解释。
“赶快喂他服下。”他扶起令师傅。
荀师傅拧开内伤药的瓶盖，目光询问。
“一次一颗，每隔三个时辰用一次，先把命救回来。”他决断道，必须增加药量，才能跟死亡抢时间。
荀师傅快速倒出一粒清苦至极的药丸，给令师傅喂了下去。
沈渡松了一口气，说：“我给他伤口上药吧。”
荀师傅过来配合，解开放药的布条，只见后背那处箭伤依旧是黑紫渗血。
沈渡将特效药粉轻轻洒在上面。
令师傅当即一颤。
荀师傅惊喜地按住他，沈渡手起，继续加多药量。
然后用布条绑缚，待药性吸收后，再次上药。
内服药开始发挥作用，令师傅的头上渐渐淅出薄汗。
沈渡观察了一会儿，搭手探脉后说：“起效了，有劳荀师傅，三个时辰后再喂一次药。”
我“还以为老令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幸亏老天有眼。”荀师傅擦擦脸上的汗。
沈渡也露出了难得的一笑。
“是相爷命人送来的药？”荀师傅问。
沈渡点点头，“这回送来的药，足够救回很多重伤的弟兄。”
听完，荀师傅眼里有了一些神采，主子没有忘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