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细细看了一会说：“没见过。还真当我是百晓生了，我谢谢你？”
皮衣男挑起一只眉，叼着烟将手机塞回口袋，临走前趁机从老板柜台上又抓了一把瓜子。
老板见状操起逗猫棒要揍他，但抵不过皮衣男灵活，扑了个空后，愤愤啐了句国粹。
皮衣男得逞地笑着，捧着瓜子去了菜鸟驿站。
他在这浑浑噩噩了二十年，也不记得具体是几年前，这里突然开了家驿站。在有这家驿站之前，收快递都要去各个站点，方向不一，路程远，他也不高兴网上买东西。
现在倒是更方便了，还能邻里之间拼个单，团个购，有些生活必需品确实多多少少能省点钱。
老板开驿站之前就是这片区的快递员，白天送快递，晚上送外卖。四十多岁，一只胳膊上满是纹身，看起来像混社会的，但认识久了就知道他待人客气热情，做事勤快，还特能吃苦。一来二去，和大家也算是可以聊天的交情。
老板有个儿子，今年刚上高二，刚搬来那会才上初中，正阳光美好的年纪却整天死气沉沉的，整天垂着头，不和任何人说话。邻里们猜是初来乍到不适应或者在学校受欺负了。
直到有天半夜，下着大雨，这孩子和家人吵架后冲出家门，路上被一辆渣土车撞了，司机肇事逃逸，孩子抢救了两天一夜，所幸小命抱住了，但一只腿断了。
皮衣男那时候心想，这家人可真够惨的，比他还惨。现场摄像头也没有，线索也被大雨冲了，孩子的医药费让原本欠债的家雪上加霜，十多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最高的时候，以后都要做轮椅了，恐怕更不想活了。
但皮衣男那会和老板不熟，当时正忙着和老婆吵架打架闹离婚，也没心思关注人家的八卦。
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两年多，直到有天他取快递才发现这里新开了间驿站，驿站老板提起当年的低谷反倒面带笑意。
他说，有个新来的交警熬了好几个通宵终于帮他们找到了线索，顺利得到了赔偿。还说那交警后来帮他们联络了慈善机构，给孩装上了义肢。再后来，孩子考上了省重点高中，上学期还拿了全额奖学金。
“沈叔叔，来拿快递啊？”
皮衣男沈建兴的思绪被人打断，抬眼看见驿站老板儿子单肩背着书包从旁侧巷子出来。
“嗯，放学啦？”
“嗯。”
“你爸在吗？”
“这会……取货应该回来了吧。你找他有事？”
“不不，就随口问问。”
到了驿站，老板正在卸货。
“今天这么多快递啊。”沈建兴向老板打了声招呼。
“这不刚过五一嘛，今天比昨天少些了。”
取了快递，沈建兴坐在门口不紧不慢地拆胶带。老板儿子丢下书包，拿着扫码枪给快递入库，一边扫一边问：“咦？黑子叔怎么还没来？”
“毛丫给车撞了，你黑子叔带她上医院了。”沈建兴回答。
“啊？”听见车祸，老板儿子依旧冷不丁颤栗，直起身看向沈建兴，“在哪撞的？严重不？”
“就在小卖部那边，膝盖和手蹭破了皮，别的还好，不咋严重。”
驿站老板背着一大包包裹过来，放在门口，说：“希望没事，这孩子，没有妈妈，奶奶又重男轻女，也是命苦。”
拆完胶带，沈建兴拿出手机点开短视频APP，搜索框输入关键字：“南城交警” “宣传片”，翻了两个视频后，果然看到了网友的剪辑。
“哎？”他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刚来处理事故的交警吗？小伙长得可真帅。”
老板儿子理完货出来，听见视频里熟悉的声音，凑过去看了眼说：“是邵哥哥呀，今天是他来的吗？”
沈建兴抬头看了眼老板儿子问：“你认识？”
“嗯，我要不是这腿……我也考军校了。”
“你？你不是要做机器人编程的吗？”
“他啊，想考清华呢！”驿站老板背着最后一大袋包裹走过来，放在门口后拍了拍手上的灰,端起桌子上的塑料大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说，
“也多亏了邵警官。那时候隔三差五来找他聊天，风雨无阻的，还给他辅导作业，开导他。后来这孩子非要去参加期末考试，我说你都缺了多久的课没上了，不想让他考，怕再打击他的积极性，没想到居然考了个第一名！去学校之前我和他妈还特担心，没想到同学们没有一个因为他小腿断了就歧视他，还有给他送笔的，送书的，送小零食的。后来他能走了，几个男同学请他去看了次机器人展，这不，一看就喜欢上了，几个孩子说好一起考清华计算机系呢。”
“哟！这可不得了啊！”沈建兴转头看向驿站老板儿子，“看来你那个邵哥哥真厉害。”
孩子一边熟练地拣货，一边说：“那必须。所以我们不用担心毛丫妹妹了，有邵哥哥，一定能最好解决的。”
“但他看起来和车主认识，为了避嫌他没参与，我看见是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交警在处理。”沈建兴接着问，“他……是咱这片区的？好像没见过嘛。”
“以前在这呆过，现在调到城西中队去了，产业园那块。”
“哦，产业园呐……”沈建兴盯着手机，若有所思。
***
程韵直接回了工作室，老李则去接陆瑶，陪她去看房。
晚上刚到家，程韵就接到了陆瑶的电话。
电话那头，陆瑶有气无力，好像哭过：“大橙子，你在家吗？”
“在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回：“我可以去你那住两天吗？”
“当然可以啊，你来啊，我把定位发给你。”
“嗯……”
挂了电话，程韵悬着心打开APP开始点外卖，零食、水果、卤味、纸巾，看到酒水一栏的时候，叹了口气，点了一箱啤酒和一打鸡尾酒。
外卖刚收到，陆瑶也到了，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红着眼，噘着嘴，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落寞。
“你这是？和骆老师吵架了？”程韵走过去，与陆瑶一起提着行李箱上楼。
“别提她，一提一肚子火。”
程韵想，果然，能把陆瑶气哭成这样的，非骆老师莫属。
“又离家出走？多大的人了，还闹这把戏？”
“我这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要搬走！当然，不是搬你这，我只暂住两天。”
“那你要搬去哪？”
“我在酒吧附近租了个单身公寓，后天拿房。”
程韵费解地问：“你来和我住就行了，干嘛还要租房子呀？”
“你这离酒吧太远！再说了，你们这门口除了一间超市、一家药店，外加几家小吃店以外，啥也没有。环境倒是不错，适合养老。让我住两天还行，时间久了我会憋死的。”
“外面租房子最起码也要一个月起租吧？你这是要打长期战啊？”
进了家门，陆瑶将行李箱往墙边一挪，说:“对！我是搬走啦！而且我决定买那边的房了，明天就去交定金，两个月后拿房！”
“这么快？你不再多看两家吗？况且那边离酒吧也不近呢……”
“我这人相信第一眼的直觉。反正迟早要买，也不是投资，喜欢就行，就它了，看多了只会更纠结。”
说完，陆瑶三下五除二换了鞋，看到桌上的外卖时心情好了些，眨巴着酸涩的红眼对程韵说，“还是大橙子懂我。”
程韵把零食挨个放在桌上，从冰箱拿出一小盒酸奶，抢过陆瑶刚打开的酒瓶说：“先吃点，不能空腹喝！喏，酸奶敷一下眼睛。”
陆瑶夺过酒瓶：“我知道啦！”
程韵在陆瑶对面坐下，顺势看了眼手机，有一条信息，是陆瑶的妈妈发的。
骆老师：【程韵你好，请问陆瑶去你那了吗？如果是的话，麻烦不要告诉她我发的这条信息。】
程韵回了个“在的”，然后将手机握在手里，藏在桌下，看着陆瑶正在套一次性手套，套完开始啃虎皮凤爪。
“吃饭了吗？要不再给你下碗面条？”
陆瑶嚼着肉摇了摇头：“不想吃，这些够了。”
“那你慢慢吃。”说罢，程韵故意玩手机，看到骆老师的信息后，抬眼看了看陆瑶。
骆老师：【好，她在你那我就放心了。程韵，明天有时间吗？有件事，我想找你单独谈一谈，请不要告诉陆瑶。】
骆老师从来没有给程韵发过信息，更不用说想找她单独谈一谈，程韵隐隐觉得陆瑶和她妈妈的矛盾，远远不止恋爱对象不像老实人这么简单。
程韵想了一下，回：【好的，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明天我去找您吧。】
骆老师：【那就明天下午1点左右，在市第一医院门口的咖啡馆吧。】
市第一医院？程韵怔了一下。
“给谁发信息呢？鸟都不鸟我？哎，见色忘友！姐姐我现在憋屈着呢！”陆瑶喝了一大口啤酒，抱着瓶子盯着程韵看。
程韵速速回了个“好的”，收了手机，对陆瑶说：“好，不和她聊，和你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皮衣男挑起一只眉，叼着烟将手机塞回口袋，临走前趁机从老板柜台上又抓了一把瓜子。
老板见状操起逗猫棒要揍他，但抵不过皮衣男灵活，扑了个空后，愤愤啐了句国粹。
皮衣男得逞地笑着，捧着瓜子去了菜鸟驿站。
他在这浑浑噩噩了二十年，也不记得具体是几年前，这里突然开了家驿站。在有这家驿站之前，收快递都要去各个站点，方向不一，路程远，他也不高兴网上买东西。
现在倒是更方便了，还能邻里之间拼个单，团个购，有些生活必需品确实多多少少能省点钱。
老板开驿站之前就是这片区的快递员，白天送快递，晚上送外卖。四十多岁，一只胳膊上满是纹身，看起来像混社会的，但认识久了就知道他待人客气热情，做事勤快，还特能吃苦。一来二去，和大家也算是可以聊天的交情。
老板有个儿子，今年刚上高二，刚搬来那会才上初中，正阳光美好的年纪却整天死气沉沉的，整天垂着头，不和任何人说话。邻里们猜是初来乍到不适应或者在学校受欺负了。
直到有天半夜，下着大雨，这孩子和家人吵架后冲出家门，路上被一辆渣土车撞了，司机肇事逃逸，孩子抢救了两天一夜，所幸小命抱住了，但一只腿断了。
皮衣男那时候心想，这家人可真够惨的，比他还惨。现场摄像头也没有，线索也被大雨冲了，孩子的医药费让原本欠债的家雪上加霜，十多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最高的时候，以后都要做轮椅了，恐怕更不想活了。
但皮衣男那会和老板不熟，当时正忙着和老婆吵架打架闹离婚，也没心思关注人家的八卦。
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两年多，直到有天他取快递才发现这里新开了间驿站，驿站老板提起当年的低谷反倒面带笑意。
他说，有个新来的交警熬了好几个通宵终于帮他们找到了线索，顺利得到了赔偿。还说那交警后来帮他们联络了慈善机构，给孩装上了义肢。再后来，孩子考上了省重点高中，上学期还拿了全额奖学金。
“沈叔叔，来拿快递啊？”
皮衣男沈建兴的思绪被人打断，抬眼看见驿站老板儿子单肩背着书包从旁侧巷子出来。
“嗯，放学啦？”
“嗯。”
“你爸在吗？”
“这会……取货应该回来了吧。你找他有事？”
“不不，就随口问问。”
到了驿站，老板正在卸货。
“今天这么多快递啊。”沈建兴向老板打了声招呼。
“这不刚过五一嘛，今天比昨天少些了。”
取了快递，沈建兴坐在门口不紧不慢地拆胶带。老板儿子丢下书包，拿着扫码枪给快递入库，一边扫一边问：“咦？黑子叔怎么还没来？”
“毛丫给车撞了，你黑子叔带她上医院了。”沈建兴回答。
“啊？”听见车祸，老板儿子依旧冷不丁颤栗，直起身看向沈建兴，“在哪撞的？严重不？”
“就在小卖部那边，膝盖和手蹭破了皮，别的还好，不咋严重。”
驿站老板背着一大包包裹过来，放在门口，说：“希望没事，这孩子，没有妈妈，奶奶又重男轻女，也是命苦。”
拆完胶带，沈建兴拿出手机点开短视频APP，搜索框输入关键字：“南城交警” “宣传片”，翻了两个视频后，果然看到了网友的剪辑。
“哎？”他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刚来处理事故的交警吗？小伙长得可真帅。”
老板儿子理完货出来，听见视频里熟悉的声音，凑过去看了眼说：“是邵哥哥呀，今天是他来的吗？”
沈建兴抬头看了眼老板儿子问：“你认识？”
“嗯，我要不是这腿……我也考军校了。”
“你？你不是要做机器人编程的吗？”
“他啊，想考清华呢！”驿站老板背着最后一大袋包裹走过来，放在门口后拍了拍手上的灰,端起桌子上的塑料大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说，
“也多亏了邵警官。那时候隔三差五来找他聊天，风雨无阻的，还给他辅导作业，开导他。后来这孩子非要去参加期末考试，我说你都缺了多久的课没上了，不想让他考，怕再打击他的积极性，没想到居然考了个第一名！去学校之前我和他妈还特担心，没想到同学们没有一个因为他小腿断了就歧视他，还有给他送笔的，送书的，送小零食的。后来他能走了，几个男同学请他去看了次机器人展，这不，一看就喜欢上了，几个孩子说好一起考清华计算机系呢。”
“哟！这可不得了啊！”沈建兴转头看向驿站老板儿子，“看来你那个邵哥哥真厉害。”
孩子一边熟练地拣货，一边说：“那必须。所以我们不用担心毛丫妹妹了，有邵哥哥，一定能最好解决的。”
“但他看起来和车主认识，为了避嫌他没参与，我看见是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交警在处理。”沈建兴接着问，“他……是咱这片区的？好像没见过嘛。”
“以前在这呆过，现在调到城西中队去了，产业园那块。”
“哦，产业园呐……”沈建兴盯着手机，若有所思。
***
程韵直接回了工作室，老李则去接陆瑶，陪她去看房。
晚上刚到家，程韵就接到了陆瑶的电话。
电话那头，陆瑶有气无力，好像哭过：“大橙子，你在家吗？”
“在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回：“我可以去你那住两天吗？”
“当然可以啊，你来啊，我把定位发给你。”
“嗯……”
挂了电话，程韵悬着心打开APP开始点外卖，零食、水果、卤味、纸巾，看到酒水一栏的时候，叹了口气，点了一箱啤酒和一打鸡尾酒。
外卖刚收到，陆瑶也到了，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红着眼，噘着嘴，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落寞。
“你这是？和骆老师吵架了？”程韵走过去，与陆瑶一起提着行李箱上楼。
“别提她，一提一肚子火。”
程韵想，果然，能把陆瑶气哭成这样的，非骆老师莫属。
“又离家出走？多大的人了，还闹这把戏？”
“我这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要搬走！当然，不是搬你这，我只暂住两天。”
“那你要搬去哪？”
“我在酒吧附近租了个单身公寓，后天拿房。”
程韵费解地问：“你来和我住就行了，干嘛还要租房子呀？”
“你这离酒吧太远！再说了，你们这门口除了一间超市、一家药店，外加几家小吃店以外，啥也没有。环境倒是不错，适合养老。让我住两天还行，时间久了我会憋死的。”
“外面租房子最起码也要一个月起租吧？你这是要打长期战啊？”
进了家门，陆瑶将行李箱往墙边一挪，说:“对！我是搬走啦！而且我决定买那边的房了，明天就去交定金，两个月后拿房！”
“这么快？你不再多看两家吗？况且那边离酒吧也不近呢……”
“我这人相信第一眼的直觉。反正迟早要买，也不是投资，喜欢就行，就它了，看多了只会更纠结。”
说完，陆瑶三下五除二换了鞋，看到桌上的外卖时心情好了些，眨巴着酸涩的红眼对程韵说，“还是大橙子懂我。”
程韵把零食挨个放在桌上，从冰箱拿出一小盒酸奶，抢过陆瑶刚打开的酒瓶说：“先吃点，不能空腹喝！喏，酸奶敷一下眼睛。”
陆瑶夺过酒瓶：“我知道啦！”
程韵在陆瑶对面坐下，顺势看了眼手机，有一条信息，是陆瑶的妈妈发的。
骆老师：【程韵你好，请问陆瑶去你那了吗？如果是的话，麻烦不要告诉她我发的这条信息。】
程韵回了个“在的”，然后将手机握在手里，藏在桌下，看着陆瑶正在套一次性手套，套完开始啃虎皮凤爪。
“吃饭了吗？要不再给你下碗面条？”
陆瑶嚼着肉摇了摇头：“不想吃，这些够了。”
“那你慢慢吃。”说罢，程韵故意玩手机，看到骆老师的信息后，抬眼看了看陆瑶。
骆老师：【好，她在你那我就放心了。程韵，明天有时间吗？有件事，我想找你单独谈一谈，请不要告诉陆瑶。】
骆老师从来没有给程韵发过信息，更不用说想找她单独谈一谈，程韵隐隐觉得陆瑶和她妈妈的矛盾，远远不止恋爱对象不像老实人这么简单。
程韵想了一下，回：【好的，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明天我去找您吧。】
骆老师：【那就明天下午1点左右，在市第一医院门口的咖啡馆吧。】
市第一医院？程韵怔了一下。
“给谁发信息呢？鸟都不鸟我？哎，见色忘友！姐姐我现在憋屈着呢！”陆瑶喝了一大口啤酒，抱着瓶子盯着程韵看。
程韵速速回了个“好的”，收了手机，对陆瑶说：“好，不和她聊，和你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