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沈诺去了韩自明处，将此趟遇险之事全盘托出。
野荣能在互市抓住时机，掳走秧秧，引他入彀，必定清楚他的行踪。
韩自明倒吸凉气：“你的意思是，军中有雁北奸细？”
沈诺肯定道：“上次出城剿贼，收到的讯报与实情不符，导致我被围攻后负伤逃出，其中未必没有奸细作祟。”
韩自明盘腿坐在几后，倚掌思考。
“既然对方特意针对你而来，你有何对策？”
“锄奸。”沈渡利落道。
韩自明敛眸。
直到四更，沈渡方才返回住处。
自次日起，他便展开了忙碌，甚少去看秧秧，只每日把沈诺叫去，听他讲述情况。
秧秧当夜退了烧，又兼郎中精心治疗，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醒来后一直郁郁寡欢，嚷着有事要见沈渡。
连续数日，沈诺汇报的都是同样的话：“秧秧想出门。”
“秧秧有话要亲口问你。”
沈渡一概不准，“她身子刚好，还得好好养着，出门是不行的，待我有空自会去见她。”
“叶姑娘保证平安带她回来。”沈诺尝试说。
沈渡冷脸：“若你看不住她，就滚去跟胡胖子住客栈。”
沈诺张着嘴：“我什么也没说啊大哥！”
沈渡说：“还有你，出门记得让人跟着，你也不能有事。”
大哥关心我！沈诺甜了一把，郑重点头答应。
“这次换防的将士十日后会出发，我要晚些再走，到时候你把她们带上，随大军离开吧。”
沈诺诧道：“大哥不是说京师还有事要办吗？”
“京师的事不急，得把紧急的事先办了，总之你千万照顾好秧秧，送她平安到家。”
沈诺嘀咕：“她肯听我的吗？！说不定她不愿跟大军走，话说回来，大哥迟早都要返京，为何不亲自送。”
沈渡说：“你回吧，明日再来。”
沈诺磨磨蹭蹭，盘桓在他身边，想让他去官衙看看。
沈渡也不再理他，军中回事的兵一个接一个，他应约出营帐后便没再回来。
沈诺只得铩羽而归，回去迎接秧秧的责难。
他刚说完大哥的安排，坐在旁边的叶宝言就见秧秧脸色一黯。
叶宝言在心里暗嘶，表面做出了开心配合的模样，说：“怎么来的怎么回，沈渡这样安排没什么问题，反正我想买的也买了，想吃的也吃了，该回去领罚了。”
“你说对吧秧秧？咱们出来这么久，家里肯定担心死了，特别是阿娘她们，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呢。”叶宝言试图引导。
她不答，沈诺抬起屁股准备开溜。
秧秧不快地转向他，“你有没有跟大哥说我有事问他？”
沈诺屁股跌回去，“我说了，说了好多次，可大哥太忙，在营里一刻也不得闲。”
“那我可以过去！”秧秧加大音量，“他又为何不准？”
沈诺苦着脸，说：“还不是怕你又被人掳走？现在就连我出门，后面都跟着一队甲兵，大哥说怕我也出事，所以才让咱们跟大军走嘛。”
秧秧恼气地盯着他，“那。。。。。。”
那了半天，还是没借口。
秧秧说：“明日去见大哥，我必须跟你一起。”
沈诺吓得屁股一歪倒地，叶宝言第一时间哈哈大笑。
“求你饶了我，既然大哥不准，你乖乖听话就好了，干嘛非要跟他对着干？”沈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说。
叶宝言笑个没完，沈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第二天秧秧向官衙的士兵借了一把长刀挂在腰间，守在沈诺屋门外，时间一到，沈诺欲去大营汇报，门一推，秧秧立在那里，手把着刀柄对他阴笑。
沈诺转个圈，关上门，复又打开，“我给你跪下？”他问。
哼！
“我真的好了，没事了，大哥哥非关着我干什么！再说你身边不是有兵吗？我也带着刀，咱们又不出城，绝对不会出事的。”秧秧英姿飒爽，握刀站在门口不让步。
沈诺丧眉耷眼，走一步叹三叹，被秧秧紧催慢赶，终于来到了大营。
帐内有士兵正在低语，沈渡被外边的人影一晃眼，深吸气后抬手止住，对外边说：“进来吧。”
士兵很有眼色地退下。
秧秧谄笑着，和沈诺一同进来。
沈渡神色沉静，稳坐在桌几后面，渊黑的凤目落在她身上，凝定，而后悠悠扫向了沈诺。
“是秧秧逼我的！”沈诺开口哭诉。
秧秧一巴掌拍他头：“叫我什么？”
她另一手还扶着刀，沈诺害怕地离远了她。
沈渡没法，对他挥挥手，“你出去吧。”
沈诺一喜，逃出营帐。
沈渡从桌几后站起身，身形颀长挺拔，他低头将门口的毡布放下，不让风透进来。
转过身，秧秧已站在几尺之外望着他，两耳烧红。
他咳嗽一声，错开她的注视。
“还给我！”秧秧理不直气壮地说。
沈渡回到桌几后，盘腿坐下，理着身前的军报公文，没有抬眼。
秧秧嗒嗒跑过去，弯腰按住桌几上的纸张，“我知道的，咱们在水里的时候就被你拿走了。”
沈渡僵硬地望向她，问：“谁家姑娘买那种小铜人？让人知道还要不要名声了？”
秧秧小脸一红，自从看见西域商人摊子上的男女缠架着腿抱在一起的铜像，她就念念不忘要买回去，给姐妹们开开眼。
于是她嘴硬道：“那对小人有什么问题？我堂堂正正花钱买的。”
沈渡凤目一睐，“你知道那是什么？”
秧秧死撑着说：“我知道，在水里我们不就那样吗？”
呼哗！
一场猛火爆发，蔓延在沈渡全身，烧毁他的军服，烧过他的发顶，将他烧成灰烬。
全身没有一处不通红发麻。
沈渡撑不下去了，手从后面摸出一对小铜人扔给她，扬手让她出去。
秧秧蹲下捡起，看了看铜人，又小心看他，两耳烧红，掀开毡布站在门口。
寒风掠耳，怎么反而更烫了？
里面也是抑制不住的火山爆发，沈渡坐在营帐内，像一座内里喷薄的火山，每个毛孔都被高温岩浆灌透。
不远处，沈诺跟保护他的士兵勾肩搭背，丝毫不摆他相府公子的架子。
“你们有机会换防回京师，一定记得来找我，酒管够，乐子也管够！”
士兵们纷纷咧嘴笑，“四公子赏面，我等自然去叨扰。”
“客气什么？你们护我安危，就是我们自己人，沈家绝不会亏待。”沈诺如今学得精乖，举着沈家的招牌给自己摇旗呐喊。
士兵们更加愿意为他上刀山了，只要敌人敢来相犯，他们必搏命救人。
他眼角窥到秧秧站在外头有一会儿了，便跟士兵们打声招呼走了回来，打量着她：“干嘛呢？大哥罚你站外面了？”
秧秧翻他白眼，打开毡布重新进去，沈诺在后头哎哟一声，捂着被毡布打疼的眼睛跟进来。
沈渡此刻成了火山灰，温度降了不少。
他板着脸：“没事早些回去，大营事多，我就不送了。”
沈诺觉得大哥今日阴晴不定的，不想招惹，便拉起秧秧欲走。
秧秧甩开他手，梗着脖子说了句：“我留下来等你一起回去。”
沈渡绷住不塌方，运气说道：“不，行。”
秧秧跨步上前，伏身抵住他的桌几，黑澈澈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他：“反正我不随大军走，等你办完事了再带我走。”
沈诺摊开手：“大哥你看，她是不是很凶？你可有办法治她吗？”
沈渡往后略仰，道：“我是让你看好她。”
秧秧小手拍桌面：“休想支使我先走。”桌上的纸张哐哐直震。
沈诺一副“反正我管不了”的样子。
沈渡说：“你不走，人家叶姑娘怎么办？”
秧秧哼道：“有沈诺陪她。”
沈诺紧张地看她一眼：“三姐姐别胡说！”
秧秧斜眼示意他闭嘴。
正僵持呢，刚才退出去的士兵返回了营帐，在外边高声说有事要禀。
沈渡正言：“我有事要忙，你们速回官衙。”说完让士兵进来。
秧秧不情愿地站起，和沈诺一道出了营帐。
士兵健步如飞，闪身进去，一顿低语后，沈渡点头：“让他去，远远盯着，别让他发现。”
奸细终于动了。
沈诺去了韩自明处，将此趟遇险之事全盘托出。
野荣能在互市抓住时机，掳走秧秧，引他入彀，必定清楚他的行踪。
韩自明倒吸凉气：“你的意思是，军中有雁北奸细？”
沈诺肯定道：“上次出城剿贼，收到的讯报与实情不符，导致我被围攻后负伤逃出，其中未必没有奸细作祟。”
韩自明盘腿坐在几后，倚掌思考。
“既然对方特意针对你而来，你有何对策？”
“锄奸。”沈渡利落道。
韩自明敛眸。
直到四更，沈渡方才返回住处。
自次日起，他便展开了忙碌，甚少去看秧秧，只每日把沈诺叫去，听他讲述情况。
秧秧当夜退了烧，又兼郎中精心治疗，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醒来后一直郁郁寡欢，嚷着有事要见沈渡。
连续数日，沈诺汇报的都是同样的话：“秧秧想出门。”
“秧秧有话要亲口问你。”
沈渡一概不准，“她身子刚好，还得好好养着，出门是不行的，待我有空自会去见她。”
“叶姑娘保证平安带她回来。”沈诺尝试说。
沈渡冷脸：“若你看不住她，就滚去跟胡胖子住客栈。”
沈诺张着嘴：“我什么也没说啊大哥！”
沈渡说：“还有你，出门记得让人跟着，你也不能有事。”
大哥关心我！沈诺甜了一把，郑重点头答应。
“这次换防的将士十日后会出发，我要晚些再走，到时候你把她们带上，随大军离开吧。”
沈诺诧道：“大哥不是说京师还有事要办吗？”
“京师的事不急，得把紧急的事先办了，总之你千万照顾好秧秧，送她平安到家。”
沈诺嘀咕：“她肯听我的吗？！说不定她不愿跟大军走，话说回来，大哥迟早都要返京，为何不亲自送。”
沈渡说：“你回吧，明日再来。”
沈诺磨磨蹭蹭，盘桓在他身边，想让他去官衙看看。
沈渡也不再理他，军中回事的兵一个接一个，他应约出营帐后便没再回来。
沈诺只得铩羽而归，回去迎接秧秧的责难。
他刚说完大哥的安排，坐在旁边的叶宝言就见秧秧脸色一黯。
叶宝言在心里暗嘶，表面做出了开心配合的模样，说：“怎么来的怎么回，沈渡这样安排没什么问题，反正我想买的也买了，想吃的也吃了，该回去领罚了。”
“你说对吧秧秧？咱们出来这么久，家里肯定担心死了，特别是阿娘她们，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呢。”叶宝言试图引导。
她不答，沈诺抬起屁股准备开溜。
秧秧不快地转向他，“你有没有跟大哥说我有事问他？”
沈诺屁股跌回去，“我说了，说了好多次，可大哥太忙，在营里一刻也不得闲。”
“那我可以过去！”秧秧加大音量，“他又为何不准？”
沈诺苦着脸，说：“还不是怕你又被人掳走？现在就连我出门，后面都跟着一队甲兵，大哥说怕我也出事，所以才让咱们跟大军走嘛。”
秧秧恼气地盯着他，“那。。。。。。”
那了半天，还是没借口。
秧秧说：“明日去见大哥，我必须跟你一起。”
沈诺吓得屁股一歪倒地，叶宝言第一时间哈哈大笑。
“求你饶了我，既然大哥不准，你乖乖听话就好了，干嘛非要跟他对着干？”沈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说。
叶宝言笑个没完，沈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第二天秧秧向官衙的士兵借了一把长刀挂在腰间，守在沈诺屋门外，时间一到，沈诺欲去大营汇报，门一推，秧秧立在那里，手把着刀柄对他阴笑。
沈诺转个圈，关上门，复又打开，“我给你跪下？”他问。
哼！
“我真的好了，没事了，大哥哥非关着我干什么！再说你身边不是有兵吗？我也带着刀，咱们又不出城，绝对不会出事的。”秧秧英姿飒爽，握刀站在门口不让步。
沈诺丧眉耷眼，走一步叹三叹，被秧秧紧催慢赶，终于来到了大营。
帐内有士兵正在低语，沈渡被外边的人影一晃眼，深吸气后抬手止住，对外边说：“进来吧。”
士兵很有眼色地退下。
秧秧谄笑着，和沈诺一同进来。
沈渡神色沉静，稳坐在桌几后面，渊黑的凤目落在她身上，凝定，而后悠悠扫向了沈诺。
“是秧秧逼我的！”沈诺开口哭诉。
秧秧一巴掌拍他头：“叫我什么？”
她另一手还扶着刀，沈诺害怕地离远了她。
沈渡没法，对他挥挥手，“你出去吧。”
沈诺一喜，逃出营帐。
沈渡从桌几后站起身，身形颀长挺拔，他低头将门口的毡布放下，不让风透进来。
转过身，秧秧已站在几尺之外望着他，两耳烧红。
他咳嗽一声，错开她的注视。
“还给我！”秧秧理不直气壮地说。
沈渡回到桌几后，盘腿坐下，理着身前的军报公文，没有抬眼。
秧秧嗒嗒跑过去，弯腰按住桌几上的纸张，“我知道的，咱们在水里的时候就被你拿走了。”
沈渡僵硬地望向她，问：“谁家姑娘买那种小铜人？让人知道还要不要名声了？”
秧秧小脸一红，自从看见西域商人摊子上的男女缠架着腿抱在一起的铜像，她就念念不忘要买回去，给姐妹们开开眼。
于是她嘴硬道：“那对小人有什么问题？我堂堂正正花钱买的。”
沈渡凤目一睐，“你知道那是什么？”
秧秧死撑着说：“我知道，在水里我们不就那样吗？”
呼哗！
一场猛火爆发，蔓延在沈渡全身，烧毁他的军服，烧过他的发顶，将他烧成灰烬。
全身没有一处不通红发麻。
沈渡撑不下去了，手从后面摸出一对小铜人扔给她，扬手让她出去。
秧秧蹲下捡起，看了看铜人，又小心看他，两耳烧红，掀开毡布站在门口。
寒风掠耳，怎么反而更烫了？
里面也是抑制不住的火山爆发，沈渡坐在营帐内，像一座内里喷薄的火山，每个毛孔都被高温岩浆灌透。
不远处，沈诺跟保护他的士兵勾肩搭背，丝毫不摆他相府公子的架子。
“你们有机会换防回京师，一定记得来找我，酒管够，乐子也管够！”
士兵们纷纷咧嘴笑，“四公子赏面，我等自然去叨扰。”
“客气什么？你们护我安危，就是我们自己人，沈家绝不会亏待。”沈诺如今学得精乖，举着沈家的招牌给自己摇旗呐喊。
士兵们更加愿意为他上刀山了，只要敌人敢来相犯，他们必搏命救人。
他眼角窥到秧秧站在外头有一会儿了，便跟士兵们打声招呼走了回来，打量着她：“干嘛呢？大哥罚你站外面了？”
秧秧翻他白眼，打开毡布重新进去，沈诺在后头哎哟一声，捂着被毡布打疼的眼睛跟进来。
沈渡此刻成了火山灰，温度降了不少。
他板着脸：“没事早些回去，大营事多，我就不送了。”
沈诺觉得大哥今日阴晴不定的，不想招惹，便拉起秧秧欲走。
秧秧甩开他手，梗着脖子说了句：“我留下来等你一起回去。”
沈渡绷住不塌方，运气说道：“不，行。”
秧秧跨步上前，伏身抵住他的桌几，黑澈澈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他：“反正我不随大军走，等你办完事了再带我走。”
沈诺摊开手：“大哥你看，她是不是很凶？你可有办法治她吗？”
沈渡往后略仰，道：“我是让你看好她。”
秧秧小手拍桌面：“休想支使我先走。”桌上的纸张哐哐直震。
沈诺一副“反正我管不了”的样子。
沈渡说：“你不走，人家叶姑娘怎么办？”
秧秧哼道：“有沈诺陪她。”
沈诺紧张地看她一眼：“三姐姐别胡说！”
秧秧斜眼示意他闭嘴。
正僵持呢，刚才退出去的士兵返回了营帐，在外边高声说有事要禀。
沈渡正言：“我有事要忙，你们速回官衙。”说完让士兵进来。
秧秧不情愿地站起，和沈诺一道出了营帐。
士兵健步如飞，闪身进去，一顿低语后，沈渡点头：“让他去，远远盯着，别让他发现。”
奸细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