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韵的画展定在了六一,儿童节,主题是Remembering remember。

    画展入口处是梦幻的蘑菇森林造景,蘑菇中央悬挂展览了一副非卖品,就是那幅邵启铭收藏至今的蜡笔画。

    早上9:00,程韵在签到处等候嘉宾。

    第一个来的是秦云舒,她身穿一套很有气质的正红色连衣裙,捧着一大束浅紫色为主色调的鲜花,脚蹬细跟高跟鞋,整个人走起路来相当有气场。

    “大橙子!”她笑着将花送到程韵面前,拈起自己的裙摆,又指了指花说,“祝你画展顺利,大红大紫。”

    程韵这才反应过来秦云舒穿红衣服的用意,感动地说:“谢谢云舒姐,你来的好早呀。”

    “哎哟,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我早点来,一会逛完展要提前走,还有点事还没解决完,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能来我真的超级开心,我的画展也跟着蓬荜生辉了呀。”

    签完到后,礼仪小姐上前为秦云舒佩戴了鲜花手环。这时,陆瑶刚好检查完全部的项目从里面出来,见到秦云舒后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这就是传说中的云舒姐吧?”

    秦云舒笑:“这就是传说中的陆瑶吧?”

    “是哒!”陆瑶笑着伸出手,“来,请跟我来吧。”

    秦云舒跟着陆瑶进去参展了,程韵还在签到处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人。

    嘉宾陆续到场与程韵问候,有她以前的老师,有大学的同学,也有画坛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其他画家。

    邵启铭因为工作原因白天无法参加,特地定了一大束程韵最爱的香槟洋桔梗叫人送过来,花上的卡片写着:“祝我们家可爱又亲爱的大画家,画展成功——永远爱你的启铭。”

    过了一会,门外突然骚动起来,先前到达的嘉宾与观众也闻声纷纷跑到签到台边翘首以盼。

    程韵整了整衣裙,含着笑,快步向门外走去。

    商务车在门前停下,车门缓慢移开,司机老李迅速下车去扶里面的客人。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慢从车内撤下脚,扶着老李的手臂下了车。

    程韵从人群中奔跑过去,扑向那人的怀里,与他右左右贴了三次脸颊,然后笑着用S国的语言说:“老师,欢迎您。”

    来人正是S国著名的油画大师伊凡·拉索夫,程韵的老师。

    伊凡身形高大,白胡子白卷发,有点像圣诞老人,虽已年近八十,但依旧气场十足。

    程韵挽着伊凡的手臂向会展签到处走,周围有很多人拍照,还有人用S国语言喊伊凡的名字。伊凡淡定微笑朝周围的嘉宾招手,还用中文说:“你好”、“欢迎来看程韵的画展。”

    伊凡进去后,人群中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伊凡来了啊,我记得他好像很排斥风景画。”

    “那他要是看到他得意门生的画展里有好几幅风景画会不会生气?”

    “这谁知道……”

    “程韵跟了他那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他的忌讳吧?”

    “听说他老人家昨天就来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学生啊。”

    “这要万一看到风景画……”

    ……

    画展开幕式上,伊凡特地做了致辞,并与秦云舒以及几位国内书画界的前辈一起参加了剪彩。

    剪彩完毕预示着画展的正式开始。

    程韵站在伊凡和奶奶的中间,扶着他们的手臂陪他们逛展。伊凡一来,画展的人气明显旺了起来,幸好他老人家带了个助理,全程在另一边护着老人,才避免了他被一些媒体争相采访。

    其实昨天布展的时候,伊凡就已经来给程韵探班了,送了程韵一个大大的惊喜。因为伊凡原本说他在柏林参加活动没有时间的,没想到是故意骗她的。

    当时伊凡看到程韵的几幅风景画时确实沉默了好一会。

    程韵以为外界的传言是真的,但最后伊凡问她:“你知道我最初看上你的哪一点吗?不是你的天赋,也不是你比其他人能吃苦。”

    程韵疑惑地问:“那是……”

    “是因为你总会不断突破自己的舒适圈,总是谦卑且认真地面对画画这件事。话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人能有几个?连我也自愧不如。”

    伊凡向程韵说出了外界的传言,这传言虽然他的学生们都不太相信,但他们也相信这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伊凡真的从来不教他们画风景,也没让他们画。因此,不论这是不是老师的禁忌,不碰是最明智的选择。

    传言确实是真的,但他也早已放下,放不下的是那些媒体和互联网的记忆。

    原来伊凡的未婚妻也是一位画家,他们经常出去写生,立誓要一起画遍全世界的美景。

    S国有一座峡谷,风景奇异,震撼人心,是他的妻子最喜欢的画的地方。但就在他们结婚前一天,他们再次来到那个峡谷写生的时候,天逢大雨,坡陡湿滑,他的未婚妻一个失足,永远留在了那个峡谷里……

    搜救队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尸体,只找到一条勾在树枝上的红色丝巾。自那以后,伊凡自闭了很久,也再也不想画风景了,因为笔下的一草一木都会让他想到死去的未婚妻。

    不明所以的媒体将这件事大肆报道,一遍一遍揭开他的伤疤,在大庭广众之下撒盐。

    终于,他崩溃了,愤怒了,在一个极为重要的场合扔掉了话筒扬长而去。

    伊凡终身未娶,但时间的洪流已将他的伤疤抚平。他每年还是会去那个峡谷祭奠她的未婚妻,在那里默默坐上大半天,只是他不会再画了。他其实希望他的学生们可以画出任何想画的东西,不要为自己设限。

    伊凡在一幅印象森林的风景画前驻足,淡蓝的冷色调,薄雾朦胧,像那个雨天峡谷里解不开也化不掉的思念。

    周围的人都屏气凝神地跟着,动都不敢动。

    伊凡转头问助理:“东西呢?”

    就在众人都意外伊凡没有发火的时候,惊见助理拿出了一个小的颜料盒和一把油画刮刀。

    盒盖打开,里面装着几个颜色的油画颜料,伊凡提刀随手挑了一块红色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难道他要毁了这幅画?”

    只见伊凡随手在程韵的画上添了两笔,全冷色调的森林一角多了一抹红,远看像一只勾在枝头的丝巾。

    如果说这清冷无欲的森林是他的心境,那这抹红就是他心口的朱砂痣。

    众人惊叹这点睛之笔的绝妙,却没人知道这背后有着一个多么无奈而凄凉的故事。

    最后,伊凡的这两笔让这幅画拍出了全场最高价,秦云舒临走之前也拍走了两幅画,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散客的订单,七七八八加起来,画展的效果竟比预想的要好。

    程韵托秦云舒的关系请伊凡在巷陌小锅吃了一顿火锅。伊凡爱吃辣,没吃过国内的火锅,但早有耳闻,早就想品尝一下了。

    不出所料,南城小火锅得到了伊凡的盛赞,临走之前还不忘买了一大堆火锅料带走。他要坐下午的飞机去日本参加会议,说日本的火锅太清淡,不符合他的口味,今晚在东京的晚餐就吃这个了。

    机场送别恩师后,程韵回到画展的时候惊呆了。

    来看画的人比早上的时候明显更多了,策展人魏娟娟说今天的效果比他们原本预想的还要好,许多人拍了视频和照片发在网上,尤其是还有伊凡、秦云舒这些在艺术界、商界有至高地位的大佬撑场,吸引了更多人慕名而来。

    忙忙碌碌的一天终于结束,程韵和陆瑶刚坐进商务车里,虽然有些疲惫,腰酸脚疼,但依旧非常开心。

    程韵这时候才有时间看了一下手机,除了一些恭喜的信息外,还有邵启铭的信息,说他今晚要加一会班,晚一点回去。

    程韵一一回复完信息后,转眼也到了家门口,陆瑶与她告别,并叮嘱她早点睡,明天拿出最好的状态来。程韵也不忘叮嘱陆瑶,别喝酒,别熬夜,不然明天脸肿成一头猪。

    陆瑶无奈地笑说:“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今天不去酒吧。”

    回到家洗完澡,程韵倒在沙发里像一滩烂泥。身体很困,但大脑兴奋,闭着眼回忆今天的种种,思绪万千。

    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她的作品可以带给人共鸣,给人以慰藉,这比能赚到多少钱更让她开心。

    不知躺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她惊了一瞬。

    眼前是一大束各种零食组成的花束,里面有栗米棒、薯片、棒棒糖、泡芙等等。

    花束的后面探出一个头,邵启铭笑着说:“节日快乐。”

    程韵笑:“你早上不是送过花了吗?怎么又买呀?”

    邵启铭说:“早上的是送给大画家程韵的。晚上这个是送给我的大宝贝程韵的,儿童节快乐。”

    程韵笑着接过零食花束,发现邵启铭的头发和肩膀有点湿。

    屋外雨越下越大,六月的大雨,预示着南城汛期的开始。

    “要不……”程韵盯着他的脸,“先进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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