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程韵靠着窗,大脑晕晕沉沉,思绪混乱一片。

    她还是半信半疑,受伤的真的是邵启铭吗?不可能是他。

    她这才想起来要给他打电话。拿出手机,打电话关机。

    这下她才真正慌张起来,紧紧攥着手机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着白。除了催师傅快一点之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打开车窗拼命地吹着风,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不自主地想象着他会是什么情况的受伤。会是什么程度的伤情能让医生大发雷霆地骂他“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是救人被车撞了吗?

    还是遇到歹徒了?

    她想到了秦云舒和她说过张警官是怎么死的,那天邵启铭也是差点踏入鬼门关……

    背脊一阵阵发凉,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她不断提醒自己,要往好的方面想想,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他那么好,那么善良,一定会有好运的。说不定林菲菲是真的看错了呢。

    说不定,他只是刚好手机没电了而已,只是刚好在忙没有发现而已。他以前也会这样的,忙起来没时间看手机,要会过好久才回她的信息。她早就应该习惯了。

    酒精与混乱的思绪就像被人塞进了洗衣机一顿乱搅,以至于她在下车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勉强扶着急诊门口的柱子缓了一下,她迫不及待冲进急诊大厅。

    林菲菲先前在电话里跟她说了具体位置,进急诊后左手边的紧急处理处,如果找不到可以去问导医台。

    好在她这次没有迷路,也没有问导医台。

    因为一冲进门,就看到邵启铭穿着警服从急诊室出来,一只胳膊搭在张敬肩膀上,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她也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邵启铭。

    手脚胳膊都在,身上也没有什么血迹,气色看起来也还好。

    到底是不是他受伤了啊?

    不过,看到他没有受伤,真的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先前太过紧张担心,现在突然一下子放下心来,程韵鼻子一酸,胃又跟着翻腾起来。

    一股冲动快要顶破喉咙,她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抬眼紧急扫视到了卫生间的符号,捂着嘴飞奔而去。

    邵启铭原地愣住了。刚刚,那个人,是程韵吗?

    他明明刚刚还在想,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明明刚刚还在懊悔出门之前再等一等就好了,等她出来后拥抱一下再走就好了。他刚刚还暗自决定以后的每一次分别,都要拥抱一下。

    因为真的不知道,这次拥抱了,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邵队?邵队?”张敬喊了好几声,邵启铭才回过神。

    张敬以为邵启铭和程韵还在分手的阶段,刚刚程韵的反应足以说明了这点——偶遇后,为了避免尴尬,飞速逃离。

    “邵队啊,你伤人不浅……”

    邵启铭被张敬说得愕了一下。

    “你看人小姑娘,一见到你眼眶都红了,捂着嘴开足马力直冲卫生间,一定是哭去了。”

    邵启铭这才回过神:“刚刚,真的是她吧?我没看错吧?”

    “哎!”张敬盯着邵启铭那张发懵还能帅死人的脸,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满脸惋惜地说,“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要不……邵队,你看我还行?”

    “什么还行?”

    张敬站直,毕恭毕敬地理了一下制服说:“既然你们都分手了,我是不是可以去争取一下?”

    邵启铭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冷冷说:“去,买瓶水来。”

    “水?你渴了?好,马上回来。”张敬拔腿就跑。

    邵启铭移步到卫生间附近,想给程韵打电话,这时才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一定是刚才在桥边的时候掉进河里了……

    不一会,张敬拿着瓶矿泉水过来了,正纳闷着邵启铭怎么走到这里了,转眸间看见程韵从卫生间出来,面色苍白。

    邵启铭拿过张敬手里的水向她走过去。

    “哎?邵队你你你这……”张敬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好看着那瓶水被邵启铭送到程韵面前。

    程韵松了口气,含着泪上下打量着邵启铭。

    这次的泪花不是难过,不是想哭,只是单纯因为刚刚吐的太凶了,连胃酸都吐出来了。她以前喝醉都不容易吐,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喝了口水问:“你怎么会在医院?”

    邵启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程韵,转而问她:“你怎么会在这?”

    “我!”程韵打量了一下邵启铭,“我听林菲菲说你受伤了,说很严重。我就……”

    “林菲菲?”邵启铭想了一下,“是谁?”

    程韵无心责怪他明明和林菲菲见过面,也听她和陆瑶提过很多次这个人,竟然还不知道她是谁?!

    “先不管她是谁,你到底受没受伤?”程韵伸手要去拉他的胳膊。

    他本能地缩回胳膊,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这一举动反倒让程韵意识到,他好像有什么瞒着自己。

    “你真的受伤了?胳膊?我看看。”程韵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邵启铭无奈,只好抬起左臂说:“没事,小伤,就是不小心在路边划了一下。”

    “你当我傻吗?小伤的话来医院的吗?”程韵分明看到了他手臂后面贴着的纱布。

    受伤的位置在左上臂正后方,程韵先前是站在正前方看邵启铭的,又有袖子遮着,难怪没有看清。

    “真不严重,不信我拆了给你看看?”说罢,邵启铭要去撕胶布。

    程韵连忙阻拦:“医生给你包的好好的,干嘛撕了。那医生为什么骂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这你也知道?”邵启铭神色故作轻松,“那医生是段丘啊,你见过的,他会嘘的很,成天都这么说我的。”

    程韵还是不放心,要真是小伤,以邵启铭的性格,根本不会来医院,更不会贴着纱布从急诊室出来。

    “是不是缝针了?”

    邵启铭垂了下眼睑,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几针?”程韵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邵启铭心虚地抬起手,指尖摩挲了好一会,勉勉强强比出了一个“七”。

    “什么??七针??”

    “哎呀,真的是小伤,别担心。”邵启铭走近程韵,伸臂抱了一下她,本想安慰一下她,却在她身上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你喝酒了?”

    程韵眨眨眼,瞬间失语。

    邵启铭看着她:“你怎么会喝酒?什么时候喝的?去哪喝的?”

    “你!你是在审犯人吗?”程韵心虚地挣脱他的手臂,抱着水瓶要逃。

    傻子才会老实交代自己在家胡思乱想误会了他去约会别的小姑娘,然后喝酒买醉呢!

    这么丢人的事,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邵启铭从身后追上,拉住她的手腕说:“当然不是。我哪敢审我领导啊!”

    张敬在身后终于战战兢兢地插进了话:“那个……领导……还用我送你了吗?”

    “当然。”邵启铭扭头看向张敬,提着胳膊道,“我还受着伤呢,她喝酒了,只能你开车了。”

    张敬将手上的钥匙扣在指尖转了一下:“成!”

    一路上,邵启铭研究着程韵为什么会突然喝酒,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程韵则想知道邵启铭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结果两人相互不告诉,相互煎熬着。

    但最煎熬的是坐在前面的张敬。抓耳挠腮了好一会,终于还是看出来他们俩好像是突然复合了。

    他替邵启铭高兴:这伤受的还是挺值。

    张敬不理解为什么邵启铭不告诉她是怎么受伤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急得他差点就想将受伤的原因说出来了。

    但领导自己都不说,他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呢。也只好煎熬着。

    直到车子进了小区大门,邵启铭才意识到,他忘记告诉张敬应该是去程韵家的。

    程韵显然更紧张,悄悄问邵启铭:“怎么办?会被你妈妈安排的人看见吗?”

    邵启铭却淡定地说:“没事。”

    “唉?”

    “我已经打入敌军内部了。”

    “啊???”

    邵启铭确实有一种能力,就是不论和什么人都能相处的很好。俊秀的外表让他加分不少,即便常规看起来冷漠疏离,但依旧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依旧不妨碍别人喜欢靠近他。

    他外表优秀,为人细致和善,善于换位思考。时常不经意间做了一些简单的小事,却走进了别人的心里。

    他对他妈妈派来的几个“间谍”也是如此。虽然这次有很多时候是刻意,但都是出于真心,以至于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那些“间谍”渐渐有倒戈的现象。

    一是他们确实经常跟丢邵启铭,他们知道自己根本玩不过他,只要他想摆脱,他们根本没辙。

    二是邵启铭确实对他们很好,这要是换做别人,经常被跟踪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而邵启铭从来不会。他还会在热天给他们订冰奶茶,夜晚的时候给他们送驱蚊药水,有时他们跟丢了还会主动告诉他们他去了哪,不让他们为难。

    渐渐地,他们对邵启铭的行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报告给董秘书的也都是无异常。

    到了家门口,下车后,邵启铭要张敬直接把车开回家去,明天开去大队。

    张敬应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对邵启铭捏起小拳头比了一个加油的动作,贱贱地说:“邵队,加油!就是伤口……要稍微悠着点……”

    邵启铭鄙夷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语气?”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撤了!”说罢,张敬一脚油门,速速逃离。

    “不是……”邵启铭看着渐远的尾灯,又看看程韵,“他刚刚讲话的语气是不是不对劲?”

    “我看你才不对劲,为什么不肯老实告诉我在哪受伤的呢?”

    “你又……那你也没告诉我你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喝酒?”

    “我……”程韵昂起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步流星往楼梯上走,“我就是突然想尝一下呗,哪有什么为什么。”

    走到门口,程韵看着密码锁顿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的梦,她怎么也开不了这门。她怕那个门的密码不是那串数字。

    可能是酒精壮胆,也有可能是邵启铭给了她更多的自信,她这一次,毫不犹豫地输入了那串数字:520116。

    “滴答”一声,门开了。

    她默默舒了口气。

    邵启铭在身后说:“密码输得挺溜啊。”

    “可不是嘛。”程韵笑。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了,是她喜欢的那盏。

    她曾经多少次想走进的这间屋子,她就这么走了进去。

    客厅灯光豁然亮起,她惊愕地看见中央壁炉上方挂着一张画。

    眼神许久无法移开,她的话语有些飘忽:“原来……那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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