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钧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因着前几天吴念说离婚的事儿,他心里还憋着气,硬挺着就是不找吴念,也不联系李嫂,这样子的相处方式像是又回到了两年前。

    那时他把吴念从巨县接回余宅,吴念一天到晚也不给他好脸子,他也懒得贴她这个冷屁股!吃喝玩乐,夜不归宿,出差几天不打招呼,那是常有的事儿,他还能让她给气着?!外面多的是人舔着他。

    可是如今……

    要不说一物降一物,吴念还真就是有这个本事,无时无刻不勾着他的心。

    他白天忙完工作,晚上应酬完酒局,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就老想着她。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就知道气他,偏偏他还就爱犯这个贱,爱她爱到骨子里。

    -

    普陀山。

    这里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观世音菩萨以大悲为本愿,救苦救难为目的,聆听苦难众生的声音,大慈大悲,普度众生。

    吴念自从来了这里,心竟奇迹般地静下来不少。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里给她一种很舒服很安定的感觉。

    远离尘世纷扰,青灯古佛,她每天抄抄佛经,听着暮鼓晨钟,竟比在巨县的时候还心旷神怡。

    现在是在正月里,来上香祈福的人很多很多。

    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香火旺盛,烟雾缭绕。

    来这里的香客虔诚炽热,他们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前来朝拜。

    -

    今天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到南海观音的佛像前。

    此时正值上午,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佛像上,给佛像渡上了一层金光。

    看着神圣无比的佛像,庄严妙像,慈眉善目,吴念突然泪崩。

    缓了一会儿,她慢慢合上双手,放在胸前,虔诚无比地闭上了眼睛。

    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在拍照的,有在观摩佛像宏伟的,有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虔诚朝拜的。

    而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那人有着得天独厚的五官,黑色的寸发,显得整个人越发干净利落,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又让他清爽中透着股野性。

    男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隐隐散发着类似野兽的光芒。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来来往往经过他身边的几个年轻女子,不经意被他修长显眼的身形吸引,不由自主地顺着身体往上看,看到那张俊颜的时候,眼睛唰一下子亮了起来,面容难掩激动。

    却又因羞涩,只是匆匆一瞥,转头又快速往前走去,假装只是随便自然地看了一眼。

    但只有她们彼此挽着的胳膊,相互捏住的手知道,对方此刻有多兴奋。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真是太难了!

    长得真他妈太好看了!好看到她们想放声尖叫!

    宽肩长腿,搭上质地上乘的长款风衣,矝贵疏离的气质。再往上,眼底却嗜着与其气质不相符合的……痞气,对,就是这种反差的感觉,集中在这张顶级的脸上,真是太有冲击力了!太诱人了!

    她们走过之后,又放慢脚步,偷偷回头瞄他,瞄一眼再瞄一眼,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没人发现,男人垂在腿边的指尖正微微发颤。

    周围喧闹的人群,那些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此刻都被他屏蔽。

    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远处那抹沐浴在阳光下虔诚祈祷的高挑身影,久久舍不得移开。

    -

    寺庙客房。

    伴随着“咣当”一声,门被踢开,温时礼急促的声音传来,“纪东子,去给我找个姑娘!”

    纪远东抬起他那张正直刚毅的俊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温时礼刚才说什么?要个姑娘?

    对!是要个姑娘!他没听错!

    他顿时风中凌乱起来,朝着温时礼吼道,“温时礼!你他妈在说什么疯言疯语?!佛门清净之地!老爷子让你干什么来了!你你你?你居然……你荒淫无度!你他妈……”

    “你他妈想什么呢?!”温时礼厉声打断他,眼神阴鸷,语气略显焦急,“刚遇见一姑娘,你快去给我查查底细!”

    “额……”纪远东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这样啊……”

    妈的!温时礼,你这个畜生!刚才吓死老子了!老子以为……

    温时礼从进门一屁股坐下后,就抓着茶壶给自己倒水。手指带着两分僵硬,末了还溅出几滴。倒完端起杯子就是一饮而尽。喝完又快速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杯。

    纪远东察觉出他的异样,又瞥见他轻颤的指尖,直觉不妙,几步跨到温时礼面前,“十一,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点儿去!别一会儿人没了!”温时礼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似兴奋似激动。

    纪远东看了看他微颤的指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按照他的指示去查那姑娘了。

    纪远东去了二十几分钟,就查完了吴念的信息。

    他觉得这姑娘也没什么特别的。

    捐了一笔数目还不错的香油钱,在这里住段时间。来了也没几天,每天抄抄佛经,听听佛法,没什么异常。

    不过,一个姑娘家家的,年纪轻轻就对这些感兴趣,倒是少见。

    回去告诉了温时礼他查到的内容。

    温时礼听罢有些不满,眉头微蹙,“就这些?”

    “昂,就这些。”

    “再没有了?”

    “没有了啊。”

    温时礼抄起手边的一卷佛经砸了过去,纪远东轻巧地躲开了。

    “干嘛这么凶?你想知道什么?来,给哥展开讲讲~哥再去打听打听~”

    “闭上嘴,赶紧派人去给我查。找最厉害的侦探去查,不行就把京里那几个能干的派过去,我要她所有的资料!听清楚,所有的!”

    纪远东察觉到温时礼释放出来的严肃氛围,立马停止了嬉闹,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你是怀疑她是京里派来的……”

    温时礼白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不耐烦地吼道,“老子做事儿天衣无缝!就算知道了是我玩儿了他们,他们敢来惹老子!活的不耐烦了吗?!”

    “是老子看上她了,要她的底细!去给我查,查到她上学每科考了多少分的那种程度!”

    纪远东顿时满脸黑线,感情儿是为了这种事儿!那你他妈刚才表情那么凝重!老子还以为她是京里对家送来的卧底呢!

    回过神儿来,他突然反应过来更大的事儿!温时礼看上她了!这个老阴B居然有感兴趣的人了!还只是看了一眼就手抖犯病的那种!他这毛病多少年没有再犯了?

    呵呵~真是有意思了。

    -

    温时礼本来就是被温老爷子强行扔过来修行的,与其说修行,不如说是面壁流放来的贴切。

    他每天的必修课,打坐念佛,修身养性,枯燥乏味的很,有一种牢底坐穿的感觉。

    想跑又不能跑,这里的住持是老爷子的旧识,老爷子特意交代过,让他待在这里参禅悟道,好好“净化一下心灵”。

    并且还有纪东子!老爷子这个正直忠实的狗腿子看着他!

    哦,不能这么说纪东子。

    他被老爷子抽了一顿鞭子,背上的伤还没好,就被剃了个寸头,从医院挖起来弄到这里的时候,是纪东子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可出了不少力呢。

    把纪东子放在这里照顾保护他,还真有点委屈这货了。

    虽然温时礼心里这么想了一下,但是以他的德行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是对他有益的,不管多好的东西他都受得起。

    现在好了,出去溜达了一圈,蓦然回首,穿透熙攘的人群,这姑娘发着光,正中他眼底。

    恰似人间惊鸿客,墨染星辰云水间。

    本来念经听禅的忍耐生活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第二天他敷衍了事地听完经,便迫不及待地去到了吴念的住所附近。

    给温时礼盯梢的小师傅说,吴念今天还没出门。

    纪远东忍不住好奇心,也跟了过来。

    他昨天查的时候没见着本人,温时礼昨天跟着人家回到住处,他就直接去查的住那个房间的人的身份信息。

    昨天,从温时礼说看上人家了开始,他的好奇劲儿就上来了,不跟来看看他心痒痒。

    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就这样暗搓搓的站在几十米开外,聊着天,时不时地看一眼房门。

    纪远东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上学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年纪,下课后满心期待地跑去看爱慕的女生,即使隔着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心满意足。

    两人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几岁。

    聊了没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条件反射的齐齐转头。

    纪远东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卧槽!长得真标致啊!盘靓条顺!”

    随后打量了一番吴念,眯了眯眼,指骨敲了敲温时礼手臂,“真不是别人送来的饵儿吗?专门来诱你上钩的……”

    吴念关好门 ,准备去上香了。

    纪远东瞧着她窈窕的身段,肤白貌美,眉目如画,真是赏心悦目。

    这要是上学的年纪,不就是大部分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女神嘛!只可远观,高高在上,清冷绝尘。

    纪远东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温时礼,触及到他吃人的视线,不由啧啧出声,“十一,收着点。”

    “你现在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吞了她。”

    说完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窈窕身姿,打趣道,“喜欢你的美人儿多了去了,燕瘦环肥,各尽其美,家室不俗,你怎么就对这只见了一面的姑娘另眼相看呢?人家都还不认识你呢……”

    温时礼斜睨了他一眼,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看的第一眼就喜欢,心生怜爱的紧。”

    说完就跟了上去,留纪远东一个人瞪大眼睛回味刚才他类似表白的话。

    回过神儿来,纪远东追上温时礼,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吴念。

    跟了一段路,温时礼不满地道,“看也看了,还在这里跟着干什么?赶紧滚。”

    “我为什么要滚?怎么?看了就不能再看了?”纪远东眼底的坏笑一闪而过。

    “在部队哪能看到这么干净漂亮的姑娘!天天一群糙老爷们儿,汗臭汗臭的!你看这姑娘看着就香香软软的,感觉抱一下能香上好几天!我这跟着你千里迢迢来到这么个遁入空门的地方,照顾了你那么久,还不能多看看美人儿养养眼啊~”

    温时礼抿唇,冷眸微眯,“纪东子,你是不是想找打?!”

    纪远东低嗤一笑,嘚瑟道,“你打的过我吗,温十一?来来,要不要哥哥让你两招,咱们试试?说起来,咱俩也好多年没比划比划了。”

    温时礼看着他这股得意劲儿,拉下脸来。

    纪远东也就喜欢在武力值上打压他,像逗弄弟弟似的。

    他是特种部队下来的,身手那是数一数二的,有几个人能是他对手。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温时礼可以和他过上几十招。离开部队后,没有那么高强度的锻炼,想想都知道什么结果。

    他可不想试,后背的伤才刚好。

    抬眼看向前边那香香软软的身影,想了想纪远东刚才的话,抱上一下就能香上好几天……温时礼不禁嘴角上扬,被纪远东捉弄的那点小脾气也消散了。

    俩人跟着跟着,温时礼自然而然地掏出手机,神色温柔的拍了几张吴念的照片。

    拍完之后还很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他这个行为,真是闪瞎了纪远东的狗眼!

    你敢相信?商场上阴的要死、杀人不眨眼的温时礼,现在居然和个纯情小兔子似的搞偷拍搞暗恋!

    他这个状态和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

    一把年纪,居然情窦初开了……

    温时礼既然惦记上了人,自然就会时刻想着把人弄到眼皮子底下,但他又不能这样做,因为会把人吓跑。

    就这样不远不近跟了两三天,结果看的他是越发心痒难耐。

    -

    三天后。

    纪远东裹着一身凉气进屋,手里捏着一叠资料,粗生粗气道,“十一,资料已经来了,其他详细的他们还在查,你先过来看看这些。”

    温时礼接过纪远东递过来的那叠纸,开始翻看。

    纪远东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几口,没忍住,义愤填膺的地开口。

    “气死我了!整一个报社文女主啊!这姑娘活的也太惨了!长这么好看,怎么找了这么个垃圾男人!倒了八辈子霉吧!……”

    温时礼一边看一边听纪远东叨叨,眉心不由地深锁。

    嗯,确实挺惨,眼光忒差。

    他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战场上、名利场上什么没见过。

    圈子里的灰色地带,见不得人的比比皆是。跟那些比,她可能还排不上号。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和纪远东想法一致。

    她怎么这么惨啊,身世坎坷又命运多舛。

    纪远东还在忿忿不平,“她家里早就连个活人都没有了!嫁了那么个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儿,孩子死了,自己生了病……那畜生年前都广而告之地把野种接进家里了!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姑娘,让他这样赤果果的羞辱!不给人活路啊!看着真让人心疼……”

    吆喝完,又叹了口气,感慨道,“她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温时礼眸光一沉,透着寒光,“纪远东,你喜欢她?”

    “你……你胡说什么呢?!”纪远东表情有些愕然,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

    “那你怎么这么多话?”

    “我看这姑娘可怜!!!不吐不快!”纪远东满脸正义。

    “额……我话多吗?”

    “多。”温时礼言简意赅。

    纪远东凝视着温时礼片刻,眼眸深沉,“十一,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已经过的这么惨了,我看你还是不要招惹了吧……”

    温时礼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目光不屑,“我就喜欢正经人家的姑娘。”

    “……”得,油盐不进。

    “我昨天和她说话了。”温时礼淡淡出声。

    终于还是下手了。纪远东内心吐槽。

    “她掉了一张照片,哭的很伤心。我捡到了,还给了她。”

    “她蹲在地上哭,抬头张着那一汪春水看我的时候,我的心都软了。”

    “她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嘴巴小小的,鼻尖红红的,睫毛被沾湿了,眼睛里细细闪闪的都是泪,聚多了,大滴大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掉到地上,我都想用手去接……”

    “我把照片还给了她,她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那一刻我的心竟也被她的情绪牵动着……我也很欢喜……”

    “那张照片很旧了,边缘都起了褶皱,应该是被反复摩擦了许多遍吧……照片上是两个胖乎乎的孩子……”

    “我当时就在想,她都有孩子了,这可怎么办呢?我这么喜欢她……我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个入眼入心的人……我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分开他们……”

    “原来她孩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是那个男的不肯离婚。所以现在需要解决掉的只有那个男的了,这省去多少事儿啊!”

    温时礼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平静,眼底却幽暗深远,阴鸷的可怕。

    纪远东打了个寒颤,这货又开始了。他甚至能从温时礼平淡的语调中听出他狠辣的本质。

    纪远东凝声道,“十一,别发疯,注意分寸。要不然老爷子那边不好交代!”

    “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你有个屁数!

    叹了口气,纪远东悠悠然道,“你可真不让人消停。看来挨得那顿鞭子是好全了。”

    “是好全了啊,所以有精力追老婆了~”

    纪远东嗤之以鼻,“你还要脸吗?谁是你老婆?!人家认识你吗?”

    “已经认识了。我和她说了我的名字。”

    “呦呦呦~说了名字就是你的了啊?你是恶少吗?学人家强抢民女?”

    温时礼邪恶一笑,“对,她被我这个恶少霸占了!”

    “真不要脸!”

    “要老婆就行。”

    “……”纪远东内心咒骂。

    “真是个好姑娘呢,干干净净的,便宜我了!”温时礼眉眼带笑,神色温柔地低喃。

    “确实是个好姑娘,干干净净,一眼就能看透。”纪远东点头附和。

    温时礼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纪远东挪揄道,“你干什么去?”

    温时礼嘴角一勾,眼亮如星,柔情似水道,“找我老婆去。”

    人和人的羁绊,第一眼就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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