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深灰暗绿的水底。
秧秧紧闭口鼻，双手抱着沈渡，意识渐渐涣散。
湖水砭骨刺寒，她的手已经变得无力，张成了下垂的八字形。
沈渡箍紧她的腰身，靠向离搜寻动静最远的湖岸。
秧秧在水中完全脱力，冷冽的湖水正在带走她身体的热量，卷走她的清醒。
沈渡狠狠掐她的虎口，用力掐出血来，秧秧猛地睁眼，眼睛难受得不行，她想要张口呼吸，沈渡迅速捏住她的口鼻，绝不让她乱动。
一边拼命在水底摸索，力争靠近湖边，生长有芦苇的地方。
怀里的人不停挣扎，她难忍空气的缺乏，像竭泽的渔拼命地寻找生机，她的痛苦让沈渡不时感觉到眼中热胀。
终于悄悄摸到了芦苇的根，沈渡咬牙，摸到一根粗的芦苇管，立即斩断，向下一拽，将芦苇管切开两头通气，将一头塞进秧秧嘴里，叫她用嘴呼吸。
秧秧慢慢使出力气，吸到了一点点空气，她攥住这一片芦苇根，拼命推沈渡，让他赶快给自己弄一根含到嘴里。
沈渡快速地切好了第二根，秧秧期待地盯着他，沈渡毫不犹豫地将第二根芦苇管塞到她嘴里，加大她能吸收的空气量。
秧秧见他憋得没了人色，从嘴里取出两根芦苇塞到他嘴里，沈渡眼里的热胀感再度袭来。
他缓了一口气，又将芦苇管塞回秧秧口中。
接着切下第三根，不由分说再次塞给秧秧。
秧秧拼命摇头，示意她可以正常吸收空气，还企图把其中一根让给他。
沈渡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他挣扎出黑暗的裹挟，又切下了三根芦苇管，自己含着，慢慢恢复体力。
水寒透骨，呼吸顺畅以后，为了取暖，秧秧全身贴在沈渡身上，两腿架在他腰间。
生死攸关，倘若两人命丧此地，那又何必在意。
胸膛紧紧相贴，在水中荡漾起伏。
秧秧脸色越来越白，开始使不上力吸气，沈渡一横心，含住了她一只耳。
软玉抿在口中，他的温度由此传到她的身体。
岸边的动静趋于微弱，野荣亲自砍杀遍了湖边一圈的草丛，士兵们也扫荡了一遍，那两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被那对南飞的大雁带走了。
狡猾，可恨。
野荣留意到对岸的胡杨林，难道在他们围着湖边转圈之际，那两个人跟他们一边捉迷藏，一边寻机躲进了树林？
野荣命令所有人去林中寻找，每棵树都要砍三刀，以防他们藏身树上。
听见脚步声背道远离，沈渡才带着面无人色的秧秧爬上湖岸。
他背起人，矮下身形，不敢高过草丛的顶，朝与雁北人相反的方向逃跑。
“秧秧醒醒！”沈渡体力再好，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加上在湖水中浸了太久，脚下开始发虚，而秧秧早已昏迷。
除了一遍遍掐醒她，他再无办法。
每次深掐她出血，也就醒来保持几息，接着又迷糊过去。
沈渡心中滋生绝望，用命硬撑着两条腿，迫使自己向前，绝不停下。
此时段平已带着五百好手，一路向北狼奔。
搜寻的雁北人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野荣恨得两眼滴血，目标明明已经装入囊中，竟然又被他逃了。
士兵们神色不安，野荣唯有下令归部。
永兴军若派出援兵，估计距离此地也不远了。
野荣含恨，长鞭破空，重重地抽在马屁股上，□□的骏马惊叫嘶鸣，载着他逃往北去。
几十匹马蹄踏地的声音逃不过沈渡的耳朵，灵敏如动物的听力让他做出了判断：野荣跑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坚定而出后，他倒在了地上，稳稳地垫在秧秧身下。
他将秧秧挪开，四处察看，在荒野中生起了火。
雁北人不会冒险南返，而援兵一定正在路上。
最关键的是，秧秧就快撑不住了，她气息微弱，身体的热量在慢慢流失。
他点燃了所有可以燃烧的的枯草、干掉的刺木，抱起秧秧，离近烘烤。
黑烟和火光很快被野荣和段平发现。
野荣勒停马匹，艰难地做着选择，士兵们屏声静气，等待他下令。
马头缓慢调转向南，最后的刹那又猛地一下转回向北。
“继续前进。”野荣寒着脸，做出了自保的选择。
段平赶到时，秧秧和沈渡的身上的衣裳已经烘干，沈渡正在给秧秧烤头发。
身体热了以后，他的体力恢复如常，沉着地拆了秧秧的发髻，听见脚底大地传来雷奔的马蹄声。
段平见到人在火边，还活着，悬在喉咙里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有吃的吗？”见他下马，沈渡冷静地问他。
段平转头问向身后，很快有士兵上前，拿出随身带的饼和肉干。
段平把吃的递给他，见他搂着怀里的女子，女子闭眼躺靠在他身上，长发被捞起，遂起身避开视线，让所有人离远些，自己也背过身去，守在附近。
火光映在秧秧的脸上，沈渡最担心的是她不醒，若发高烧，还有方郎中的特效药可以对付。
她的头仰在他的臂弯，长发湿滑，卷翘的长睫静止在火光里，右耳微红。
意识在黑暗和混沌交织中沉浮，眼前间或是沈渡的脸，耳朵被他含住，热力不断加剧，她感到这只耳愈加烧烫。
沈渡将她调转了方向，烘烤头部另一侧的发根，如玉的左耳在野火的跳动中泛着惨白，他凄惶而视，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头。
左耳也开始发热，秧秧嘤咛了一声。
“大哥哥。。。。。。”她口中模糊。
热量源源注入左耳，染红了她的后颈，红晕蔓延到前颈和锁骨，脸上的纸白一点点被吞噬。
“大哥哥。。。。。。”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寻找安全。
沈渡的牙尖难忍用力，磕在她的耳廓，于是口中弥漫起了铁锈味，她的左耳被他越吸越紧。
秧秧在他怀中模糊地只言片语，多半是在喊大哥。
不远处的士兵们背对着火堆，只留一片沉默的后背和脊梁，像坚不可摧的山。
秧秧的身上终于发热，沈渡果断抱她上马，奔向云州城，段平带着士兵护卫。
赶到官衙时，秧秧的高热症状十分明显，沈渡取来退烧的特效药，捏开她的嘴，喂了下去。
沈诺和叶宝言在他的身后放声大哭，沈渡喂完药，坐在床沿，对他们说：“没事了。”
叶宝言扑到床头查看秧秧的情形，哭得含糊不清地说：“怎么披头散发的，连耳朵都烧红了。”
沈渡吞了吞喉结。
沈诺则是张着嘴嚎，还一个劲地朝着沈渡身上挤，“这回真的吓死我了，大哥你和秧秧到底怎么遇险的？”
沈渡凝眉不动，心中早已明了，连同上次受伤在内，雁北人专门针对他采取了一系列行动，看来是术科将他列入了死敌名单。
他冷冷发笑，随后面无表情。
沈诺不敢再问，只伸手去拉叶宝言，“别压着我姐。”
叶宝言伏身半晌，才撑着直起身，两眼红肿地对沈渡说：“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沈诺一愣：“你不是吧，挑这个时候？”
叶宝言翻眼不理他，坚持让沈渡跟她出去说话。
沈诺不可理喻地瞄他们一眼，“有我守着她，你们去把话说清楚也好。”
沈渡没动。
叶宝言咬牙：“你总得负责。”
沈诺呲牙拧眉，余光扫向大哥，示意让他们出去吵，别在这吵着秧秧。
沈渡拗不过，只得随她出门。
两人站在门外廊檐下，支摘窗透出柔和的黄光，照得叶宝言一言难尽的表情生动至极。
“你打算怎么对她？”叶宝言开口。
沈渡先是警惕她一眼，复又垂落眼帘。
叶宝言用自嘲的语气：“原以为我的提议会被你认可，后来落空了才明白，你不娶妻，原因到底为何。”
沈渡掀眼：“叶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叶宝言沉默一息，叹气道：“沈渡，若你没有与全天下作对的决心，就请远离她吧。”
“这世间没有留给你们俩走的路。”
叶宝言错开他，推门进屋，不久沈诺出来，廊檐下已空无人影。
深灰暗绿的水底。
秧秧紧闭口鼻，双手抱着沈渡，意识渐渐涣散。
湖水砭骨刺寒，她的手已经变得无力，张成了下垂的八字形。
沈渡箍紧她的腰身，靠向离搜寻动静最远的湖岸。
秧秧在水中完全脱力，冷冽的湖水正在带走她身体的热量，卷走她的清醒。
沈渡狠狠掐她的虎口，用力掐出血来，秧秧猛地睁眼，眼睛难受得不行，她想要张口呼吸，沈渡迅速捏住她的口鼻，绝不让她乱动。
一边拼命在水底摸索，力争靠近湖边，生长有芦苇的地方。
怀里的人不停挣扎，她难忍空气的缺乏，像竭泽的渔拼命地寻找生机，她的痛苦让沈渡不时感觉到眼中热胀。
终于悄悄摸到了芦苇的根，沈渡咬牙，摸到一根粗的芦苇管，立即斩断，向下一拽，将芦苇管切开两头通气，将一头塞进秧秧嘴里，叫她用嘴呼吸。
秧秧慢慢使出力气，吸到了一点点空气，她攥住这一片芦苇根，拼命推沈渡，让他赶快给自己弄一根含到嘴里。
沈渡快速地切好了第二根，秧秧期待地盯着他，沈渡毫不犹豫地将第二根芦苇管塞到她嘴里，加大她能吸收的空气量。
秧秧见他憋得没了人色，从嘴里取出两根芦苇塞到他嘴里，沈渡眼里的热胀感再度袭来。
他缓了一口气，又将芦苇管塞回秧秧口中。
接着切下第三根，不由分说再次塞给秧秧。
秧秧拼命摇头，示意她可以正常吸收空气，还企图把其中一根让给他。
沈渡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他挣扎出黑暗的裹挟，又切下了三根芦苇管，自己含着，慢慢恢复体力。
水寒透骨，呼吸顺畅以后，为了取暖，秧秧全身贴在沈渡身上，两腿架在他腰间。
生死攸关，倘若两人命丧此地，那又何必在意。
胸膛紧紧相贴，在水中荡漾起伏。
秧秧脸色越来越白，开始使不上力吸气，沈渡一横心，含住了她一只耳。
软玉抿在口中，他的温度由此传到她的身体。
岸边的动静趋于微弱，野荣亲自砍杀遍了湖边一圈的草丛，士兵们也扫荡了一遍，那两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被那对南飞的大雁带走了。
狡猾，可恨。
野荣留意到对岸的胡杨林，难道在他们围着湖边转圈之际，那两个人跟他们一边捉迷藏，一边寻机躲进了树林？
野荣命令所有人去林中寻找，每棵树都要砍三刀，以防他们藏身树上。
听见脚步声背道远离，沈渡才带着面无人色的秧秧爬上湖岸。
他背起人，矮下身形，不敢高过草丛的顶，朝与雁北人相反的方向逃跑。
“秧秧醒醒！”沈渡体力再好，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加上在湖水中浸了太久，脚下开始发虚，而秧秧早已昏迷。
除了一遍遍掐醒她，他再无办法。
每次深掐她出血，也就醒来保持几息，接着又迷糊过去。
沈渡心中滋生绝望，用命硬撑着两条腿，迫使自己向前，绝不停下。
此时段平已带着五百好手，一路向北狼奔。
搜寻的雁北人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野荣恨得两眼滴血，目标明明已经装入囊中，竟然又被他逃了。
士兵们神色不安，野荣唯有下令归部。
永兴军若派出援兵，估计距离此地也不远了。
野荣含恨，长鞭破空，重重地抽在马屁股上，□□的骏马惊叫嘶鸣，载着他逃往北去。
几十匹马蹄踏地的声音逃不过沈渡的耳朵，灵敏如动物的听力让他做出了判断：野荣跑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坚定而出后，他倒在了地上，稳稳地垫在秧秧身下。
他将秧秧挪开，四处察看，在荒野中生起了火。
雁北人不会冒险南返，而援兵一定正在路上。
最关键的是，秧秧就快撑不住了，她气息微弱，身体的热量在慢慢流失。
他点燃了所有可以燃烧的的枯草、干掉的刺木，抱起秧秧，离近烘烤。
黑烟和火光很快被野荣和段平发现。
野荣勒停马匹，艰难地做着选择，士兵们屏声静气，等待他下令。
马头缓慢调转向南，最后的刹那又猛地一下转回向北。
“继续前进。”野荣寒着脸，做出了自保的选择。
段平赶到时，秧秧和沈渡的身上的衣裳已经烘干，沈渡正在给秧秧烤头发。
身体热了以后，他的体力恢复如常，沉着地拆了秧秧的发髻，听见脚底大地传来雷奔的马蹄声。
段平见到人在火边，还活着，悬在喉咙里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有吃的吗？”见他下马，沈渡冷静地问他。
段平转头问向身后，很快有士兵上前，拿出随身带的饼和肉干。
段平把吃的递给他，见他搂着怀里的女子，女子闭眼躺靠在他身上，长发被捞起，遂起身避开视线，让所有人离远些，自己也背过身去，守在附近。
火光映在秧秧的脸上，沈渡最担心的是她不醒，若发高烧，还有方郎中的特效药可以对付。
她的头仰在他的臂弯，长发湿滑，卷翘的长睫静止在火光里，右耳微红。
意识在黑暗和混沌交织中沉浮，眼前间或是沈渡的脸，耳朵被他含住，热力不断加剧，她感到这只耳愈加烧烫。
沈渡将她调转了方向，烘烤头部另一侧的发根，如玉的左耳在野火的跳动中泛着惨白，他凄惶而视，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头。
左耳也开始发热，秧秧嘤咛了一声。
“大哥哥。。。。。。”她口中模糊。
热量源源注入左耳，染红了她的后颈，红晕蔓延到前颈和锁骨，脸上的纸白一点点被吞噬。
“大哥哥。。。。。。”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寻找安全。
沈渡的牙尖难忍用力，磕在她的耳廓，于是口中弥漫起了铁锈味，她的左耳被他越吸越紧。
秧秧在他怀中模糊地只言片语，多半是在喊大哥。
不远处的士兵们背对着火堆，只留一片沉默的后背和脊梁，像坚不可摧的山。
秧秧的身上终于发热，沈渡果断抱她上马，奔向云州城，段平带着士兵护卫。
赶到官衙时，秧秧的高热症状十分明显，沈渡取来退烧的特效药，捏开她的嘴，喂了下去。
沈诺和叶宝言在他的身后放声大哭，沈渡喂完药，坐在床沿，对他们说：“没事了。”
叶宝言扑到床头查看秧秧的情形，哭得含糊不清地说：“怎么披头散发的，连耳朵都烧红了。”
沈渡吞了吞喉结。
沈诺则是张着嘴嚎，还一个劲地朝着沈渡身上挤，“这回真的吓死我了，大哥你和秧秧到底怎么遇险的？”
沈渡凝眉不动，心中早已明了，连同上次受伤在内，雁北人专门针对他采取了一系列行动，看来是术科将他列入了死敌名单。
他冷冷发笑，随后面无表情。
沈诺不敢再问，只伸手去拉叶宝言，“别压着我姐。”
叶宝言伏身半晌，才撑着直起身，两眼红肿地对沈渡说：“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沈诺一愣：“你不是吧，挑这个时候？”
叶宝言翻眼不理他，坚持让沈渡跟她出去说话。
沈诺不可理喻地瞄他们一眼，“有我守着她，你们去把话说清楚也好。”
沈渡没动。
叶宝言咬牙：“你总得负责。”
沈诺呲牙拧眉，余光扫向大哥，示意让他们出去吵，别在这吵着秧秧。
沈渡拗不过，只得随她出门。
两人站在门外廊檐下，支摘窗透出柔和的黄光，照得叶宝言一言难尽的表情生动至极。
“你打算怎么对她？”叶宝言开口。
沈渡先是警惕她一眼，复又垂落眼帘。
叶宝言用自嘲的语气：“原以为我的提议会被你认可，后来落空了才明白，你不娶妻，原因到底为何。”
沈渡掀眼：“叶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叶宝言沉默一息，叹气道：“沈渡，若你没有与全天下作对的决心，就请远离她吧。”
“这世间没有留给你们俩走的路。”
叶宝言错开他，推门进屋，不久沈诺出来，廊檐下已空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