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鸣神岛后,雷声更加清晰。这里的雷并不是一秒钟也不停,而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像是某只沉睡的野兽在有规律地打鼾。

    鹿与村已经看不见了,大小不一的船只停靠在鸣神岛的港口,它们都是木质的,但有好多是游艇的形状,果然在哪都会有懂享受的人。

    接她们的人将船靠好,指着岸边一个满头金发,拿着黑伞当拐杖的女人,说:“那是我们的成员罗塞尔,你们在鸣神岛的一切活动都会由她负责。”

    胡洛和祁奇向他礼貌道别,随后向罗塞尔走去。

    罗塞尔满头金发,穿着一身哥特式黑色裙子,外加黑色皮靴,甚至带着一双黑色的手套。这身衣服衬得她的皮肤格外苍白,高挺的鼻梁和血色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如同欧洲中世纪优雅的吸血执事。

    “你们好,欢迎来到鸣神岛。”她的嗓子不同于御姐的外表,反而十分可爱。胡洛看着她行了一个十分俏皮地骑士礼,也隐约觉察到对方是个活泼的性子,因此她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了期待。

    “你好呀,罗塞尔,我是胡洛,这是我的朋友祁奇。”

    寒暄过后,罗塞尔带着胡洛和祁奇向鸣神岛内走去。

    岛上处处是节日的气氛,港口上新到的人受欢乐的氛围感染,也暂时放下对未来的不安,露出一丝微笑。路上穿什么款式衣服的都有,没了现实世界的规训,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喜好而活。从这一点来看,缝隙确实很吸引人,它有让每个人都做自己的魔力。

    地上的神龛几乎隔十几米就会有一个,胡洛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些外形一致的神龛,正纳闷这些东西又什么用,没成想罗塞尔直接给她解了惑:“这是为了祭拜雷精灵,这里的人普遍相信,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个雷精灵守护,保佑大家在永远不停歇的雷鸣中平安健康。而且大家都相信,只要对这些雷精灵好,天上的神明也会欣慰,因此会为人们降下福泽。”

    原来还有这样一种说法,这也是被困缝隙的人一些精神寄托吧。人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缝隙世界总体也没有那么糟糕,只要没有那么急迫的回家的念头,一般人不会去渡归城接受赌上生命的考验。那么这些人就会努力缝隙打造的和现实世界一样,这里会有新的亲人朋友,会有新的神话传说和新的神明。

    港口距离人们聚居的地方并不近,但一路上都很热闹,各地的缝隙新人这几日基本都会在鸣神岛聚集,路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商贩,贩卖一些与节日息息相关的东西,祈福用的牌子,香,纸钱,还有各种动物面具。

    卖面具的人自称这些皮毛都是从相应的怪物身上拔下来的,然后有个人在一边出声质疑:“老板,你都遇见怪物了,还舍得不直接刺心脏取朱石?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哎,兄弟,你说得很对,但谁能保证每次猎杀动物的时候都能直刺心脏?大家都知道产生朱石的条件苛刻,在碰到心脏前但凡洒出来一点血,这朱石都不会形成了。我这不想怪物死都死了,再给我创造最后一点价值也是好的。”

    这确实是个充足的理由,胡洛因为这番话,开始对这些面具感兴趣,停下脚步大量了一番,她看见一只黑色豹子的面具,这让她的想起了现实世界的动物出逃。当时那只和她远远对视一眼的豹子,还有那双像湖泊一样的绿眼睛,一直在她的脑海深处存在着。

    不过这个头型和她遇见的那只不一样,胡洛相信,作为动物出逃的先遣队,它如今一定自由的在某处无人的旷野奔跑。

    正想着那只漂亮的豹子,罗塞尔的胳膊突然伸到她眼前晃了晃,让她回神。胡洛有些飘忽的视线瞬间被拽了回来,她看着罗塞尔用右手敲了敲戴在左手手腕处的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还有别的安排,路上耽误不得,赶紧回神了胡洛小姐。”

    那只表也是黑色的,以她的手套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因此胡洛才从一直都没注意到。

    她有些抱歉地眨眨眼,将注意力从摊贩上拉回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罗塞尔聊天。

    “你这个表好神奇,我的手机自从来缝隙断网之后,时间就奇奇怪怪的。有时候白天显示午夜,有时候清晨显示黄昏,就算与这边的时间调成一致,但过一段时间又会走错,我现在只能靠感觉估计时间。”

    “这是用南星做的,他说是根据什么磁场确定的,只要隔段时间自己上发条就能一直正常运行。”罗塞尔摸着表盘笑得很甜,胡洛隐约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关系没好到可以说这种话题,她就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聊,而是去问之后的安排是什么。

    但罗塞尔没有说,而是告诉她到时候就知道了,先不要心急。

    胡洛和祁奇对视一眼,祁奇耸耸肩,胡洛对接下来的事情更好奇了。

    快到聚居区附近时,胡洛有机会观察鸣神岛的建筑,这里与其他三个村子都不同,鹿与村、柴村和烟霭村都是平房,而鸣神岛是楼房,不高,每栋只有三四层,人也比其他三个村子多一些。

    聚居区的中心是一片广场,房屋一圈圈地围绕着它,一条条通路呈放射状向外辐射。鸣神岛的居民在闲暇时会在广场上消磨时间。这里有各种娱乐活动,下棋,太极,滑板,歌舞……广场中心是一座巨大的雕像,是一个面容严峻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长,拄着一根拐杖,目光凝视着港口的方向——这是胡洛在烟霭村被抓去当服务员时见到的那个从渡归城来的大佬。

    “这是谁?”胡洛问罗塞尔,却没想到罗塞尔皱着眉头看表,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于是胡洛只好又重复一遍,罗塞尔看了一眼胡洛,似乎是在脑海中翻译她说了什么。反应过来后,眨眨眼:“哦,这是缝隙秩序的缔结者慕老板,他是将缝隙由原本的混乱变得有序的推动者。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过于强硬的手段,大家总体是敬畏他的。就像我们洞火,即便在暗中反抗渡归城对周围村子的压迫,也依旧钦佩他的手腕和能力。”

    胡洛点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雕像,随后看向罗塞尔,想让她继续领路。

    可意外来得就是如此突然,一阵什么东西在地上奔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地面都在颤动。胡洛听到声响第一反应是拉着祁奇和罗塞尔往路边靠,避免被这一听就来势汹汹的东西创飞。

    确保安全后,她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怪物不知为何从港口的方向跑了过来,紫色的眼睛魔性十足,头上是犀牛一样的角,脸型像狮子,但高大挺拔的身躯似马,壮如牛。这是胡洛见过最“怪物”的怪物,之前的野猪型怪物和现实世界里的野猪似乎没什么区别,这只怪物,才担得起怪物这个名字。

    它发疯一样往前跑,无论遇到什么都给掀翻,身后扬起几米高的尘土。雷声似乎是为了烘托气氛,声音开始变大,没了一开始有规律的低声轰鸣。

    幸好从港口到广场的路足够宽,即便人多也躲的及时,但广场上都处都是聚在一起庆祝祭典的人,这头怪物还目的明确的奔着一群玩滑板的少年冲过去。

    胡洛立马拿出当初应对野猪怪物的反应力,掏出枪随着怪物移动心里默默感受它移动的速度,一秒钟后,她果断射击。

    和她预想的一样,子弹完全奔着怪物的心脏而去,但这个怪物,它懂防守。

    只见怪物察觉到枪声后迅速转身,很难想象这样一具壮硕的身体是怎么做到如此灵活的。它用头上的角将子弹挡住,两个坚硬的物体顶在一起互不相让,最后子弹在它角上炸开,怪物的角上被留下了一个坑。

    它看向子弹袭来的方向,发现了依旧举着枪的胡洛。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胡洛觉得它的眼睛紫得发黑。

    下一秒,胡洛肯定了自己的观察,怪物飞速向她奔来,完全没有加速过程,速度在原地就被拉到了最满。胡洛迅速反应又连开数枪,但子弹都被怪物用角挡住了。祁奇反应过来之后也拿出枪帮忙,但她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根本没办法瞄准。

    眼看怪物势不可挡地靠近,胡洛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被它用角顶穿的悲惨结局,回家路才刚刚踏上正轨,她还不想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破空声传来,怪物的角被人用绳子套住,由于惯性,虽然怪物的头被拽住,但它庞大的身躯依旧横扫了过来,堪堪在距离胡洛十几厘米的地方倒下了。

    胡洛立马补了一枪,这次怪物没能躲过去,被子弹射中大脑,鲜血从它破洞的大脑流了出来,血液晕染在地面上,沿着砖的纹路蔓延。她盯着地上的血流,脑子里开始各种猜测翻涌。迷雾之外怎么会有怪物,而且正好出现在鸣神岛的广场?罗塞尔频繁地看时间又是因为什么?还有是谁那么厉害能将怪物套住,这一切究竟是一场可控范围内的表演,还是完全就是意外,她想多了?

    她正思考着,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又见面了,胡洛。”

    熟悉的声音让胡洛想起一个人,她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安途那张熟悉的脸。

    “怪物是你套住的吗?”胡洛歪着脑袋问道。她的动作透着一股天真,但她脚边的怪物和地面上依旧在蔓延的血液无一不在昭示,觉得她天真不过是一种错觉。

    “是的,我把另一头绑在旁边柱子上了。谢天谢地这里的工程没有偷工减料,不然怪物造成的损害就更大了。”

    广场上的人在一开始因为恐惧定在原地,如今危机解决,他们全都围了上来,向胡洛、祁奇和安途表达强烈的感谢。罗塞尔在一边看着,脸上依旧带着甜甜的笑。祁奇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因为颤抖一枪都没开,如今被当成救命恩人一样感谢,她觉得自己不配。但周围人热情的呼喊让她没办法解释,胡洛看出了她的心思,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也就歇了解释的念头。

    安途看了一眼她们身边跟着罗塞尔,猜测这应该就是胡洛之前说的帮她的人。之前在迷雾森林分别时或许还有些不舍,但这次相遇后他理解了胡洛当时的话,没有期待的再见,下次相遇就是惊喜。

    她们被热情的人围着,还是负责维持鸣神岛治安的人接到报警赶来后才将其从人群里拯救出来。

    领头人叫孙秉文,他是治安队的总负责人。详细询问广场上发生的情况后,知道了被人围着的四人是解决问题的人,至于怪物为何会出现在城区,还需要进一步去调查。他向四人表达了感谢,并表示这样的好人好事鸣神岛一定会给嘉奖,还保证以后在鸣神岛遇到什么麻烦他绝对会尽力帮助,留了一个经过雕琢的朱石当信物,他带着人继续去追查怪物的来源,剩下一部分人负责清理被血迹污染的广场。

    “这个怪物之后会怎么处理?”胡洛好奇地问在地上忙碌的人,她没能射进怪物的心脏,怪物的躯体没有消失,她真的很好奇会怎么处理。

    然后治安队的后勤给她做了解释,怪物的肉是可以食用的,并且味道十分鲜美,皮毛也可以用来做地毯什么的,而且这个怪物还有一个奇特的角,价值会更高。

    胡洛点点头,然后问道:“这是我们杀死的,取得的财物算我们的吗?”

    “当然,”那人说,“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

    对此这个答案,胡洛满意了,她对这个怪物的角很感兴趣。刚刚在猎杀时原本是想打心脏的,却又瞬间改变主意,击穿了它的头,因为她突然想起在鹿与森林老人赠予她的鹿角,说不定这个怪物的角也有神奇的能力呢。

    “我要怪物的角,行吗。”胡洛跟安途商量,结果他以为胡洛要自己帮忙割角,遂蹲下身,直接动手将角从怪物脑袋上掰了下来,所有人都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感到惊讶,因此安途收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礼。他没在意,甚至仔细将角的连接处带的血迹擦拭干净之后再递给胡洛。

    胡洛在看他用手掰角跟掰豆腐一样时就惊呆了,看到眼前的角,她机械地接了过去,眼睛依旧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途。

    “我从小力气就大,算是特殊体质吧。”安途解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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