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在邵启铭的开导与陪伴下,程韵终于从童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接受了自己的过去,与过去和解。

    原来有阴影并不可怕,那是因为有光在身后。原来,逃避与隐忍并不能成就勇敢,坦然接受才是。

    当心情如阳光一般灿烂的时候,程韵终于抽空去看望奶奶。

    这天,奶奶的精神特别好,红光满面的。程韵陪她坐在堂屋吹电扇,看屋外翠绿的叶片被阳光照得发亮。

    奶奶的眼眸也跟着亮起来,澄澈得像个孩子。

    奶奶拉着她,走到门边指着院子里的花草说:“等天稍微凉快些,你爸就要给我建阳光房了,就是你爷爷留下的这些花花草草我舍不得,你给规划一下,看看怎么布置好看?”

    程韵摸了摸奶奶的手说,好。

    炎炎夏日,奶奶的手却有点凉。

    “奶奶,电扇要调小一点吗?”

    奶奶笑:“不用。”

    程正钰来送香蕉和蜂蜜,说老太太这几天胃口不好又有些便秘,还要程韵盯着她多喝水。

    程韵说:“S国有一款益生菌调节肠道,治便秘效果特别好,我托人买一点寄回来。”

    “哎哟,没事,花那钱干嘛呀?就是天热干的,我喝点水。”奶奶转头喊,“小钰,我的杯子呢?”

    姑姑端了一杯蜂蜜水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搅拌一边说:“夏天是要多喝水,我不来提醒你,你是不是又忘了?”

    奶奶接过杯子嘟囔了一句:“我不觉得渴。”

    “我要不来,你一天都不晓得喝水!”程正钰对程韵说,“你给她设个闹钟才好呢,到点提醒。”

    “好呀。”程韵拿过奶奶的手机帮她设好提醒,“夏天还是要多补充水分才行。”

    “好,好。”奶奶笑着抿了几口水,极享受地哈了口气说,“有我大孙女在,这水都变甜了。”

    程韵和程正钰都笑了。

    ***

    程韵回到家的时候,邵启铭已经回来了,正在浴室洗澡。

    小猫一如既往在门口迎接她,亲昵地在她脚边蹭呀蹭。

    她一般会俯身挠挠它的小下巴,再抱起来撸一会,可此时门口的餐桌上,邵启铭的手机正在响,是有人在给他打语音通话。

    在程韵的认知里,有人打电话找他一定有重要的事,于是走过去想将手机送去给他。

    刚拿起手机,对方挂断了,她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张梓昕。

    在未接视频通话下的一条信息预览上写着:【启铭哥哥,你什么时候来呀?】

    启铭哥哥???

    名字一看就是女孩的,想到刚才来电头像是之前邵启铭送她的那只熊,她第一反应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女同事。

    可现在是下班时间,她喊他去哪?

    邵启铭的私人微信不是不加异性的吗?他微信里几个人她都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还有,这称呼怎么越看越觉得亲昵?

    正当程韵脑海里一万个问号闪过的时候,浴室流水的声音停了。

    程韵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回到门边,踹掉拖鞋,换成了来时的运动鞋。

    做完这些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原地怔了一下,又开始脱运动鞋,重新换上拖鞋。

    这时,邵启铭出来了,穿着大大的白色T恤,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看见程韵时说:“回来啦?热不热?”

    程韵转头,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看到似的,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正常下班时间。”

    “哦……”程韵的眸光撇了一下餐桌的方向,“我刚刚进门时好像听到你手机响。”

    “哦,好。”邵启铭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解锁,回信息。

    不知为何,程韵心中突然一阵落空。但她没说什么,换完拖鞋就往卫生间跑,嘴里喊着:“外面好热呀,真的是憋死我了。”

    关上卫生间门,她靠着门缝听外面的动静。

    她不想上厕所,只是单纯的不想看邵启铭回别的异性的信息。她吃醋了,她觉得自己魔怔了。回信息这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谁叫她那么在乎他呢。

    她只是隐约感觉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例外了。

    不一会,她听见邵启铭往她这里走,在门边停下,敲了下门说:“我走了,厨房里菜都做好了,记得吃。”

    他要走了?常规步骤不应该是一起共进晚餐的吗?

    真的是去那个女同事那吗?

    她头像的那只熊也是他送的吗?

    程韵不敢乱想,吞了下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哦……那你路上小心。”

    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听见邵启铭关门的声音,她才忍不住小腿一软,扶着洗手台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

    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一丝的抽疼。

    他走了,留下空空的房子,随着那一声轻轻的锁门声,她的心也跟着空空的了。

    四周安静了,空气中还有他洗澡时留下的淡淡皂香,包裹着她的心跳杂乱而慌张。

    她曾经多么喜欢独处,如今却不习惯了。

    这几天,邵启铭每天都会来陪她,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每天见都能见到面,且见面后还能在一起待上一段时间,一起做饭做点心看电影。

    这几天里,她确实经常听见有人给他发微信的声音,见他回完信息后,没多久就走了。哪怕再晚,也从未在她这里留宿过。

    但她一直没有多想,直到今天,看到那个名字,那个头像,那个称呼,还有他见到信息后竟然连饭都没陪她吃就走了……

    她彻底绷不住了。

    难道一直给他发信息的都是这个人?如果是同事,为什么叫那么亲昵的称呼?她很想问清楚,想亲耳听他说他们什么都不是,只是同事。

    但她又觉得,最起码的信任是应该有的,不然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所以她最终选择躲起来慢慢缓解内心的不悦,慢慢解开心结。这也是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最常用的方式。

    可此时,她的心结却越解越乱。

    坐在马桶盖上愣了一会,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她起身,洗了把脸,出门去厨房。

    厨房的保温罩里放着三道炒菜,都是程韵喜欢的,都有辣椒。邵启铭以往不吃辣,他现在为了迎合程韵的口味,正在锻炼吃辣。

    燃气灶上的砂锅冒着热气,打开盖子,是程韵在夏天最喜欢喝的冬瓜海带排骨汤。

    看着这一切,她既感动又心痛。

    他那么用心,通过各种方式去了解她,契合她,而她,似乎并没有那么了解他。

    他现在去了哪,他在想什么,她全都不知道。甚至很多时候,她都不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他……但,那个女同事可以……

    小猫又跑过来在程韵脚边蹭,喵喵地叫着撒娇。

    程韵抱起它,轻轻摸着它的小脑袋说:“钧仔呀,还是你最好。你是不是知道我难过,特地来安慰我的呀?”

    小猫叫钧仔,“钧”是“铭”和“韵”半边名字的组合,小猫是男孩,于是给它加了个“仔”。程韵还有点私心,“钧仔”——“君在”,她希望他一直都在,他们一直都要在一起。

    而眼下,程韵却越想越郁闷。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着他的头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点开陆瑶的微信,本想找陆瑶倾诉,但仔细又想,找一个正在失恋的人谈这些似乎也不太合适,况且这时间,陆瑶可能是在陪爸爸吃饭呢。

    最后,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外卖APP,干脆点了瓶红酒。

    喝酒会让神经放松,这是陆瑶说的。程韵想试试。

    酒来了之后,她端着杯子闻着酒精味着实有点不喜欢,酝酿了好一会之后,鼓起勇气一闭眼,一口闷,跟喝中药似的吞了半杯。

    红酒是真的上头,等一整杯下肚时,她就开始晕乎乎的了,但大脑还算清醒。

    她躺进沙发里,仰脸看着天花板。肩颈好像真的有了些松弛感,感觉整个人一点一点往下坠,又一点一点往上飘。

    她想,好像,感觉还不赖。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郁闷?

    她抓来遥控器准备看一会综艺,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林菲菲。

    “喂?大非,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林菲菲愣了一下说:“大橙砸,你在哪啊?”

    “我在家啊。”

    “啊?你怎么还在家啊?”

    程韵被问的云里雾里,回想了一下,今天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行程了吧:“不然我应该在哪?”

    “不是,你男人受伤进了医院你不知道?”

    程韵心中咯噔一下,直起身:“什么?受伤?不可能吧?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医院看见他了啊!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感觉好像挺严重。”

    程韵不敢相信:“你确定?会不会看错了?”

    “绝对不会错!你男人是什么级别你心里没点数吗?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了!你还不知道?我估计他是不想让你担心吧,但我听医生特别恼火地在那骂:‘这么严重还叫小伤?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听见林菲菲的话,程韵酒醒大半,从沙发上站起身问:“哪个医院?”

    “就是军区医院啊,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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